曾经萧恕想让仇人的江家女儿依赖他、爱上他后再抛弃她,后来,他却一次次抱着她,求她救救自己。
“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这句话印象深刻,江燕如也没想到自己张口就来。
萧恕的表情一下变得难以捉摸。
原本这话是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恰恰不久前,萧恕听见了酒席上一些纨绔浪荡子的胡言,这才觉得这句话颇有深度。
再听江燕如说出口,便觉有些刺耳。
江燕如还睁着水盈盈的眸子瞅着他,也不知道是存心还是无意。
他把手一盘,噙着冷笑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江燕如回想起皇后那意味深长的笑,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道:
“大抵是量力而为,不要像头牛一样……憨?”
江燕如掰了掰手指,忐忑地像是没有温习功课就被夫子提起来抽查的学生。
萧恕静静盯了她须臾,就在江燕如以为自己是不是又回错话,眼睫开始无意识地轻扇时,他忽而勾唇一笑,“也对。”
江燕如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涌起一股悲凉。
萧恕真的好难应付。
要不是她聪明机智,怕是在他手底下都走不过三日。
喵——
弱不可闻的叫声引起了江燕如的注意,她低下视线,这才发现萧恕垂在一边的手指上还勾着一个布包。
他晃动着手腕,那小布包就随着他的动作左转右晃。
金线滚边,翻浪图纹,看绣线的精致程度就猜是宫廷出品。
最主要的是,里面鼓鼓囊囊,还在蠕动。
喵喵叫正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江燕如迟疑地抬起头,“哥哥,你抢别人猫了?”
萧恕闻言,冷嗤了声,把手里的东西扔进江燕如怀中。
“回你的西厢房去,让这小东西给你抓老鼠。”
萧恕昨天睡了硬板床,心情不太美妙。
今日说什么,他也不会让江燕如再睡他的床。
江燕如接过布包,迫不及待想把里面的抓鼠好帮手拿出来。
打开一看,她不由傻眼。
这猫怕是还没断奶就出来干活了吧?
那是一只很小的幼猫,浑身的毛还是蓬松的绒毛,活像个毛绒球。
顶破天也就只有巴掌大,大概是被萧恕在布袋里晃晕了,一直喵喵冲着江燕如叫,若它能口出人言,八成也是在怒骂萧恕过分的行径。
江燕如头都大了,这该不会是皇后娘娘的猫儿吧?
萧恕无法无天,居然跟皇后抢东西。
“你还站哪干嘛,是打算留下来?”
萧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宫门,已经坐上了马车,他正挑起车帘,朝她看来。
江燕如怕他真把自己留下送给皇帝,连忙撒脚朝马车跑。
她一上车,萧恕就拍了拍车璧,“回府。”
江燕如屁股还没挨着车凳,险些连人带猫一起给萧恕行大礼。
她吓了一大跳,顺势转了一个方向,坐去了对面,结果又因为马车启动的冲力,抱着猫顺着长条的座一路滑到萧恕的身边。
萧恕身上的檀香味扑鼻而来,让江燕如神台倏然清明一片。
江燕如偷瞄了眼萧恕,小手捋了把小猫毛茸茸的脑袋,谨慎地问:“哥哥,这个是皇后娘娘的猫吧?”
“不清楚。”萧恕慵懒地答道。
对于萧恕而言到,他手的东西,原主子是谁,毫无关系,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江燕如两手提起猫,小猫软绵绵地由她折腾,只低声喵了几声,又张嘴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鼻子,一副随便她折腾的好脾气。
江燕如以前就爱逗弄猫,可是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猫。
简直是她的梦中情猫了!
“我要给它取个名字……”江燕如又偷瞄了一眼萧恕,见他靠着车璧闭目,好像睡着一样没有反应。
不出声便是自己可以做主。
她转了转眼珠,很快拿定了主意,“我想好了,就叫它——长命百岁!”
萧恕果真没有睡着,闻言就轻呵了一声,睁开那双瞧谁都不待见的眼。
“金丝虎的寿命也就十年,我看别叫百岁了,叫十岁算了。”
长命十岁?
江燕如把百岁的耳朵一捂,“哥哥,你怎么能当着百岁的面说这么残忍的事!”
“它虽然只有十年的寿命,可是我们依然要对它有美好的祝福才是呀!”
“我这是要让它认清事实,什么时候该死,就是该死。”他弯起眼,潋滟的含情目弧线优美,美却冷酷。
江燕如如此近距离被萧恕盯着,感觉那句话更像是就是贴在她耳边的刀,激得她打了一个冷颤。
这话哪像对猫说的,简直为她准备!
*
马车停在萧府的角门,从这里进出萧恕的院子比较近,往常萧恕为方便也是从这里走的。
谁愿意大费周章去爬那堆废墟。
江燕如越发肯定萧恕第一次带她从大门进去,纯粹是想恐吓她。
那条路既荒芜可怕又路远难行。
简直可以成为她以后噩梦的实景素材。
不过诽谤归诽谤,江燕如脸上不敢露出丝毫不满,甚至开口还带笑。
“哥哥你还有事?”
萧恕闭目养神,一点也没有下车的意思。
江燕如在车帘处犹豫了下,转身问他。
“嗯。”萧恕睁开眼,不咸不淡地瞟她,“有事?”
江燕如不可能突然变得关心他,萧恕自个也心知肚明。
“百岁好像饿了,它还小,饿不得……”江燕如越说越小声,眼巴巴看着萧恕。
“让吴岩带你去找张婶。”萧恕重新闭上眼,“下车。”
江燕如高兴地应了,带着百岁欢天喜地离开,再也不管萧恕要去那里干坏事。
她才不关心,也不敢关心。
反正她和百岁能有吃有喝,还不用受气,简直就是过大年。
吴岩是萧恕身边的侍卫之一,平素不苟言笑,活像冬天的铁柱冷冰冰,看了就让人敬而远之。
这人是萧恕留下来专门看管江燕如的。
江燕如偷跑了一回,就很难让人信赖。
吴岩依命带江燕如去了伙房。
江燕如还是第一次知道萧府有伙房,而且伙房还很大,从碾谷子的到磨豆子的器具应有尽有,屋檐下甚至还挂着的辣椒、腊味等物,颇有人味。
屋子像是重新翻建过,并不像其他地方破陋。
张婶听了是萧恕的交代,顿时眉开眼笑把江燕如迎了进去,还没等江燕如开口就端出刚蒸好的芡实桂花糕给她。
“好孩子,受苦了吧,快吃些东西。”
张婶亲切的笑容让江燕如好生感动,眼睛眨了眨就盈起了泪雾。
她想起蜀城,想起了江府。
那里没有人欺负她,只有像张婶一样会对她亲切呵护的人。
江燕如坐在了矮凳上,抱着猫吃着点心。
百岁站在江燕如膝头,探头探脑去闻她手中的糕点,因为吃不到而焦急地喵喵叫。
江燕如没有忘记她的猫,便问道:
“张婶,请问这里有羊奶之类的,可以喂百岁吗?它好像饿坏了。”
张婶见那猫儿瘦小,和江燕如一样都是可怜见的,连忙去外边装了一些牛奶。
“羊奶可不常有,府里现在也只有牛奶,要不先将就喂一两餐,等出去采办的时候再让人买一些。”张婶用陶钵匀了一些,放在了地上。
百岁饿坏了,立马飞扑上去,围着陶钵转着圈地舔。
江燕如和百岁都被张婶喂饱了,心满意足。
萧恕并未去多久,赶在日落前就回了府。
夕阳犹如洒金,铺满了琉璃瓦面,熠熠生辉。
他径自走回屋,临进门时忽然驻足回头。
在他的左后方,紧闭着窗门的西厢房静悄悄。
“她还没回来?”
吴岩走上前,对他拱手道:“江姑娘一个时辰前就回屋了,属下一直巡防四周,未见姑娘出来。”
“在里面作什么妖呢?”
萧恕收回进屋的脚,转而去往西厢房。
西厢房门从里面拴上了。
在大部分人心里都明白,关门等于谢客。
但是这也只能防君子,并不能防萧恕。
萧恕轻松跃上窗台,朝里面看了一眼。
这座院子精致小巧,所以每间居室都不大,这间更是只消一眼就能看个完全。
屋子里仅有的几件家具都颇有些年份,有些陈旧,斑驳的木漆脱落,露出了原本的木色,仿佛像是阳光照进来印出的光斑。
正摆在格窗下的罗汉床更是连雕花都被横劈了块去,被利齿刨蛀过的镂花也破破烂烂,就像是这座千疮百孔的府邸一样惨不忍睹。
这里面陈旧、腐败都让人感到不舒服。
唯一让人觉得眼前微亮的是床上那浅黄色的裙纱,像是从泥泞狼藉里开出来的一朵春花,带着勃勃生机肆意地挤入视线。
江燕如枕着自己的胳膊,半侧着身趴在床上,睡着了。
晚霞的光从蒙着绢的格窗透进来,仿佛给酣睡的少女镀里一圈暖光,连凌乱的发丝也仿佛变成了惹人喜爱的金丝。
萧恕迟疑了片刻。
这对于向来行事恣意率性的他而言,还挺难得。
不过也没有太多的犹豫纠结,他还是从窗台下来,轻的像只猫儿落了地。
喵嗷——
百岁并没有睡,它精神好得很,钻进钻出,此刻被萧恕弄出来的声响吓得缩进江燕如的怀里,没藏住的短胖尾巴晃了晃了,扭头关注着从窗台跳进来的不速之客。
那双绿汪汪的眼睛亮得像两颗夜明珠,瞳仁睁得极圆,颇有种对方一举一动都逃脱不了它的视线。
不过,萧恕才不会把这小东西放在眼里,他走到床边,毫不避讳地打量起江燕如。
江燕如趁他出门办事,十分愉快地度过了一个下午。
不但吃饱喝足甚至还洗了一个澡。
萧府里的下人猜不透萧恕的心思,也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他这个忽然冒出的‘妹妹’。
只要萧恕没有言明不许的时,江燕如提了,就会有人给她准备上。
就好像现在的她不但穿着料子精致的裙子,浑身还散发着澡豆的香气,那香味萧恕一闻就皱起了眉。
有些人天生对气味敏感,萧恕就是如此。
只要闻过一次,他也能分辨出这香味出自宝香斋的千金丸,千金一词虽然是夸张的噱头,不过因为这出自古方《千金翼方》名贵用料多达十几种的澡豆确实不便宜,市面上也要一金一小盒,极为豪奢。
萧恕怎会让自己浑身散发出纨绔的味道,所以一直弃之不用。
谁知道竟也被人翻出来给江燕如用上了。
百岁见他走近,顿时紧张起来,它还没有忘记萧恕之前恶劣的态度,小小的脑袋瓜充满了愤怒。
它一个跳步从江燕如身边起身,弓起背,全身的绒毛炸起,对萧恕哈气。
小奶猫自以为自己凶得很,萧恕却从它身上看见了江燕如的影子。
纸老虎。
江燕如就和这只幼猫一样,就是只纸老虎。
在蜀城肆意洒脱、飞扬嚣张。
其实胆子就芝麻点大,她怕得东西很多,有时候都让萧恕觉得匪夷所思。
除了天黑打雷下暴雨、蛇鼠怪虫大疯狗以外,她放风筝时怕被风筝带上天,吃冰糖葫芦时怕被竹签插到嘴,甚至在浅水池的时候她说害怕背后有人把她按水里淹死她。
说好听点是忧患意识很强,难听点就是贪生怕死。
萧恕听过一个说法,江燕如这么怕死,大概是因为她是难产的,差点就死了,兴许是半只脚都踩进了鬼门关,看到些不干净的东西。
萧恕可不信这些,他从小胆就大,自他连死都不怕后,这世上就更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感到恐惧。
不过人越缺什么,偏越想看什么。
他喜欢看别人害怕的样子。
江燕如极力掩饰害怕的表情总是能取悦他。
不过,当江燕如开始适应了,并且慢慢不把他放在心上,就像现在这样,毫无防备的睡着,实在让他高兴不起来。
百岁哈了几声气,小小的脑袋终于又开始正常工作,意识到敌我悬殊,它扭头又钻进江燕如的怀里,俨然把那里当作它温暖安全的巢穴。
江燕如只是稍动了下被小猫撞到的胳膊,倒也没有醒来。
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一时半会也意识不到自己的房中有贵客降临。
昨夜被萧恕吓飞了瞌睡,又在皇宫陪皇后聊了许久,实在太过疲惫。
萧恕不在府中,她吃饱喝足还破天荒泡了会澡,这一切无不都是瞌睡最好的温床。
所以在罗汉床场逗着百岁玩了一小会,江燕如就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她开始做梦。
江燕如是典型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人。
梦里她看见了萧恕。
对萧恕有记忆的时候,她已经三四岁了。
三岁前内宅里只有她与奶娘以及几个陪她一起长大的丫鬟。
她那时候刚刚开始启蒙,读到‘慈母望子,倚门倚闾。‘
江燕如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有娘,有的人却没有娘。
外面的孩子笑话她有娘生没娘养,又笑话她娘自甘堕落,没名没份生下孩子死了。
江燕如的娘叫曲欢,金陵人。
死在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却连个正经的身份都没有。
奶娘是照顾她的婢女,陪着主子一起来到了蜀城,也陪她到生命的尽头。
在江燕如还没见过萧恕时,已经从周围人口里知道他的存在。
奶娘常常对她说,那就是个灾星。
江燕如害怕他,即便爹把他收作义子,并允他进了内宅,陪江燕如一起读书。
江家只有一名夫子,年岁已高,受过江爹大恩,才留了下来教他们这些孩子。
江燕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萧恕这个人有了浅薄的了解和认知。
然后,变得更害怕他。
因为他这个人,根本不稀罕别人对他的好。
好比他睁眼看人时,就像书上描绘的美人,脉脉含情,只有走近才能看到他眼底尽是无情。
江燕如并不是没有过想要忘记奶娘的话,尝试对萧恕好一点。
可是对于小姑娘的主动亲近,萧恕却反手把她推开。
他在梦境之中俯视着她,笑眼潋滟,但声音格外冷酷:既然不喜欢,就不要靠近我。
萧恕虽然不把百岁放在眼里,但是也不会允许它在眼前嚣张。
一山不容二虎,萧恕冷哼了一声伸手准备提起百岁扔出去。
百岁察觉到了他的用意,转身一蹬腿,在江燕如的胸前狠狠一踢,从萧恕伸过来的长指下一溜烟跑了。
萧恕还不及收手,就碰上了一处绵软,刚刚百岁蹬的地方正在这里。
起伏如丘,但又绵软如云。
萧恕飞快皱了下眉,准备挪手之际,冷不丁对上了一双刚睁开的朦胧睡眼。
江燕如骤然睁眼醒了。
梦与现实交织在一块,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胸口闷疼的感觉又很真实,让人不由怀疑梦里被推得那一下是真的被推了一下。
她带着湿意的睫毛卷起,缓慢地眨了眨,忽然捕捉到那只伸在她胸前的手,长久不动就仿佛是描画在纸上。
淡墨晕染,犹如修竹枝干,指尖微曲,像是被一阵意外的风吹弯了顶端。
“……哥哥,你在做什么?”
江燕如是懵圈中带着惊讶,惊讶里夹着懵圈。
有什么比一睁开眼看见沉着黑脸的萧恕更可怕的?
那可能就是沉着脸的萧恕状似用手摸了他不该摸的地方。
江燕如悄然抽了一口凉气,抬手压住了自己的衣襟,神色是警惕中带着愕然,愕然中又有丝不解。
她脑子开始不断回放沿路听来的那些传闻。
说是萧恕性情暴虐,练有邪功,表面上不近女色,实际上背地里却摧残了无数良家少女。
江燕如浑身寒毛倒竖,越想越心惊,更难掩饰脸上流露而出的震惊和恐惧。
“你脑子里敢再乱想,我就无妨把你想的都做了。”
萧恕一看江燕如眼睛眉毛乱颤,就知道她那不中用的小脑袋里没想什么好东西,八成在胡乱揣测他的恶毒用心。
“这不好吧!”江燕如脱口而出。
她刚想到先杀后……萧恕就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
江燕如睡得红润饱满的脸蛋都白了,她用力攥紧自己的衣襟,屁股往后一挪,想要离脸上阴晴不定的萧恕远一点,谁知道臀部却感觉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啊!——”
江燕如最怕就是这屋子里的老鼠,顿时跟屁股被火撩了一样往前一弹,两只胳膊就交叉在萧恕的脖子后,腿脚更是蹬着他的腰想往上爬。
“哥哥救命!——”
江燕如爬上来的动作太快,太急,萧恕都没有料到她会主动靠近自己,所以一点也没有避让,就被江燕如当树抱住。
本来是打算恐吓江燕如。
这下倒好,被江燕如搂得紧紧,两人贴着一块,比两个糍粑黏糕还紧密。
江燕如被老鼠吓得魂飞魄散,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抱的人,哪里不对。
萧恕也没动。
几滴灼热的液体从脖颈处蔓延,滚入他后领深处,一直往下。
江燕如是真的害怕。
害怕到慌不择路,害怕到连他都不怕。
喵——百岁犹犹豫豫叫了一声。
小小的身子坐在那儿,像个委屈的毛球。
萧恕剑眉拧起,想伸手去推江燕如,但又感觉无从下手,他挤出来的声音就像是刚刚被扑灭的火蹦出来的几颗火星子。
“不是老鼠,是你的猫。”
“呃?”江燕如闻言扭回头,一眼就看见百岁那张小圆脸无辜地冲着她。
“喵喵……”
江燕如忘记自己床上还百岁这个毛茸茸。
原来不是老鼠……
她尴尬松开手,腿脚虚软地跌回床上。
萧恕感觉被挤得满当当的怀里一下就空了,连带着胸腔里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告罄。
他想起要呼吸,然后深吸了口气,眼眸一转,落在江燕如还带着盈盈水光的眼睛上,不屑道:
“老鼠何至于让你怕成这样。”
老鼠竟然比他还让人害怕?
江燕如用力点头,“……你还记得我的院子里有段时间出了一窝老鼠,其中有两只死在我房门前,身体被撕成了三截,一只眼珠也掉了出来……”
“奶娘说老鼠之间也会打架撕咬,所以我害怕睡着后也会被老鼠咬掉眼珠,呜呜呜……”
江燕如自从看了门前两只死状惨烈的老鼠后,对这种叽叽叫的小东西就有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哦。”
江燕如回忆起儿时的噩梦,声泪俱下,没想到却只得到萧恕简简单单,听不出半分同情的回应。
她纳闷地抬头。
萧恕挑起眉,恍然大悟,然后嘴角一勾,露出个满意的微笑。
“我做的。”
“什么?”
“你门前的死老鼠。”
江燕如气饱了。
关雎宫里各式各样精致的糕点,她一应吃不下。
皇后摸着百岁的脑袋,很奇怪地问:“阿如这是怎么了?谁惹了你生气么?”
韩皇后经过一番了解,知道她其实和萧恕并没有什么血脉关系,就不再以萧姑娘称呼,转而用了阿如这样亲昵的小名,更显两人亲近。
猫没有落到怜妃手上,她心里也舒服了许多,只是听说猫是被萧恕要走的,便不敢提拿回来,只能寻了个交流养猫心得的由头,连江燕如带猫又给召进了宫。
不过今日的江燕如明显带着一脸怒气,像是就要烧开的水不停顶撞着壶盖,然后又被壶盖死死压回去。
她憋着气坐在那里,看起来还有点委屈。
“我没事……”
“没关系的,这里是后宫,就是萧指挥使再有本事,手也不敢伸这里来。”韩皇后了解萧恕,也知道他招人气。
江燕如这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八成就是由他而起。
“皇后姐姐!”善解人意的美人姐姐谁能不爱,江燕如感动不已,当即就对皇后滔滔不绝吐露萧恕对做过的恶事。
尤其是小时候在她门前放死状可怕老鼠一事,令人发指。
“而且……”江燕如犹豫地拖长了尾音,看着韩皇后一副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模样。
“而且?”韩皇后被勾起了好奇,朝她倾身,“你但说无妨的。”
江燕如左右瞅了瞅,奢华精美的殿内并没有旁人,但是江燕如还是心虚。
“我昨日午睡醒来,发现哥哥他……”她用力捂住自己的衣襟,咬住了下唇一副难言却又‘你懂的’的意思。
韩皇后连猫都不记得抚了,吃惊地张圆了眼,满脸震惊。
“你是说,他摸你……?”
“也不是摸!”江燕如连忙纠正,“可能是撞?敲也可能是别的,反正挺疼的……”
回忆刚醒来那会胸口奇怪的感觉,江燕如猜测自己睡着时定然受到了一股大力袭击。
“那还不就是摸!——”
韩皇后拔高的声音把百岁都惊跑了,不过她现在完全无心管猫去哪里了,扭身就津津有味地问江燕如:“然后呢?”
江燕如觉得韩皇后这个反应很不寻常,正常人听见一个少女遭到这样的调戏非礼会一副期待的模样吗?
“……什么然后?”江燕如迟钝地反问道。
韩皇后轻咳了一声,终于想起了自己矜持端庄的身份,捋了下被猫蹭皱的裙身,柔声道:“我就在猜凤岐大费周章把你弄到身边,不简单。”
江燕如点点头。
“……他肯定是想折磨我。”
“他肯定是喜欢你。”
两人同声异口,同时一愣。
江燕如被韩皇后这个惊人的结论吓到结巴:“不、不不可能,他第、第一次见我,差点把我掐死了!”
“你看我这脖子上还带着印。”
韩皇后瞅了瞅,果见江燕如纤长白瘦的脖颈上面有些可疑的青紫痕迹,“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凤岐虽然行事蛮横了些,但是对姑娘家还是很有分寸。”
韩皇后又仔细回想了下。
何止是分寸,就没见他正眼瞧过谁家的姑娘……
江燕如并没有被皇后三言两语的话骗进沟里去,她肯定道:“皇后姐姐一定弄错了,哥哥绝对是不喜欢我,他从小就只知道吓唬我,这次更是把我抓到金陵城,还指不定还在想,要怎么把我弄死。”
“那就更不会了。”韩皇后摇摇头,“他要人三更死,可不会留到五更。”
江燕如觉得韩皇后八成被萧恕灌了迷魂汤,怎么就不信他是不怀好意的。
“说不定凤岐害羞不敢跟你坦白。”韩皇后边说,瞧着江燕如直摇的头终于意识到了这感情终归是相互的,所以又轻声问:“阿如你呢,你喜欢凤岐吗?”
江燕如嘴角僵了僵,她疯了会喜欢萧恕这只疯狗?
韩皇后可能也觉得自己这个问法有点离谱。
江燕如是怎样来到金陵城,这其中错综复杂,还少不了她夫君在里面推波助澜。
若是江燕如这样还会对萧恕动心思,那才叫奇怪。
不过作为故友旧识,韩皇后还是忍不住做出了王婆卖瓜行为:“别看凤岐名声不好,其实还是很多姑娘喜欢他的,你看他位居高位又长得俊,身边还没有花花草草,一看就是个专心不二的好男人。”
只不过这个专心不二的好男人不是那么好拿捏把控罢了。
韩皇后隐下没说完的话,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润嗓子。
萧恕专心不专心江燕如一点也不关心,只不过有一点皇后说得对。
万一萧恕当真是喜欢她,那现在她面临的一切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想及此,一直被‘萧恕魔头’这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的江燕如忽然热血沸腾起来,大概她才是那个被灌了迷魂汤的人。
“那我要怎么做?”江燕如蠢蠢欲动。
韩皇后给出鼓励的建言:“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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