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究竟是什么?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说的清楚的,也没有能够让所有人认同的答案,正所谓千人千面,每个人都有自己认同的说法和答案。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立场会让人的想法截然不同。今天让我们从孔孟游说诸侯说起,两个人都是积极要求入仕的,他们都想在政治舞台上一展身手,将自己的理论运用到国家的治理中去,他们要做实践者,而不仅仅是理论家。
孔子,宋微子之后。——《孔子家语》
说孔子开创了一个时代并不为过,作为那个时代最伟大的士,孔子出生在鲁国一个没落贵族的家庭。他招收学生,不论他们的出生,只要缴纳学费,就传授他们知识,把当时的王官之学传授给了平民,真正做到了有教无类。
孔子:克己复礼,积极有为。在那个礼崩乐坏、天下大争的时代,孔子提倡克己复礼,他把贵族们倡导的礼变成了一种普适的伦理道德标准,不在高高在上,融入了普通人的生活之中,让他在民间焕发了新的活力。
陪臣执国政。.……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史记·孔子世家》
他为本思为君王之子的君子,赋予的新一层含义,就是品德高尚的人。即使没有贵族出身,也可以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做世人眼中的君子,他为迷茫的普通人都树立了一个明确的人生目标,做不成士没有关系,还可以做君子,也可以获得人生的意义和存在的价值。
孔子做了一件前无古人的事,既然改变不了天子,我就改变百姓,如果百姓们都能遵礼守制了,那么克己复礼的目标还会遥远吗?孔子所倡导的道德,重感情,求人心的共鸣,这和苏格拉底的伦理注重分析,求道理上的明白不同。孔子最高的伦理原则是“仁”,而他的门人又在上面加上了“义”,“仁义”就是儒门的最高标准。
君子之行也,度于礼。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敛从其薄。如是则丘亦足矣。——《史记·孔子世家》
孔子用于传授门人的六艺,本来是宫廷贵族才能学习的传统授课教材。他著的《春秋》记载了封建贵族们的全盛时代。“不读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就是对那个时代的如实写照。
已而去鲁,斥乎齐,逐乎宋、卫,困于陈蔡之间,于是反鲁。——《史记·孔子世家》
孔子一开始曾游说诸侯,推行自己的政治理论,但都失败了。这也是他最后转到有教无类上来的原因,既然通过诸侯来推行自己的理论的方法行不通,我就从下面开始,让百姓们都认同我的观点。既然做帝王师的目的不能实现,那么我就做百姓师,传播我的思想和学说。
由此可以看出,孔子也不能免俗,进而引出了古代士人的最高理想就是:帝王师。
孟子:用其名不用其才,高其位虚其权。
继孔子之后,儒家的亚圣孟子也迈出了自己坚实的一步。似乎他达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他在齐国得到了重用位列上卿,但孟子的政治抱负却没有得到施展,齐宣王用其名而不用其才。
孟轲,邹人也。受业子思之门人。——《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孟子是子思的门人,而子思则是孔子的嫡孙,孟子的思想与孔子一脉相承,同样孟子的至高理想也是做帝王师。似乎孟子的理想也实现了,他在齐国被拜为上卿,齐宣王对他很尊重,但是他的那套治国理论,齐宣王却不采纳。
道既通,游事齐宣王,宣王不能用。——《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孟子离开了齐国,又到魏国去游说,但是魏惠王对于孟子的学说也不感冒,认为他的学说过于理想化,和当时的天下大势格格不入,脱离实际的高谈阔论而已。
适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则见以为迂远而阔於事情。——《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当时的时代背景是秦孝公用商鞅在秦国变法,让疲弱不堪的西北边陲之国,变成了东方六国闻之色变的虎狼之国;吴起在魏国和楚国推行变法,让魏国和楚国战胜了一些国家,同时也削弱了强敌;齐国的齐威王和齐宣王重用孙膑和田忌,国力强盛,各路诸侯都到东方来朝拜他们。
当是之时,秦用商君,富国彊兵;楚、魏用吴起,战胜弱敌;齐威王、宣王用孙子、田忌之徒,而诸侯东面朝齐。——《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当时天下大争,各国都在争先恐后的变法图强,魏惠王要的是霸道,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孟子和他所谈论的仁义之言,自然让他感觉分外的刺耳。
天下方务於合从连衡,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在哪个礼崩乐坏、弱肉强食的时代,孟子尽管怀揣梦想,但却只能处处碰壁,因为没有人想推行仁义,诸侯们只关心自己的地盘和权力而已。德政不是不可行,而是对施行的环境和时机有要求,关于这一点,春秋时代郑国的改革家子产就曾经说过:“德政不是不可行,而是需要条件,需要执政者的德行和国家的内外部大环境,否则的话还是执行严厉的法律来的更好!”
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在那个时代,君主的地位远没有后世那样集权和独裁,因此士人有很高的地位。对于诸侯们可以品头论足,可以指指点点,诸侯们大多也不能奈何他们,因为那会让天下人唾弃自己,对待君子一定要小心谨慎,搞不好会让自己后悔莫及的。
商君:君臣相信,祸福相依。儒家的孔孟,都没实现做帝王师的理想,法家的商鞅却做到了。商鞅在秦国变法能够获得成功,离不开秦孝公的绝对支持,说商鞅是帝王师并不为过。
卫鞅既破魏还,秦封之於、商十五邑,号为商君。——《史记·商君列传》
对于急于实现变法图强的秦孝公来讲,商鞅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好礼物,同样秦国也是商鞅的可为之地,秦孝公则是可信之人。商鞅在秦国不仅取得了变法的成功,还替秦国取回了被魏国长期占有的河西之地。
秦惠王车裂商君以徇,曰:“莫如商鞅反者!”遂灭商君之家。——《史记·商君列传》
但秦孝公去世后,这位帝王师也走到了自己的人生终点,作为实现了士人最大理想的商鞅,也让自己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商鞅被车裂、族灭三族的结局,似乎在告诉我们这样一个道理:帝王师尽管是士人的最高理想,但也是士人的灾难,如果不能做到功成身退,就不能善始善终。
张良:为帝王师独善其身者,一人而已。商鞅成为了帝王师,笑在了开始,却不是笑到最后的人。商君以后为帝王师,又能够独善其身者,唯张良一人而已,这不是张良自己说的,而是张良借助师傅黄石公之口说出来的。作为隐士有震烁古今的才学,却没有入仕的念头,因此,黄石公自己无法做帝王师,但是张良可以。
张良出身战国时韩国显贵之家,因秦灭韩而对秦心存仇恨,为了向秦复仇他要入仕,成为帝王师。张良为帝王师不是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对于权力和财富来讲,都不是张良所眷恋的,他入仕为帝王师,是为了追求士人的最高理想,实现孔孟没有实现的,商君只有善始而没有善终的理想和愿望。
有顷,父亦来,喜曰:“当如是。”出一编书,曰:“读此则为王者师矣。后十年兴。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 谷城山下黄石即我矣。”遂去,无他言,不复见。——《史记·留侯世家》
张良想做帝王师,也要找对人才行。他没有等待太久的时间,他遇到那个对的人,这个人就是沛公刘邦。刘邦尊重张良,敬佩其才学,采纳他的谋略,这和齐宣王、魏惠王敷衍孟子,尊其名不用其术截然不同。
良数以《太公兵法》说沛公,沛公善之,常用其策。良为他人言,皆不省。良曰:“沛公殆天授。”——《史记·留侯世家》
人都说千里马需要伯乐,那么刘邦就是伯乐,张良也是千里马。同样反过来说,张良是帝王师,刘邦也要是帝王之才才行。张良在遇到刘邦之前,曾经多次用自己的理论去说服秦末的枭雄们,但是他们都听不懂,也就是不认同张良这一套,和齐宣王、魏惠王何其相似。
有人说张良最后没有得到什么,但我看他得到了士人都想要的东西,达成了孔孟都没有达成的士人的最高理想:帝王师。同时他也做到了商君没有做完的,做到了真正的善始善终:帝王之师,隐世之士。
随着皇权的一步步加强,成为帝王师更加变成了一种奢求,士的地位变得不再那么尊崇。曾经可以做帝王师的士,变成了辅助皇帝的随声附和之徒,这既是皇权的加强,也是士的没落。
一个人的历史,一家之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