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正当蹲级的我大脑突然开窍,成绩从期中考试的第五名继续往前赶追时,却让韩正文拉住了后腿——
身材矮小、小头小脸、眯缝着眼的韩正文,家住后韩村,是我的侄辈。俺们是小学一到五年级的同班同学,都喜欢并且是侧空翻高手。初一时他蹲了一级,初二我蹲级后,俺俩成了邻位。他头脑灵活,就是好玩喜动,学习上浮皮蹭痒、了了草草。
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他上课时不再左顾右盼、嬉皮笑脸、手动脚抖,而是把脸深深俯低,鼻尖几乎触到桌面,双臂环抱平放,左手捂着一个破旧的牛皮纸面的日记本,右手紧握一支圆珠笔在一个红塑料皮笔记本上不停地飞速抄写。
当我好奇地转脸探身想看他在忙什么时,他总是像防贼似的赶紧趴身环臂遮挡个严严实实,不仅如此,他为了严防死守我的好奇心,还将自己的课本、演草本在课桌上摆了个倒“凹”字型。
并且,他还坚持人在笔记本在,人走本子随身带。但,人算不如天算,在他连续抄写的第三天的午间操时间,他的一个跨步动作,将裤兜里卷放的红皮日记本,“啪”地一声挤掉在沙土地上,而丝毫未察觉的他还在假模假式地继续着课间操动作。
当时,我正排在韩正文身后。对红塑料皮、牛皮纸皮本子早存好奇心的我,一步向前,双臂先举再下摆,做了一个俯身动作,就将掉落在他腚后、在阳光下红得刺眼的宝贝笔记本捡了起来。在捡的同时,我随意打开扫了一眼扉页上的粗体大字:少女之心。我早就听说过这本手抄黄色小说。难怪他如此痴迷、如此小心!
我看见了,别的师生也应该能看见。我赶紧卷成筒状斜插进裤兜,而这时韩正文习惯性地一摸裤兜,小脸瞬间由淡黄色变成青黄色——他是真的怕了——
因他知道,抄写、传阅黄色书籍,一旦被老师抓住,绝不是丢不丢脸这么简单,应该会给一个严重处分,再在大会小会上通过那台蒙着红绸、能让校领导雄壮高亢的声音变得更雄壮高亢的扩音器,点名批评。批完后本人还要做深刻自我检讨,甚至还会被周营派出所以“流氓罪”逮起来——那时,相比之下,学校更是一个贯彻“精神洁癖”的地方!
我看他这副样子,心突然软了化了,赶紧将身体侧向他,拍了拍裤兜——
他为了奖励我的“舍身相救”,将他抄写的《少女之心》借给了我——抵不住好奇心的剧烈诱惑,在中午放学路上,我就偷偷躲进水泥厂大门正南的石拱桥底下,从裤兜抽了出来。
尽管满纸像是一群饥饿的小鸡在沙地上的狂挠,又如受惊的螃蟹在泥土上匆忙爬过,可通过我的仔细辨认、认真猜读后,我还是大致读懂了这篇别名《曼娜回忆录》的小说——
不知是传抄的遗漏或简化,反正故事情节很简单,就是“她”和“表哥”的两次约会,可其中大量让我血脉喷张的女性身体和色情的暴露描写,顿时燃起了我体内的“火药桶”,在耀眼的电光火石、震耳欲聋的一通爆炸后,我害怕了——
自己出身于教师家庭、拥有光辉灿烂的“非农业”身份、不可限量的前途……我不能深陷“黄色小说”的泥潭,得赶紧从“坏”的沼泽里爬上岸,不然肯定会被父母师生邻居所不齿,跌进万劫不复之境。
所以,尽管有万般不舍,可我还是在下午回校时,当着韩正文的面,装出一副淡淡的样子,将手抄本偷塞进了他的黄帆布书包里。正笑眯着眼,一脸有所期待的韩正文定定地看住我好一会,似有不解地摇了摇头,把手伸进书包里将手抄本又住里使劲塞了塞,张了张嘴似有许多话想说,可用余光扫了扫周围后,艰难地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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