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0号,都市情感哲思大剧《剧场》将在北京卫视红星剧场播出。该剧讲述了上世纪80年代发生在一个小城话剧团的种种悲欢离合。作品由著名旅美作家严歌苓担任编剧,知名导演杨文军执导,陈数、孙淳、翟天临、种丹妮等实力派演员倾情出演。近日,编剧严歌苓向大家解读了这部她笔下的极富80年代质感的情感大戏。
年过四十的女演员郁珠(陈数饰)在当地家喻户晓,在富有精湛演技的同时,性格倔强、纯粹、真实。她最大的秘密就是她有一个身份不光彩的儿子,8年来她一直将他寄养在乡下。记者王帆扬(翟天临饰)从小迷恋郁珠,大学毕业后做了记者,更是想方设法接近郁珠。而后郁珠放下年龄差距太大的心理障碍,接受了他。工人出身的杜晓红(种丹妮饰)进入剧团,她学话剧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一直迷恋着王帆扬,希望通过自己的戏剧造诣获得爱情。为了超越郁珠获得王帆扬的感情她用尽手段挑拨离间,郁珠和王帆扬终于分手。郁珠在话剧团名声扫地,儿子的秘密也大白于天下。此时,一直默默爱着郁珠的导演李立勋(孙淳饰)站了出来与郁珠共同进退,并表示要继续守候郁珠,郁珠被感动。而杜晓红的伎俩最终也大白于天下,但大度的郁珠理解了她,两人尽释前嫌。最后,杜晓红放弃了担任电影女主角的机会留在了话剧团,而郁珠奔赴北京继续追寻她热爱的戏剧事业。
《剧场》是我第二个剧本 当编剧是“上了贼船”
Q:首先请您谈一谈《剧场》这部戏的创作背景和初衷吧。
A:其实谈不上什么背景。以前我是从不涉及电视剧创作的,第一部电视剧写了《幸福来敲门》以后,大家都说我的电视剧写的挺好的。而且当时写《幸福来敲门》的时候,也看了一些国内的家庭剧和爱情剧,我想这就是电视剧呀,写成这样就行啊,那不很好写吗?所以就进入了写电视剧的行当,但上了“贼船”之后发现,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太累了。
因为我的好朋友陈冲说,想演这样一个特别给力的中年女性情的角色,后来我就写了《剧场》。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她没有来拍,后来请陈数老师拍了。我一直很欣赏陈数的戏,最早在《暗算》里看到她的戏,觉得她是内心非常丰富、能够演出很多层次的演员,不是很简单、很单薄的这种女演员。
《剧场》是我的第二部电视剧创作。记得很多年前看过一部毛姆写的小说,看了这部小说之后,对老演员和年轻演员之间的这种对舞台的争夺战非常感兴趣,也觉得受到了启发。
而且我在这写这个戏的时候,想到了我妈妈那一代的老话剧演员,他们把话剧舞台看成一个圣殿,是他们寄托理想和信仰的地方。但是现在很多年轻演员已经不这么看了,他们可能不觉得话剧有那么神圣了。可能在人艺、上海话剧中心这样的地方还有一些演员会把话剧看的非常神圣,但可能大多数的演员都已经不是这样的了。我想写一写这样的老演员和青年演员在艺术境界和做人境界上的两种不同,他们又怎样越过他们的不同,最终走到一起的。
这是我自己近年来最喜欢的一个剧本了,因为它其中有我对我母亲话剧生涯的一种纪念。在我小时候,她演一部戏有时要演上一百多天,我常常在舞台的乐池里看,一连看上十几天。我记得当年看《南海长城》看的特别过瘾,看了很多场。后来还看我妈妈也演的鲁迅笔下的“祥林嫂”。所以我对话剧演员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怎么排练、怎么演、怎么化妆,我都了解的非常清楚了。从小我就对话剧的创作过程非常着迷,也非常尊重话剧演员,所以我就写了这部戏。
Q:这部戏您是直接写的剧本,还是先写的小说,再由小说改编成的剧本?这是您的第二部电视剧,从写电视剧从技术上来说,对您而言是否需要一个学习和适应过程?
A:这部剧是直接写的剧本。从技术上来说,我可能到今天也没有完全解决写电视剧的问题。他们说我写的格式都是不对的,但我觉得创作人物是最重要的,至于格式,导演可以在台本上修改。我进入了写电视剧的行列,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太希望人家把我的长篇小说改成电视剧。我有一个想法,你们想要拍成电视剧,我可以写原创的电视剧本,不要找人去改我的长篇小说,最后改的牛头马面,我也不敢相认。比如:《小姨多鹤》虽然戏每集都很好看,但是最后把“多鹤”从一个日本人改成了中国人,取消掉了这个背景,这等于把整个故事都“cancle”掉了,故事不成立了,感觉就像是一个大骗局一样的。这种例子是有的,所以我觉得我自己来写电视剧,不会造成对文学的伤害。
Q:您说编剧这个活特别累、特别苦,那么做编剧和您写小说的时候自己的状态分别是什么样的?有什么差别?
A:写小说没有完稿交稿时间,所以一切都是自己自由地支配。我在美国学过电影和戏剧写作,这二者有不同的写作原则。小说是以文字打动人,是文学元素,而戏剧则是戏剧冲突,两种不同的创作。小说的创作是最自由的,你就是上帝,可以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写进去,可以设计许许多多人的不同命运,可以把所有的见解都非常隐秘地埋藏在你的文字里面,用最好的语言写出来。可以用十年、二十年写一部小说,没有人跟你说写的太慢。但写电视剧有压力,签约、拿到定金这一刹那开始,倒计时就开始了。我是一个从来不愿意拖欠稿子的人,因为拖欠一天,对我内心的这种伤害就更大一点。我很可能会因此失眠、焦灼,所以宁可在前面多赶一点,一定要按期完成。而且我不会去找人给我篡故事,找一个班子把戏剧架构搭起来,大纲大家先一块制定,回去往里填内容、对话就行。我不会这样做,我不信任任何人,我只信任自己。我会按照自己的独立创作、独立思考的方式,把它写出来,像写一部长篇小说一样,把我所有的思想全写进去。至于导演要怎么改,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我也控制不了。我不是喜欢控制别人的人,所以,我只写一稿,从来不改稿子。
A:您说写小说比较自由,但是国内的这些小说编辑们也会不停地催稿吧?
Q:他们催稿没有时间约定,没有催得那么紧,我这个人面子薄,不愿意这次见了他,下次见到他还是两手空空。是我自己给自己的压力特别大,我做人太认真了,人家没有那么紧,这应该也是一个性格上的问题。
郁珠是不完美的女英雄 永远被伤害 永远自我愈合
Q:您笔下写的郁珠的角色,跟以往塑造的女性角色相比有哪些特别鲜明的特点呢?
A:这个人物是一个有很多缺点的“女英雄”,其实“heroine”这个词在西方概念里,不是一个人要做出多少壮举、要救多少人的概念,是一个比较广泛的概念。郁珠这个人比较复杂,她有很多情感上的障碍,心理上也有一些阴暗的地方,这跟我以前写的跟其他角色的很大的不同。其实有些戏剧演员在生活中是有一些大毛病的,但是能最终把他们的人格提纯到一个最好的境界的是话剧舞台。所以不管在台下怎么做人,有多大的毛病,但当他们在话剧舞台上的闪光时候,在刹那之间,他们会被提纯到一个非常纯洁的境界。
Q:郁珠这个人物最早出现在您脑海当中时,就是这样一个敢作敢当,率性而为的人物形象吗?
A:她不大会顾及别人的感觉,会出口伤人,会把其他人的素质看得比较低,自己有一些高高在上的那种人。因为她认为自己是很有追求、很有素质,是个别人整不垮的人。她永远不会从斗争当中汲取什么教训。她也是一个比较天真的人,永远在被伤害当中,也永远在自我愈合当中。
Q:剧中您在女二号“杜晓红”身上其实也是浓抹重彩,可以说说您对这个角色的解读吗?
A:最开始她是一个比较反面的,不择手段要演女一号的女孩子,后来发现电影更加容易使人出名,她又去弄影视。但是她这个人物有最最可以救赎的一点:那就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情。她希望所爱的这个男孩子能关注她,她觉得自己只有成为最红的明星,这个男孩子才可能关注到她。她做了很多坏事,包括怎样害郁珠,怎样使手腕,但如果归结到这一点上,归结到这份爱上,她是会引起人的同情。
她跟郁珠一开始看起来是一个正面,一个反面,但逐渐你会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Q:您希望在这些角色中展现对人性的批判是吗?
A:对。在人性当中,是有一种破坏别人或者虐待别人的一种元素的。
不敢写80年代以后的事儿 写出来会很心虚
A:您写的两部戏都是年代剧,您比较希望写年代戏这类型的剧本吗?
Q:我也没有时候特别想接戏,其实是被逼无奈写那么一两个。主要是我不是很了解当下生活,不敢写,写出来会很心虚,观众会看出来我的破绽,我缺乏这种结结实实的生活体验。而我写80年代、90年代的事情,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上,观众的认识和我的认识差不多,所以我觉得要我写,我就写这个好了,不要我写最好,我很怕做编剧的(笑)。
Q:这部剧全是80年代的故事,好像和现在时代离得比较远,当时为什么专门写一个单纯的80年代的故事?
A:因为我89年就出国了,我对80年代人的那种状态比较熟悉。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特别爱看话剧,那个时候马中骏写了一系列的话剧,我当时特别着迷,特别爱看,看了一遍又一遍。那个时候有这么一个群体,大家会突然着迷一部小说,突然着迷一部戏,但现在很难用一部戏唤起一个青年的群体。所以我把对那个年代,那样一群人的理解放在一个小城市里,然后让这样一个城市的人变成我们当年的一个读者群,或者戏迷群,从而来构建这个故事。现在的人,人心都非常分散,大家被手机、短信、微信搞得根本不可能着迷到这种程度。
Q:这部戏讲的是一个剧团的故事,跟您当过文艺兵的经历有什么关系吗?
A:我从小就跟剧团走得很近,我们那个时候住在作家协会大院里面,那里有很多是剧团的叔叔、阿姨,要么就是搞音乐创作,要么就是写剧本,都是跟剧团有关系的。我12岁、13岁就在军队的歌舞团,所以在剧团中也有过一些生活历练,很熟悉那里的氛围。所以在创作中,三天写两集是比较常见的,激动的时候,就一天写一集,吃完晚饭会再写。所以他们说,你简直不是人,怎么干这么多活儿啊。
Q:您写这个本子,一共花了多长时间?想知道您创作首先确定的是什么,是题材、任务、主题还是故事?
A:这部戏大概创作了一个多月。一般我的创作要是开始了,就会非常有激情地往前走,像燃起了一股火,不大好扑灭。
我写剧本最先设定的是人物,人物性格不同会造成戏剧冲突,所以要把握好人物,下面的创作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不懂“宫斗”但人性相通
Q:看了片花直接观感,是不是有点借“宫斗戏”元素的成份?写剧的时候有没有这个概念在里头?
A:你应该了解我的背景,我是从来不看电视剧的。没有“宫斗”的元素在里面,更多的是人的心理战争。话剧舞台是一个小世界,社会是一个大舞台,人心理上的战争永远不会结束,这一点上说可能跟宫斗有接近的地方,你说的宫廷斗争一定是更激烈化、戏剧化的冲突浓缩到一个小小的宫廷里面来。这样说的话,可能也会有近似的地方,都是一个小的社区、小的生活环境里发生的这种心理上的战争,我想可能会有相似的地方。
Q:感觉您称赞的女演员中,蒋雯丽,包括陈冲、陈数都很有特点,能说一下她们可爱或者不同的地方吗?
A:蒋雯丽是比较善良的形象,温暖、温情,陈冲和陈数可以演心理上层次很多的人,其实蒋雯丽也可以。只是大家把蒋雯丽老往善良一类的方向想,其实她的戏路很广,大家有点不舍得让她去演。
Q:当时听说陈数老师演郁珠这个角色是您“钦点”的?
A:钦点谈不上,我觉得她演非常合适,我从来不干涉导演和制片的工作。还有,我人在海外,演员消息我也是较晚才知道。但我确实觉得她出演非常合适。
Q:您在这部戏中特别加入了“戏中戏”的结构,在故事中穿插着话剧《合欢树》的整个排演过程,这个“戏中戏”的设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A:在那个年代,有很多“伤痕文学”的戏剧和文学作品。所以我选择了一个带有“伤痕”色彩的剧作放在这部戏中。一方面跟那个时代的戏剧潮流相吻合,另一方面我也希望通过这个戏中戏曲折的排演过程,来影射一些非常胆小,非常投机的剧作家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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