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还七夕，这周就到了“七月半”。
夜晚走在街头，总能看见烧纸钱的青烟。一阵风吹来，便能迷了眼。八月的武汉，每一周都有让人街头流泪的理由。
巷子里的花圈店，把纸钱摆到街边，上周还在售卖红玫瑰的花店，现在也把白菊花放在了C位。
两者之间本没联系，花圈店招牌上的“成人用品”把浪漫属性强塞进店里，如此强烈的对比冲击其实在身边存在多年，武汉人却习以为常。
· 网络上的疑问层出不穷 ·
本着求真的精神，决定一探究竟。
想要找到一家花圈店，富丽堂皇的高档小区周边必不可能，只有走向老社区的深处，在那些不经意的转角里，它们悄悄地转运着人间的生与死。
一个迷你花圈，一个“奠”字，足够让你在百米之外定位到店的位置。
这是一门没有吆喝的生意，不能寻声定位，也没有电影里邻居的每日抱怨，花圈店在街巷中开着，没人在乎它的存在。
也只有在老城区混合式的商业布局中，花圈店才不会显得突兀。
它可以开在“韩流饰品”旁，把爱美之心贯彻到天地之间，不求一生多么风生水起，至少要活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它也可以开在地产中介旁，不管生前死后，获得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人们永恒的追求。
在花圈店的招牌上，通常会有“一条龙”这三个字，早在众多商家宣传之前，它们已经把一站式服务贯彻到人生最后一刻。
当然这几个字与足疗店出现在同一条街上时，总会让人有不一样的遐想。
在我看来，花圈店并不是什么忌讳的话题，反而它们承载着城市中的重要一环，保证了生活的正常运转。
所以，就算顺道街上的新楼盘宣传得再怎么金碧辉煌，在它脚下老街区里的夜里，也只有足疗店和花圈店亮起陪伴的灯光。
其实原教旨主义的花圈店不多，在武汉，更多的花圈店选择了混合经营，颇有“油饼包烧麦”的混搭感。
曾经，酷爱租住在老城区的新媒体同行告诉我，在没有闪送与便利店的情况下，楼下的花圈店是他了却俗世的捷径。
深夜走进花圈店，无论买什么都可以被理解为突发情况，心中自然也多了一份坦然。
“殡葬”与“成人用品”这两类站在“生与死”命题两极的商品，就这样轻易被捆绑成共生体。
如今，有了便利店的长相守和双十一的广囤积，花圈店的成人用品开始被太阳晒得褪色，浮夸的产品也很难找到消费人群。
所以，花圈店也在摸索别的可能性，副食便是第二常出现的业态。
柴米油盐、香烟雪糕，花圈店也把人生琐事的经营范围扩大，从某一天扩大到每一天，也让自身本来不讨喜的属性淡化。
在店门前，拐子们可以打牌吹牛，抬头看到迎风而立的小花圈，开玩笑地说起因为喝酒去世的兄弟，一下子记不清距今过去了多少年。
在大众点评上搜索，花圈店的图片里出现了配钥匙、水果摊、五金杂货、手机充值等各种业务，花圈成为了词缀，前面可以用生活的任何碎片来装饰。
这或许就是武汉人的豁达，把注意力放在生活的本质，让附加意义晒在太阳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当然，网络上有人说这叫“朋克”。
在采访中我发现花圈店的店主大多是中年人，说话统一的轻柔，似乎是职业习惯式地在安抚每一位顾客的情绪。
他们大多藏着店的深处，只有呼喊才会探出身子，他们应该是最不希望见到客户的老板了。
人、店都是这样安静，不管招牌上的字眼如何突兀，这还是一门生意，背后还是关于生存的无奈。
熊家台社区，一个百分之九十已经拆迁的区域。只有刘家的花圈店与旁边的早餐店还在营业，围墙之后，安安静静。
正处“七月半”，店门口摆着不少纸钱售卖，足够满足周边的祭拜需求。我和店主聊上几句，发现了混合经营背后的无奈。
前店后家的布局，摆满了各种殡葬用品，在提倡丧葬简办的今天，做殡葬并不是一件能养家的生意。
“现在基本上就是赚个人工费。”
一条龙的流程简化导致一些“增值服务”取消，直接影响了殡葬人的收入。经店主一说，想起现在确实很少看到彻夜摆台唱歌的守夜服务。
纸钱香烛只是杯水车薪，所以开展其他业务成了不得已的选择。成人用品、副食至少是细水长流的项目，补贴家用勉强够。
老社区拆迁到了尾声，殡葬生意更加稀少，现在闲时他还会去做两份零工，想办法多一份收入。在任何行业，任何人都得想办法活着。
这家开了二十几年的花圈店也要走到它的终幕，但它会一直守着，直到最后一户离开。
▁
花圈店随着城市进化，售卖成人用品大多是无奈之举，却也成为常态。
采访过程其实并不顺利，大多店主对这个行业还是有所忌讳，不愿意多谈，这样的传统行业自有规矩，如此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这有莫好问的。”
一句话里听出了不解与无奈，生意难做是现状，努力改变也是现状，此时的花圈店又和大多数店一样了。
采访前想着去问店主，会不会像《人生大事》里一样给活人办葬礼。最终我放弃了。
毕竟，好好活着，才是对死亡最大的尊重。
editor 编辑 ·程不胖
photographer 摄影 ·程不胖
designer 设计 · 44
「你家附近有这样的店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