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电影《隐形的翅膀》的人们,都为影片中那位与命运顽强抗争的无臂女孩所感动,鲜为人知的是,影片的女主人公志华的原型之一,是一位瘦小的内蒙女孩,她的名字叫李智华。
自幼失去双臂的李智华,克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不仅学会了用脚吃饭穿衣等各种生活技能,还学会了写字、弹琴、书法绘画、操作电脑等。
一路走来,李智华练成了奇特的“足书”书法艺术,她还考进中国科学院,成为一名心理学博士……
百日女婴失去双臂
1984年1月,李智华出生在内蒙古通辽市扎鲁特旗,父亲是老实憨厚的农民,母亲患有间歇性精神病,需要长期服药。
李智华百日那天,父亲为女儿举办百日宴,当天晚上,母亲精神病复发,跑了出去。
父亲忙叫上邻里乡亲帮忙到处找寻。生怕女儿醒来会害怕,他将一盏煤油灯放在女儿身旁。没想到,这一小小的动作,改变了李智华一生的命运。
熟睡中的婴儿醒来,碰倒了煤油灯,席子、被子瞬间着火,烧到了孩子身上。等父亲回来时,大火里传来婴儿凄惨的哭声。
李智华被救了,她的命保住了,但却永远失去了左耳和双臂。
原本粉嘟嘟的健康女孩成了废人,众人都劝父亲把孩子扔掉算了。可父亲却坚定地说:“这是我的孩子,只要她还有一口气,我都不会放弃她。”
父母对女儿既愧疚又宠爱,在父亲的呵护下,李智华喝着小米粥逐渐长大。两岁时,她无师自通,学会了用脚夹饼吃。
从记事起,李智华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但她从不服输。
小朋友们去山坡采野花,她也去,别人能抱回一大捧,她就用嘴巴叼来一两朵。别的小朋友去捡柴,李智华也让父亲给自己编了一个小竹笼,用残断的双臂夹柴禾……
一日三餐,哥哥姐姐都用筷子,想吃什么就夹什么,李智华只能张大嘴巴伸着头等人喂。于是,她慢慢学会了用脚夹筷子吃饭,还学会了穿衣、叠被等生活技能。
后来,哥哥姐姐上学了,李智华心里十分羡慕。6岁时,她用脚趾夹着铅笔,学着哥哥姐姐的样子练习写字。
一开始,铅笔头怎么也夹不稳,李智华就用绳子把铅笔和脚趾绑在一起。为了写好一个简单的“0”,她练了整整一天。
内蒙古的冬天特别冷,李智华不能穿袜子,双脚长满了冻疮,肿得像个茄子,连鞋都脱不下来,但她从不哼一声。
李智华疯狂地练习,在脚趾被磨红磨破无数次,磨起茧子后,李智华终于能用脚自如地写字了,她还学会了用脚趾夹住小刀削铅笔。
转眼,李智华就到了上学年纪。同龄小朋友都背着书包上学去了,李智华因为没有手,学校不肯收。
李智华很不甘心,她跟在哥哥姐姐后面来到学校。老师上课时,她就用砖头垫在脚下,站在一年级教室的窗子外面偷听。
这样坚持了两年,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女老师看见了她,自作主张把她领进了教室。
半年后一次教育局检查时,李智华被一个领导发现,这才有了学籍、书本和书桌。
无臂女孩要上学
1998年,李智华如愿考上了旗重点中学鲁北一中。然而不巧的是,这时候母亲的病情加重了。
由于父亲要外出干活维持生计,李智华不得不放弃学业,回家照顾母亲。
鲁北一中的领导得知她的情况,十分同情。在校领导的提议下,学校决定收她为函授生,每周派老师为她授课。
李智华每天用脚为母亲煎药、喂药、做饭……夜里才能读书。
母亲不发病时是个好人,能干活做家务照顾人,病一发作就打她、咬她,李智华常常被弄得满身伤痕。
不幸再次发生。这一年冬天,母亲发病离家出走,几天后,寻人精疲力尽的一家人在河滩上发现了母亲的遗体。
母亲的去世给了父亲沉重的打击,他一天天消沉下去,夜里经常跑到河边坐着发呆。
李智华心如刀绞,决心帮爸爸扛起生活的重担。她开始用脚喂猪、种地,并学会了用残缺的双臂开拖拉机。
2000年7月,李智华给当地电视台、报社写信,讲述自己的故事,发出“我要上学”的求助。
包头轻工业中专学校看到报道后,深受感动,破格录取了她。
励志的求学路
在叔叔的帮助下,李智华和姐姐一起来到包头轻工业学校学习。因为喜欢书法、绘画,她选择了工艺美术专业。
李智华没有受过美术系统训练,为了赶上学业,她过上了宿舍、饭堂、教室、画室四点一线的单调校园生活。
书法绘画非常讲究笔法。用手握笔,可以转换姿势,用脚却只有一种姿势。
李智华凭着自己的感觉去领悟专业知识。她用大脚趾和食趾夹住笔,大腿、小腿、脚踝、足弓和脚趾一齐发力配合。
右腿麻木了,她就用左腿托着继续练。没过多久,李智华出现肛门外翻,痛得无法忍受。
小诊所的医生怀疑是直肠癌,建议她赶快去医院做手术。李智华开了些简单的外用止痛药,咬着牙继续练习。
直到放假回家,姐姐陪着她到医院检查,才知道不是癌症,而是长期坐着练习画画引发的严重痔疮。
李智华一心想考大学,她心仪的学校是中央美院。为了实现愿望,她拜包头老书法家为师,每周末去人家家里学习一次。
2003年,李智华参加高考,由于基本功不够,她遗憾落榜,后来被西安欧亚学院录取。
学校得知她的特殊情况,减免了她的学杂费,还为她定制了专门的桌椅。
大学3年,李智华一直成绩优异。2003年和2004年底,她先后获得陕西省大学生艺术节书法比赛第二名,中国青年书法比赛陕西省青年A组一等奖。
在校期间,李智华还成功举办了“足艺”书法展,作品被陕西书法家协会收藏。同时,她还攻读了中国逻辑与语言函授大学的中文专业。
2004年12月,李智华被中国逻大评为“十佳学习之星”,被中宣部、团中央树立为“全国中小学生学习典范”,在人民大会堂接受表彰。
大三结束后,李智华参加专升本考试。她坐在一个凳子上,面前放上两个凳子,以这种方式完成了答题。
考试结束,李智华成了考场中少有几个做完全部试题的人。那一年,西安欧亚学院仅有两名学生通过专升本考试,李智华就是其中之一。
之后,李智华顺利进入西安交大学习。
大学毕业后,李智华四处投简历应聘设计师。西安一家设计公司的负责人看了她带来的作品,觉得非常不错。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作品出自于这个女孩的脚,便说:“不考察你的设计理念了,只要你一分钟能打100个字,我就聘用你。”
结果,李智华一分钟打了102个字,当场被这家公司录用。
坚强上进赢得爱情
李智华刚进入包头轻工业中专学校时,由于身体原因,无法参加新生军训,被安排在一旁观摩。
同班同学吕世成在军训中不小心扭伤了脚,也被安排到一旁,与李智华坐在一起。
两人攀谈起来。当吕世成得知这个身材娇小,带着腼腆微笑的女孩身后的故事,不由倍受震撼。
从此,吕世成对李智华多了几分关注。两人成了同桌,每次作画,吕世成总是热心地帮她提水、收拾颜料、架画板。
在朝夕相处中,吕世成对乐观向上的李智华产生了异样的感情。
李智华每周要转几趟公交车,去20里地外的老书法家家里学习,中途还要步行好长一段路。
吕世成见她辛苦,自愿担当起了“护花使者”,每周骑自行车接送李智华去学习。
有一次,因为风大,李智华的帽子被吹飞了。她急得不行,因为儿时被烧伤,李智华的头顶上没有头发,爱美的她觉得丢了帽子比丢了命更可怕。
她让吕世成赶紧停车,自己跳下车就要去捡帽子。
路上车流很多,吕世成怕她出事,命令她站在树下,然后一个人穿过车流,把她的帽子捡了回来。
在这之前,吕世成从未见过李智华“秃顶”的丑样,然而他却并没有觉得奇怪,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李智华被感动了,她把身子贴在吕世成的后背上,用残缺的双臂紧紧抱住他。那一刻,她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子就是自己一生的依靠。
吕世成与一个无臂女孩恋爱的消息,不久被家里知道了,父母坚决不同意。
李智华自尊心受到刺激,主动中断了与吕世成的联系。此时,她即将进入西安交大学习。
新学期开始,李智华意外收到了吕世成的来信:“我一定会说服父母接受你。我要对你好一辈子,不管遇到多大阻力……”
一个星期后,吕世成瞒着父母来到了西安。李智华陪他找了3天,最后找到了一份制图员的工作。
冬天到了,看到同室女生给心仪的男生织围巾、绣上爱的甜言蜜语,李智华也学着用脚给吕世成织了一条。
织围巾还好说,可刺绣实在太难了,仅仅是为了把线穿进针眼,李智华就一次次被针刺得鲜血直流。
室友要帮她,李智华拒绝了,她说:“只有每一针每一线都凝聚着爱的心血,围巾才会真正的温暖。”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李智华织成了一条绣着“心心相印”图案的围巾,送给了吕世成。
2006年冬天,吕世成带李智华回家见父母,她无可避免遭到了未来公婆的冷遇。
第二天一早,李智华早早起来,帮着吕世成的母亲洗衣、做饭,收拾家务,吕世成配合着她演“苦情戏”。
看着李智华利索地忙来忙去,吕母不由怜惜地说:“多好的一只灵雀子啊,只可惜折断了翅膀。”
两天时间,李智华以自己的细心、坚韧和努力,赢得了吕家父母的喜欢。
临走,吕母搂住她说:“孩子,你受了太多的苦,老天爷安排你到我们家来,我们要补偿对你的爱。”
中科院飞出“天使妈妈”
经过6年的爱情长跑,2008年,李智华与吕世成终成眷属。他们很快迎来了爱的结晶,儿子品品。
此时,吕世成已是一家大型设计公司的设计总监,工作很忙。他想请个保姆照顾孩子,李智华却坚持自己带。
她说:“我用双脚照顾了自己20多年,不可能照顾不好孩子。”
从换尿布、喂奶粉,到洗澡、剪指甲……李智华一点一点摸索学习。品品一天天长大,会走路了,会说话了,会悄悄踮起小脚给在沙发上睡着的妈妈盖毛毯了……
品品两岁生日那天,李智华带他到一个新广场玩。
见了李智华,很多人不免小声议论,咂舌叹息。品品隐约感觉不友好,他朝对方翻白眼,伸出长长的舌头抗议,眼里还闪着晶莹的泪花。
李智华既感动又心疼。在网上,她曾看到过很多孩子因为父母残疾而自卑,进而走入歧途,甚至跳楼自杀的报道。
儿子还小,他听不明白别人是在议论妈妈,但随着年龄增长,各种不同的声音会传进他的耳朵,这个小小的人儿能承受得住吗?
当天晚上,向来乐观的李智华搂着儿子欲哭无泪。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感觉,自己对儿童心理的了解是那么匮乏无力。
李智华决定学习儿童心理学,丈夫一如既往支持她。
经过艰苦的努力,2010年9月,李智华考取了中科院青少年心理健康与治疗专业硕士在职研究生。之后,她又取得了国际注册心理咨询师资格。并于2016年开始就读中科院心理学博士。
在李智华的影响下,遇到别人对妈妈指指点点,品品再也不会情绪化批评别人“你们太没礼貌,我想把你们的嘴巴统统缝起来”,取而代之的是“谁说我妈妈没有手,我就是她的手。”
品品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李智华为他报了托管班。
托管班离家有两站路,刚好在吕世成公司楼下。为了增加和儿子之间的交流,李智华从不坐丈夫的车,每次都带着品品步行到托管班。
路上,品品好奇地指着马路两边的商铺牌子问:“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李智华告诉他:“这是汉庭酒店。”“那是七天连锁酒店。”
李智华并不指望儿子能全部记住这些字,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对品品的记忆力刮目相看。
那天,李智华带着品品去姐姐家,品品指着楼梯上的艺术商标一一读了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品品读二年级时,识字能力相当于五年级学生的水平。他能把妈妈的专业书读得很流畅。虽然很多词汇和句子他不懂,但李智华明白,儿子如此努力学习词汇,是在兑现自己“当妈妈的手”的承诺。
看着儿子像只雏鹰,翅膀逐渐丰满,李智华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她对丈夫说:“厄运夺去了我的双臂,却不能泯灭我做母亲的梦想。我们已经有了儿子,我还想要个女儿,让他们做我的左膀右臂。”
丈夫尽管吓了一跳,但还是选择支持她。很快,李智华再次怀孕。
为了不让品品产生心理负担,李智华每天都对品品说:“妈妈再生个小宝宝跟你一起玩,你就不孤单了。所以,你要爱护他。”
品品乖巧地点点头。2013年,李智华幸运地生下了女儿可可。
像照顾儿子那样照顾了女儿一年后,李智华又匆匆走上了工作岗位。
由于表现出色,她被授予“陕西省青年突击手标兵”“身边的陕西好青年”等荣誉称号,还被共青团中央推选为全国“向上向善好青年”……
儿女双全,美满幸福,李智华干事创业的劲头更足了。每年,她都有上百场励志演讲,游走在不同的城市。
说起丈夫,李智华幸福地说:“我失去了双臂,爱情却给了我一双隐形的翅膀,让我插翅高飞。他执著的爱让我相信:即使生活不爱我,我也要微笑着爱生活,最终让生活也爱上我。”
拒绝当主演
2005年,北京电影制片厂导演冯振志准备以李智华的经历拍摄一部励志电影《隐形的翅膀》,并邀她亲自主演。
李智华激动地答应了,但剧本关于母亲去世那段,她却无法接受:
冰封的河面上,走在前面的妈妈不小心掉进了冰窟,志华因没有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离去。
导演坚持这样能让电影更震撼。
李智华却过不了情感这道坎:妈妈若掉到了河里,她绝不会不管独自偷生。
李智华拒绝出演,导演另外物色了一个叫雷庆瑶的无臂四川女孩饰演了电影中的志华。
《隐形的翅膀》上映后,取得了巨大的反响,并荣获了2007年度华表奖最佳青少年故事片奖。
主演雷庆瑶一时间成了明星。很多人惋惜地对李智华说:“你错过了出名的好机会。”
李智华说:“其实我更喜欢平静的生活。只要这部电影能给人带来力量和希望,我就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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