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艾立起
重病缠身的老妻，其言行举止时常令人费解。去年夏天从北京肿瘤医院手术后回家，就抓住身体状况稍好的机会，东挪西找、翻箱倒柜，整理自己要“带走”的物品。然而，有一样东西她却举棋不定，不知是“带走”还是给我留下。因为，那是当年我送给她的“定情物”。
我与妻子的老家相距只有1公里，自小学五年级开始我俩就在同班读书。有人问，你们是“青梅竹马”呀？答案是否定的。一是那个年代，十几岁孩子们还不懂得谈情说爱；二是当时正是“文革”期间，比我们“开化”的人，也不敢在学校表现出来；三是我生性腼腆，见到生人说话都脸红，对女孩子不敢正视一眼，见面绕着走，走路碰个疙瘩也没搭过腔。
我与妻子走到一起，是我们走出校门7年之后，由媒人搭桥促成的。1980年,我当兵的第5个年头，领导给我20天探亲假，让我们回家“解决个人问题”（找对象）。好事多磨。几经周折，初中时代的老师把我俩撮合在一起了。
现在有个新词叫“闪婚”。到了我们身上，中间多了个字，应该称为“闪订婚”。在我探亲假期限的倒数第三天，她请了两天假，从唐山赶回老家。订婚的第二天，我们就从老家动身，返回各自的工作岗位。此后的联系，全凭书来信往。一天，她在信中说，同事中的姐妹们都在打听男方送了什么“定情物”，她说不在乎东西贵贱，关键是要堵别人的嘴。可是，送什么好呢？买手表吧，人家有；买衣服吧，我外行……掂量来、掂量去，最后本着实惠、耐用、有纪念意义的原则，我买了一本精装的《现代汉语词典》，并将一句谚语写在扉页上：“与其拿漂亮的衣服装饰自己，不如用知识充实自己。”
收到“定情物”，她如获至宝。经常向人解释：“字典，在老艾心目中就是最珍贵的礼物”。因为她早就听说过，我因家里穷，买不起字典，12岁那年从同学那里借来字典，没日没夜地抄，把一本字典汉字和注音全部抄录下来。她清楚地记得：读高中的时候，县新华书店来学校售书，我挑了一本字典，但看看定价1.2元，又依依不舍地放回去。老师发觉后，替我付了钱，将带着我的体温的那本字典送到我手中。那年假期，我起早贪黑地割草卖给邻村生产队（因为本村只记工分不给钱），用劳动所得还了账；她还听家人讲，1976年参军的时候，战友们有的带着家乡的特产，有的带着心爱的日用品，我却带着一本字典“携书从戎”。 “定情物”还成了她教学的助手、上进的动力。妻子长年担任小学毕业班的班主任，考试成绩多年在唐山市路北区名列前茅。
38年过去，“定情物” 一直陪伴在妻子身边。而今面对这份“定情物”，饱受病痛折腾的老妻又感慨又纠结：是我带走更踏实安心，还是留给老伴做个念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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