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一周的日车、夜车,终于是把长篇小说《白鹿原》连同作家陈忠实的一些自述都看完了,一时间如释重负,想说些什么,却又到了嘴边然后咽下,随后脑子里翻江倒海,最终决定还是写点散文随笔的东西,算是给这部不朽的名作以一点纪念。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1)

当我看完这部接近50万字的巨著,就仿佛走完了长长的一生,这一生风霜劳碌不少,大起大落不缺,让我这个不过20出头的毛小子居然也觉得脸上沧桑多了,兴许结了不少沟壑。我是一个生在南方的人,基本没有离开过家乡,即使后来负笈,也只是去了距离家乡仙游县半小时高铁的福州,在看这部书前,我早已看过《白鹿原》的电影和电视剧,但总是无法想象八百里秦川的肥沃和那些白鹿原上模糊面孔的百姓们是如何世世代代、生生死死的。直到读完了《白鹿原》,我的心头有了眉目,刹那间,仿佛我也成了一个关中农户的子弟。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2)

2017年电视剧《白鹿原》中,由张嘉译饰演白嘉轩

原上的凡人们,在春时浇灌雪水去滋润原上的麦苗,闲暇时侍弄家里的牲口;等到了夏秋时便去割下一茬茬的麦子、高粱,期望靠着它们养活一个家族的筋肉,娶妻生子、供养娃娃,然后把香火传承下去;又或者是背上装满馍馍的布包,到远方某个异姓村落去当长工熬活,等着攒够粮食或硬洋然后娶一房媳妇,建一方屋宇,争着看谁家的炊烟先飘上天空。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3)

1987年由张艺谋执导,姜文、巩俐主演的电影《红高粱》

读《白鹿原》时,那方位于陕西关中渭河平原、西安古城几十公里开外的白鹿原是真实可触的,似乎你就活在那里头,或生或死,或哭或笑,或革命或逃亡。好的文学作品的魅力就在于此,读鲁迅,就好像活在那江南的鲁镇;读莫言,似乎高密东北乡的红高粱味道就在鼻窦;读陈忠实,自然要去一趟白鹿原。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4)

2017年电视剧《白鹿原》中,由翟天临饰演白孝文

生在关中的陈忠实用了6年写出了《白鹿原》,查阅了蓝田、咸宁的县志,遍访白鹿原上的老老少少,从他们嘴中刨来那许多古老的故事和传言,于是乎一部纷繁浩大的史诗就这样写成了。白鹿两个家族的纠葛,从晚清延绵到共和国成立近60年的风云岁月里,无数儿女走出白鹿原,又回到白鹿原,一整代人的命运交织在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白鹿原,用莫言的话说,无疑是地球上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英雄好汉最王八蛋、最能喝酒最能爱的地方,读《白鹿原》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想到《红高粱》,似乎冥冥之中,一个在关中大地,一个在山东腹地,汉子都是一般的健壮,女子都是一般的水灵,没有什么不同。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5)

2012年电影《白鹿原》中,由张雨绮饰演田小娥

白嘉轩、鹿子霖、白孝文、白孝武、鹿兆鹏、鹿兆海、白灵、黑娃、田小娥、鹿三、冷秋月、冷先生、朱先生、田福贤.....这些或者疯了,或者飞黄腾达,或者身死异乡,或者埋骨荒冢,或者死于非命,或者郁郁寡欢的人们,竟然一个个如此鲜活地呈现了,那效果并不亚于影视剧的塑造,甚至高于演员们“拙劣”的模仿。因为只有书中的他们,才有那种骨血气息,活灵灵的,他们说什么,他们哭什么,他们笑什么,都好似你我身边的人。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6)

2017年电视剧《白鹿原》,由何冰饰演鹿子霖

“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娶过七房媳妇”,这是《白鹿原》全篇的第一句话,竟然有不输于《百年孤独》的那句“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的魔力,让人猝不及防地想阅读下去,去看看那个白鹿原上的故事。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7)

陈忠实

族长白嘉轩一辈子为了一纸《乡约》和一块“仁义白鹿村”的石碑活着,结果呢?他的腰杆子被土匪打折了,他的女儿白灵远走他乡,他的儿子白孝文甚至和田小娥偷情,还变卖了祖产,到了最后,他坚韧不拔,面对各方威胁,从未变脸;他仁义道德,为白鹿村的百姓们婚丧嫁娶,从不亏欠;但他也脆弱至极,面对妻子、儿子的悲剧,几度崩溃,陈忠实说“他就是白鹿原,白鹿原就是他”,那些生生不息的生命力,那些无法被打倒的人民。乡约鹿子霖,官瘾大、酒瘾大、烟瘾大,还喜欢偷人媳妇,到处留种,甚至连自己的儿媳都敢染指,他和白嘉轩明里暗里斗了一辈子,输了又赢了,赢了又输了,养了两个儿子,鹿兆鹏投了共,一生漂泊;鹿赵海投了军,战死沙场,而他呢?最后落得个疯疯癫癫,在田埂上挖土吃。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8)

2017年电视剧《白鹿原》,由雷佳音饰演鹿兆鹏

这部小说里出场的人物接近二三十个,几乎没有一个是类型化的,是没有生命力的,他们都好像活生生的人,抛弃结发妻的鹿兆鹏,却为革命无怨无悔地奔走了一生;堕落到和饥民抢吃的白孝文,最后当上了县长;最让人心疼的无疑是黑娃,他冲决封建枷锁,却死在了新生共和国。那些女性呢?她们是裹了小脚、任劳任怨的温柔女人们,她们活着是为了像货品一样被嫁来嫁去,等着伺候丈夫,伺候公婆,然后生儿育女,她们没有名字,似乎只有“白赵氏、朱白氏、白吴氏”这样的名讳,唯一一个有名字的是田小娥,一个公认的淫娃荡妇,可是她却死在了公公鹿三的手里,生前那么多男人爱着她,死后却连一个给她入殓的人都没有。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9)

2017年电视剧《白鹿原》,由李沁饰演田小娥

活着,该是多么艰难的事情?白嘉轩说:要在原上活人,心上得插得住刀子。

秦腔、羊肉泡馍、碗子面、黄米粥,偷情的男女,严守乡约的族长,守活寡守到失心疯的少妇、和老子反目成仇的儿子,白鹿原上的一切都似乎盛着旺盛的生命力和破坏力。死亡、饥荒、旱灾、瘟疫、兵祸、肃反、镇乱、王朝更替、政治动荡,国民党、共产党,一切中国近现代史该有的戏码,都在白鹿原这个大戏台上上演,一出不少,渭水河一言不发,白鹿原上仍然流传着白鹿和白狼的传说。只是那些坚强而又脆弱、仁义道德而又寡廉鲜耻、忠厚老实却又心狠手辣的人们,你们是否也是我的祖先?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10)

白鹿原

陈忠实在序言只写了一句话: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这部《白鹿原》做到了。一位伟大的作家一生若能有一部伟大的作品,他的使命便算完成了,普鲁斯特有了《追忆似水年华》,马尔克斯有了《百年孤独》,陈忠实有了他的《白鹿原》。老先生作古了,但是他笔下的那个“白鹿原”依旧生生不息地上演着说不尽的故事。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11)

2017年电视剧《白鹿原》,由李梦饰演白灵

据说,1993年《白鹿原》正式出版,莫言当时正在筹备《丰乳肥臀》的创作,他正想为中国当代文学填补上“民族秘史”的空缺,当他读到《白鹿原》时怔了一个下午,然后才决心继续完成《丰乳肥臀》的创作。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12)

陈忠实

1992年,当陈忠实在写作《白鹿原》的那间小屋子里收到了《人民文学》的录用的寄信时,他点了一支烟,走到了屋子后生他养他的白鹿原上,他静静地抽着烟,然后许久才对妻子说:“从此可以不用养鸡了”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 跟我去当一回关中人(13)

陈忠实就是在这张小桌子上创作了《白鹿原》

犹记得,白鹿原上,麦子黄了,随风飘散着麦香,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