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小长假,民宿再现爆满行情。然而,这个行业真的这么火吗?站在不同的角度可能得出不一样的观察。日前,被誉为“民宿第一品牌”的花间堂创始人张蓓宣布正式退出花间堂。此外,各类民宿扎堆的莫干山,民宿经营状况也开始下滑……所有这些是否意味着近年来大热的民宿正在迎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行业洗牌呢? 本端三位记者因工作关系,近年来与各种类型的民宿业主多有接触,且听听他们眼中的民宿发展AB面。“五一”小长假民宿体验请戳:
多与少
刘乐平:杭州是民宿快速发展的地区。2016年,杭州大约有3000家民宿,创造了超过10亿元的收入。两年来,杭州民宿吸引投资超过7个亿。我也注意到,业内有一个说法是,80%的民宿没有实现盈利,更有甚者直言——95%的民宿都在亏损!意思是,民宿已经开始过剩了吗?
翁杰:民宿的发展有很强的地域性,脱离地域谈状况都不够准确。在舟山嵊泗五龙岛上,小岙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开民宿,从最初的几十家,到如今大大小小的渔家乐、民宿近200来家。可即便如此,一到旅游旺季,岛上民宿的床位依然一床难求。小岙村只是嵊泗海岛旅游红火的一个缩影。从枸杞岛、嵊山岛,到最北面的花鸟岛,近些年,过去不为人知的一个个小海岛如今都名声在外。海岛自带流量的属性让游客不请自来,尽管嵊泗民宿数量连年增加,可要说“多了”似乎还为时过早。
李丹超:过剩?看你怎么定义吧。最近这几年,民宿投资大热,太多的人争相进入民宿领域。民宿行业门槛不高,而且投资看上去很美好,所以就有了无数人一窝蜂而上,也不管别人的成功到底如何达到的,就是一腔热血先做起来再说,这样的现象现在很多地方愈演愈烈,目前一些民宿住宿率下降是不争的事实。许多民宿人感到了丝丝“凉意”。
翁杰:我曾经在嵊泗调研海岛旅游,当地旅游局负责人有一个观点是,民宿数量究竟是多了还是少了,还是得看环境的承载能力,同时还要看资源的辐射能力。以嵊泗而言,一来毗邻上海,二来背靠浙江这个大市场,加之具有得天独厚的海洋资源,空气清新,渔业资源丰富,辐射能力不在话下。
刘乐平:民宿那么多,真正能满足消费者需要的好民宿还是少。第一批民宿主,真正有情怀、精心设计经营的民宿主,还是客源充足,预订火爆。
笋作坊变身潮民宿。在德清莫干山镇仙潭村,村民沈连根关停经营了21年的毛笋作坊,请来上海的设计公司,投资上百万元打造了一家精品民宿。 通讯员 潘侠 摄
大与小
刘乐平:资本嗅到了利润的味道,无孔不入。民宿这个行业是被资本催熟的,资本介入之后,有的民宿老板们耐不住寂寞,不再满足于小而美的单体民宿,而是野心勃勃,试图将民宿连锁化、规模化和品牌化,这样的尝试你很难去讲他对还是错,但我总是感觉,这离我们理想中的民宿越来越远。
李丹超:是啊,这种情况还蛮普遍的。松阳的爆款民宿“过云山居”就是这样。我听他们创始人讲过,当初几个合伙人一起经营民宿真是一种情怀,没想到一下子火了,火得不得了!之后,各种资本找上门来,他们决定将“过云山居”品牌化,打造乡村旅游综合体,目前已经在桐庐和太湖筹备两家民宿。
翁杰:这么急速地扩张,要做好不容易啊。你们知道现在民宿行业最缺的是什么吗?不是资本,也不是情怀,是运营人才!好的民宿都是用心打造的,真的是倾注了主人太多的心血,一旦铺张开来,还能不能保持原先的水准就不好说了。我还是坚持,民宿就应该是小而美的。要知道,在日本,民宿的一个发展周期是50年,几十年里,经营者对客源的服务流程非常细致入微,日复一日地对自己的工作精雕细琢,这是一种工匠精神。
主与客
刘乐平:民宿是我们习惯的叫法,什么才是民宿呢?估计没人说得清楚。我接触到的民宿,经营主体多样,有农民自主经营,有引入工商资本经营,也有公司 农户的形式……现阶段的农民自主经营者,对工商资本的态度很复杂,既想借助他们的力量做好民宿,又担心对方的过度介入,让自己丧失对民宿的主导和控制权。
翁杰:这个纠结可以理解。但是对大多数农民自主经营者来说,迟早会认识到,要做好民宿必须依靠外力。发展民宿经济离不开资本、人才、管理等现代化要素,这才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资本下乡、人才下乡。资本来到农村,独具慧眼,抢占了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一个个规模大、辐射力强的民宿群应运而生。
李丹超:我采访过众安民宿产业发展有限公司副总裁王龙江,听他说过一个故事。有一年他们去台湾地区考察,当时,他带着一帮做民宿的朋友准备去台湾交流经验,谁知道一进村子,当地的老百姓就拥上来了,拥上来的原因正是他们身上强烈的“工商资本”标签。事后听当地同行介绍,原来当民宿发展过了情怀之作的阶段后,低回报让个人经营的利润空间越来越小,他们渴望被资本收购,加入一套可持续发展的商业模式。
刘乐平:的确,民宿做到一定的程度,会遇到很多瓶颈,不借助外力很难突破。国内民宿这几年发展得过太快了,据说杭州现在有3000多家民宿。这一波野蛮生长之后,很多问题会暴露出来。工商资本在多大程度上、以何种方式介入民宿的经营,确实是一个值得探寻的话题。
李丹超:我国台湾地区和日本,常常被视为亚洲民宿发展的典范,这些地方民宿的发展之路对其他地方民宿的发展有着很好的示范效用。王龙江就认为,很多人排斥工商资本进入民宿,崇尚任性的情怀和村民自主经营,但工商资本的合理介入并非一刀切去夺取村民利益,恰恰是在纠正如今民宿业已出现的标准缺失、无序经营等问题,比如此前他们和富阳文村商讨的19栋新建民房打包经营民宿的项目,他们会去考虑如何打造泛娱乐化的民宿目的地,还会去想现在有更多国际友人会来这里,需要培养和制定国际化的旅游人才和民宿标准,前期规划慎之又慎,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翁杰:关于这个问题,我采访过农业厅产业处处长杨大海,我非常认同他的观点:我们欢迎社会资本下乡参与民宿经济发展的浪潮,但主力军仍应该是生活在农村、生产在农村的农民。无论是过去的农家乐,抑或是如今的民宿、乡村旅游,都不能单单是“老板乐”,资本下乡应该是带动老乡,而不是代替老乡,更不能剥削老乡。当然,“农家乐”和“老板乐”并不是矛盾的。关键是,政府如何通过相关政策做好引导,通过工商资本的适度规模运作,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和带动周边农民。
刘乐平:是啊!农民是这片土地上最辛勤的劳动者、田野里最朴实的守望者和农耕文化最虔诚的传承者。他们应该成为民宿经济腾飞最重要的受益人。
德清县莫干山镇,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彩绘巴士,上去一看,内部却是另外一个世界,卧室、休闲区、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原来是一个功能完备的住宿空间。
土与洋
翁杰:浙江的民宿,可以说是起源于农家乐。曾经,一户农家、一个农家小院、几样特色农家菜,便足以招揽城里来客。而如今,人们对于乡村旅游有了更高的要求,从过去要吃好,到如今要住下来,还要住得别致。民宿经济自然也面临着是做“洋”还是做“土”的命题。
刘乐平:民宿面对的客户主要是城里人,城里人为什么喜欢到乡村住民宿呢?为的是体验。体验当地的传统文化、乡村的生活,从这个角度出发,民宿当然是越“土”越好。这里的“土”意思是原汁原味,不是灰头土脸。
翁杰:这也是浙江发展乡村旅游的经验之一。杨大海有一个观点,民宿要发展不能光想着要“洋气”,做好“土”文章,一样是赚得盆满钵满。从近几年浙江乡村旅游发展的趋势来看,农耕文化、农事体验对城里人都有着不小的吸引力。农民尝到发展乡村旅游的甜头,农村的一草一木如今都成了宝贵的财富,村民们宝贝得紧。而如今,乡村旅游正从“卖景观”向“留乡愁”发展,乡土文化这个舞台也愈发受到重视。
李丹超:是啊!我也知道不少这样的案例。在天台县泳溪乡,北山村村民扯开嗓子大声“吆喝”,吸引城里人到村里来种地。去年,村里通过微信招募“种田郎”,一下子招徕了34名网友。他们来自宁波、绍兴、温岭等地,不辞辛劳,先后在北山村认种了50亩农田。在安吉,一个叫尚书圩的山村围绕当地的状元文化做文章,吸引亲子游。每逢周末,村里的大礼堂就为外来的少年举办成人礼。
刘乐平:无论“土”与“洋”,都要立足在历史地理、传统文化、民俗感情上,唯此才能够具有长久的生命力。实际上,“洋”和“土”可以兼得。浙江正在推动乡村旅游特色化与现代化融合发展,追求的就是外“土”内“洋”的效果,让游客既感受到原汁原味的乡土气息,又体验到便捷舒适的现代生活服务,使乡村旅游地发展成为休闲度假地。
李丹超:说到外“土”内“洋”,我认识的民宿老板有不少这样的。方朝玺是淳安屏湖村第一个回乡开民宿的青年,从他在母亲手里接过乡韵农庄到现在,家里的房子已经从简单的双人标间变成了多种风格的主题房、亲子房,客人的评价也从开始的“土鸡味道赞”到越来越多夸赞“房间设计、卫生和床铺舒适度”。方朝玺说,他们这群农二代回到乡村,有的带着一身经营技巧回来,有的把文艺风搬到村里,在父辈留下的“土”环境里融入些“洋”味道,让游客无缝对接城里待遇和乡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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