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乡”的历史远超哈尔滨,存在已近三百年。乾隆年间,就有获罪的满人和落魄的八旗子弟来此开荒犁地。其后,因该处水草丰美,河网密集,土地肥沃,不断有山东河北闯关东过来的人在此定居。“顾乡”有互相照顾,相互依存怀念家乡的意思,也有说纪念一个姓顾的乡约(乡长)。不管怎样,它就在哈尔滨的一侧,静静的看着这个庞大的城市出生并长大。
顾乡有着哈尔滨最早的军营,集市,米场,油坊。烧锅作坊,建窑燒砖水平都是一流。“马市”是当时规模最大的和内蒙古马贩子打交道的地方。顾乡这个地方有着深厚的人文底蕴,虽然偏处一隅,长时间被哈尔滨人视为郊区,但久居顾乡的人,受到一辈又一辈谋生手段的绵延传承,形成顾乡人的独特思维和气质。
顾乡是真正的藏龙卧虎之地。顾乡的奇闻轶事层出不穷,顾乡也是哈尔滨最具“脑力”和“魄力”的江湖人士的原产地。老一代的顾乡“蓝人”(赌博)范登太曾在赌桌上赢了黑龙江林学院财务处长挪用的工资款二十万。在那个人均月收入不足一百元的年代,一个真敢输,一个也真敢要。输了钱的处长走投无路上吊自杀,赢了钱的老范被判刑十五年。在那个黄赌毒基本消失的年代,顾乡,还是暗流涌动。
三十年代后期出生的顾乡“谢六”,在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初曾称霸顾乡。谢六就属于哈尔滨解放后资格最老的第一代社会人,六十年代初,黑龙江省各地都建造一些农场和监狱,在里面劳动改造的哈尔滨籍第一批罪犯就属于哈尔滨的第一批玩社会的人。
按中国世代更替的计算标准,一代人大概在20——30年间。在江湖人士的眼中,这段时间则过于漫长。能在江湖的风口浪尖挺立十年,已是难乎其难,极为不易了。五十年代中期出生的那代人,赶上了那场史无前例的政治风波,从小就耳闻目睹了人性的扭曲,及长,不但手段残酷性质恶劣,更有不少人不讲江湖道义也不守江湖规矩,所以更新换代很快,每隔两三年就冒出一茬新人,以更凶狠的手段向旧有势力发起挑战,并取而代之。
在六七十年代,想要在顾乡撼动“谢六”的地位绝非轻而易举之事。一是因为私有制早已取消,一切国有,那就不存在私人利益之争了,有魄力有头脑的人绝不会做没有利益毫无意义的争斗,有识之士更不愿与种横行乡里的恶霸过多纠缠。二是心狠手辣的谢六是第一批在黑龙江省福安农场改造的人,改造三年回到顾乡后,不断兴风作浪的同时,豢养了很多臭味相同的打手。
谢六的恶是有传承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有一个作恶多端的爹,在解放前曾是“保长”,这个坏透了腔的人管着王家店,小西屯等几个地方。过去有那么一句话,“生了儿子归老蒋,生个姑娘给保长”。别看“保长”官不大,在过去是最基本的一级行政机构,也可谓权势熏天。蒋介石打仗要用兵,四处抓壮丁,不想让儿子上战场当炮灰,就得把黄花闺女送给“保长”享用。现在的村长,有的嚣张到已经不满足“一天一只鸡,两天一只羊,天天做新郎,站在村口看,村村都有丈母娘。”这种日子了,但还是无法与旧时的“保长”相比。
1946年4月,卑鄙无耻的“谢保长”参加了红枪会,阻挠民主联军解放哈尔滨,死于从顾乡向道里进攻的“359旅”骑兵连马刀之下。精力旺盛的老谢留下十多个子女,这些子女还只是他原配所生,个个都不是善茬,在老大“车把式”谢大鞭子带领下,“七郎八虎”为害乡里。那个年代,赶马车的车把式绝对是最好的行当,谁都得笑脸相求,谢大鞭子不放过任何用他车的人,不但吃香喝辣,还威逼利诱糟蹋了许多大姑娘小媳妇。终于有一天,刚快活完的谢大鞭子一走出苞米地,就被人砍死在那里。
谢六重蹈其哥覆辙。从福安农场解除回到顾乡后,变本加厉的谢六不但纠集众多无赖横行霸道,还养了不少賊,常年在顾乡商店,影院,过往的郊线车上偷窃。谢六专门“吃票”,有他的保护,这群贼明火执仗,有时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变偷为抢。从那时起,顾乡的混乱就四散传播,令人闻之色变。直到新的千禧年,顾乡彻底改造后,成片的平房消失不见,高楼大厦平地起,人们都住进规划整洁宽敞明亮的新式小区。优美的顾乡成了哈尔滨的窗口,它沟通连接哈尔滨新区哈西和群力,也是通向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的必经之路,每天向中外宾客展现它的现代和繁华。
顾乡曾在漫长的岁月里历经沧桑,现在终于让人扭转了对他的印象。巅峰时期的谢六却落花流水春去也。在福安农场改造过的谢六不断听人说起“老店”的名头,从那教养解除回来的人如何牛逼,似乎压人一头,资历上也要比“福安农场”解除的人高出一筹。谢六不忿,就放出话来,别让他要碰到“老店”的人,碰见一个整一个。实际上他也做了,在顾乡遇到几个的“老店”人先后被谢六整治的挺惨。
“老店”押着大多都是哈尔滨籍犯人,有按期解除的,也有不少逃跑回到哈尔滨的。为此,“老店”在哈尔滨特设了追捕队,就在道外六道街宏斌旅社。逃犯跑回哈尔滨,还得继续作案,怕碰到追捕队的,往往一出门,就聚集多人,慢慢形成传统。有“老店”经历的人,心都齐,抱团取暖,一人有难,多人支援。
骄狂的谢六尚不知道,他在顾乡的言行已引起“老店”那些人的公愤,冷战海把谢六日常行踪包括住址点了出来。1971年春,有人组织了从“老店”解除及逃跑的二百多人进入顾乡,因为递点的精准,第一时间就在顾乡“彩虹”家炕上抓住了还光着屁股的谢六,拳脚棍棒乱刀之下,勉强给他留下一条命。谢六这个名字在顾乡彻底消失,但顾乡并未因此平静,纷纷各立山头的流氓依然把那儿搅得乌烟瘴气。
众多“老店”解除份子纠结一起在顾乡集体行凶的事件,给省厅敲响了警钟。为防止这些人沆瀣一气,省厅下令,“老店”逃出来的犯人重新犯罪,不再遣返回“老店”,而是就地处置。
1971年,“大山东子”袁克夫在太平区看守所羁押,没能参与整治顾乡谢六的行动,但受到这个事件影响,从“老店”在逃的袁克夫也没有被遣返回那儿服刑。
1970年国庆前,9月23号傍晚,袁克夫被侯培生派人送到“市站”二班,恰好碰见以前同在“老店”服刑的太平刘丙然在那带排。
“没吃饭呢吧?老弟。”,都是老店出身,刘丙然亲自走下铺来迎接袁克夫,又问他因为啥事进来的。
“两顿没吃了,大哥。我啥事也没有,坐车呢,准备大顶子山打鱼去,就他么给我整这来了。”,袁克夫亲热的拉了一下刘丙然的手又说,“把我当成骆驼了,一阵放枪,差点打着我。”
刘丙然拍了拍袁克夫,引着他往里走。“去,整点顺溜点的吃的。”瘦小枯干的刘丙然在里面说一不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中间码坐的两个人迅速起身应命。不大一会,两人捧着两块贴饼子进过来。饿急眼了的袁克夫狼吐虎咽的吃了个溜光,又喝了几口水,悄声对刘丙然说:“大哥,给我找个口,我得走,啥事没有不能搁这呆。”
有错抓没有错放的。在哈尔滨收容审查站,说是等待审查,实际上没人搭理你。就是让你在里面呆着干活,所谓的三个月打底,六个月出头,九个月开花,一年结果。“结果”也就是故意给个“口”,让你有机会逃跑。
“一会你就走啊?”,刘炳然知道袁克夫不能撒谎,说没事肯定就没事,当即就点头答应。
“明早吧,大哥,今天晚上在这睡一宿,这点也没车了。”,袁克夫听刘炳然一口答应,放下心来,折腾一天确实也累了,又唠了一会,就躺在刘炳然旁边呼呼大睡。
第二天早上,刘丙然安排人给袁克夫拿来一只水桶,悄声说,你个儿再高,“市站”的墙也上不去,得垫着这玩意儿。
“大山东子”拿着这个大号铁桶直奔院里的旱厕,把水桶倒扣在地上,踩着水桶借力纵身一跃,手搭到了近三米的高墙上,双臂发力引体向上,把腿攀到墙上,再一翻身就上了墙,就此逃离“市站”。
用刘丙然给他的一块钱,在“郊五”线车旁吃了三根油条一碗豆腐脑后,赶上了当天早班车,坐到顾乡电影院,又在那倒5线大气坐到终点“桃花巷”。
国庆节前夕的哈尔滨,秋高气爽不冷不热。袁克夫下了5路车,穿过五柳街天一街南三道街,经靖宇街,进入北三道街。那的回民副食品商店里各种点心,肉类熟食,香气四溢,袁克夫深吸一口气,还是熟悉的味道。他喜欢道外,迷恋这个生活气息浓郁,市井百姓众多,通晓人情世故而又热闹非凡的地方。街上熙熙攘攘,政治气候并未对道外有太大影响,人们各忙其事也都在尽最大努力把生活变得有滋有味。精美的欧式风格建筑外墙上,大字报明显减少,“十一”前,好像都在等待观望新的风向。
1970年8月20日,九届二中全会在江西庐山召开。如同庐山变化多端的云海,原本是以修改宪法为主题的会议,风向突变,变成恢复设立国家主席的议题,引起的高层争论。风云莫测的庐山总叫人面目难识,近期有资料显示,当年“庐山会议”设国家主席与否的争论只是表面,其背后是对“文化革命”的发动是否正确,在意识形态范畴和原则方面的深刻斗争。
袁克夫喜爱读书看报,非常关注时事,他发现街头少了一种熟悉的味道,那就是新大字报上浓烈的墨汁气息。这让他心情不错,在阳光照射下徜徉街头,走道北三道街和长春街交口回望,缕缕炊烟在成片的院落和平房间升起,这才想起已到正午。
从长春街往东,北五道街街口,常年人声鼎沸的一个地方,就是袁可夫最喜欢去的“百花园”。
1913年,百花园所在地就是闻名东北的“北市场”,哈尔滨的“天桥”,评书,大鼓,相声,杂技应有尽有。冯瞎子,王长林,师世远,“十八拐”的王东升,快手于,天津刘等老一辈在那名扬哈尔滨。“北市场”还有艳春里,静香里,温香里,十八拐,大观园等妓院,众多的烟管,赌场,问卦馆等,解放前是藏污纳垢,名闻遐迩的销金窟。
1961年,哈尔滨政府营建百花园,起初是以江畔公园的园中园为目的,每年举办两次花卉展览,1966年开始停办。百花园到底是多年积淀下来人气旺盛的风水宝地,常年聚集着大量社会上的各色人物,还自发的形成了一个“跤场”,哈尔滨各处摔跤好手纷纷来此地练跤比试,五分钱就能观看二十分钟精彩表演。
袁克夫拐到长春街时,“跤场”刚刚比试完毕,人群逐渐散开。四处逡巡徘徊的“宅子”徐广作眼尖,老远看到了身材高大晃晃荡荡的袁克夫,大拇指和食指围成圈,含在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袁克夫停步,招手示意他过来。
“宅子”身影灵动,连蹦带跳窜了过来,“大哥,你跑哪去了,昨天这顿找你,以为你壮烈了呢。”,徐广作围着袁克夫上下打量一圈。
“这点鸡巴事就能让我壮烈了,那我这命得比鸿毛还轻。”,袁克夫没提徐广作在摩电车上不该喊的事。
“咋回事‘山东’,你昨天搁哪来的?”,听到徐广作的口哨,从人从中钻出来的“迷迷”和“老阴险”都凑了过来,问着。
“昨天晚上去市站住了一宿。”袁克夫轻描淡写回了一句,往人群里面看了一下,见刚摔完跤的王立业在那换衣服,又说“没睡好,也没吃好,天没亮我就往这奔。”
百花园是他们几个的联络点。
徐广作乐了,说“那得给大哥压惊,早上,迷迷在8路上干了个活,大哥你说吃啥吧。”
“好吃不如饺子,现在就想吃三八饭店的饺子”,袁克夫又渴又饿,也不客气。
“光吃饺子哪行,咋得有溜肉段溜肉片。”,“老阴险”在一旁慢条斯理的补充。
“大山东子”袁克夫上前招呼了王立业和他两个师弟,“毛纺厂”的高严,郭宝兴,几个人一块去了南三道街的三八饭店。
“三八饭店”最早叫“新记独一处”,主营三鲜水饺。老板用的是“老独一处”海参饺子的配方,在道外是能和“范记永饺子馆”抗衡的一家名店。1945年改成“德发园饭店”,主营鲁菜,1956年,也就是袁克夫初来哈尔滨的第一年,公私合营后对饭店进行改造。毛主席说“妇女能顶半边天”,1958年,该饭店全部由妇女经营,并打造成全国最早的自动化饭店,多次被拍成纪录片在全国播出。三八饭店特色就是饺子,锅包肉,1959年12月24日,周恩来总理在三八饭店品尝了特色东北家常菜,后由鲁菜大师赵永省,特一级烹调大师盛英杰坐镇,培养出两名女性特一级大师,三八饭店在哈尔滨享有盛名。
王立业不知袁克夫昨天经历了凶险,对着美酒佳肴开怀畅饮。袁克夫有惊无险,脱离牢狱之灾,庆幸之余,滴酒不沾的袁克夫破例喝了两杯啤酒。昨天的意外风波,让他囊空如洗,大顶子山打鱼的事自然取消,他还是告诫这哥几个,小心谨慎的度过国庆节。
哈尔滨秋季分外短暂,“十一”国庆节过了几天,气温骤降,大雪纷飞,漫长的冬季正式开始。冬天一到,街面上行人稀少,江边更是奇寒无比。百花园失去往日喧嚣,当然就失去联络点的作用。这年冬天,袁可夫住在西大桥“毛子”陈树仁家,“牡丹江少管所”结识的陈树仁,自己住在西大桥下的两间平房,在寒冷的冬天里烧的暖洋洋的。袁克夫整了几本书在此间乐此不惫的读着,时而在听听广播,也算充实满足。走了正道的陈树仁下班回家,炉子上早已炖好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菜,两个人边吃边聊,谈古论今毫不寂寞。
临近元旦,袁克夫去“秋林”,买了两条当年最流行的灰色“开司米”围脖,他和陈树仁一人一条,又单独给他买了付棉手套御寒。东西买齐,下楼时,碰到“老店”认识的“蚬子”张忠显。“蚬子”一见袁克夫,当即两眼放光,大为高兴,拉过身旁的大个子介绍,说姓杨,外号“杨回子”,在黑山街住。随后就说起,二人在“秋林”游逛大半天,一个“活”也没拿到,力邀袁克夫加入,三人组成一伙上车绺窃。张忠显不知道,13岁的袁克夫少年时代第一次掉脚就是在秋林商店,对南岗有着很深的阴影,发誓以后绝不在南岗这边作案。
袁克夫当即回绝了张忠显。
“快过元旦了,正是好时候。我俩这手法也不行,在这碰着你了就是天意难违。”,岁数挺大的张忠显尚不死心,继续劝说。接着又期期艾艾的说:“这两天在拿不着活,可要了我这好兄弟的命了”。
“这是咋回事?你说说”,袁克夫瞥了一眼旁边耷拉个头的壮汉,好奇心驱使,问了一嘴。
张忠显就讲了起来。他这个兄弟“杨回子”,也是街面上有点名气的人物,前一阵和邻居因为院里储煤的地方发生了争执,动起了手,邻居哥俩一起上阵,却都被杨回子打了。谁承想这个哥哥认识“黑山支队”的人,当天晚上就上来十多个人,提谁都不好使,就要三百块钱医药费,说是年前要不给,一家人都要遭殃。这上哪整这一笔钱那,眼看就要过新年了,急得没办法了,天无绝人之路,关键时候碰到了袁克夫。
这个张忠显说谎了,储煤占地方是个幌子,真正的原因就是为“胡大美人”(革新街有名的女社会)争风吃醋。那哥俩本身就是“黑山支队”的人,比乐街的“大老广”,“二老广”。
袁克夫受不得好话,听说曾共患过难的哥们遇到难处,二话不说,就约好第二天在博物馆2车站见面,答应跟他俩走一趟。
1970年12月27日上午,大雪初停,哈尔滨粉琢玉砌,整个就是洁白无瑕的童话世界。袁克夫坐着慢腾腾的11路公共汽车到了博物馆,一下车就看到国际饭店门口冻得瑟瑟发抖的张忠显和“杨回子”。商量后,三个人就近先坐2路车往道理方向走。天冷路滑,老半天没来一辆车,站台上全是等车的人,车刚进站,都蜂拥而上。在车门处往上挤的时候,张忠显就窃得一个女人的钱包,这时,想不上车也不可能,三人都被后面的人挤了上去。张忠显一上车就给二人递眼神,意思下车,“杨回子”大吼一声,“上错车了!”,拼尽全力分开毫无缝隙的人群,挣扎着挤下了车。袁克夫,张忠显在门口几个人“有毛病”的咒骂声中跟着挤了下去。一下车,张忠显在怀里把钱包里的钱拽出来,顺手把钱包怼在雪堆里,数了一下有十五六元,挺高兴。
三个人转身沿着奋斗路的下坡,走到火车站挤上6线公共汽车。那车像笨重的老牛,哼哼哧哧好不容易爬上了红军街的陡坡,到了博物馆站,车门一开,又挤上一拨人。人从中,袁克夫看见一个醒目的红五星帽徽,随后一身军装身强体壮的军人就挤了过来。
这个军人满脸络腮胡子,双目通红,满嘴酒气,上衣兜插着两支钢笔,另一个兜方方正正凸出一块。袁克夫看的真切,那肯定是一沓钱,立即瞄上了这个军人。
六线大气继续前行往太平三棵树那边行驶。袁克夫向张忠显使了个眼色,张忠显会意,和“杨回子”分别从侧后方和右前方夹住了络腮胡子,袁克夫左手前伸,借着拉车扶手的姿势挡住了军人的视线,同时也抗住了他的右手。这时汽车一晃,张忠显用手肘顶了一下军人的后腰,军人侧头,袁可夫右手快如闪电,两根手指拉住兜盖,一拽,一弹,就开了络腮胡子的“天窗”,接着手指一夹,那沓钱就扽到了手中。袁可夫身子一扭,背对着军人,迅速把钱成一卷,从后面传递给“杨回子”。缺少经验的“杨回子”不稳,接到钱后,马上就分开人群使劲往车门挤,想要下车。“杨回子”的动作幅度太大也太突然,刚刚还平静一动不动的人突然这么急迫离开,反差太大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立即警觉,低头一看,自己的上衣兜打开,钱已经没了,他反应迅速,当即扭住右侧故作镇静的袁可夫。
袁克夫佯做一惊:“干什么?拽我”
“干什么?你是小偷!”军人大吼一声,拽住袁克夫的手力大无比。
“谁是小偷,你他妈的别诬陷好人!”袁克夫边说边试图挣脱钢鉗一样的大手,努力往车门移动,一脸无辜的表情,说,“我在这动都没动过。”
“不许停车!直接开到太平分局!”军人大声命令着,同时用双手紧紧抓住袁克夫的胳膊。
这时6线公共汽车以行驶到“军工”,正在等那的红绿灯,再往前就是大下坡,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太平了。
袁克夫使劲挣了两下没挣脱,情急之下猛挥右拳砸到了络腮胡子的右腮之上。络腮胡子头一歪,身子往后一倒,袁克夫趁机挣脱,立即按下了汽车的气门开关,车门打开,他分开车门旁的两人,从车上一跃而下。与此同时,早已挤到车门口的“杨回子”也跳下了车,速度奇快的消失在“大方里”那边的积雪尘埃之中。
车上的人见到敬爱的解放军同志被打,都把没挤下车的张忠显围了起来,纷纷指认他就是和逃跑的賊一起上车的同伙人。
张忠显被捕,当晚被押到太平保卫组。
“杨回子”拿着袁克夫递给他的一沓钱,整整一百六十多元从此消失不见,在漫长岁月里,至今为止也没在哈尔滨出现过。
袁克夫跳车后,逃往道理的“良子”袁连良家,他料到没跑出来张忠显肯定被抓,张忠显知道自己在西大桥的落脚点,不敢再回“毛毛”那儿。
袁克夫想不到的是,这次惹得事可不小。他打的军人竟是太平保卫组的一把手肖大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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