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秦九歌一直守在秦蓉床边，无比煎熬地等待着青云公子的消息。
终于，夜幕降临，有个小丫鬟跑了进来。
“大姑娘！管家说找到青云公子的住处了，你赶紧随奴婢来！”
“当真？”秦九歌腾地站了起来，想也不想就跟着小丫鬟走了出去。
关心则乱，她太过牵挂秦蓉的病，竟没有发现这个小丫鬟十分面生。
她一心惦记着青云公子那一丝希望，只要能挽救母亲的性命，哪怕是龙潭虎穴，秦九歌都愿意去闯一闯。
小丫鬟带着她上了一辆马车，摇摇晃晃朝着城西走。
“大姑娘，听说青云公子有不见女子的规矩，奴婢现在去买一套男装来，你赶紧换上。”小丫鬟说着就下了马车。
秦九歌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但她还是没有动，片刻后，小丫鬟拿了一身崭新的竹青长袍来，服侍秦九歌换上，又替她把头发用玉冠束起，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斯文的小公子。
好在秦九歌易容后的长相不起眼，否则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娇娥。
没过多久，马车就在一座气派的宅院前停了下来。
小丫鬟扶着她下车。
秦九歌的视线在门口两座落了灰的石狮子上停留片刻，淡淡问道：“这里便是青云公子的住处？”
“没错，青云公子在这里落脚，比咱们辅国公府还气派。”小丫鬟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是啊，这么气派的地方，按理说应该比咱们府里还热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秦九歌的语气骤然变冷。
刹那间，她便掐住了小丫鬟的脖子：“说，是谁指使你的？”
小丫鬟张了张嘴，身体只抽搐了一瞬，便口吐黑血断气了。
秦九歌一个激灵，立即松了手。
小丫鬟软软倒下，她的后颈上扎了一个暗器，叫秦九歌警铃大作。
耳尖敏锐地捕捉到暗器破空的声音，她脚尖轻踏躲过，飞身而起，朝着射出暗器的车夫袭去——
借着清朗的月光，她看清了车夫的脸，瞬间脸上血色褪尽。
“是你？！”
02
车夫没有给秦九歌任何反应的时间，出手如风，直直朝着她最脆弱的脖子袭来。
秦九歌立即侧身，抓住他的手不放，腰如细蛇，几个步法便紧紧缠住了他。
这个人的脸，就算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陈东宇，上一世受徐瑶瑶所托强jian了秦九歌的男人！
他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整件事是徐瑶瑶的手笔。
那些被人压在身下、身体被撕裂的记忆涌上，秦九歌被恨意所笼罩，她猩红着双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杀了这个强jian犯！她要替上辈子的自己报仇！
陈东宇显然没有料到，秦九歌的身手竟然这么好，不过几招，他就陷入颓势。
“妈的！”陈东宇暗啐一声，从袖口里划出一个暗器，还未出手，就被秦九歌掐住了手臂。
她的手掌在陈东宇的手肘处狠狠一拍，那尖利的暗器转了个方向，径直陷入了陈东宇自己的下巴里。
片刻之间，他就跟那个小丫鬟一样，口吐黑血，死得透透的了。
秦九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她浑身的汗毛便猛地炸开。
——这条巷子被重兵包围了！
她被恨意蒙蔽，一心只想着怎么杀死陈东宇，竟然没有听到那么多的脚步声。
“抓刺客！”不知是谁带头喊道，那些带刀的人冲了进来。
秦九歌没有选择的余地，一跃而起，翻过围墙，闯进了那座安静得如同坟墓一般的宅院里。
果然，里头杂草丛生，秦九歌的每一个脚印都会留下痕迹。
她只得借着夜色，在屋顶和围墙上穿梭。
幸好她的轻功了得，但那群追兵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竟紧紧跟了上来。
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越是紧急就越冷静。专门挑着阴暗难走的地方，最终跑到了一栋灯火通明的木楼后院。
追兵就在不远处，哪怕夜色深重，只怕也已经记住了她的打扮。
秦九歌狠了狠心，直接翻上了楼，就跟蜘蛛侠一样，从窗口钻进了一间角落的屋子里。
里头只有一个哼着歌的女子，秦九歌踩着猫儿一般无声的脚步，潜到她身后，抬手将她敲晕，搬到了床上。
紧接着，她屏住呼吸，提心吊胆地等楼下的追兵去往另一个方向，才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但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再次把秦九歌的那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03
“花灵姑娘，快别歇着了，楼里来了贵客，妈妈叫所有人出来迎接，赶紧的！”
秦九歌喉头一紧，目光扫过被自己打晕的花灵姑娘，只觉得头疼。
下意识就应了一声：“知道了。”
外头一片纷乱，小厮也没听出里头人的声音不对，说了一句你快点就去了下一个房间。
秦九歌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环顾四周，轻纱帷幔，鼻尖弥漫着甜腻的香气，梳妆台上摆了满满的胭脂首饰，都是廉价却精致的东西。
这里看起来是个青楼，而花灵姑娘被她打晕了，等会儿要是没人出现，会不会有人进来找？
秦九歌一番思量，最终决定扮成妓子的样子，先想办法混出去。反正追兵应该只知道刺客是个穿竹青衣服的男子，不会往妓子身上想。
在衣柜里找了一套衣服换上，再用薄纱蒙住半张脸，一个窈窕婀娜的青楼女子便出现在了铜镜里。
她迈着小碎步推门出去，就见老鸨站在楼梯口里唤着：“赶紧过来！贵客点名儿让最标致的姑娘过去，仔细着点伺候！”
秦九歌低着头磨磨蹭蹭走过去，老鸨便伸手往她腰上掐了一把：“小贱蹄子，要不是人手不足，老娘定要教教你规矩！还蒙着个面纱，赶紧摘了！”
她咬牙忍着痛，眼眶顿时变红，哑着声音道：“妈妈，我有些病了，怕过了病气给贵客。”
老鸨没好气地道：“罢了罢了，你去送个酒就出来！别到处丢人现眼。”
“是。”她低眉顺目应下。
老鸨奇怪地看了她两眼，这花灵病了一场，声音哑了不说，脾气也变温吞了。
秦九歌跟着送酒的姑娘一起去拿了两壶酒，往楼顶的停暖阁走。
还没上到顶楼，就见到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两个大汉站在楼梯口，视线冷冷扫过她们几人，似乎在打量她们有没有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好一会儿才放行。
秦九歌在看见飞鱼服的时候，一颗心就提了起来。那可是锦衣卫啊，心狠手辣的酷吏之名流传后世呢，幸好没有为难她们这群女子。
她刚松了一口气，手托酒水推门进去，就被滚烫的液体浇了满头。
——刺鼻的血腥味传来，入目之处，一片鲜红。
04
新鲜的血液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落，面纱沾了血，紧紧贴着她的口鼻，一时间有些窒息。
但更让秦九歌窒息的，是停暖阁里的惨状。
——身穿宽袖长袍的男子站在中央，满手猩红，他面前仰面倒下一个肥胖的中年老爷，胸口上开了一个洞。
开门的那一瞬间，正是男子把手抽出来的时候，血溅了满屋，什么雅致的摆设都成了鬼屋里的道具。
秦九歌只是吓懵了一瞬，她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但跟在她身后的姑娘就有那么大的胆子了。
“喀啦”一声摔了手里的酒水，发出极其刺耳的尖叫。
“啊——！杀、杀人了！”
杀猪般的惨叫似乎引起了男子的不满，他往门口瞥了一眼，秦九歌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目光，浑身的警报都响了起来。
他黑衣锦袍，袍角绣着的金蟒华丽而危险。凌厉的五官如同世间最耀眼的业火，明知会粉身碎骨，还是吸引着世人飞蛾扑火。
秦九歌觉得，自己仿佛见到了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玉面阎罗，偏他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那画面诡异得可怕。
下一秒，她身后止不住尖叫的姑娘就被锦衣卫捂住嘴拖了下去。
秦九歌的额角沁出冷汗，她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离开。
就见男子对她招了招手，声音慵懒而随意：“来得正好，把你手里那壶酒喂徐大人喝下去。”
秦九歌这才注意到，停暖阁里还有第三个人，正是一位缩在桌椅后头的清瘦男子。
被点了名，徐大人才探出头。
她立即捏紧了酒壶，力道大得几乎可以把青瓷碾碎。
眼前那个被吓得跟狗一样的徐大人，正是她的亲生父亲——徐谨之！母亲病重，他竟然还有心思跑来青楼？
秦九歌捧着手里沾满血迹的酒壶，没有任何犹豫地朝着徐谨之走过去。她恨不得往酒壶里下毒，看着徐谨之一口一口喝下去。
可是有那名男子看着，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跪坐在沾满血迹的地毯上，双手捧上酒壶。
徐谨之根本顾不上她，跪行着爬到男子面前，不要命似的往下磕头：“百里大人，是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您饶小的一命！”
05
“饶命？”百里苍长眉一挑，坐在梨花木椅上，居高临下的气势，仿佛俾睨天下一般。
“我很欣赏徐大人与顾大人肝胆相照的情谊，所以把这壶沾了顾大人的血的酒送给你，好让你们骨血交融，从此兄弟一体，怎么就要了你的命了呢？”
秦九歌垂首，静静听着男子的话，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徐谨之跟那个死去的顾大人应该是好友，不知道为什么激怒了这位百里大人，顾大人死了，徐谨之也没得到好。
她心底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痛快，要是百里大人在这里杀了徐谨之，她或许还能大笑出声。
秦九歌以为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一个妓子，却没察觉，一个女子在这种情况下还冷静自若，是极其不自然的事。从她进屋的那一刻起，百里苍的视线就落在她身上了。
刚才她眼底转瞬即逝的笑意没有逃过百里苍的眼睛。
他顿时没有了为难徐谨之的兴致，也懒得听他跪地求饶，懒懒地撑着额角叫人进来：“送徐大人回去。”
徐谨之如获大赦，又连磕了三个头，才被锦衣卫拖着扔了出去。
秦九歌有些失望，看来这百里大人雷声大雨点小。徐谨之不在这里，她也该退出去了。
眼看着都走到了门口，背后却传来一股劲风，直接将两扇门关上了。
不仅如此，她脸上的面纱也被拂了下来。秦九歌的头皮发紧，她连忙去捡地上的面纱，却见一双沾了血迹的青靴踩在了面纱上。
“怎么？想遮住脸？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百里苍的声音冷冽如寒冰。
她根本不敢抬头，只能装着柔弱：“大、大人……”
却被百里苍拂袖甩到了墙上，撞得她喉头一股腥气。
秦九歌的整张脸总算暴露在百里苍面前。
“你是辅国公府的……”百里苍沾满血迹的手捏着她的下巴，微微眯眼。
刹那间，秦九歌看见他的眼神大变。
“不对，这个长相……你到底是谁？！”
秦九歌这才发现，自己鼻尖除开血腥味，还萦绕着一股药味。她总算察觉到了异样——她脸上用来易容的药粉化掉了！
“我最讨厌这张脸了。”百里苍掐住了她的脖子，眼神嗜血而疯狂：“根据你的回答，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秦九歌心中大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原本的容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怎么会激得百里苍突然发疯？！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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