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俄乌战争,俄罗斯与西方世界的矛盾正愈发加剧,而这种水火不容的紧张关系甚至已经蔓延到一些至关重要的国际组织:
当地时间3月21日,俄罗斯“公正俄罗斯党”议员向俄罗斯国家杜马(俄联邦会议下议院)提交了俄罗斯退出世界贸易组织(WTO)的法律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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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很多国人预料的是,俄罗斯这个世界大国加入WTO的时间远比中国要晚:直到2012年8月,俄罗斯才正式成为WTO的第156个成员国。而俄罗斯为此进行的申请马拉松长达19年之久,远超我国15年申请的记录。
造成俄罗斯入世如此艰难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加入WTO需要单独与每一个希望建立贸易联系的成员国谈判,这本身就是一趟耗时漫长的“长征”;
其次,出于地缘政治因素考虑,俄罗斯与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这两个关系最亲密的国家建立有单独的“俄白哈关税同盟”,俄罗斯就意图以该关税同盟的身份“集体入世”,由此遭到西方国家的普遍反对;
最后,加入WTO的核心要求就是要降低双边关税,令双方货物都可自由进出对方市场。但俄罗斯国内经济发展状况极度贫弱与不均衡,在政治上更是与西方世界长期敌对,可以想见,无论是出于保护本国产业的考虑,还是出于对西方的本能忌惮,俄罗斯对加入WTO这件事始终都是充满戒心的,相关谈判自然尤其艰难。
俄欧世贸谈判
但无论如何,俄罗斯最终还是在2012年加入了WTO大家庭,而这8年多的实践 也证明,加入WTO对俄罗斯确实是利大于弊:
通过加入WTO,俄罗斯得以引进全球资本与技术,促使俄国本土企业进行自我改革,建立健全国内经济环境,提高俄企业、产品乃至全国经济的整体竞争力;
通过加入WTO,俄罗斯得以获得WTO框架下的多项优惠政策,俄国优势商品得以更加顺利的进入全球各国市场,提高了俄罗斯的外汇收入;
通过加入WTO,俄罗斯也可以更加便捷的与中国进行商贸合作,反过来成为俄中两国建立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坚持物质保障。
但这一切在3月21日这天似乎就要戛然而止了:
为了保护俄罗斯联邦国家利益和实行保护主义政策,这份在当地时间3月21日正式向俄罗斯国家杜马提交的法律草案建议,废除2011年12月16日在日内瓦签署的《关于俄罗斯联邦加入的议定书》,以及废除于2012年7月21日生效的《关于批准俄罗斯联邦加入的议定书》的联邦法律,以此作为对(美西方)制裁的回应。
WTO
让俄罗斯退出WTO,就可以作为对西方制裁的回应?但凡稍微有点经济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思维逻辑实在过于情绪化。但这正是问题所在——强烈的保守主义、民族主义和反西方情绪,的确可以成为俄罗斯退出WTO的最强烈借口。
其实说白了,WTO这个由西方世界发明的跨国贸易合作组织,其最根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打造一个经济更加开放、自由的世界,而是为西方的利益服务:
正是因为自己先发展起来,成为发达国家,西方国家才希望能在殖民地经济模式垮台后继续向全世界出售自己的优势工业品与资本,同时继续从全球各地进口廉价工农业消费品和各种服务。
说的再简单点就是,WTO本质上就是西方国家用来吸全世界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血的工具,只不过在这个被吸血的过程中,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也能赚到真金白银,以此作为自己做大做强的本钱。
WTO
所以对于拥有强烈的保守主义情绪、基本没啥发展野心、对西方更是充满反感的俄罗斯民族主义而言,加入WTO与西方世界“同流合污”,就满满都是弊端了:
这意味着俄罗斯必须彻底对西方世界敞开自己的经济大门,接受西方规则的约束,从而导致本就良莠不齐的本国产业加剧破产和失业风险,进而令俄罗斯的经济政策丧失独立性,最终甚至对俄罗斯的国家安全和社会制度产生实质性威胁。
所以退出WTO能对西方世界产生什么报复?顶多就是令西方世界丢失一个本就不算油水太多的俄罗斯市场,而俄罗斯却将因此失去整个世界。但对那些自加入WTO以来就对西方资本家们耿耿于怀的俄罗斯民族主义、保守主义和反西方阵营而言,这场战争无疑就是彻底与西方撇清关系的最好机遇。
至于世界、未来什么的,一向耿直的俄罗斯人还真的没有想太多。
制裁俄罗斯
当然不管下面的人如何想,普京才是真正能决定这种大事的人,而这也是我们最大的疑惑所在:以普京的谋略,不至于看不出WTO对俄罗斯究竟是好是坏。那么普京真的会纵容手下这些民族主义者如此“群魔乱舞”么?
其实我们可以从一个小细节窥探普京的真心:
此次提出该议案的俄杜马议员并非来自俄罗斯最大、同时也是普京本人所领导的执政党“统一俄罗斯党”,而是在野党“公正俄罗斯党”——该党于2006年才成立,在总席位450席的国家杜马中仅有23个席位,为第三大在野党。
相比国家杜马席位高达343个的执政党“统一俄罗斯党”,“公正俄罗斯党”可谓是位卑言轻,非要提交这种很容易就搞个“大新闻”的草案,其实多少就是有些趁乱博出位、对国内因西方制裁而爆棚的民族主义心理大搞政治投机的味道。
但必须注意到的是,该党的创始人兼现任党首谢尔盖·米罗诺夫其实和普京非常亲密——早在上世纪90年代,米罗诺夫就曾在圣彼得堡以市议会议员的身份与普京共事,是西方俗称的普京政治集团“圣彼得堡帮”的核心成员之一。
因此在米罗诺夫离开圣彼得堡成立“公正俄罗斯党”后,虽然曾两次代表该党与普京争夺总统宝座,但西方观察家均认为这不过是普京在故意给自己“创造”一个“对手”,以体现俄罗斯的“民主”,同时也能分流真正对手的选票罢了。
搞笑的是,到2018年俄罗斯大选时,米罗诺夫还真的“不装”了,直接宣布全党放弃争夺总统宝座,全力支持普京竞选。
公正俄罗斯党
到此事情也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保守主义、民族主义和反西方阵营是普京维持统治的三大支柱力量,而如今这些力量因与西方的矛盾变得情绪化,退出WTO就是这种情绪的具体表现。普京就算明知这种情绪不理性,也必须在一定程度上对其妥协,以换取他们对自己的支持。
但如果是由“统一俄罗斯党”提出这种明摆着就是自杀的法案,一旦出现一些偏差,那么身为该党事实上话事人的普京将很难有回转的余地——西方世界完全可以将其归咎于普京的独断专行,宣称俄国的经济困难都是普京下令退出WTO造成的,而俄罗斯国内的民众和因WTO而获益的国内企业也会将矛头指向普京;
而如果让这种位卑言轻的在野党提出这种法案,先来试探一下全国和西方的口风,这显然就容易操作得多:西方世界不好再直接怪罪普京——毕竟在野党议员乱张嘴这种事情,西方自己才是真正的“专业人士”;真造成什么负面后果,米罗诺夫就当是为盟友挡一枪罢了。
普京
所以,俄罗斯真的会退出WTO么?至少从现在这种“让在野党先上”的举动来看,普京本人对此还是相当谨慎的——他很明白这种做法完全是“杀敌八百自损三千”。
但从这种议案可以被公开提出本身来看,我们显然也不能太过乐观,因为这说明现在的整个俄罗斯上下都处于一种因与西方对抗而极度亢奋的状态中——在普京自己都拿出核力量威胁西方之后,他也的确不能怪罪下面的人拿WTO来发泄反西方情绪了。
相比是否退出WTO,这种情绪显然才是对俄罗斯而言最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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