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杜拉斯是著名的法国女作家,以叛逆、另类、大胆等特点闻名于世。她的小说作品常常以个人特立独行的真实经历为故事蓝本,畅所欲言、挥洒自如地深度揭示女性的内心世界,同时深入探讨男与女、自我与社会、生命与生存、精神与欲望等问题。

杜拉斯有着非常丰富多彩的情爱生活,而她本人也从不介意将自己的经历暴露在读者面前,甚至有意让读者知道小说的女主人公就是她自己。有人骂杜拉斯“总是描写淫妇的世界”,杜拉斯却直言:如果没有当作家,我会当一名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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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杜拉斯之外,这个世界上大概再也找不到女作家会这样说自己了。何况,她还是那么著名的女作家。她的代表作《情人》的开头,是世界上最为著名的小说开头之一,如诗般抒情,无尽沧桑尽在其中: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的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而想要了解杜拉斯的一生,明白她为何会变得那么叛逆、另类,都要从这部《情人》入手。在这部小说中,杜拉斯以沧桑的视角、直白的口吻,讲述了自己年轻时与一位中国富家公子之间的爱欲故事,同时也涉及到家庭与社会。故事内容触目惊心,同时也改变了杜拉斯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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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详情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1914年,杜拉斯出生于越南嘉定市,父母都是小学教师,从法国来到法属殖民地工作。杜拉斯是家中唯一的女孩,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哥皮埃尔是个性格暴躁、好吃懒做的人,小哥哥保罗则是个心地善良、性格软弱的人。

杜拉斯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都在越南度过,家境非常贫寒。在杜拉斯7岁时,她的父亲不幸早逝,由母亲独自承担家庭的重担。为了养活三个孩子,母亲用辛苦攒下的钱买下了一块土地。但不幸受到殖民当局的欺骗,买到了一块每年要被海水淹没六个月的盐碱地。这使母亲的情绪变得极为反复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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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非常溺爱大哥皮埃尔,任由他胡作非为、花天酒地,甚至是虐待弟弟妹妹。这不仅仅是因为感情,还跟社会环境密切相关。长期以来,长子被看成是父权的第一继承人,是家族的主人和象征。因此,当父亲死去之后,皮埃尔自然就替代了父亲成为家长。母亲对大哥其实不仅有着母爱,还有一种类似于妻子对丈夫的顺从。

在童年时期没有得到充分的母爱,往往会给人的精神世界带来不可弥补的创伤。再加上生活的穷困潦倒,父亲的早逝导致的父爱缺失,大哥的虐待,杜拉斯在年少时就饱尝了人生的艰辛与痛苦,变得极为敏感、叛逆。

当然,这还不足以使杜拉斯变成日后那个另类、反叛的杜拉斯。对杜拉斯产生决定性影响的,是15岁时与中国富少李云泰的相遇。那段畸形、堕落的爱恋,以及家人的视若无睹甚至火上浇油,将使杜拉斯成为那个直言“自己如果没成作家会成妓女”的杜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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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岁半的杜拉斯,已经长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她白天在西贡的法语学校上学,晚上住在寄宿学校。贫穷的杜拉斯挤在一群富人的孩子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因此,她虽然长相秀美成绩优秀,但却得不到同学和老师的喜爱。

在《情人》中,杜拉斯曾用如诗般的语言描写当时自己在那个环境中的痛苦感受:没有四季之分,我们就生活在唯一一个季节之中,同样的炎热,同样的单调,我们生活在世界上一个狭长的炎热地带,既没有春天,也没有季节的更替嬗变

杜拉斯变得更加敏感、自卑、叛逆。她想得到爱,想得到钱,想得到别人拥有的一切。正是在这种痛苦而无助的心境下,杜拉斯遇见了中国富少李云泰。当时,刚过完暑假的杜拉斯坐船渡湄公河前往西贡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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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杜拉斯穿着非常不得体的衣服,类似于一个“小娼妇”。她穿着一件透明的开领很低的裙衫,一顶玫瑰木色的帽子,一双镶着金条带的旧高跟鞋,嘴上擦着浓口红,脸上还涂了粉。其中有些衣服,还是杜拉斯母亲穿旧的。似乎她的母亲,有意让她去招蜂引蝶,尽管她还是个学生。

在河水汹涌流淌的湄公河上,杜拉斯那纤细修长的身影深深吸引住了中国富少李云泰。李云泰是个花花公子、情场老手,并未因杜拉斯年纪小而抑制住内心的冲动,而是走上前去与杜拉斯搭讪。

李云泰已经年近30,对于当时的杜拉斯来说可谓是“大叔”。不过,杜拉斯却没有冷漠拒绝李云泰。因为李云泰身上的名贵西服,散发出的高级香水味道,不远处停放的豪华汽车,都深深吸引住了杜拉斯,使她的心中泛起了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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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船之后,李云泰提出要开车送杜拉斯去学校。对此,杜拉斯没有拒绝。在这之前,她一直非常羡慕那些有车接送的同学。但这是一个将使她抱憾终身的决定。在《情人》中,杜拉斯满怀悲戚地写道:从此以后,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就要惋惜不已抱憾终身了

从此以后,杜拉斯的生活发生了明显改变。她像别的同学一样有车接送,并且还是最为豪华的汽车。她时常跟着李云泰去高级餐厅吃饭,时常收到昂贵的礼物。可这一切的代价,却是杜拉斯的纯洁。

时间没过去多久,李云泰便对杜拉斯下手了,尽管当时的杜拉斯年仅15岁。在一间阴暗的屋子里,杜拉斯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纯洁。她没有抗拒,并且努力表现得自轻自贱。她对李云泰说:我希望你对我,像对那些女人一样

经过那一次后,杜拉斯忽然感觉自己变老了。那不是生理上的老,而是精神上的老。尽管当时的她依旧是15岁,可她任由自己被糟蹋,或者说糟蹋自己。她从内心深处感觉自己老了。在《情人》中,杜拉斯对这种心境有极为细致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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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杜拉斯便成为了李云泰的情人。纸是包不住火的,丑事到底还是传到杜拉斯母亲那里。母亲愤怒地把杜拉斯关在屋子里,狠狠地撕碎她的衣服,把她按在地上毒打,甚至辱骂她是“妓女”“娼妇”。

但是,母亲却没有让杜拉斯和李云泰断绝来往,甚至还不拒绝李云泰送的贵重礼物。皮埃尔更是怂恿杜拉斯,维持跟李云泰的关系以捞取好处。事实上,对于杜拉斯和一个比她大很多的中国男人的关系,母亲内心也极为煎熬。她一方面看不起李云泰这个中国人,另一方面又希望能用他的钱。

母亲之所以打骂杜拉斯,并不是因为杜拉斯行为不检点,而是担心杜拉斯因为和中国人交往,就会失去在婚姻市场中的价值。毕竟在那个时代,西方人认为自己是最优越的,看不起东方人。母亲其实是站在男权立场,用男权的眼光看待女儿,把女儿看成商品,在意的是女儿在婚姻市场中的交换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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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斯在《情人》中悲哀地写道:这个小姑娘(指少女时的杜拉斯),她也渐渐长大了,她今后也许可能懂得这样一家人怎样才会有钱收进。正是这个原因,母亲才允许她的孩子出门打扮得像个小娼妇似的……

李云泰虽然是个富家公子哥,但在杜拉斯家人面前却抬不起头。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年龄比杜拉斯大太多,而是因为他是一个中国人。李云泰为了讨好杜拉斯的家人,曾多次邀请他们一起吃饭,还送贵重礼物给他们。但是,李云泰却常常受到羞辱。

受到杜拉斯家人的羞辱之后,李云泰往往又会把怒气发泄到杜拉斯身上。年少的杜拉斯,除了默默承受、默默流泪之外,别无他法。

但即使是这样,李云泰和杜拉斯之间还是拥有了真感情。爱,是世界上最难懂的东西了,说不清道不明。可是,他们又都知道这段感情不会有结果。于是,他们努力克制感情,将一切变得如同交易,以极为怪异的方式持续着恋爱关系——李云泰给钱,杜拉斯则任由李云泰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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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泰的父亲要求李云泰马上和“白人小娼妇”杜拉斯断绝关系,否则就不认李云泰这个儿子。李云泰整天游手好闲,只知道花钱而不知道挣钱,如果被父亲赶出家门,那么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生活。

李云泰跪在父亲面前,哭诉自己对杜拉斯的爱。或许,直到这个时候,李云泰才明白自己有多爱杜拉斯。可是李云泰的父亲根本不为所动,要求李云泰与一位同样出自豪门的中国姑娘结婚。

分别之前的那天,李云泰第一次像对待恋人那样对待杜拉斯。然而,他们所感觉到的却没有甜蜜,只有绝望。李云泰和杜拉斯抱在一起痛哭,一起绝望痛哭。李云泰所能做的,只是花钱帮杜拉斯买好返回法国的船票。

李云泰动情地对杜拉斯说:我再也不能得到你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从此,李云泰消失在了杜拉斯的生命之中,变成了一个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一个越来越遥远的模糊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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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那天,杜拉斯在船上拼命眺望河岸,但李云泰始终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直到船缓缓开动之后,杜拉斯才发现那辆黑色轿车,想必此时他也正在车里看他。杜拉斯后来在《情人》中写道:

她知道,他在看她。她也在看他。她再也看不到他了。她看着那辆黑色汽车急速驶去。最后,汽车也看不见了。港口消失不见了。陆地也消失了。

杜拉斯回到法国之后,很快进入了大学学习。此时的杜拉斯已经长成了一个大美人,身边聚集了很多的追求者。杜拉斯虽然并不是来者不拒,却也格外放纵,表现出了令人咋舌的开放。这是因为她过于孤独,试图通过自我放逐来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总之,因为年少时的那段经历,成年后的杜拉斯变得极为另类,做出了很多荒唐怪异的事情。比如她竟然把丈夫和情人拉到了一起,劝说他们和平共处。她的丈夫罗贝尔出身于法国的显贵家族,父亲是副省长,人也长得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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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震惊的是,罗贝尔竟然真的接受了这件事,接受了第三者的存在。但即使是这样,杜拉斯的心也没有被收住。杜拉斯也丝毫不在意别人的评判,仍然过着我行我素的生活。

此时的她,已经是有名气的作家了。但她却口无遮拦地说,我爱男人,我只爱男人。她还说,如果没有当作家,我会当一名妓女

即使是写杜拉斯传的传记作家,也很难弄清她到底有过多少个男人。在年近70的时候,杜拉斯仍和27岁的安德烈亚相恋。安德烈亚从中学时代就开始崇拜杜拉斯,两人上演了一段传奇之恋。

在杜拉斯传奇的一生中,有过许多爱人,但在她心中占据最为重要位置的,却仍是15岁那年遇到的李云泰。老去后的杜拉斯,在回首往事时曾感叹她曾在文章中写道:他(李云泰)使我生命中的其它爱情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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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泰其实曾多次来过法国,但他终究没有鼓起勇气去看杜拉斯。他还去过当年他们相遇的地方,追忆那段早已消逝在时光深处的爱恋。但直到李云泰80多岁了,当他最后一次来到巴黎,才忍不住给杜拉斯打了个电话。

杜拉斯等李云泰,已经等了半个多世纪了。即使分别了那么久,杜拉斯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的声音。李云泰在电话中对杜拉斯说:

我去西贡看过你母亲,我知道你一直在写作,我为你小哥哥的早逝感到难过。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我依然爱你。和过去一样,我依然爱你。我不可能不去爱你。我爱你,将一直爱到死去……

杜拉斯听得泪如雨下,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当年发生在越南的一切。许久过后,她在稿纸上写道: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的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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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杜拉斯以沧桑的视角、抒情的文字追忆了年少时的往事,将那段真是的经历写成了《情人》一书。虽然,《情人》因大尺度描写和露骨的内容引发了不少争议,但它的价值还是使世界震惊。

1984年,《情人》荣获法国文坛的最高奖项——龚古尔奖。随后,《情人》被翻译成了数十个版本,深受世界各地的作家、专家以及普通读者喜爱。

中国当代的著名作家王小波,即受杜拉斯《情人》的影响非常深。王小波曾感叹:读到《情人》,我知道了小说可以达到什么样的文字境界。王小波还说:《情人》使我深感冒犯,我总觉得,这样的好作品应该是我写出来的。因此,王小波也想要冒犯杜拉斯。

除了王小波之外,李洱、史铁生、林白、夏商等著名作家也深受《情人》的影响。这是因为《情人》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在讲述杜拉斯的经历,但它并非一部普通的现实主义小说,也不是作者的传记或半自传体小说,而是一部从女性的角度出发,对人生问题和人类生存困境的思考的作品,对性、爱情、贫穷、自由和死亡等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拥有厚重的思想深度和主题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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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在现实的基础上创造了一个荒诞而又充满诗意的空间。荒诞的根源是无秩序世界里强权意志和个体意志之间的冲突,由人物的生存空间延伸到了内在的精神空间。在《情人》中,原生家庭便是一个摧毁杜拉斯的空间,而原生家庭之所以会荒诞,则主要是因为残酷的现实对母亲所进行的压榨。

正是因为有一个荒诞而绝望的家庭,杜拉斯与李云泰之间的荒诞而又绝望的爱恋才会自然而然地发生。在《情人》中,杜拉斯大胆地重现了当年之事,展现了一位堕落的少女和中国富少之间的痛苦爱恋。杜拉斯在写作时毫不避讳细节描写与真实感受,使一切变得真实得令人心痛。

《情人》中的杜拉斯是病态的,因为现实扭曲了人性。但是,青春期的萌动又为她打开了一扇窗户。只可惜,这扇窗户通往的世界并不单纯美好。年少的她在遇到李云泰之后,如同妓女般出卖自己,试图使自己的内心找到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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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龄的差距,种族的差距,家庭的差距,所有的一切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堵厚重的墙。他们无力穿越阻挡,只能绝望地相爱。而杜拉斯虽然看似是被动者,只能屈辱地承受着一切。但她其实也在主动审视富少,拥有主动审视男人的权力和自觉。这是女性自主意识的觉醒。

此外,《情人》以沧桑的视角、悲凉的语调以及优美的语言对青春之恋进行追忆,就像是一幅优美、抒情的画卷,又像是一首悲凉的哀歌。谁不曾有过青春,谁不会老去?以暮年的视角追忆青春,能够激起每一位读者的共情。

因此,《情人》虽然描写的是荒诞的爱恋,其中不乏丑陋的那方面的描写,但展现的却是青春的美好,反映的是生命的真实以及生活的真相,呼唤的是健全的人性以及有温度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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