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A大有位高岭之花,名字叫江悬,是出了名的难撩,却偏偏被同样称为高岭之花的许南枝撩上了,今天小编就来聊一聊关于甜文推荐高干?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甜文推荐高干
【完结】A大有位高岭之花,名字叫江悬,是出了名的难撩,却偏偏被同样称为高岭之花的许南枝撩上了。
两人恋爱的时候平平淡淡,就连分手的时候也是平淡之极,让大家不禁怀疑这两人到底是不是真心相爱。
江悬和许南枝在一起后一直都不确定对方喜不喜欢自己,在一起的那三个月,两人之间的互动也只停留在拥抱。
在一个四下无人的夜晚,他慢慢凑近许南枝,却就在快触上的一刹那,对方偏头躲开。
为了弄明白许南枝到底喜不喜欢自己,他用了最幼稚的方法——向许南枝提了分手。
许南枝什么都没说,只淡声回了个“好”字,两人短暂的关系就此结束。
后来有天江悬在自己房间的床底下发现了一只高中时期收到的千纸鹤,他拆开一看,发现上面写着一段话。
——我不是玫瑰,也不是松柏,我的名字叫贫瘠,因你而有了四季。
太阳壮烈牺牲后,烈日的余晖不肯弃甲曳兵,固执地突出重围,透过帘缝打在地板上。
今天舞蹈室没有排课,许南枝有了个难得的休息日。
因为昨晚睡不着,她练了很久的舞,所以今天根本起不来,昏昏睡到了将近晚上六点。
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许南枝缓缓睁开眼,模糊中看见帘子小幅度地晃着,她很想醒来,但身体却像被石块压着似的动弹不得。
胸口还闷闷的,气息像是被扼住了一般,让她有种垂死的濒临感。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了,许南枝早就习惯了,于是彻底摆烂,反正该醒的时候总会醒的。
一想到这,她翻了个身,腿夹着被子打算继续堪堪睡去。
就在睡意再次席卷,快要将其淹没的时候,手机铃声好死不死地响了起来,酝酿好的睡意被打了个稀碎。
知道自己电话的人并不多,许南枝猜这个点能给她打电话的应该就是南乔了。
被困意的余味勾得心烦气躁的许南枝皱着眉摸了摸被压在枕头下的手机,睁开一只睡眼看见那熟悉的名字,二话没说就挂了。
恼人的铃声戛然而止。
许南枝的心松了一下,终于清静了。
可清静不过几秒,烦人的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按道理来说,只要她一挂电话,南乔就会很识趣地不会打第二次,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许南枝慢悠悠地爬了起来,划开手机打开免提扔在边上,按了按自己睡得发疼的脑袋,喂了一声。
因为睡了一天了,她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像是感冒了一样。
“别睡了大小姐,这都几点了?!”南乔出声质问。
许南枝悠悠地瞥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不在意道:“不是才六点吗?”
“……”南乔沉默了几秒后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是睡了一整天吧?我早上发的消息你看了吗?”
睡意散了不少的许南枝穿起拖鞋拉开关了一天的窗帘,随后给自己倒了杯水。
“什么消息?”她问。
一听许南枝这么问,南乔知道自己猜对了,隔着屏幕竖了个大拇指,不禁叹道:“牛逼,你不愧是睡罗汉啊……”
“过奖了。”许南枝语气恹恹,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她进了卫生间,边挤着牙膏边问:“所以你发了什么给我?”
“啊,”两人扯了这么久,南乔这才想起来正事,“就是前几天约的剧本杀,店里帮我们拼到人了,晚上七点的场。”
许南枝刷牙的动作一顿,吐了口泡沫,含糊道:“真拼上了?”
“那不得是真的?”南乔神秘兮兮道,“听说是俩帅哥。”
许南枝:“你怎么知道是帅哥?”
“这还不简单,”南乔说,“DM给我们拉了个群,我看其中的一个朋友圈看到的。”
许南枝挑了下眉,问:“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好像没有发朋友圈,”南乔语气里有些可惜,但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他朋友那么帅,他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就像我这么漂亮,作为我朋友的你不也长得国色天香吗?”
许南枝笑了一声:“你还真是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南乔啧了一声:“我难道不漂亮吗?况且,你确实也长得不错啊。”
许南枝用掌心接了捧水往脸上打,随后拿着洗脸巾擦去脸上的水珠。
她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
确实,许南枝长得不错,而且不仅是不错,甚至是可以说长得出众。
一张脸巴掌大小,眉不画而黑,唇不画而红,眼睛尾处微微上扬,鼻侧处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点缀,恰到好处。
按理说这样的长相可以说是像极了一只魅惑的狐狸,可偏偏气质清冷,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感觉,像极了不可亵|玩的白莲。
“哪家剧本杀啊?”
许南枝问。
南乔:“老地方,幕维。”
电话那头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在吃东西。
说是老地方,其实许南枝也就去过一次,她生活简单,大多时间都花在了跳舞上,那也是她唯一一次玩剧本杀,还是南乔好说歹说她才答应的。
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许南枝原本以为拼不到人的,因为剧本杀通常都是几个朋友组好了队一起去的,况且都拼了好几天了,没想到最后一天拼上了。
感受到身上的疲惫感,她突然有些后悔。
许南枝手撑着盥洗台,突然问:“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没想到南乔很爽快地来了一句:“当然可以了。”
可还来不及高兴,南乔又接着用不过来了个转折:“临时跳车要承担全场费用,只要你能把全场人的钱都付了,你爱来不来都随便,对了,一个人一百二十八,这个场总共五个人,嘶,那应该有……”
“别算了,”许南枝忽然来了力气,说,“你现在开车来接我吧 。”
南乔狠狠拿捏了许南枝守财奴的特性,她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碎屑,爽快道:“好嘞。”
许南枝回房间换了套衣服,偏休闲挂的,简简单单的白衣黑裤。
她懒得化妆,于是戴了个口罩,又挑了个防蓝光的黑框眼镜戴上。
南乔从家里开到许南枝家楼下至少要二十分钟,她见时间还没到,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了一会儿。
过了几分钟,许南枝收到了南乔的一条语音。
“我快到了,你来楼下等我吧。”
语音里还夹带着风声,可见南乔开小电驴的速度挺快的。
许南枝回了个“好”字后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路过门口的落地挂衣架时,她瞥见了帽子。
她顺手取下帽子往自己脑上一戴,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地出门了。
许南枝住的小区没有电梯,不便的是她还住在六楼,为了不让南乔久等,她加快了步子。
此时外头的天已经暗了,只剩几缕霞光点缀,衬得天空就像扎染的衣服。
不远处的一颗槐树下聚着一群人,许南枝看南乔还没到,就朝着槐树的方向走去,想看看有什么热闹。
走进一瞧,发现是两个老人家在下象棋,此时的棋局仿佛陷入了僵局。
“啧,怎么还不下,行不行啊你?”
其中一位摇着蒲扇的老人催促,看着棋局仿佛有些紧张。
另外穿着汗衫的老人锁着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哎呀了一声道:“别催别催,我不正在看着嘛?”
“你都看多久了?”
“就是就是,老李,你这走一步棋怎么想那么久?”
边上的人附和,这让老李有些躁,心里头焦着,头上冒着细汗,像是急的。
“啧,下哪呢?”老李怨了句,“刚刚都想到了,被你们一说又乱了。”
此时,棋盘上突然出现一只纤细的手指,手的主人点了点一个位置,轻言了声:“这。”
老李顺着那望去,立马道:“对对对,就是这!”
说完,他把马移了过去,和車一同围剿着对方的将。
——胜负已分。
同老李对阵的老张大腿一拍,唉地叹了口气,拿蒲扇指了指许南枝:“就知道你站在老李后头准没好事儿。”
老李一把夺过老张手中的蒲扇,翘着腿给自己扇风,护道:“你别指着南枝,我本来就是要走这步棋的。”
老张不信,觉得自己准是败在了小丫头的手里,觉得不服,想扳回一局,于是道:“南枝啊,你陪我下一局吧。”
许南枝笑笑:“我今天有事。”
“什么事儿?”老张说,“你婶儿还说要让你来家里吃饭来着。”
许南枝:“和朋友出去玩。”
“出去玩?”老李听此,立马道,“出去玩儿好啊,按我说年轻人就该多出去玩儿,别整天把自己闷在小小的套房里。”
“唉,怎么就非是今天呢?”老张说,“你婶儿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叫你去家里吃饭。”
老李听了,一把拆穿:“我看吃饭是假,介绍南枝和你刚从国外回来的小儿子认识才是真的吧?”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老张抢回扇子,回了句:“就你话多!”
“枝枝!”
许南枝听见有人叫自己,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是南乔。
她歉意地看了老张一眼,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张叔,今天就不能去你家吃饭了,下次吧。”
“行,不碍事儿,你去玩吧。”
许南枝点了点头,朝着南乔走去,坐上她的小电驴。
待坐稳后,她轻轻敲了敲南乔的头盔:“走吧。”
南乔:“好嘞。”
傍晚的风很舒服,夹着些夏日的余热,带着暖。
夜幕降临,黑色成功攻占了天空,霓虹逐渐替代了日光,老街的灯牌一个个亮起。
幕维剧本杀在一栋老旧居民楼的二楼,一楼是一家宾馆的前台。
两人第一次来的时候找这个位置就费了一番功夫。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间有些灰尘,味道也不好闻,像是很久没有打扫的样子,但推门进二楼的店里却发现里面是别有洞天。
布局合理,陈设整洁,味道也是好闻的木质香调。
许南枝和南乔进去后,前台就问:“请问有预约吗?”
“有的,”南乔拿出手机,把预约记录展示给前台的小姑娘看,“我们约了晚上七点。”
“是打《一点半》的本是吗?”前台问。
南乔:“对。”
“好的,”前台抬头,冲着后方喊,“小杜!《一点半》的客人来了!”
过了一会儿,前台后方的休息室走出来一个男人,穿着幕维的工作服。
他看了看许南枝和南乔,问:“来打《一点半》的本是吗?这边请。”
说完,他领着许南枝和南乔到一个房间。
房间很宽敞,中间放着张大桌,椅子是木质的,很有质感。墙壁上还挂着精美的折扇和木雕窗,古风感十足。
但不巧的是,他们今天要打的是一个恐怖本。
DM小杜开了空调,说:“还有三位玩家没来,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拿水。”
“小茹怎么还没来啊?”南乔打开微|信,“我去催催她。”
可还不等她催,门口就进来了个人,是小茹。
“别催了别催了,”小茹进来放下包,拉开椅子坐下,“在门口就听见你要催我。”
“你怎么来得比我们还晚?看帅哥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许南枝见南乔如此固执地认为对方是两个帅哥,怕她到时候失望,于是在边上小声提醒:“万一是照骗呢?”
说完,许南枝就收到了南乔犀利的眼神,她瞬间禁了声,随手拆开一包小零食往嘴里送。
这时小杜拿着壶水走了进来。
“还有两个人说路上堵车,晚点到,我先发一下道具吧。”
说是道具,其实就是做成蜡烛造型的灯,玩恐怖本必备。
许南枝觉得有些无聊,就趴在桌上捣鼓了一会儿蜡烛,可没多久,视线就逐渐模糊,直至彻底闭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间她听见了对面有椅子拉开和地面发出摩擦的声音,她睡意正上头,只睁了睁眼又闭上,直到感觉有人在推自己,她才缓缓正了正身子。
“不好意思啊,我朋友需要缓缓,”南乔干笑两声,随后贴近许南枝的耳边,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说,“帅哥来了,清醒点。”
许南枝懵了一会儿,大脑有些空白,随后她抬起头,眼神自然地瞧了眼对面的人。
可就这一眼,她的睡意瞬间就散了。
挂南枝
……对面此时正坐着个男人。
那人长得很不错,眉目俊朗,微微内双,一头不长不短利落的黑发,同样穿着件纯白的衣服,乍一看,还以为和许南枝的是情侣装。
只不过那人模样虽生得好,气质却有些冷。
像夏天冻了很久的冰棍,第一口下去凉得连牙都发酸。
就在许南枝抬眼的瞬间,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静默了几秒后,那人就撇开眼低头摆弄手机。
在眼神对上的瞬间,许南枝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空了一拍,随后一种如置梦境的恍惚感袭来,让她一时间没有动作,眼神空洞了起来。
许南枝没想到能在这碰上江悬。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四年之久。
不过看样子,江悬并没有认出自己。
南乔见她呆了的模样,以为这睡罗汉还陷在困意当中。
“喂,”南乔手掌往许南枝的眼前挥了挥,“醒醒!”
许南枝被这一声勾回了神,脖子下意识地往后小幅度地缩了缩,眼睛眨了两下,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啊,”许南枝低声歉意道,“刚刚睡醒,有些失态。”
如果仔细听,不难发现她的话里还带着几分颤抖。
“没事,是我们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坐在对面的另一个模样俊俏的男人宽慰地摇头笑了笑。
“既然人都到了,那我们就开始吧,”小杜将所有的角色本拿出来,问,“你们是要自己选还是随机发呢?”
南乔提议:“随机吧。”
“那行,”小杜将所有的本子给了边上那个看起来比较好说的男的,“钟诚帮我发一下,我去拿个音响。”
叫钟诚的男人像是老玩家了,熟练地接过本子,说了句“好嘞”。
“那我就随机发了。”
钟诚先将所有的本子打乱,然后按照顺序一个个发过去,等到了许南枝的时候,因为两人隔得比较远,出于礼貌,她站起来用双手去接,不知怎地,两人的手突然碰上。
许南枝僵了一瞬,但很快就掩饰过去,没人发现有什么异常。
可就在坐下的时候,她顺手抽了张桌上的纸巾,不留痕迹地在桌下擦了擦手。
纸巾有些糙,而许南枝用了些力,直到感受到一些疼痛她才停了下来,将纸往边上的纸篓一丢。
过了一会儿,小杜拿着个小音响进来,还在手机上找着和这场剧本杀适配的音乐。
一切就绪后,他让大家打开蜡烛的开关,随后关了灯。
昏暗的蜡烛成了唯一的光源,环境瞬间暗了下来。
蓝牙音响发出略带诡异的音乐,音乐中夹着低沉的人声和清脆的钟声,恐怖阴森的氛围由此堆砌。
南乔下意识地起了鸡皮疙瘩,将椅子往许南枝的方向挪了挪。
一点都没有当时决定要玩恐怖本的气势。
“好了,欢迎大家来到怪谈协会,”小杜是个老DM了,瞬间进入自己的角色,“现在请大家阅读自己的角色本,对了,有需要解释规则的新玩家吗?”
钟诚:“我边上这位是刚从国外回来的新玩家,不过规则我都和他讲过了。”
听此,大家下意识朝江悬看去。
而江悬正镇定自若地用蜡烛照明,已经开始读起了自己的本。
小杜:“好,那大家就读本吧。”
南乔和小茹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而许南枝不自觉多停留了两眼。
对方像是感受到了,微微抬头。
还不等对方完全抬起脑袋,许南枝就心虚作祟,瞬间低下头假装在看本子,还将口罩往上提了提,帽子下压,恨不得将整张脸都裹住。
她心里头忽然冒出了四个字。
——此地无银。
看了一会儿本后,却发现每个字都认识,凑在一起就理解不了了,看了后头忘前头。
就像得了阅读障碍。
这让她不得不从头再读一遍。
没有意外,许南枝成了最后一个完成第一幕的阅读任务的人。
“好,既然来了我们的怪谈协会,那按规矩,每个人都要读一个恐怖故事。”小杜cue着流程,然后看了眼江悬,说,“就从那位帅哥开始吧。”
江悬从刚开始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话,大家都有些好奇。
而许南枝却是莫名的紧张。
“从前有个乡村……”
江悬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清冷,明明读的是细思极恐的故事,但从他的嘴里读出来却怎么都不像那么回事。
从听见他说第一个字起,许南枝的心就沉了一下。
多年没见,江悬的声音比以前低了一些,但还是一样的好听。
正如高中时第一次见他在主席台上演讲。
待江悬讲完,许南枝感觉自己边上南乔突然杵了自己一下,她回头看了南乔一眼,而南乔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一眼手机。
许南枝拿起手机,发现南乔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乔乔:【这帅哥有点东西!!!就是冷了些,还是边上那个好,虽然没有这个帅,但也是个极品!让人昏昏欲睡!!】
许南枝看出了最后那个四字词语的言外之意,只回了一句:穿条裤衩子吧。
很快,轮到了许南枝,她有些不自然,害怕对方凭着声音认出自己,但也不得不说。
因为戴着口罩,所以声音有些闷,这成了她自以为的最后一道屏障。
等读完之后就是交流时间。
南乔是个懂得分寸的自来熟,而钟诚是个老玩家,他们俩几乎是起到了带动全场的作用。
而江悬性冷,许南枝也话少,并且怀着心事,这两人几乎是不说话,只有别人问问题的时候才会应两句,可这也不影响整体。
不久,到了单独搜证的环节。
这个环节往往是恐怖本中最刺激的。
小杜简单介绍了一下NPC的位置,还有取证的方式。
其实很简单,线索卡片就在一个小角落,只要去了基本都能看到。
第一个出去的是小茹,她出去后不久,大家就听见了一声尖叫,随后是紧张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然后听到砰的一声响。
——房间门被打开了,又瞬间被关上。
NPC被关在门外,但门外传来了指甲扒门的声音。
小茹喘着气,用后背死死抵着门。
过了良久,她才平静下来,坐回位置上,战术性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下一个是南乔,那尖叫声只增不减,听得许南枝心跳有些快。
——她讨厌刺耳的声音。
等到了钟诚的时候倒显得冷静了许多,如果忽略他差点站不稳这个细节的话。
下一个就轮到了许南枝。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害怕,但置身于某种氛围时,人很难不被影响。
外头很暗,墙壁亮着几盏昏暗的红光,外头的音乐里夹着些幼儿的哭啼声,让人联想到刚刚南乔所讲的有关幼儿溺死的恐怖故事。
恐惧感逐渐从心里的幽暗处滋生,让人轻而易举地被其绑架。
许南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努力回想刚刚DM说的线索可能存在的位置。
在诡异的氛围中,她努力说服自己克服对未知的恐惧,迈腿往前走。
拐了几个道后,许南枝在一个不远处的窗台看到了线索卡。
但就在线索卡边上,许南枝看到了一个长发蒙面的脑袋,她猜应该是NPC。
只要一拿线索卡,那人一定会抬起头露出未知的可怕面容。
突然间,音乐陡然一变,可怖的钟声响起,像是在催促。
许南枝在钟声中下了决心,决定拿了马上就跑。
她盯着线索卡好一会儿,心里倒数三、二、一。
数到最后一个数后,她快速将卡拿到手中,转身就跑。
就在她抽卡的一瞬间,一张面露獠牙,眼角带血的脸瞬间抬起,举着利爪起身。
许南枝几乎是屏着气往前跑。
可不知怎的,她忽然被绊了一下,朝着前方拐角忽然出现的人影扑去。
那人及时接住了许南枝。
预感中的疼痛没有来到,只是脑袋磕到了对方的胸膛。
两人都闷哼了一声。
许南枝还没晃过神来,只是鼻下的味道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下一秒,她感觉有一只手拽住了自己的胳膊,往边上一拉,随后一个清冷的声音传进了耳朵。
“请自重。”
挂南枝
周围环境昏暗,加上这家店的冷气打得一如既往地充足,所以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刚才对方的手触上的片刻,许南枝难得感受到了与其主人完全不同的暖意。
可不过才须臾,便消散了。
江悬话里的疏离将许南枝裹挟,短短的三个字让她的心抽疼了一瞬。
连带着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不知道江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怕他误会,许南枝开口解释道:“不、好意思,被追得太紧张了,不小心被绊了一下。”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如常。
但往往欲盖反而弥彰,连许南枝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不自然的微微颤抖。
意识到这一点,她更紧张了,害怕自己的失态会让对方起疑。
空气安静了几秒,忽然间,一声短促的笑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响起。
那笑声的来源正是江悬。
“请问,”江悬偏了偏头,问,“谁在追你?”
许南枝听他这么问,于是转头,想说就在那里。
可一转头却发现后头什么人也没有,空空荡荡的。
好了,这下无从对证,只能坐实了故意投怀送抱的罪名。
许南枝暗骂:“真是靠北了……”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在慌忙无措之下,许南枝只能尴尬的干笑两声,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虽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她总觉得还是该为自己辩解两句。
“刚才真的有鬼在追我。”
要不是戴着口罩,江悬就可以看见她的小脸到底是有多么认真。
认真得甚至有些虔诚,深怕眼前的人不相信。
但语言在铁证面前毕竟是苍白无力的。
只见江悬听了后沉默了片刻,随后拖着腔“啊”了一声,然后点点头,说了个“好”。
许南枝:“……”
明明说的是好字,但一听就没几分相信,那嘴角略显嘲讽的弧度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许南枝的见自己挣扎无果,也懒得再说。
反正现在她们两个就是陌生人,过了今天大概也就不会再相见了,又何必在乎自己会给她留下什么印象呢?
而且印象再坏,应该也坏不过四年前了吧……
想到这,许南枝也就摆烂了,而此时突然听见有人喊:“杨晶晶!”
杨晶晶是她在剧本杀中的名字,听见DM在喊自己,许南枝应了一声。
“好了吗?”DM喊。
“好了!”
这外头的氛围有些压抑,DM的催促刚好替她解了围。
许南枝也不多说什么,也没打声招呼就直接回去了。
刚一落座,南乔就凑上来,问:“你没碰见NPC吗?你怎么都不喊啊?”
许南枝笑笑,心想,我遇见的可比NPC可怕多了。
过了一会儿,江悬推开门走了进来。
钟诚见他才回来,于是揶揄了一句:“你去个厕所怎么这么慢?掉坑里了?”
江悬没说话,只是瞥了他一眼,一个眼锋过去,钟诚瞬间就噤若寒蝉,转头对小杜说:“我们继续吧。”
接下来推理继续,大家都脑洞大开,在热闹中许南枝瞧了江悬一眼,想起刚才钟诚的话。
去卫生间?
许南枝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不知道怪在哪里。
她不是那种喜欢为难自己的人,既然想不出那就不想了。
等一场游戏结束,时间已经到了快十一点。
这场推理游戏不算难,但也不简单,最后有几个点没猜出来,到了复盘的时候大家才恍然大悟。
临走前大家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打开门大家发现外头还是挺暗的,可能是有别的玩家在玩恐怖本。
许南枝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也许是因为在黑暗里,有光的地方总是更加吸引人,于是在离开房间的时候,她被一出光亮地吸引,眼神不自觉地就看了过去。
有人甩着手从里头走出来,许南枝接着往上一瞧,发现原来是卫生间。
这卫生间的位置原来就在出房间门直走处,按理来说一眼就能看到。
许南枝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听钟诚说江悬去了卫生间时自己会感到奇怪了。
——卫生间的方向和做单人任务的地方根本就不顺路。
许南枝愣在原地,神情复杂地看向了不远处江悬挺拔的背影。
“枝枝!”南乔回头,折步回来拉住许南枝的胳膊,问,“你愣着干嘛,走啦。”
许南枝:“啊,哦,不好意思,今天有些恍惚。”
“你怎么了?”南乔用手背摸了摸她的额头,问,“是不是发烧了?”
随后她又测了测自己的额头温度,发现相差不大,奇怪道:“没发热啊……”
“我没事,”许南枝说,“可能今天睡太久了。”
南乔:“也是,都睡一整天了,你不昏谁昏?”
付完钱后,大家一起下楼。
就在他们前脚刚走,后头就有个NPC吐槽:“杜哥,你是不知道,那突然出现的男人是有多可怕,他一个眼神刀过来,我赶紧撒腿就跑。”
小杜点点头,摸了摸那个NPC的脑袋,表示自己深有同感:“这是我带过最压抑的场子。”
到了楼下,大家准备各回各家,此时钟诚提议:“这么晚了,要不我送你们回家吧?”
“不用了,我们都有车。”南乔拿出要是滴了一下,不远处的小电驴就叫了一声。
钟诚也不勉强,说:“那行,我们就先走了,下次有空再一起玩啊。”
南乔笑笑:“好嘞。”
说完南乔就拉着许南枝朝对面走去。
虽然这边是老街区,但实则比不让摆摊的新区更热闹。
这个点,很多小摊贩都开始出动,在路两边支上摊子,还摆上几张折叠桌椅。
在南乔停车的地方前,有个大叔在支摊,正好堵住了车的出口。
南乔看了看,走到大叔面前:“大叔,你摊位挡到我车了,能不能给我让个位,让我把车挪出来。”
大叔见自己摊子挡了别人的道,十分不好意思,忙放下手里的活,连说几个不好意思。
“我这就把摊往边上挪一挪,不好意思啊小姑娘。”
“没事儿。”
见摊主将自己的三轮车往边上挪了后,南乔道了句谢,然后把车倒了出来。
倒出来后,小电驴正好停在了大叔的摊子前。
这个大叔是做烧烤的。
烧烤架下的炭被烧得火红,随着风明灭,忽明忽暗,夹着些被烧烂的白灰,发出像小摔炮般“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叔单手拿着串柄把肉串像扇子般散开往架上一放,又是“嗞嗞嗞”的声音,烟一股一股被拽着往上冒。
待时机一到,大叔的背打着挺,微微颔首,随意地拿起边上花花绿绿的调料,大手动作娴熟地抖两下,那些粉末像是红雪飘着,最后匀在了串上。
那些肉串被热气熏得毛孔大开,调料的味道慢慢钻进肉里与其纠缠不清,香气像是被惊扰的雀止不住地往人鼻下逃窜。
这看得南乔和许南枝都有些饿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
南乔嘻嘻笑了两声,说:“大叔,来一打生蚝,还有羊肉串十串。”
“还有……”南乔往前凑了凑,又指了几样,“还有这些。”
大叔见来了生意,脸上堆着笑:“好嘞。”
这条街晚上十分拥堵,催促的喇叭声不断。
大叔的动作极快,没多久就把东西做好装袋。
付完钱后,南乔先是心满意足地来了一串,随后将事物挂在车的挂钩上,接着让许南枝上车。
许南枝坐在后座上,感受着风抚在脸上,不自觉又想起了江悬。
几年不见,他的轮廓比以前更加硬朗了。
气质也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像是清冷的天上月,如今却像寒冰,冻得人心尖发颤。
想着想着,许南枝有种车速越来越慢的感觉,她的思绪被另外一个想法打乱。
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小电驴的罢工证实了她的预感。
“不会没电了吧?”许南枝问。
南乔张着嘴,仰天长啸:“我好像忘记给车充满电了……”
“……”
这人真行。
许南枝一脸无语他妈给无语上坟的表情,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南乔转头,低眉顺眼地试探,问:“我们一起推回去?”
许南枝挂上个让人看了瘆得慌的笑,问:“你知道这离家里有多远吗?”
南乔:“那怎么办啊?”
正在两人想办法的时候,边上突然停了一辆车,还朝着她俩滴了一声。
两人看过去,车窗缓缓摇了下来。
——是钟诚,边上还坐着江悬。
见两人在路边,钟诚问:“你们俩怎么在这?不是说要回家了吗?出什么问题了吗?”
南乔有些困窘,挠挠脑袋道:“我车……没电了……”
许南枝在边上有些尴尬,她下意识地不希望自己在江悬面前出糗。
可有时候偏偏就是巧,越不想发生的事就越会发生。
许南枝是第一次这么痛恨墨菲定律。
钟诚痛快道:“那我送你们回去吧?”
“那……车怎么办?”南乔问。
钟诚:“前面有个充电站,你放那充,明天再来开走。”
既然车有了去处,那两人打车回去也可以,于是许南枝想开口说明要打车回去,可南乔先声夺人开了口。
“前面有充电站?那行,那就谢谢了,我先把车拉过去。”
说完,她就拉着车往前走,许南枝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倒是钟诚先开了口:“那这位枝枝……小姐先上车?”
因为只听了南乔叫过许南枝的小名,于是钟诚也这样叫,但随后觉得有些亲昵,于是顿了一下。
既然人家都开口了,许南枝也不能别扭,这样反而让人觉得奇怪,就先上了车。
或许看出来了许南枝不爱说话,钟诚也没有没话找话让她感觉不自在。
而江悬手肘支着在窗户,好看得有些过分的手指拖着下巴。
车内的气压有些低。
江悬忽然抬头看了眼车内后视镜,发现许南枝正垂着脑袋。
像是躲着什么。
充电站就在不远处,钟诚很快就接到了南乔。
“你们家在哪里啊?”钟诚问。
南乔关了车门,说:“我家在德佳华庭,枝枝的家在天河小区。”
“天河小区?”钟诚笑了,觉得这样太巧了,“江悬也住在天河小区,哦,就是我边上这位。”
听此,许南枝突然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
江悬怎么也住在天河?
突然间,她想起来今天李叔说张叔的小儿子也从国外回来了。
江悬不会是张叔的……
不对啊,江悬不姓张。
“我去,”南乔惊讶道,“这也太巧了吧,是吧枝枝?”
“啊,”突然被点到的许南枝有些慌乱,结巴道,“是、是挺巧。”
南乔突然说:“那等一下麻烦前面这位帅哥送我家枝枝回去了,你们那个小区感应灯这两天坏了,她有些怕黑,平常都是和我打着电话才敢上楼的。”
许南枝听南乔这个老六说这个,瞬间抬头看向她。
而南乔给了她一个“不用谢”的眼神。
许南枝:“……”
被付以重任的男人没说话。
车内开着盏灯,是暖色的,照在江悬脸上,显得他柔和了一些。
过了许久他才从喉头溢出一个“好”。
挂南枝
夜晚的霓虹五光十色,点缀着街道,很是亮眼。
许南枝觉得憋闷,摇下了车窗,风不要命地灌进来,带着夏天暑气的余味,暖烘烘的。
风往脸上吹,让她难得清醒了不少,开始细想今天的事情。
自从四年前分别,许南枝就没有想过还有机会可以见到江悬,就算见面了她也觉得两人之间不该如此平静。
因为就算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虽然四年前两人分开在外人眼里是平平淡淡,但实则场面并不好看。
要不然江悬也不会一气之下选择出国。
虽然许南枝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不是自己,江悬也许会接受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抛来的橄榄枝,而不是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孤身一人去国外进行所谓的深造。
镜片挡不住风,让其趁虚而入溜进了框内,吹得许南枝觉得眼睛有些干涩。
她把窗摇上去了一点,不再看向窗外。
听着南乔和钟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许南枝闭上眼,打算将自己沉在困意里,摆脱今天因见到江悬而被牵扯出的混乱念头。
渐渐的,闲聊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中,车就到了天河小区门口。
天河小区是个近几年才修建好的小区,七、八前拆了居民楼建的。
不少人借着这股东风分了好几套房子。
而许南枝住的那个单元就是大部分拆迁户住的地方,她当时租的时候也是捡了便宜。
房东张叔想着反正多了套房子也没人住,不如租出去,赚点小钱。
许南枝两年前租的时候就是一千五一个月,这么多年来,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周边大部分的房租都涨了,而张叔偏偏就不涨,还让她安心住着。
这栋楼的楼上楼下原本就是邻居,所以也算热闹,人也热情。
他们看许南枝一个女孩自己住着,就经常给她送东西,大家也都挺喜欢这个话不多,但长相漂亮又有礼貌孩子。
此时的许南枝脑袋正靠着窗酣睡,到了也不知道。
南乔拍了拍这个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睡罗汉,是打心里佩服她这个技能。
“枝枝,到了。”
许南枝听见声音,睁开了眼,揉了揉:“不好意思,又睡着了。”
钟诚咧嘴一笑,说:“没事儿,睡眠质量好是福气。”
听这话,许南枝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扯了扯嘴角,道了句谢,恍惚中还想着下车后要怎么应付江悬。
她推开门,挪了挪屁|股,想直起腰出去,可尾椎处的疼意让她眉头一皱,下意识“嘶”了一声。
南乔连忙扶住她:“怎么了?”
“……”
许南枝今天本来就尴尬不断,没想到更尴尬的来了。
她要怎么说前几天下雨,自己连滑三跤,把屁股摔到了的尴尬事呢?
其实刚刚摔完的时候,许南枝并不觉得有多疼,甚至可以连上三节舞蹈课。
不过,她坐着休息的时候突然发现,只要自己坐久了,站起来的时候,某个部位就会钻骨地疼。
就比如现在。
许南枝默了几秒,缓了缓痛意,实在说不出自己“屁股痛”这三个字,于是就随口扯道:“手不小心嗑了一下。”
南乔不疑有他,只不过在许南枝出去后有些疑惑。
——手磕到了摸着腰干嘛?
但她也没细想。
道了别之后,钟诚就开着车走了,霎时间就只剩许南枝和江悬。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尴尬的安静在空气中流窜。
许南枝在沉默中先开了口:“南乔刚才也就随口说的,而且我们可能不再同一栋,不顺路,就不麻烦你了。”
说完这自认为还算合理的托词,许南枝就跟逃似的要走。
江悬看着她着急忙慌的背影,忽然唇角一勾,笑了一声。
随后就跟了上去。
许南枝走着走着,感觉后面一直都有脚步声,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江悬就在后头。
她怔了一下,随后停下脚步,语气认真道:“你真的不用送我。”
江悬手插着兜,眼皮耷着,就着深夜的风,恹恹道:“你住哪?”
许南枝一愣,以为他这是出于绅士风度作祟,执意要送自己回家。
“我真的自己回去就行。”她语气认真得有些执拗。
两人相距不远,一时间显得有些僵持。
此时江悬缓缓说道:“我住在B1栋。”
风吹起许南枝的发丝,她身影单薄,显得有些破碎。
听见江悬这么说,许南枝愣了一下,没想到真的就这么巧,两人不仅住同个小区,还住在同一栋。
口罩下的脸瞬间唰一下红了,还有些发热。
就算她再傻,此刻也听出了江悬的言外之意,不过就是:我不是想送你回家,而是我要回自己家,刚好顺路而已,请你别自作多情。
尴尬再次汹涌席卷而来,将她包围。
“啊……”许南枝有些无措,再一次道歉,“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她已经数不清今天到底说了几次“不好意思”了,只知道现在自己的脸烫得她觉得有些燥热,但又不能摘下口罩。
江悬淡淡说了句“没事”后就走了。
许南枝在心底感谢江悬大发慈悲地没有嘲讽她。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打开大门的时候,江悬停了一下。
也许是出于教养,他拉着门,等着许南枝。
“谢谢。”
许南枝轻声说。
江悬关上门,说:“不用。”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疏离。
经过江悬身边的时候,许南枝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香,那味道和他的主人一样清冷。
就像高悬于天的月所发出的光,姣姣而不可犯。
正如南乔所言,这栋楼的感应灯莫名的坏了,物业说是这两天就请人来修。
没有光的楼道黑得像墨,许南枝打开了手机的灯。
江悬走在前头,步子迈得不快,像是故意等着谁。
周遭出奇的安静,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手机的那一点光只能照见一小片区域,周遭还是黑的。
三楼有一间房子没有装修,还是毛坯房,也没有门,一眼望去,许南枝就能看见那里的阳台。
明明没有人住,而阳台上却挂着衣服。
外头的光亮打在上面,影子就落在了地上。
今晚的风格外大,吹得衣服飘来飘去,连带着影子也张牙舞爪,留给人很大的想象空间。
见此,许南枝莫名紧张了起来。
她是个舞蹈老师,对音乐的节拍很敏感,她此刻脑子里就循环播着刚刚在打本时,为了渲染氛围而放的音乐。
许南枝还清楚地记得那些节拍和钟声的鼓点。
与此时的氛围恰好对上。
在自我吓唬的慌乱中,许南枝忽然被楼梯勾了一下,惊呼一声往前倒去。
她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一把抓住江悬的衣服。
江悬也被她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反手拉住了对方纤细的胳膊。
站稳后,许南枝缩回了胳膊,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被勾到了。”
“被勾到了?”江悬问。
许南枝忽然觉得这一幕和刚刚在剧本杀的情景很相似。
她想江悬肯定是觉得自己故技重施,果不其然,下一秒江悬就又问:“又被鬼追得紧张了?”
许南枝想解释,但一个“我”字出口就说不下去了,像是如鲠在喉。
她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都像是此地无银,只能无力道:“真的就是不小心被勾到了。”
也不知道江悬有没有相信,过了几秒他只说了一句:“那你小心点。”
说完就又往前走,只是他也开了手机的灯,往侧边照。
许南枝觉得这六楼爬得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漫长、煎熬。
终于,她爬完了最后一层阶梯,到了家门口,而江悬没有停留,继续往上走。
“江……”许南枝想叫他,但想起两人此刻不过是一起玩了场游戏的陌生人,于是又顿住了,只见江悬回头,她又缓缓补了两个字,“先生。”
江悬抬了抬腕,看了眼时间,问:“怎么了?”
俨然是一副如果没事就别浪费我时间的样子。
许南枝陈恳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顺路而已。”江悬说。
他的话不像是客气,就像只是真的顺路罢了。
许南枝:“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江悬站在阶梯之上,比许南枝高出了很多。
他用鼻音“嗯”了一声后就转身打算要走了,但没走几步,他又忽然转头。
“对了。”
许南枝已经扭完钥匙,门开了一个缝,听见江悬有话要说,她扭头,问:“怎么了?”
江悬平静如常道:“下次装不认识的时候,请把口罩再向上挪一点,你的红痣,太明显了。”
此话一出,许南枝就像被雷轰了似的,瞬间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听江悬又接着点评道:“还有,你的演技,太差了。”
说完,江悬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许南枝像个傻子似的愣在原处。
许南枝打开门进去后,背靠着门,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抬起手,没有灵魂似地把“灯”啪地一声打开。
她没听见的是,门外传来了一阵下楼的声音。
挂南枝
灯一打开,房子瞬间明亮了起来。
许南枝倚着房门,一脸呆滞。
过了许久,她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卸了力气顺着门滑下去,蹲在地上。
意识回笼,她摘下帽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随后脱了口罩掐了掐自己脸蛋,痛意打散了不真实感,让她不得不接受这有些残忍的事实。
——江悬从一开始就认出了自己。
而且……
他还一直装作没认出,陪着演。
又或者说冷眼看着她像个跳梁小丑似的演着一出并不高明的戏码。
一想到这,许南枝就捂住自己的脸,欲哭无泪。
当时演得多么起劲,现在想来就有多么难以面对,这简直就是她二十五年的人生生涯中最大的一次演出事故。
不知过了多久,许南枝才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但还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扶着腰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开了一罐啤酒,仰头就是一口。
冰凉刺激着食道,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那灌啤酒不多,许南枝喝了几口就没了,她将瓶罐捏扁,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踩着拖鞋,她去房里拿了睡衣,去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
出来时,许南枝的手机铃声刚好响了,看了一眼,发现是南乔。
她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划开手机,开了外放。
还不等她开口,南乔那鬼叫般的声音就穿过手机响了起来。
“啊啊啊!枝枝,你终于接电话了!”
许南枝将音量调小了点,问:“怎么了?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对方默了两秒,随后像个傻子似的憨笑两声,带着点不好意思道:“我一个人在家有些害怕。”
“都怪你!”不等许南枝回答,南乔就先声夺人,忽然道,“要不是你讲的故事那么恐怖,我现在也不会觉得家里都是人。”
许南枝一脸无语,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一下,于是悠悠开口:“是你求着我去玩的。”
被戳穿的南乔有些尴尬,但过了一会儿她又说:“要不是我让你去,你能碰见帅哥吗?再说了,要不是我,能有帅哥送你回家吗?”
“……”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许南枝瞬间就黑脸了,恨不得顺着网摸过去将南乔暴打一顿。
而毫不知情的始作俑者,此时还语气骄傲道:“你还不谢谢我?”
过了良久,许南枝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谢你二大爷。”
南乔:“啧,你怎么骂人呢?”
“诶,不过还真别说,你俩还挺有缘的,居然住在同一个小区,” 南乔的声音有些闷,好像是把头蒙在了被子里,紧接着她又说,“就是性格有点冷,这点有点扣分,但这和你倒挺配的,两个人都不是热性子。”
许南枝没理她乱点鸳鸯谱,只听她自顾自地说:“对了,那帅哥叫什么来着?江……江悬是吧?”
说完这句,空气安静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突然反应过来:“等等,江悬……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我靠!”南乔想了一会儿,突然激动,“我记得你大学那个倒霉男朋友也叫江悬吧?怎么这么巧?”
许南枝和南乔上的不是一所大学,而且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南乔对她当时大学的男朋友也只停留在有所耳闻的程度,难怪认不出来。
“你说,有没有可能……”许南枝喝了口水,继续道,“这个江悬就是我大学时谈的倒霉男朋友呢?”
说完这句话,许南枝未卜先知地又把音量调低了一些。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后,一句音量极高的“我|草”传来:“真假的?他就是那个高中和你谈了三个月就把你甩了的渣男?!”
“……”
“他不是渣男,”许南枝解释过无数遍了,她扶额无奈道,“当时分开是我的问题。”
“你能有什么问题,”南乔护犊心切,“我看就是他的问题,得到了不珍惜,还跑到国外。”
其实也难怪提到江悬南乔情绪会这么激动。
她怎么也忘不了在大学的某一天,一向冷静的许南枝哭着给自己打电话的模样。
那天是个雨天,两人的学校就隔两路公交站,许南枝打电话淋着雨在校门口等她,一见面就扑到她怀里,嘴里还直念着“他走了”。
外头夜色幽幽。
此时窗外一声雷,忽然下起了雨。
雨点石子似的打在窗玻璃上,凝聚成水珠,最后承不住重,顺着滑了下去,像纵横的小溪。
南乔见许南枝不说话,也顾不得害怕,一把拉开被子,叫着她的全名质问:“许南枝,你不会还想着他吧?”
“我……”
否认的话说不出口。
许南枝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几年没见,只要江悬站在那里,他就依旧能够不战而胜。
正如那天的骄阳下的少年,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少女弃甲曳兵,成了她怀揣了几年的秘密。
南乔恨铁不成钢道:“你什么你啊?咱不吃回头草,还有,凭你那张狐媚子的脸,什么男人找不着啊?”
“……”许南枝听见狐媚子这个形容有些无语,但依旧道,“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我不管,反正你离他远点,听见没?”
南乔语气十分坚定,就好像前几分钟还想撮合的人不是她似的。
“你刚刚不是还觉得他挺好的吗?”许南枝揶揄。
“……”
南乔无赖道:“我刚才那是猪油蒙了心,不作数的。”
许南枝本来也没多想,她不觉得自己和江悬还有可能。
许南枝“嗯”了一声:“我知道了,没事我就挂了。”
“别!”一听许南枝要挂电话,南乔立马出声制止,心里没底道,“我害怕,你得对我负责。”
“好啊,”许南枝讲水杯放下,理了理被子,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然后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南乔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警惕问:“你讲什么故事?”
许南枝故意沉着声音,幽幽开口:“从前,有个组织,叫‘偷窥者’……”
“嘟嘟嘟……”
南乔把电话挂了。
许南枝心满意足地唇角一勾,随后就看见南乔发的消息。
南乔:【算你狠!】
后面还配上了一个暴怒的表情包。
许南枝没管,只发了句:【睡了,晚安。】
南乔这人不记仇,果然,下一秒就也回了个“晚安”。
外头雨势渐大,夹杂着呼呼的风声,莫名有些瘆人。
许南枝拉上窗帘后,走向床,向后一倒,将自己往床上摔,还微微回弹了一下。
长发散在床上,像开了朵花。
她拿着手机,打开微|信,打算看看明天的排课,她向下扒拉,眼神略过一个群。
怔了一下后,她又往回拉,眼神停在一个名为“一点半 19:00”的群。
许南枝手指停了几秒,魔怔了似的点了进去,点开那三个点,查看了群成员。
她一眼就看见了那孤零零的“江”字,上面顶着一处风景的头像。
手握成拳,纠结了许久的人最终还是忍不住点开了头像。
在界面快要出来的一刹那,许南枝一下子将手机埋在胸口,心虚撺掇,她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偷窥者。
挣扎了一会儿后,她又举起手机。
果不其然,正如南乔说的那样。
——一片空白。
虽然早有准备,但莫名的,她还是有些失望。
四年前分手的时候,江悬将她的联系方式删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留余地的意思。
而许南枝也没有找他,更是没有加回他的联系方式。
也许在江悬看来,他们只是短暂地爱了一场。
殊不知少女的秘密藏了许多年。
外头风雨不断,心里头也雷电交加,许南枝烦躁地将自己蜷在被子里,企图将自己溺死在睡梦中。
昏昏中,她听见楼下有一声车鸣,像是锁车的声音。
但她没在意,很快睡意就占领了她全部的意识。
此时楼下有一阵敲门声,一个男人擦着头发出来开门。
见人来了,他侧了侧身子,让人进来。
“诶不是,我说江悬,你这么晚还让我给你买吃的,还让我爬五楼给你送上来,是何居心啊?”钟诚边进来边抱怨,“要不是看你第一天回来,我就算死也不会给你做苦力。”
江悬:“那明天我继续叫你。”
“去你的,”钟诚将吃的放在茶几上,黑着脸,“你还真想让我死啊?”
“何尝不可?”
“……”
“你在国外是不是很孤独啊?”钟诚讽刺道,“嘴这么毒肯定没朋友。”
说完,钟诚就拆开了包装,伸手就想拿一块炸鸡吃。
岂料江悬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声道:“去洗手。”
“啧,我的手干净着呢。”
江悬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感受到威压,钟诚只能起身:“行,我这就去洗,行了吧,江医生?”
江悬点了点头,看他去了厨房。
钟诚洗完手后,一扭头就看见江悬站在后头,吓了一跳。
“你是鬼吗?”
江悬惜字如金,递给他一瓶洗手液,嘱咐道:“用这个洗。”
钟诚人都傻了,再一次被江悬的龟|毛程度刷新了认知。
“行!”钟诚为了吃上一口东西,憋屈地忍了。
用洗手液洗完后,钟诚举着半干未干的手,说:“你告诉皇上,这是本宫亲手洗的,洗得手都要脱皮了。”
江悬这下才心满意足,嘴角勾着笑,递给他那盒炸鸡:“吃吧。”
“你不吃吗?”钟诚问。
江悬拿出手机,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道:“我不爱吃。”
“……”
钟诚震惊,感觉自己被耍了:“你不吃?你不吃干嘛叫我买了送到你家?”
“奖励你的。”
说完,下一秒江悬就给钟诚转了账。
钟诚见江悬给自己转了一千,不可思议:“不是,去国外四年,回来我怎么更搞不懂你了呢?”
江悬不在意道:“你搞懂我干嘛?你先搞懂搞懂你女朋友吧?听说最近又和你闹分手呢?”
这话一下子就戳到了钟诚的痛处,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回击道:“干你屁事,你自己不还是单身汉?”
说完这句话,他还不忘领了那笔转账。
“诶,对了,你怎么改网名了?你以前不是叫什么挂、挂,”钟诚忘了,半天说不出,最后只道,“就是挂啥枝来着,还挺晦气一名。”
江悬没搭理他,只垂着脑袋,看着手机,像是在翻朋友圈:“吃完就走吧,我爸妈都睡了,你别吵醒他们。”
听见江悬说他爸妈睡了,钟诚调低了自己的音量:“就不,我就要赖在你家今天。”
“行,”江悬说,“那你打地铺吧。”
“……”
“你让我这个唯一的兄弟打地铺,你有没有心啊?”
“我要是没有心,”江悬起身,睨了他一眼,说,“你现在这只手已经被剁了。”
钟诚看了看自己的手,骂道:“靠,我做什么了你要剁我的黄金右手。”
江悬留下一句“自己想吧”就回了房间,翻了翻柜子,找了床被子丢给钟诚,然后铺了张席子给他。
钟诚晚上还真的就在江悬房间里打地铺睡觉,这地板有些硬,他大半夜有些睡不着,就想找江悬聊天。
“悬?”钟诚试探性地问,“睡觉了吗?”
江悬轻轻“嗯”了一声说:“睡着了。”
“就知道你没睡,”钟诚来了兴致,说,“诶,今天你送那个不爱说话的姑娘回家了吗?怎么样?有没有见到她长什么样?好不好看?”
江悬没说话,沉默了很久,久到钟诚以为他真的睡着了的时候,只听他轻声说了两个字。
“好看。”
挂南枝
夏日的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原本爆大的雨,下到半夜就气势渐颓,到了第二天一早,直接偃旗息鼓,而朝阳冲破阴翳,露了脸。
许南枝在一阵闹铃声中醒来。
因为睡得晚,今天闹钟响了三遍她才揉着眼睛悠悠睁开。
许是睡前喝了点酒的缘故,她明显感觉自己的脑袋比往常更加昏沉。
疲惫感将其绑架,许南枝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心里头的小人在打架,纠结着今天到底要不要上班。
思忖片刻,责任感还是占据了上风,逼得她起身。
可能在床上躺得安逸了,她忘了自己的伤,因起得太猛,精致的小脸直接皱成一团纸。
一句“靠北”下意识脱口而出。
她手摸着尾椎的位置,缓了很久才继续起身的动作。
简单梳洗后,许南枝挑了身宽松的衣服穿上,想着上课反正会出汗,到时候妆花了反而难看,也就懒得化了。
开门临走之前,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几点,打开的一瞬,手机的时间刚好跳转到“8:00”。
这个点应该不会碰见吧?
许南枝咬唇想。
但随后又想起昨天钟诚说的,江悬是刚刚回国,所以这个点应该还在倒时差。
意识到这个,许南枝松了口气,心下轻了不少,大胆地开了门。
可就在她锁完门要转身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恰巧从楼上下来。
定睛一看,是江悬。
许南枝收钥匙的手一顿。
心想这墨菲定律在自己身上也太灵验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江悬今天穿着件短袖卫衣,头带着顶黑色帽子,是一种俊出青春的穿搭。
但帽檐下的眼瞳曜黑,看人的时候永远带着桀骜的锋刃。
而此刻的锋刃正落在自己身上,早已捅破了她的伪装。
二人像是两军对峙,最终还是许南枝不敌,先败下阵来。
她挂上了个自以为还算得体的笑,扯扯嘴角,来了个极为平平无奇的开场。
“好巧。”
“是挺巧,”江悬默了几秒,随后若有所思道,“第二次了。”
许南枝消化了几秒,如果没听错的话,他的语气里莫名带着几分嘲讽,就好像在说她是故意为之的一样。
其实结合昨天发生的事情,许南枝觉得,如果自己是江悬的话,也很难不觉得她不是故意制造偶遇又故意三番两次扑上去。
许南枝装作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依旧带着笑。
她长相明艳,笑起来的时候更甚,只是气质清冷,平常压着她,让人莫名觉得她不好相处。
“我还要上班,就先走了。”
许南枝的心里早就乱了阵脚,但语气仍旧大大方方,像是平常邻居,说完就打算走。
可脚步刚抬,那人就悠悠开口:“许……小姐。”
“许”字拉了很长,像是在想该怎么称呼才算礼貌,但他语气散散,再礼貌的称呼也从中泄出了几分不以为意。
许南枝从未听过他这样叫自己,心下一愣,随后转头,启唇问:“怎么了?”
像是为了呼应似的,末了她还补了个称呼。
——江先生。
江悬语气淡淡,看似好心地出言提醒:“注意脚下,今天前面可没人给你扑了。”
“……”
不知是不是错觉,几年不见,许南枝觉得江悬的性格里多了几分恶劣。
许南枝的脸色差点绷不住,道了句谢后就立马啪嗒啪嗒下楼了。
像躲着什么穷凶极恶的恶兽似的。
江悬注视着许南枝落荒而逃的背影,直至那个背影消失不见,他才忽地轻笑一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经过大雨的清洗,今日的天澄澈得像不曾污染过的湖面,雨夜的凉还欠有几分余味,夏日的暑气被冲淡了不少。
许南枝到了楼下,看见张叔的老婆江兰江姨正倒完垃圾往回走,嘴里还叨叨着。
走近了,许南枝才听清了末了的那句“这么早也不知道去哪了”。
江兰抬头瞥眼,看见了许南枝,原本蹙着的眉头瞬间就松了。
只听她亲昵地喊了声“枝枝”。
因为许南枝是舞蹈老师,平常的上班时间都是看排课的,难得见她上早课,所以问了一句:“今儿个怎么起那么早?上早课吗?”
许南枝莞尔道:“对,今天上早课。”
江兰又问:“那你今天有时间吗?昨儿个没赶上阿姨家里的饭,今天补上,怎么样?”
许南枝知道江兰话外的意思,婉拒道:“不用了江姨,今天我还要去趟医院。”
“去医院?”江兰刚松了的眉头又是一皱,“去医院干嘛?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阿姨刚好认识一个医生,把他微信推给你好不好?”
见江兰这么热情,许南枝都有些受宠若惊了,但还是选择了拒绝:“没事儿的江姨,就是前两天摔了,有点疼,想去看看有没有摔到骨头。”
“这样啊,那行吧,”江兰话里有些可惜,“那就下次等你有空再来阿姨家吃饭吧。”
许南枝碍于情面先应了下来,说了个“好”字,又言道:“那我就先走了。”
“行,”江兰点点头,嘱咐道,“路上小心点,可别又摔了。”
许南枝轻轻一笑,将自己的布袋包往肩上拉了拉:“好。”
天河小区门口就有公交,许南枝每天都是乘公交去上班的,她倒不是不会骑电驴,就是单纯喜欢那种乘着公交看街景的感觉。
她等了一会儿98路的公交,很快,车就来了。
其实小区离她工作的舞蹈室并不远,但因为公交一站停一站,所以耗时比较长。
坐在车上,轻轻动一下,尾椎的位置就有密密麻麻的痛意传来。
许南枝决定预约个骨科一下,翻手机,她发现最近的市医院还有早上十一点的号。
她算了一下,十点二十下课,打车过去十来分钟,时间差不多刚好,于是就约了。
约完后,许南枝抬眼,看见一对情侣站着。
两人的手挨得很近,两人应该在一起没多久,还有些羞涩,男生一直用小拇指勾着试探,但就是不敢牵上,仿佛那是不可越的雷池。
原来喜欢就是这样,一点点小心的试探,深怕对方反感。
许南枝看了一会儿,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一声,随后脑袋靠着窗玻璃,闭上眼。
大概四十分钟后,许南枝到了下车的站点。
她睁眼,发现那对情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牵上了手。
……
到舞蹈室差不多九点,离开课还有十分钟。
到了前台,许南枝先拿了瓶水,打开抿了一口,看见小茹正坐在前台的椅子上,下巴嗑在桌面,脸上没什么表情。
“怎么了小茹?”许南枝问,“昨天剧本杀还没缓过劲呢?”
此时另外一个舞蹈老师走过来,点破,说:“她正失恋呢。”
“失恋?”许南枝看了她一眼,问,“又吵架了?”
此时另外那位舞蹈老师凑近许南枝耳边,捂嘴小声提醒:“不是吵架,是那男的劈腿了。”
许南枝惊了。
她见过小茹的男朋友,看起来挺老实一男的,怎么也不像会劈腿的样子。
许南枝见小茹这么难过,正想安慰几句,一个小孩忽然从舞房跑出来,直奔许南枝,然后牵起她的手,摇道:“枝枝老师,我回家好好练了你上节课教过的动作,你过来帮我看看好不好?”
见是小智,许南枝蹲下摸摸他的脑袋:“这么认真啊?行啊,老师等一下去看好不好?”
小孩子性子急,稚声道:“不嘛不嘛,就现在。”
许南枝被磨得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去舞蹈室,而后头的小茹忽然咬牙来了句:“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到了舞蹈教室,许南枝发现很多小孩已经到了,许多家长都在门口的沙发等着,见到教课的老师,都纷纷打招呼。
许南枝一一点头回应。
进了教室,孩子立马在许南枝边上围成一圈,欣喜地喊着“枝枝老师”。
许南枝面上带笑,问:“大家回家都有练吗?”
“有!”
孩子的声音很整齐。
许南枝连上蓝牙后,说:“那枝枝老师现在检查一下好不好?”
“好!”
说好,孩子们就很自觉地散开,在镜子前站好自己的位置,音乐响起,许南枝开始喊拍。
孩子们跟着拍子做动作,忘记动作的还会偷偷瞄许南枝。
被抓包后又迅速移开眼,鬼得很。
一节课下来,许南枝出了不少汗,和家长交待玩学生的问题后就打算离开去医院。
到了前台,她发现小茹正大口大口吃着外卖,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小茹抬眼看见许南枝,逮到她就问:“枝枝,你说,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许南枝撩了撩粘在额前的碎发,宽慰道:“你没有比不上她,我觉得你比她好多了,真的。”
听许南枝这么说,小茹两眼放光,追问:“那你说说,我哪里比她好?”
这个问题问得许南枝一愣,呆呆地“啊”了一句,不知道怎么说。
她根本没见过那女的。
可小茹的眼睛里充满希冀,一脸期待地等着许南枝开口。
忽然间,许南枝瞥见了小茹嘴角的饭粒。
她伸手轻轻拂去那个饭粒,沉默须臾后,才最终几个字几个字蹦出来:“你……胃口……可能比她好。”
小茹:“……”
挂南枝
雨后闷中带潮,不是个让人感觉舒服的天气。
乘车到了市医院,许南枝先去取了号,然后去了三楼的骨科。
候诊厅人很多,位置都坐满了,她就先去看看自己前面还有几个人,发现也就四个,想着应该快了。
西医大部分都是问了几个问题后就让人先去做检查,骨科更是如此,大多都要借助仪器,所以诊断的时间一般都不长,只是回诊的时间长些。
前面还剩两人的时候,她电话响了。
铃声在嘈杂中依旧显得有些突兀,许南枝看了眼备注,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接起放至耳边。
“妈。”
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打电话,许南枝语气淡淡地喊了一声,话语里没有多少热情含量,也少有亲昵。
林雯见电话通了,“诶”了一声:“枝枝。”
相比于许南枝的冷淡,林雯倒显得热情不少,可惜她再热情,作为女儿的许南枝心里也没起多少波澜,只例行公事般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家,”林雯殷切道,“你有段时间没回家了,再说了,家里又不远,干嘛不多回来看看?”
许南枝背靠着墙,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去,显得有些疲惫。
这不是林雯第一次叫她多回家看看了,但她总是以工作忙的借口应付过去,没想到这次直接打电话催了。
正当她想故技重施的时候,一个我字刚出口,林雯就打断了她:“你可别又说你工作忙,再忙的工作总归要有休息的时间吧?”
顿了一秒,林雯又道:“再说了,钰钰也想你,总吵着问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提到许钰,许南枝心软了片刻,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松口道:“那我过两天调休的时候就回去看看。”
“好好好,”见女儿不再坚持,林雯忙道,“那我把钰钰的房间整理出来给你,到时候你住钰钰房间,钰钰和我们睡。”
听到这个,许南枝又沉默了一会儿。
自从出来工作后,她的房间就给了许钰住。
也就是说。
在自己的家,她没有房间。
“不用了,”许南枝低头拒绝,“太麻烦,我回去吃顿饭就好了,不用特意收拾个房间。”
见许南枝这么“懂事”,林雯不多说什么,既然达到了目的,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随后话锋一转,问:“你在哪呢?怎么那么吵啊?”
“我在医院。”许南枝说。
“医院?”林雯听此,心焦地问,“你怎么了吗?生病了?”
对比起她的着急,许南枝显得很平静,她眼皮耷拉着,没什么情绪道:“没有,就摔了,过来看看骨头有没有摔到。”
说到这,林雯还想说什么来表示母亲的体贴,可遗憾的是许南枝已经懒得应付了,于是扯了个谎:“到我了,不说了,就先这样吧。”
下一秒,她就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删了那条看着有些碍眼的通话记录,眼神失焦地看着医院明晃晃的天花板。
心里头一点点小烦躁像火花似的嗞嗞往外冒。
——她受不了林雯语气里小心翼翼的讨好。
明明做不到的事情,还要说一些漂亮的场面话,这是她最讨厌林雯的一点。
偏了的心,本来就是摆不正的。
“请许南枝到二号诊室就诊。”
听广播念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收起那点小情绪,推开诊室的门走了进去。
坐诊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医生,看起来很和蔼,许南枝一进门她就笑着说:“请坐。”
“是什么情况呢?”她问。
许南枝:“前几天摔了,尾椎骨疼,特别是坐久了起来的时候。”
“这样,我摸一下吧。”
“好。”
许南枝侧过身,掀起一小片衣服。
在摸之前,医生特地搓了搓手,然后按上去:“疼吗?”
许南枝感受了一下,如实道:“不是很疼。”
“行,”医生收回手,“你先去拍个片子吧,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这个点了还能拍吗?”许南枝问。
“可以的,医院半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出片了,我下午还要坐急诊,中午就在这休息了,你拿到片子直接过来就行了。”
“行,那谢谢医生了。”
离开后,许南枝去缴了费,然后就去拍片的地方。
她弄完后,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结果。
市医院的人还是挺多,乌泱泱的人群来来往往,各种神态的都有。
而拍片的门口却没什么人,难得的清净。
这是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坐在了许南枝前面的长椅上。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许南枝耳里。
“听说了吗?医院刚挖了个从国外回来的,听说年纪不大,声望倒挺高。”
“早听说了,医院不是拿这个事儿宣传嘛?”
“我倒要看看他医术有多高明。”
听此,边上那个笑了一声,说:“叫啥来着?好像姓……”
“姓江,”那人接到,“好像明天就入职了。”
许南枝原本闭着眼休息,听见市医院来了个国外的医生后,心里就已经咯噔了一下。
后来又听姓江,假寐的眼倏然间睁开,清明得不行。
前面的两位正在起身,准备离开。
许南枝看着他们,很想问一句,那医生是不是叫“江悬”,但张了张嘴,还是没用问出来,就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答案离开。
须臾,她收回了目光,低头自我安慰,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许南枝有种感觉,她最近好像一直频频看见江悬。
原本在自己世界里已经销声匿迹的人,突然又出现。
她一直努力忽略这件事,尽量让自己不再打扰江悬的生活,但每一次的相见,她都会害怕对方能听见自己叛徒般的心跳声。
许南枝曾试图摘月,但她又害怕自己的阴翳挡了他的光。
所以那三个月的梦一朝破碎。
想到这些,许南枝像是陷在了沼泽里,思绪开始放空,脑袋又是一阵昏沉。
该死的困意又来了。
幸好,此时一阵铃声响起,将她拽了回来。
——是她刚刚设的倒计时,三十分钟到了。
许南枝甩甩脑袋,起身,准备去拿报告。
拿完报告,她又去了诊室,此时大厅几乎是空的,也没人排队,许南枝敲了敲门就推了进去。
医生正吃着饭,见有人推门,就抬了抬头:“来啦?”
“嗯,”许南枝轻轻一笑,歉意道,“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事儿,”医生擦了擦手,“片子给我看一下。”
医生拿过片子,扶了扶眼镜,走到明亮处,看了看,说:“从片子来看,没什么大问题,你去那张小床趴一下,我在帮你看看。”
许南枝:“好,那麻烦医生了。”
医生“唉”了一声,像是不喜欢她客气:“都是小事儿,你先趴着吧,我去拿点东西。”
许南枝点头,掀开帘子就趴上了后头洁白的小床。
她脑袋垫在手臂上,等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出口问:“医生,你好了吗?”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许南枝以为医生来了,就没再开口。
然后就是抖片子的声音,应该是医生又在看片子。
许南枝没有多想。
脚步声越来越近,几秒后尾椎处传来一阵压感,有些疼,她下意识“嘶”了一声,那人立马就松了手上的动作。
“疼吗?”
一阵低沉而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得许南枝背脊一僵,愣了一下。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后,立马转头。
抬眼望去,一下子就撞进了一双似料峭春寒的眸子。
“你怎么在这?”
许南枝惊讶地下意识脱口而出。
江悬见她这么吃惊,自己倒显得很冷静,解释道:“替班。”
替班?
这个点替什么班?
而且,他不是明天才来吗?
许南枝压根不相信,正想问的时候,一阵声音传来,是刚才医生。
“小江,看得怎么样?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在许南枝的讶异中,江悬缓声说道:“没什么问题,应该就是普通的跌打损伤,贴两幅药就好了。”
“哟,不错啊,”医生走进拉开帘子,说,“起来吧。”
许南枝扶着腰起来,脑子还没转过弯,为什么江悬会在这?
医生在电脑上敲了敲,给了个许南枝放心的眼神:“我给你开两副药贴,然后再涂点红花油,过几天应该就没事儿了。”
说完,医生又接着嘱咐道:“下次走路要小心啊,别又脚滑了。”
“好,”许南枝声音有些低,“那谢谢医生了。”
“嗯,去拿药吧。”
听了这句,许南枝如获大赦,点完头就逃似的去开门,可门还没开完就听见江悬在后头说了句:“那老师,我就先走了。”
老……老师?
医生是他老师?
许南枝愣神一秒,逃似地溜了出去。
拿完药后,她还是没缓过来,一不留神,肩膀就撞到了人。
幸好她扶住了边上的扶手,要不然恐怕又是一跤。
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许南枝低头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般人说句没关系也就过去了,可对方一直迟迟不说话,许南枝没忍住抬头一看,发现又是江悬。
江悬此刻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对视了几秒后,他眼神一眯,随后哂笑了一声。
“许小姐,请问,下次可以换个招数吗?”
挂南枝
江悬语气间露出几分讽意,一口一个许小姐叫得疏离。
许南枝明白自己在他眼里的印象反正不怎么样,干脆破罐子破摔,坐实了罪名,扬笑道:“那我下次,一定换个招数。”
她的声音轻轻糯糯的,但一字不落地落入了江悬的耳里。
江悬听了,愣了两秒,像是没想到她会干脆这么说。
就像一向温顺的猫,突然对人亮爪划了一下。
不疼,但让人始料未及。
许南枝忽然间有种扳回一局的快感。
不过很快,诧异一闪而过,江悬回过神,眉毛稍扬,回了四个字。
——期待至极。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离开,丝毫不给许南枝继续发挥的余地。
人走后,许南枝忽然暗暗松了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肩膀也不自觉颓了下来。
到了医院门口,许南枝忽然发现原本的云潋晴空已变成了黑云压城。
她伸手,接到了几滴雨,不过雨势不大,而且公交亭就在不远处,顶着帆布包冲过去就是了。
可刚一抬脚,一声雷就落在下,惊得她脚步一缩,而下一秒,豆大的雨点就像石子似的不要命地砸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一时间,原本还信步走着的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赶紧到屋檐下避雨。
许南枝抬头看天,有种短时间内雨不会停的预感。
这时,她刚好瞥见边上的人有把伞,顺势望去,她心下顿时一凉。
伞的主人该死不死的居然是江悬。
而江悬望着前方,不知道是真的没看见她还是单纯的不想搭理。
许南枝猜应该是后者。
只见他开了那把很符合他气质的黑伞,打算要走。
许南枝看着他走了两步,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犹豫了须臾,又望了望天,发现雨还在落,甚至有更加汹涌的势头,情急之下,许南枝望着背影,音量高了一些,喊:“江悬!”
江悬踩着雨的步子一顿,回头望向声音的来源,神情像是才注意到她一般。
“怎么了?”他问。
许南枝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下风,于是挂着笑,客气地问:“请问可以送我去公交亭吗?”
像是怕他拒绝,末了,她还补了句:“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两人隔着雨帘,江悬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审视她几秒,随后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了然道:“哦……这就是你的新招数吗?”
“……”
几年不见,许南枝忽然有种江悬是不是患了妄想症的感觉。
知道自己是有求于人,她继续好脾气道:“我这次是真的没带伞,如果你这么期待新招数的话,下次,行吗?”
一句话,两人的战略位置转换,倒显得江悬才是迫不及待的那个。
许南枝满眼希冀地看着他,正当她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江悬忽然朝她走来,停在了让她淋不到雨的位置。
有些不耐道:“还不过来。”
听了这句,许南枝立马钻进了伞里,但还是很自觉地知道要“自重”和他保持着距离。
两个人撑着一把伞,安静地走着,谁也不说话,可走着走着,许南枝发现方向不对。
“江先生,”许南枝停了脚步,说,“你好像走错了,我要去的是公交亭。”
江悬蹙了蹙眉:“江先生?哦,利用完了就又是江先生了。”
“……”
许南枝刚才是情急之下才叫了全名,现在出于礼貌,才又改回了江先生。
而且,他不是一直都叫自己许小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南枝解释道,“刚才着急了才不顾礼貌,你要是不喜欢这个称呼,那就叫江悬,行吗?”
江悬也不说是好还是不好,只是示意许南枝看公交亭那边。
许南枝这才发现公交亭下那边已经挤满了人,根本没有避雨的地方。
“我还有事,没有时间陪你等,”江悬说,“我刚好也要回家。”
许南枝看见不远处的停车场,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刚好顺路,她也懒得推脱,显得矫揉造作。
于是就道了句谢,跟着他走。
到了江悬停车的位置,他还算绅士地替许南枝开了车门。
片刻,另一面的车门也打开了,江悬钻了进来,几滴雨从他身上抖落。
许南枝这才发现,江悬一边的肩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湿了一片,反观自己,身上一滴雨点都没有。
她嘴唇翕张,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只侧头看向窗外。
“许南枝。”
江悬叫她。
这是她这两天第一次听江悬叫自己全名,她发愣的“啊”了一声。
只听江悬淡淡提醒道:“安全带。”
经他的提醒,许南枝这才意识到自己安全带还没系好,反应过来后,她慌乱地扯着安全带,却发现怎么也扯不动。
霎时间,她有些尴尬,向江悬投去个求救的目光。
江悬盯着她看了两秒,没想到随后俯身向前,越过许南枝,拉出安全带。
两人的距离瞬时拉进,许南枝向下望,还能看见江悬长长的睫毛,再往下是高挺的鼻子。
原本逼仄的空间显得更加狭小,鼻下顿时萦着江悬身上好闻的气味,许是刚从医院出来,那味道里还添了些许酒精的味道。
有种莫名的禁欲感。
气氛因距离的靠近而显得有些暧昧。
而随着“啪嗒”一声扣响,两人又分开,暧昧的余味勾着许南枝,心跳不自觉快了两分。
她抓了抓安全带,轻言了声谢谢。
江悬用鼻音“嗯”了一声,场面又安静了下来。
窗玻璃淌着水,让人看不清外头街景,恍惚间,许南枝想起,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江悬大学学的应该是心内科,今天怎么会去骨科替班?
一想到这,许南枝疑惑地看向他。
江悬像是边上长了只眼似的,一下子将窥探者抓包。
他冷声开口,问:“看我做什么?”
许南枝沉默了半晌,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大学学的不是心内科的吗,怎么会去骨科替班?”
江悬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抿着唇。
忽然间,狭小的空间里响起一声笑。
“你不会以为,我是特意去帮你看的吧?”
许南枝矢口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江悬重复了一句,像是反问,又像是细细琢磨这句话里的真实性。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许南枝,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大学学什么,你是不是……”
江悬将车停在路边,转头看她,勾起个笑,问:“余情未了?”
挂南枝
车一下子停住,许南枝往前倾了倾。
江悬略带揶揄的话一出,空气里只剩下安静。
两人从遇见到现在一直保持着距离,尽管有些接触,但都心照不宣的不提那段往事。
许南枝原以为这是两人和平相处的前提与共识,但简简单单的“余情未了”四个字,就像利刃,将原本就不结实的表面功夫捅破。
深埋于底的陈年旧事被牵扯出来。
许南枝对上江悬有些散漫的目光,两人就这样在逼仄的环境中对视了。
伪装一向是她最擅长的事,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也正因如此,她才落了个乖的好名声。
“我想你误会了,”许南枝眼睛盈着笑意,轻启朱唇,慢着性子解释,“我只是,记性比较好。”
她的眼神不避不让,紧接着又道:“而且,你应该记性也不错,要不然玩剧本杀的时候你也不会出现在拐角,难道江先生你也是余情未了吗?”
这句如烫手山芋的“余情未了”一下子给到了江悬那边。
一点点的火星子在特殊的氛围中燃起了苗头。
江悬看着许南枝看不说话。
就当许南枝的笑快挂不住的时候,江悬终于扭过头,重新启动了车子。
坐在边上的许南枝这才暗暗松了气,她还以为江悬会直接把自己丢在路边,她都已经做好了淋成落汤鸡的准备了。
无声的战火以彼此的沉默告一段落。
许南枝静静地看着前方,耳边除了呼吸就只有雨的声音,平常昏沉的脑袋在此刻却该死的清醒。
复杂的心情将时间拉长,许南枝觉得过了好久车才到了小区。
车熄火停下,耳边响起“啪嗒”一声开门锁的声音。
许南枝解开安全带,见江悬迟迟没有动作,以为他是恼羞成怒打算让自己淋雨回去。
思考了片刻,许南枝管不得那么多,想着几步路的事情,大不了回去冲个澡就是了。
可就在她的手刚触上门把的时候,那位安如山的先生语气闲闲的“喂”了一声。
许南枝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解地问:“怎么了?”
“伞啊。”江悬拿起边上的黑伞给她。
许南枝一愣:“那你呢?”
“怎么?”江悬眉毛一挑,说,“没有我送就不行了?”
“……”
“再说了,我出去找个厕所被你撞上你都能脑补一出死灰复燃的偶像剧,我要是送你了,你岂不是直接让我坐实了莫须有的罪名。”
听这话,许南枝直接嘴角一抽。
到底是谁在脑补?
算了,不管了。
许南枝接过伞,说:“那谢谢了,上去后我就放门口,你回来的时候顺便拿一下吧。”
“嗯。”
见江悬一副不想多搭理的样子,许南枝推开门就出去了。
外头的雨很大,雨打在窗玻璃上像蒙了一片马赛克。
江悬又开了雨刷器,神色不明地看着许南枝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于大门之后他才停了雨刷器,调整了一下座椅的倾斜度,让自己靠得舒服一点,随后闭上眼就睡了。
许南枝收了伞后抖了几下,随后上楼。
走到五楼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开门而出的江兰。
江兰一见许南枝就开口问:“枝枝,你回来了?今天去医院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啊?”
“医生说没事,”接连着几个问题砸在许南枝身上,她莞尔道,“谢谢江姨关心。”
“都是邻居,关心是应该的,你……”江兰向下一撇,忽然看见了那把黑伞,要说的话就这么截断了,指着伞,转问,“这把伞……”
见江兰问起这把伞,许南枝解释道:“哦,这把伞是顺路的邻居借我的。”
“邻居?哪里的邻居啊?”江兰有些疑惑。
许南枝:“就搂上的邻居,刚回来的。”
“哦,”江兰点点头,说,“难怪,我说你早上出去的时候没带伞来着,那那个邻居可真是个好心人啊。”
“嗯,是……挺热心的”许南枝说,“那我就先上去了江姨。”
“好。”江兰点点头。
待许南枝消失在视线里后,江兰蹙着眉,有些疑惑地暗自嘀咕道:“没听说搂上有新邻居回来啊……”
……
许南枝到了家门口,将伞折好放在边上,开门进去后打算先开灯。
可等还没开,一双手先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只听那人大声“啊”了一下,许南枝吓得钥匙都掉了,随后转头就看见南乔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
许南枝二话不说就给她的脑袋来了个爆栗。
“你怎么在我家?!”
许南枝出声质问。
只见南乔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脑袋,缓了缓后,说:“什么你家我家的,这是我们的家。”
许南枝冷冷看着她。
南乔被盯得心里发毛,只得说实话:“我妈又叫我去相亲,我说我不去,我俩就吵起来了,只能来你这避避了。”
“你不许赶我走啊!”南乔指着许南枝,随后又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的胳膊,“我就只有你这可以躲了。”
“……”
南乔和许南枝同龄,二十五岁,但从她一毕业,她妈就让她去相亲,深怕她到了三十还没人要。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躲许南枝这里了。
许南枝一把推开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凉凉开口:“你打算躲多久?”
听此,南乔眼睛亮着,伸出一只手掌,表示打算要待五天。
许南枝冷冷地眯了眯眼,只见南乔讪笑一声,又掰了两个手指,讨好道:“三天,就三天,行不行?多一天我给你五百。”
“五百……”
许南枝心里默念了遍这个数字,然后眉头一松,又将南乔弯曲的两根手指掰直。
她笑得可亲,仿佛刚才冷脸的不是她一般,然后摸了摸南乔的脑袋,贴心提醒:“那你记得发一千给我啊。”
南乔:“……”
南乔拍了一下自己的贱嘴,冲着许南枝去厨房的背影,骂道:“你个守财奴!奸商!”
许南枝听着自己好友无情的控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然后问:“奸商现在想问问你,吃饭了吗?”
一说到吃,南乔的肚子咕噜了一声,她撇撇嘴:“还没呢……我跑都跑不及,还吃饭……”
许南枝看了眼冰箱,问:“你想吃什么?”
“嗯……”南乔想了想,说,“炒饭吧。”
“哦……”许南枝拖腔带调,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西红柿,然后道,“西红柿挂面是吧?好的。”
“……”
南乔懒得反抗了,心想在许南枝家,有的吃就不错。
她转头向客厅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挑了个还算搞笑的综艺看。
差不多十来分钟,许南枝就端着面出来了,碗下面还特意垫了块毛巾,尽量给这位金主一些还算好的待遇。
南乔接过碗和筷子,呼了呼有些烫的面,抬头瞥见许南枝迟迟未动。
“你怎么不吃啊?看手机干嘛呢?”
许南枝点开这周的排课表,说:“我看看哪天没有课,我妈让我回家一趟,我同意了。”
“回家?”南乔听到这个字眼从许南枝嘴里说出来,觉得有些可笑,“不是,你回家住哪啊?打地铺?”
许南枝:“我吃顿饭就回来,没想在那房子里住。”
南乔默了一会儿,然后把碗放在茶几上,筷子扣在上头。
像是忍了很久才说道:“不是我多嘴啊,就你家那情况,你回去干嘛呀?这不是找罪受吗?是,在你弟弟出生之前,你家里人对你确实还算行,可出生之后呢?你听听家里那位老太太说的都是些人话吗?什么别谈对象,多留在家几年,多赚点钱给家里给你弟弟买车买房,你是她孙女儿还是提款机啊?”
“还有你那个妈,一边想着剥削你,一边又想全了面子,做足了表面功夫,得个不偏不倚的好名声。”
南乔越说越气,心里像冒着一团火。
许南枝听了,沉默了几秒,轻轻一笑,不在意道:“我都不在意了,你气什么呀?”
“我就是不明白,有你这样的女儿,他们还想奢求什么?”南乔说,“我妈就一直念叨,要是你是她女儿,那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烧了高香了。”
“网上不是说了吗?宇宙那么大都叫太空,”许南枝扯了扯嘴角,“况且,人心哪有满足的时候……”
许南枝放下手机,将面又端回了南乔的手里。
“快吃吧,等一下坨了就不好吃了。”
南乔平了平火气,看着碗里的面,咽了口口水,如实道:“枝枝,其实……你这个厨艺吧,就算面不坨,那也不好吃。”
“……”
南乔很荣幸地领到了洗碗的任务。
两人就这样窝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南乔提议要看恐怖片。
许南枝见她又怂又爱看的模样,也没有阻止,只不过最后的影片是许南枝挑的。
因为南乔这个胆小鬼连封面都不敢看。
可为了制造所谓的氛围,南乔壮着胆说:“把灯关了吧?”
许南枝给了南乔一个“你确定吗”的眼神,南乔收到那瞧不起的信号,更坚定了关灯的想法,还自己亲自去关。
许南枝坏心眼的在她关灯的那一刹,就点击了让影片开始,随后诡异的音效响起,南乔吓得脊背一僵,赶紧跑到许南枝的边上紧紧搂着她。
影片看到一半后,南乔坚持不下去了,拿过遥控器点了暂停,故作镇定道:“我有点累了,先去房间休息了。”
说完,南乔就起身,边走还边念着“阿门”。
许南枝见了觉得好笑,叫住了她。
“怎么了?”南乔问。
许南枝提醒:“这是国产鬼片,中国的鬼,你请外国的神有什么用?”
南乔犟道:“关你屁事。”
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许南枝耸了耸肩,起身将灯开了,准备趁时间还早,备一备明天的舞蹈课。
可就当她路过房间打算去隔壁的房间备课的时候,她听见一阵声音从门内传来。
她仔细一听,心下了然。
——原来是大悲咒。
挂南枝
接下来几天,南乔就一直窝在许南枝家,吃她的用她的喝她的,就连电脑也被霸占了去,说自己电脑没带,需要她的写网文。
两人还算相安无事,许南枝白天出去上课,南乔就守家,等着她回来做饭。
前两天许南枝还能看见那把黑伞孤零零地躺在门口,可第三天的时候,那把伞就不见了踪影。
那天下雨,她猜想是江悬需要用,顺势就拿走了。
而到了周六,正好调休,许南枝想到要回趟家,于是不像往常闷着睡一天,特意十点就起了。
南乔今天要走,也特意起了个早。
因为总有邻居往家里送些果蔬,所以许南枝就简单地炒了几个菜。
准备完后她走到卫生间门口,听见里头传来花洒落下的水声。
她曲指扣了扣门:“南乔,吃饭了。”
隔着门和水声,南乔听得并不真切,问了句:“什么?”
“我说,”许南枝耐着性子,高了高声,又说了一遍,“吃饭了!”
南乔:“好!我一会儿就出来!”
许南枝摆着筷子,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先是响了两下,隔了一会儿,又响了两声,只不过声音更大,可见那人有些不耐。
她以为是送东西的邻居,哪知门一开,赫然看见江悬站在门外,手指还曲着。
许南枝头发顺长,摆碗筷的时候她顺势取了根筷子盘了头发,几缕碎发晃下来,有种破碎美人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许南枝悠然开口问。
江悬见她,愣神两秒,随后收回手,锁了锁眉头:“我的伞呢?”
“你不是昨天就已经拿回去了吗?”
“昨天?”江悬一副你别开玩笑的样子,坦言,“我昨天根本没拿那把伞。”
“啊?”
许南枝愣在原地,在想伞不会被人偷了吧,她上次在门口放了把白色透明雨伞也不见了。
如果江悬没拿,那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你啊什么?”江悬语气算不上好,“伞可是在你家门口丢的。”
许南枝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要自己负责。
既然伞是在自己门口丢的,况且对方还是“不计前嫌”将伞借给自己,那许南枝自知理亏,当下就掏出手机。
“我赔你一把吧?”许南枝打开了扫一扫,试探道,“我扫你付款码?”
江悬手插着兜,做出一副思忖的姿态,过了良久才换了勉为其难的表情,摸出口袋的手机,打开一个码让许南枝扫。
“滴”的一声,手机出现了一个界面。
正当许南枝想问多少钱的时候,她瞥了一眼界面,发现是添加好友。
她看向江悬,神色略带疑惑。
哪知江悬坦坦荡荡地看向她,眼神微眯:“你不会是不想赔了吧?”
“……”
“我没有不想赔,我只是……”
“只是什么?”江悬打断她,“我那把伞也不精贵,你赔个百来块就好。”
许南枝听到这个数字,人都傻了。
百……来……块……
他怎么说得出口?
这不是赤|裸|裸的碰瓷吗?
看江悬那副表情,许南枝甚至还有种皇恩浩荡的感觉。
见许南枝迟迟不说话,江悬吊儿郎当往门框上一靠,嗤笑一声:“你不会这点钱都出不起吧?”
“……”
“既然你也知道,”许南枝语气里带着商量,问,“那可不可以便宜点儿?”
许南枝感觉自己已经算是好脾气了,哪知江悬连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不行,该多少就多少。”
“……”
那伞看着也不值几个钱好吗?
可江悬一脸认真,认定那伞就是值百来块,看着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许南枝最后忍气吞声,从牙里蹦出个“好”字。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江悬紧着的眉头一松,直起身子:“行,那你别忘了发啊。”
许南枝见江悬一副深怕自己不负责的样子,搞不明白自己以前是做了什么,才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印象。
想了半天还是没想通,最后无奈道:“好,我这就加,你通过了我就发给你。”
江悬淡淡“嗯”了一声,转身要走。
出于礼貌,许南枝没有立刻关门,但又怕最后又落了个“恋恋不舍”的罪名,不等江悬走两步,她就打算把门关了。
此时,南乔刚好从浴室出来,往许南枝的方向去,嘴里还念着:“枝枝,你卫生间的门能不能装个排风口啊,闷死了都。”
门还没彻底关上,南乔走过来扒开门:“你和谁说话呢?”
听见声音,江悬下楼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回了个头,和南乔探究的目光对上。
南乔擦头发的动作瞬间静止,见清那人的面容,缓缓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渣男?”
江悬:“……”
许南枝:“……”
渣男两个字像暂停键将一切都停住了,空气极度安静,许南枝也呼吸一滞,脑袋里就一个想法。
——要洗不清了。
只看江悬慢慢正过身子,抿着的唇缓缓张开,重复道:“渣……男?”
他眉峰稍扬,那语气像是在细细琢磨。
南乔是个脑子跟不上嘴的主,而且,她莫名其妙一见到江悬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就发怵,听对方不明不白地重复了一句,她装作没事人似的皮笑肉不笑地对许南枝讪讪道:“诶,你不是叫我吃饭吗?我这就去。”
说完,就像泥鳅似地逃了,剩下许南枝面对这有些惨烈的局面。
江悬静静看着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像是在等对方给一个解释。
“南乔她误会了,”许南枝苍白道,“你别放心上。”
可这件事事关清誉,况且想让江悬这个越活心眼越小的人别放在心上,可能性几乎为零。
果不其然,江悬听此解释,没有放过意思。
“误会?”
他好像是在细想这个的可能性,过了一会儿又道:“什么误会能让人说我是渣男?”
正当许南枝想发挥自己胡编乱造的功夫的时候,江悬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倚着扶手,说:“你不会是得不到人,气急攻心,就胡编乱造,到处传我的谣吧?”
“……”
得,又多了个罪名。
许南枝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真没有,这只是个小误会。”
江悬看了她两眼,似乎在审视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实性,最后收回目光,甩下一句“没有最好”就走了。
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许南枝晦涩不明的目光就此收回。
他应该不开心了吧。
许南枝想,毕竟在他看来,他才是这段感情中的受害者,渣男这个词跟他压根不沾边。
其实不是每个提分手的人都有错,起码江悬没有。
关上门,许南枝有种力气被抽空的感觉。
她背靠着门几秒,缓了缓力气,朝餐桌走。
南乔听她哗啦一声拉开椅子,心尖跟着也颤了一下,她轻轻地叫了一声:“枝枝……”
“嗯,”许南枝舀了勺汤,不咸不淡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生气啦?”
许南枝听南乔话里小心翼翼的试探,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没有生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但是乔乔,”许南枝神色认真地看着南乔,说,“在这段感情里,江悬,一直都是无辜的那个。”
南乔咕哝道:“你这句话都说好多遍了,你也没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不过!”南乔转折道,“不管这件事谁对谁错,我都站在你这边。”
“行,”许南枝给南乔夹了块青菜,随后道,“既然你这么支持我,加上你今天吃了我一顿饭,那你转一千一给我吧。”
“……”
“许南枝,你大学学的是师范,不是学奸商,怎么越来越抠了呢?”南乔情绪一转,愤愤道,“再说了,你这个厨艺……”
话还没完,许南枝直接扫了她一眼,南乔瞬间噤若寒蝉,咽下了那口青菜。
“你这个厨艺,还挺好吃的……”
……
许南枝吃完饭后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江悬还没有通过好友验证,以为他这是故意晾着自己,但没多久,她翻动微信,就发现列表多了个人。
她点开那个头像,发起了一笔转账,对方没有立马收,但她又没管。
等一切收拾完了,许南枝换了身衣服,和南乔一起下楼。
走到五楼和六楼之间的楼梯口时,她们发现了几个烟头。
往常这个楼梯口还挺干净的,发现烟头,许南枝不自觉多停留了两眼,但也没多想就走了。
到了楼下的公交亭,两人就分道扬镳,乘坐不同的公交。
今天的太阳特别大,许南枝抬手,看着光亮透过指缝,光晕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如果没记错的,第一次真正注意到江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天气。
江悬作为学生代表上主席台演讲。
一般人上台演讲都会穿戴整齐,将拉链拉得一丝不苟,而江悬不一样,他的拉链开着,露出里面那件纯白的衣服。
声音带着少年时期的低沉。
而太阳驻在他的身后,像是他的追从者。
那一天演讲的内容许南枝并不记得,她只记得阳光很好,而那个少年的光却丝毫不逊色。
挂南枝
转了两班车,许南枝到了自家小区。
这是个有些年头的老小区了,这边的邻里邻居大多相识,此时不少人正聚在楼下的屋檐下唠嗑,他们见许家大女儿回来,纷纷投来目光。
“唉哟,南枝回来了,”一个卷着头发的女人说,“好久没瞧见你了,是不是在外头赚大钱啊?对了,你妈今天可是买了好多菜呢。”
许南枝听了,象征性地回了个笑以示礼貌,但没说话,而是自顾自上楼了。
她性格本就恬淡,不太擅长交际,对人对事都只管维持个表面功夫,倒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让自己少些麻烦。
而那卷发女人见许南枝只笑了一下不说话,感觉自己面子上挂不住,就在后头嘴碎。
她故意大声,酸着说: “赚了钱的就是不一样,家也回得少了,见着人也不知道打声招呼,和小时候真的没得比。”
语气的尖酸刻薄尽数被听了去。
但许南枝就跟没事人一样,眼下没有浮出情绪,理也不理,只是关门的时候用了些力气,把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她最烦的就是有人和她提小时候了。
到了家门口,许南枝没有用钥匙开门,而是按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就有一个围着围裙的女人出来开门,仔细看,还能发现那女人眉眼之间同许南枝有些相像。
林雯见是许南枝到了,忙把人往家里迎。
——热情得像对待什么要紧的客人。
“回来啦,”林雯接过许南枝手里的包,给她找了双新的拖鞋,“快进来,妈饭菜还没做完呢,今儿个你叔叔婶婶他们也过来。”
“哦,是吗?”许南枝没什么话说,转问,“钰钰呢?”
“啊,对对对,”林雯转头朝房间喊,“钰钰,姐姐回来啦!快出来!”
一听到姐姐回来,许钰立马丢下手里的玩具车,兴冲冲地跑出来,后头一道年迈的声音急道:“你跑慢点儿,别摔着了。”
可许钰像听不见似的,一双小腿跑得飞快,在房门口张望了一下,锁定目标,直接往人身上扑,搂住许南枝的腰:
“姐姐!”
孩子的声音充满稚气,叫得人心都软了半分。
许南枝不似往常笑里带着三分敷衍,难得扯了个真心的笑。
“钰钰长高啦,”许南枝蹲下,揉了揉他的脑袋,“最近有没有想姐姐?”
“有!钰钰可想姐姐了。”小孩子连笑都带着稚气,不染一点尘埃。
“钰钰可乖可听话了,”林雯说,“很让人放心。”
闻此,许南枝摸脑袋的手一顿,站起牵着许钰的手,开口:“小孩子不用那么乖。”
刚刚走出房门的老太太一听这话,驳道:“南枝,你怎么教小孩子的?什么叫不用太乖?小孩子不就是要多听话。”
老太太原本就对许南枝不常回家这件事心怀不满,所以她的语气有些冲,林雯见此,忙打圆场:“妈,南枝不是那个意思,男孩子嘛,淘气点不也挺好。”
“是,”老太太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别像他姐似的像个木头。”
许南枝回房的脚步一停,细细琢磨着“木头”这两个字。
如果没记错的,木头以前还叫乖的。
怎么几年功夫,就不一样了呢?
许南枝懒得和老太太回嘴,自顾自地带着许钰回房间一起玩。
到了饭点,林雯过来敲门。
“南枝,带弟弟出来吃饭了。”
“好。”
走到饭桌,许南枝帮忙摆着碗筷,这时门铃响了,她去开门。
见到人,许南枝笑了笑,喊了声:“叔叔、婶婶。”
许兴文看见好久未见的侄女,有些愣神,随后反应过来:“南枝啊,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许南枝侧了侧身子,让出个位置:“今天调休,回来看看。”
“这样啊。”
换了内拖,一家子坐下,许南枝在厨房帮忙端菜,正当她转身要出去的时候,林雯一下子拉住的胳膊。
许南枝回头,问:“怎么了?”
林雯抿了抿嘴,一副为难的样子,过了很久她才挤出个笑,笑里还带着几分讨好,低眉问:“能不能打个电话给你爸爸,让他回来吃饭?”
话里带着些恳求,她盯着许南枝看,有些怕她不答应。
林雯比许南枝矮上一些,因为上了年纪,眼角被岁月刻上了几道皱纹。
“就这一次,”林雯见许南枝久久不说话,拉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语气近乎哀求,“行吗?”
许南枝别开眼,有些不忍心,呼了口气。
接着就摸出手机,打算打电话。
见她要用自己的手机打,林雯忙阻止下来,拿起放在灶台上的手机递给许南枝:“用我的打吧。”
许南枝迟疑了半秒,接过。
她拨通了那个号码,过了很久,那头才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声音。
“喂?你怎么又给我打电话?我不说了再忙吗?”
许兴正的话里没有好气,听得许南枝一愣,过了好久才道:“爸,是我。”
那头的人听见不同以往的声音,几秒钟不出声,片刻后才结巴出口:“哦……哦,是南枝啊,你怎么……拿你妈手机打电话?”
许南枝看了林雯一眼:“我手机没电了,所以拿妈的手机给你打电话叫你回来吃饭,你回来吗?”
“回,”见许南枝开口让自己回来吃饭,许兴正改了语气,“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们不用等我,先吃吧。”
淡淡回了个“好”字后,许南枝就把电话挂了。
“怎么样?你爸回来吗?”
“嗯,一会儿就回来。”
许南枝神色看着不太高兴,心里也猜中了林雯为什么要用她手机电话打的目的。
“妈,我说过很多次了,真过得不好,你可以离婚。”
“离什么婚呢?”林雯有些情绪,“离婚跟你吗?你以后不得嫁出去,你弟还那么小,我能靠谁呀?”
这样的托词许南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还记得高中的时候,爸爸经常不着家,刚开始许南枝不明白为什么,但后来渐渐就明白了。
原来一个男人还真可以吃两家饭。
每当许兴正很久不回家的时候,林雯都会让许南枝打电话,因为她知道,许兴正疼女儿,一定会心软。
一开始许南枝还是很配合的,因为她乖,她听话。
但每次林雯和许兴正吵完架,林雯都会指责她没用,为什么就是留不住爸爸,还说她不够懂事。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会陷入自责的情绪。
但后来她渐渐发现,无论她多听话,都没用。
甚至,她沦为了一个工具,一个女人拴住男人的工具。
也许是她这个工具无用,所以林雯又生了一个工具。
他们一如既往地教育这个工具要听话,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地听见许钰用稚气的声音喊着“爸爸回家”。
这是一场以爱为筹码的虐待。
许南枝觉得林雯简直是冥顽不灵,也懒得和她多说,端着菜就出去了。
一家子安静地吃饭,但林雯会时不时地抬眼看挂在墙上的时钟。
“南枝啊,”许兴文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就先开了口,表示表示自己对侄女的关心,“你现在是做舞蹈老师对吧?”
许南枝点点头:“对。”
“那你一个月挣多少啊?”坐在许兴文边上的刘琴问。
许南枝:“看情况,上的课多就多拿点,课少就少拿点。”
“哦,是这样啊,”刘琴见许南枝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一下就转了话锋,“对了,你们听说了吗?我们老家那边张思德张老师生病了,就住在咱雁城的市医院呢。”
听到这个名字,许南枝吃饭的动作一顿,原本恹恹耷着的眼皮往上掀了掀。
“张思德?”老太太听此,反应了一下,随后恍然道,“哦,是隔壁老张的儿子吧?我记得小时候和南枝还很亲呢,和咱们也算半个亲戚。”
老太太看向许南枝,举了举筷子:“你还记得吗?就张老师,小时候还抱你呢,你也经常去他家来着,小时候我和你爷爷忙,还经常把你搭在他家。”
“嗯,”许南枝夹了口菜,不咸不淡道,“记得。”
“啧,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个态度啊?人家帮过咱们,咱们得感恩呐,”老太太下指令似地吩咐说,“你有空,提个果篮子,去看看他。”
许南枝不知滋味地咬着嘴里的饭,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不想去。”
老太太在这辈分最大,习惯了自己的吩咐大家都照做,听许南枝在大家面前一下子驳了自己的话,心中有些不快,筷子往下扣,“啪”地发出一声响。
“什么叫你不想去?好歹是个亲戚,你去看看怎么了?你怎么这么不知恩呢?是不是等我老了病了,你也一句不想去就把我这把老骨头打发了?”
见老太太借题发挥,刘琴这个提话的忙打圆场:“妈,南枝肯定不是这意思,她是您一手带大的,什么秉性您知道的。”
“秉性?我就是太清楚她的秉性了,小时候多乖的一个人啊,怎么被她妈带了几年就变了样了!”
老太太说得激动,而许南枝还在边上优哉游哉咬着饭,许钰见这架势,眼眶已经红了,泪水在打着转。
许南枝吃完最后一口,轻轻放下筷子,笑了笑看向老太太:“既然您这么不待见我,那我先走了,省得碍您的眼。”
说完,就站了起来。
许钰见许南枝起身要走,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哇”一声哭了出来,扯着她的衣袖。
许南枝见此,于心不忍,但还是将他的手轻轻拉开。
“南枝!”林雯出口挽留,“奶奶说的都是气话,你别生气。”
老太太:“让她走!反正也不爱回来,留她干嘛?”
场面顿时有些乱,林雯急着安抚哭闹的许钰,一时间顾这头忘那头。
许南枝走到玄关处,门突然开了。
是许兴正。
“南枝,”许兴正问,“怎么了?这就要走?”
“嗯,”许南枝换好鞋,拉开门,扯了个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子吃饭了。”
她越过许兴正就打算下楼。
许兴正迟疑了两秒,下楼去追。
“枝枝,”他拉住许南枝的胳膊,“怎么了这是?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
“没什么,”许南枝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劝道,“你也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上去吃个饭吧。”
许兴正听得出许南枝话里的意思,眼神开始躲避,出于心虚,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许南枝趁机抽开被拉着的小臂,不发一语,就下楼了。
而许兴正也没继续追。
到了楼下,推开大门,那几个唠嗑的大妈还杵在那。
那卷发的见她又下来,怪里怪气道:“哟,这么快就下来了?怎么不多在家里待两天呢?”
许南枝瞥了她一眼,没理她,但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住回头,眯了眯眼,像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她不紧不慢道:“嚼舌根,会烂舌头的。”
说完,还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卷发女人像是没想到许南枝会这么说,愣了好几秒才忽然瞪起眼,冲着那背影喊:“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
说完,那女人嘴里又蹦出了几句家乡话,许南枝听不懂,但估计也好听不到哪里去,就自动忽略了。
不过她说错,许南枝确实是个没娘养的,她从小就被养在爷爷奶奶身边。
外头暮色正浓,几缕残霞铺在天上。
许南枝手机震了一下,打开一看,是南乔的消息。
南乔:【晚上出来泡吧吗?】
紧接着又来了一条。
南乔:【出来看看帅哥洗洗眼。】
后面还跟着个猥|琐挑眉的表情包。
许南枝走到公交亭,想了想,回了个【好】。
随后她退出聊天框,又看见一个红点。
打开一看,是一条购买记录。
上面标着一百五十二元。
挂南枝
傍晚的风滚着余热扑来。
许南枝盯着那条购买记录看了好久。
她原本以为江悬只不过随口一说,所以自己也就随便一听,最后只给他发了一百,没想到还真有冤大头买一百多的伞,这脑袋还真是金贵。
一百五十二,那还差五十二。
许南枝手快,输了个五十二,正要点确定的时候,停住了。
最后想了想,将那有些引人遐想的数字删了,凑了六十发过去。
因为今天实在是有些心累,许南枝让南乔发个酒吧定位,自己直接打车过去,然后在门口碰头。
差不多半小时,车就停在了那家酒吧对面。
一下车,许南枝就瞧见马路对面穿着性|感吊带的南乔朝着自己挥手,这时交通灯刚好变绿。
“我去,”许南枝一走过来,南乔就上下扫了她一眼,略带嫌弃道,“我都说了来泡吧看男人了,你怎么还裹得这么严实?”
此时夜幕已经落下,天空被黑吞噬,霓虹随之亮起,点缀着长街。
在嘈杂声的包围下,许南枝轻轻说:“我就过来散散心的。”
一听这语气,南乔蹙了蹙眉,问:“你家老太太又没给你好脸色啊?”
许南枝看了看天,说:“习惯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好了别说了,”许南枝推着南乔往里走,“我刚刚看两个帅哥进去了。”
见许南枝不想提,南乔也乐意配合,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哪呢?”
这家酒吧刚开没多久,但已经有很多网红过来探过店,可见营销做得不错,加上刚开业,优惠活动力度大,吸引了不少年轻人过来。
虽然现在才七点多,但人已经来了不少,亏得南乔眼尖,看到了吧台还空着两个位子,拉着许南枝立马就过去。
“你好,”刚一坐下,南乔就熟稔地朝吧台小哥一抬下巴,说,“来两杯尼格罗尼。”
“好嘞。”
调酒小哥擦了擦吧台,将毛巾利落地往肩上一甩,从后头酒柜拿出几瓶酒,倒腾没一会儿就完成了两杯酒,推倒二人面前。
“请慢用。”
许南枝朝他一笑:“谢谢。”
不知怎地,那调酒小哥见了那一笑,竟不自觉咳了声,在黑暗中不易察觉地红了脸,结巴道:“不……不用谢。”
南乔见此,笑了一声:“小哥,她又不是吸人精气的狐狸,你不好意思什么呀。”
小心思被戳破,那小哥更不好意思了,干笑了两声,转头去擦酒柜。
南乔摇了摇脑袋,“啧”了一声,暗戳戳骂了句“红颜祸水”。
许南枝抿了一口酒,那酒并不烈,但舌尖触到,竟然会有一阵发麻。
“对了南枝,”南乔贱兮兮地凑上去,满脸藏不住的八卦相,“我一直没敢问,江悬早上来找你干嘛?”
提到江悬,许南枝明显动作一顿,但在发暗的灯光下很快就恢复过来。
许南枝放下酒杯,摸出口袋里震了一下的手机,边瞧边说:“你不是没敢问吗?怎么现在问了?”
南乔“嗐”了一声:“我这不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嘛?你舍得让我被烧死吗?”
许南枝嘴角弯出个弧度,脑袋一歪:“那要看看你保险写谁的名字了。”
“……”
南乔对许南枝这种无耻行为面无表情地评价道:“你真是钻进钱眼儿里了啊。”
许南枝没有立马回她,而是在看许兴正给自己发的消息。
爸:【南枝,今天奶奶说的是气话,你别当真。】
消息刚刚看完,紧接着又跳出了一条一千块的转账。
许南枝想都没想,就把钱收了。
她知道,只有把钱收了,许兴正心里才会安。
“今晚我请客,”许南枝将转账消息往南乔眼前晃了晃,随后转头看向调酒小哥,“你好,再来两杯,可以烈一点。”
“铁公鸡舍得拔毛了?”南乔笑了笑,随后正色,捧过许南枝的脸,“不过你别想逃过去,说,江悬到底找你干嘛?”
“拿伞,”许南枝拉开南乔的手,解释道,“上次去医院碰上了就一起回来了,他还借了我伞。”
“借伞?”南乔不可置信,“怎么这么巧啊?他不会还喜欢你吧?”
听此,许南枝立马否认:“不可能。”
“有啥不可能的!就凭你这张脸,那万事皆有可能啊。”
过了一会儿,南乔又说:“再说了,我看你……应该也没放下他吧?那为什么不试试呢?而且你也说了,江悬没有做错什么,那为什么不能继续在一起呢?”
这家酒吧的风格偏向于清吧,音乐放得很舒缓,南乔的话一字不差地往许南枝耳朵里钻,顺势落在了她的心尖上,让她忍不住颤了颤。
许南枝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也不说为什么,甩了一句:“我去趟卫生间。”
南乔见许南枝要逃,抬手对着她背影“诶”了一声,然后无奈地托着下巴看她远去。
许南枝随着标识,径直往卫生间走,一个没留神,撞上了个忽然推开门从包厢出来的人。
那人见撞了人,立马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许南枝自己垂着脑袋走,没好意思怪人家,说了句没关系后抬头,看见了一张略显熟悉的脸。
这不钟诚吗?
见美女一直盯着自己,钟诚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自己后脖颈:“怎么了?”
许南枝扯出个笑:“没什么,不好意思啊。”
说完,急匆匆地就走了。
钟诚见人走了,内心掩饰的激动瞬间藏不住了,猛地推开门进去,大声喊:“我草我草我草!兄弟们兄弟们!我刚刚瞧见一美女了!”
“什么美女值得你三个我草啊?”蒋南揶揄道。
“真的是一美女!而且……”钟诚突然嘴角大咧,“她还冲我笑了。”
大家见钟诚而且后面停那么长就憋出这么个屁,瞬间都嘘他。
“你们就是嫉妒我和美女撞了个满怀,”钟诚白了众人一眼,随后一屁股坐在一直不发一言的江悬边上,“咋了,一晚上盯着手机看啥呢?”
“我也不明白,”蒋楠放下话筒,凑过来,“今儿个你悬哥还叫我给他P一张图,你知道P啥吗?”
钟诚脑袋也凑过去,老实巴交地问:“P啥?”
“一张购买记录。”两人一人坐江悬的一边,脑袋却凑得极近。
“购买记录?”听到这个答案,钟诚眉头皱起,“P购买记录干啥?他买啥见不得人的了?”
“就一把三十几块钱的破伞,他非要我P成一百五十二。”
一听这个,钟诚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嗐,正常,我买东西找对象报数的时候也会把价格往上抬抬。”
说完,钟诚意识到有些不对:“诶,不是,江悬这小子没对象啊。”
蒋楠大腿一拍:“这可不嘛?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两人齐齐向江悬投去目光。
“所以你干嘛P这个图啊?”钟诚不解。
钟诚整个人像没骨头似地摊着,眼睛懒懒地掀了一下,语气拽道:“干你屁事。”
“什么叫干我屁事?”钟诚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咱可是兄弟啊,兄弟如手足,你没听过吗?”
江悬冷冷笑了一声,嘲讽似地吐出一句话:“谁家兄弟是假肢啊?”
钟诚:“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江悬见钟诚还敢反驳,悠悠地直起了背,出声提醒:“你忘了你高中拿我照片和隔壁职高一女的网恋那事儿了?”
“我草!”蒋楠像吃了个惊天大瓜,嘴张得死大,“还有这刺激事儿?”
其实难怪蒋楠不知道,他高中的时候和钟诚一个高中的,没和江悬一个高中。
钟诚绝不可能拿这件事出来讲。
见自己短被揭了,钟诚忙要转移话题,但一时想不出更劲爆的,扯来扯去又扯到了刚刚碰到的美女上。
“那美女是真好看呐!”
“你都说了多少次好看了,”蒋楠喝了口酒,说,“你倒是具体讲讲怎么个好看法啊。”
“额……”钟诚想了想,说,“对了,那姑娘鼻子边上有一颗红痣,她好像急着去厕所,我没看太清,但是啊……我感觉那眼睛看着有点眼熟。”
“哎哟,”蒋楠说,“还眼熟,你他妈看个美女就眼熟,怎么,做春|梦的时候见过?”
“滚犊子!”钟诚直接给蒋楠来了一拳。
随后,两人扭打成了一团。
不过须臾,两人忽然觉得自己这边的沙发又往下陷了陷。
原本扭打着的人停了动作,抬头看向站了起来的江悬。
“你去哪啊?”钟诚问。
江悬:“卫生间。”
“哎哟,您这海龟还亲自上卫生间呢,”钟诚阴阳怪气道,“需不需要小的帮你把着呀。”
江悬二话没说,扯起桌上的酒单就往人脸上招呼。
……
许南枝此时正在卫生间,她打开水龙头,接了捧水往自己脸上泼,又想起刚才碰见的钟诚。
他在的话,江悬应该也在吧?
想到这,心跳快了几分,但许南枝归咎于酒精作祟。
她甩了甩自己有些昏沉的脑袋,从洗手台上抽了张纸,将脸弄干净后就打算出去。
许南枝一出去就注意到了有个男的倚在拐角处,嘴角还叼着根烟。
下意识地,许南枝立马收回眼神,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可就当要拐过拐角的时候,那男的忽然往边上跨了一步,挡住许南枝的去路。
他将叼着的眼拿下,笑得有些猥琐,开口就道:“美女,走那么急干嘛呀,加个微信呗。”
许南枝不想惹是生非,于是轻松道:“不好意思,我没微信。”
那男的一脸不信:“啧,怎么会没有微信呢?我知道,你们女的来这酒吧不就是钓金龟婿吗?我有钱,跟我,怎么样?”
许南枝听此,沉默了半晌,忽而一笑:“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做我池塘里的王八?”
那猥琐男有些不悦:“你说什么呢?什么王八?”
许南枝哂笑:“金龟婿……不就是王八吗?”
那人再怎么也听出了许南枝话里的嘲讽,顿时火就上来了,直接推了她一把,面露凶相道:“老子现在好好和你说话,请你识相点。”
许南枝手摸进自己的包里,握住一个柄手。
可还来不及拿出来,许南枝就看见拐角忽然出现个人,她还来不及反应,就看男人抬起脚踹上了猥琐男的屁股。
挂南枝
事发突然,纵使再心如止水的人心也跟着那一脚空了一下。
许南枝手里的动作一松,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睁着眼睛脑袋空空。
那猥琐男没想到有人从后头突袭,一个没稳住直接往边上扑,像个龟似的趴着,为了不让自己受伤,特意仰着个脑袋。
“我草!谁他妈踹老子?!”
他缓过劲,爬起来往后看,发现踹自己的正单边倚着墙,神色淡漠地撇着自己。
见此,莫名的,那猥琐男心里头有些怵,但很快就又壮起了胆。
听他横道:“就是你是吧?怎么?你女朋友?”
江悬瞥了眼傻傻站着的许南枝,又看向那男的:“干你屁事。”
那语气拽中还泛着些冷意,不是个让人听着愉悦的口吻。
“你他妈拽什么,”猥琐男向前推了一把江悬肩膀,牛气哄哄道,“你知道我谁吗?雁城老大!警察来了就得让我三分,你敢跟我横?”
这事厕所又出来了几个人,但见这架势,不敢随便管,垂着脑袋就溜了。
江悬短促的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些狐疑:“雁城老……大?”
那猥琐男以为自己的名气吓到了他,瞬间有些得意,乘胜追击道:“怕了?那你就别出这个头懂了吗?”
江悬垂眼,故作思考,好像在认真地权衡利弊,过了良久,他拖着腔“啊”了一声,嘴角噙着笑:“懂,当然懂了。”
说罢,他就转头作势要走,
许南枝心下顿时一凉,可下一秒,就见原本转头要走的人忽然回过身来,那猥琐男也始料未及,只见一个拳头朝自己脸边挥来,顿时发麻地一阵疼。
伴随着拳头的,还有一声戾气尽显的:“我他妈懂你大爷!”
许南枝被这突然一下惊得缩了缩,她完全没想到势态会这样发展,那猥琐男也没想到,直接就懵了。
也许是这边动静太大,或者是有人报信,紧接着来了好几个人,看着像是保安。
南桥也来了,看这场面,她猜出了几分,于是赶紧朝着许南枝跑去,抓着她的胳膊忙问:“怎么了?没受伤吧?”
许南枝摇摇头:“没有。”
那猥琐男嘴角出了点血,可见江悬下手不轻。
回过神后,他又打算冲到江悬面前,但保安齐力把他拦下。
“妈的,我要报警!”
“好啊,”听他要报警,许南枝忽然出声,“那我们一起去警局。”
猥琐男听许南枝这么说,将眉头拧在了一起,冲道:“关你什么事儿啊?”
“我要告你性骚扰。”许南枝十分冷静,“而这位先生是出手相助,见义勇为才不小心打了你一下。”
“你个婊|子。”
猥琐男气极,打算和许南枝动手,江悬一把揪过他的衣服,冷眼威胁:“你动她一下试试。”
那人见周围人都看着,不好发作,喘了几口大气硬生生地忍下了,最后眼神恶狠狠地流连在许南枝和江悬之间,留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
说罢就推开一众人走了。
这家店刚开,保安也不想生事,驱散了众人,而老板姗姗来迟。
大致了解了事情后,他陪着笑脸道歉:“不好意思啊几位,是我们这边安保不力才给各位留下了这么不愉快的经历,这样,你们今晚的消费免单,这事儿就这么过去,成吗?”
见老板想花钱买太平,南乔气不过:“不是,你们花点小钱就想粉饰太平啊?要是没有人来的话,那我朋友现在能安然杵在这吗?”
“是是是,”老板弯着腰赔不是,“那您看事情要怎么解决呢?”
许南枝不想多事,而且她刚才说报警也只不过是想吓唬对方的,这件事毕竟是江悬先动的手,到了警局也不一定能落到什么好处。
“南乔,”许南枝拉了拉她的胳膊,“我这不没事吗?这事儿就算了。”
听此,老板给许南枝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后附和道:“多谢这位小姐宽宏大量,要不这样今晚面单,以后你们来呢都打八折,怎么样?”
许南枝:“行,那多谢了。”
“诶,应该的。”
老板客套完,带着人就走了,场面瞬间只剩下三个人。
许南枝望向江悬,朝他轻松一笑:“今天谢谢你了。”
江悬眸色漆黑地回望她,盯着她那天衣无缝的笑容,不知道她怎么还笑得出来的。
见人一直看着自己,许南枝心里有些发毛,随后意识到可能对方是嫌弃自己的一句道谢太苍白了,于是试探性地提议:“要不我请你吃饭?”
“对啊,”南乔在边上笑道,“你们不是住挺近的吗?让南枝给你做顿饭吧?”
许南枝缓缓扭头看了眼南乔。
我。
什么时候。
说。
要自己做了?
“我……”
许南枝刚想说自己做的不太好吃,江悬嘴里忽然吐出了一个“好”字,一下子将她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好……吗?”许南枝笑里露出了点牵强。
“怎么了?”江悬盯着她问。
“没怎么,”南乔在边上说,“南枝就是觉得太荣幸了,有个机会可以施展自己的厨艺,她可会做饭了。”
许南枝:“……”
南乔那语气听着就像急着把自己女儿推销出去的丈母娘。
江悬:“那好,那如果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江先生是要回去吗?”南乔说,“南枝也打算回去了,要不你送送她吧,这么晚也不安全。”
挂南枝
听此,江悬刚要离开的脚步一顿,而许南枝此刻恨不得把南乔的那张破嘴缝上。
现在才八点出头,也许人家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所谓的回去可能也只是回包厢而已。
“不用麻烦了,”被安排的许南枝出声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南乔笑笑:“那怎么行呢?”
“……”许南枝说,“那你怎么不送我回去。”
南乔遗憾道:“我这不不顺路吗?”
“那江先生也不一定顺路,”许南枝想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弯着嘴角看江悬,“对吧?”
江悬直勾勾地对上许南枝的眼神,看了几秒,眼底浮上几分玩味,顽劣道:“顺路,怎么不顺路。”
闻此,许南枝的笑有了些崩塌的意味。
“那既然这样,”南乔将许南枝朝江悬那边推了一把,“就麻烦你了。”
“确实是有些麻烦,”江悬故作为难,但随后眉头一松,“但谁叫我乐于助人呢?”
许南枝:“……”
你大可不必这么乐于助人。
江悬看着许南枝难以言喻的表情,觉得有趣,一点点恶劣的心思滋生。
“走吧,许小姐。”
话已至此,许南枝干笑两声:“那就谢谢了。”
南乔将两人送出去后就又回了酒吧醉生梦死。
而此时外头正是热闹的时候。
这个酒吧原来是一座影城,地处公园路,因为影城经营不善才改成了酒吧。
改成酒吧后,原来有些萧条了的街道重新恢复了生机,到处都停着电瓶车,那些摊子可谓是夹缝求生,更没有多的地方停私家车。
许南枝跟在江悬的后头走了很久,两人走过一条小巷子,堆积这杂乱的纸箱,路中间还倒着把扫帚。
看着有些荒。
许南枝看着前方那个笔直的背影,忽然开口问:“你车怎么停这么远?”
江悬跨过那个扫帚,回头。
巷子有些黑,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相望,要不是江悬长得还算一身正气,许南枝现在已经忍不住心里那股想跑的冲动了。
“车就在前面,”江悬语气很轻,带着点气音,说,“不远。”
那声音里带着点莫名的蛊惑性,不免让许南枝想到电视剧里那些拐人的贩子。
她壮着胆子继续跟着他走,果然,出来巷子再拐个弯就到了一个停车的地方。
江悬将车倒出来之后摇下车窗,淡声说了句“上来”。
许南枝坐上去。
这车闭了太久,不通风,有些闷。
许南枝晚上喝了点酒,闻着车上的味道,有些想吐的感觉。
“能把车窗摇下来一些吗?”许南枝问。
因为两人现在靠得近,江悬闻到了些酒味,他按下车窗,眉头微蹙:“喝酒了?”
许南枝听出了他语气的一些不耐,以为是自己有味道,惹得这樽大佛不高兴,于是很自觉地往边上挪了挪。
“你挪什么?”
许南枝无语。
怎么还更不高兴了。
“我就想靠着窗吹吹风,”许南枝拿出手机,滑了两下,“对了,你怎么钱还不收啊?”
一说到这个,江悬冷眼瞥了她一下,语气有些不善:“我像是缺你八块钱的人?我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该多少就多少。”
“……”他那话就像许南枝多发那八块钱就侮辱了他的高洁品质似的。
“行,”许南枝忍气吞声道,“那我重新给你发。”
江悬将窗户开得很大,风从外头拼命往里灌,吹得许南枝有些头疼,她又将窗户向上摇了些。
江悬瞧了一眼,说:“现在弱不禁风了?刚才说要报警的时候不是很勇吗?”
“许南枝,如果当时我没来,你打算怎么办?”
许南枝模样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说:“那我可能……会把他削成肉片?”
“……”风声将她的声音吹得有些恍惚,江悬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没什么,”许南枝笑笑,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不管怎么说,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前面是个红灯,江悬停了下来,看向许南枝,发现又是这样的笑。
礼貌中带着些疏离,就像一种机械的表达方式,挑不出毛病,但可以看出其中的敷衍。
江悬审视了她几秒,随后点评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笑得很假。”
许南枝愣了一秒,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但感激之情是真的就行了。”
“是吗?”江悬挑眉,“你对我的感情真的是真情实意?”
“……”许南枝一字一顿地纠正,“我对你的感激之情,是真情实意。”
江悬的睫毛很长,但不是女气的卷,而是像扇子似的铺开。
看着人的时候永远带着些漫不经心,但他将度把握得很好,不会让人觉得那是眼高于顶的傲气。
不过,在那样一双眼睛下,总让人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看着许南枝一本正经地纠正他措辞当中的不当,江悬手指点了点方向盘,等交通灯转绿,他回过头,理所当然道:“在你那儿不差不多吗?”
“……”
这哪儿差不多了?
差很多好吗?!
而且……
什么叫在她那儿差不多?
许南枝瞬间感觉自己胸口闷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就卡在那儿怎么也出不来。
她忽然想到网络上很火的一句话。
——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可她就是不想安静地认命,正当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到小区楼下了。
江悬刹车刹得猛,许南枝往前倾了一下,脑袋里那些解释的措辞也跟着甩了出去。
随着钥匙一转,车熄了火,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恰巧,江悬的手机响了起来,不想打扰他,许南枝手扶着把手,作势要走:“那我先上去了。”
江悬也没有阻拦,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将电话接起。
下一秒,一声吼就从音筒里蹿出来。
“江悬!你去哪儿了?怎么去厕所那么久啊?”
江悬将手机拿远了些,等那边稍微安静下来才又放至耳边。
他揉了揉眉心,眨了下眼,没有波澜道:“我回家了。”
“回家?”钟诚将尾音拉得老长,不可置信,“诶,不是,今天兄弟们特意为你接风洗尘,你怎么走了?这不是给祖宗上坟,牌位没了吗?”
“……”江悬听到这么无厘头的比喻,瞬间无语得说不出话,忍着骂他的强烈念头,头往后仰,“今晚多少钱我买单。”
一听到这,钟诚矫揉造作道:“嗐,那怎么好意思呢?不过你既然执意如此,那我也就只能代朋友们唱一句。”
只听对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唱道:“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嘟嘟嘟……”
江悬听这鬼扯般的歌喉,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后,江悬准备将安全带解开,弄完准备下车后,他转头一瞥,发现有个布袋包。
而车窗外也响起了一阵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敲车窗的“咚咚”声。
江悬将车窗摇下,一张有些着急的脸低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我包落你车上了,能帮我拿一下吗?”
江悬笑了一声:“你这又是什么……”
他从中间抓起那个布袋包,话还没说完,物品掉落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一声闷响极为清晰。
江悬开了车内的暖灯,往下一看,伸手捡起。
——一带着套的一把小刀。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后对上许南枝有些紧张的眼神,响起刚刚对方在车上说的话,有了猜测,那句原本不清晰的话忽然变得完整,他犹疑道:“所以……你刚才说的是……”
许南枝迟钝半秒,赶紧开口:“我只是开玩笑的。”
江悬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后将那把小刀放进了包里,通过窗户递给了许南枝。
许南枝一拿过包,赶紧道了句谢,扭头转身就走,刚开始只是小步快走,后来直接跑了起来。
也不知道在跑什么,直到跑到了大门后面,她才敢大口呼吸。
楼道的感应灯已经修好了,她一进来那灯就亮了起来。
许南枝看着被蚊子包围的灯泡,有些泄气地想。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变态啊?
可自己真的只是随口一说,那把小刀也只是上次小茹买了些水果放舞蹈室她才带的。
但过了一会儿,许南枝又觉得他爱怎么想怎么想。
这个想法只是思绪无解后的自我安慰。
回了家,许南枝先洗了个澡,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后她接到了林雯的电话。
但她任由铃声响,没有接,直至它自己挂断。
这样一来她问起啦还能有个自己没听见的借口。
喝了酒睡意来得快,不到十点她就困了。
睡前她看了会儿手机,正打算关了手机的时候又有几条消息弹了出来。
她点开一看,发现是江悬。
看到对方发的内容,许南枝眼角一抽。
那是一则普法公众号的一篇文章,标题是。
——正当防卫与防卫过当的区别。
紧接着又弹出两条消息。
江:【要不是我你今天已经陷入罪恶的深渊了,记得多看看普法栏目剧。】
江:【无知妇女。】
许南枝:“……”
挂南枝
原本已经酝酿得差不多的睡意被江悬那几条消息扫得一点不剩,许南枝眼神变得清明,目光一直盯着最后那“无知妇女”那四个字。
无知妇女应该比变态好一点……吧?
她自我宽慰地想。
过了良久,许南枝觉得多少得回点什么才对得起江悬的良苦用心,思来想去,最后回了两条消息。
许南枝:【谢谢你。】
许南枝:【法律先锋。】
-
许南枝第二天十点多有课,所以起了个早。
她打开窗,瞥见窗户边上那盆叶子枯黄的盆栽,才想起了已经很久没有给它浇水了,洗漱完后接了点水浇上去。
到了舞蹈室,许南枝看见前台阿蝉正用一包抽纸摆着手机看电视,她瞧见随口问了句:“看什么呢?”
阿婵听见声,抬头,笑起来,嘴边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我在看法制频道。”
“法制频道?”许南枝转而忽然想起来阿婵是法律专业的学生,只不过来舞蹈室做做兼职,“是什么节目啊?”
“普法栏目剧,”阿婵以为许南枝问了两句也感兴趣,又兴致勃勃地接着解释道,“讲的是一个妇女因为防卫过当而导致的一系列犯罪。”
“……”许南枝的笑僵了一秒。
“要一起看吗南枝姐?”
说着,阿婵挪了下边上的椅子。
“不用了,”许南枝喝了口水,笑着拒绝,“你看吧,好好学习。”
“嗯,谢谢南枝姐。”阿婵点点头,朝气的马尾随着一晃一晃的。
许南枝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见时间差不到了,就先去了教室。
到教室门口发现上一节课的高俊老师还在拍视频,就先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等。
过了差不多五、六分钟,他们就结束了。
高俊推门出来看见许南枝,十分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还顺势在她边上坐下。
“对了,上次代课我还没和你道谢呢,”高俊说,“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吧,行吗?”
许南枝听着,脑袋转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前两天因为临时有事找自己代课的事情,当时许南枝刚刚下完课,高俊就找到了她。
当时他一脸很着急的样子,不等许南枝说什么就匆匆走了,无奈之下,许南枝只能接了那节课。
高俊年纪不大,是个大四的学生,这家舞蹈室的兼职老师。
他皮肤白,腮边有些肉,眼睛也亮亮,看起来青春又可爱,是很多姐姐都抗拒不了的那种类型,而且舞蹈室的老师女的偏多,所以在舞蹈室他人缘还算不错。
只要是他提的小要求,一般人人都不会拒绝,别说拒绝了,看见他一笑,心简直就要化了。
奈何许南枝就是个例外,偏偏不接他的茬。
听见高俊要请自己吃饭,许南枝轻笑,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往边上挪了一下:“不用了,代了个课而已,小事情罢了,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就……”
“就什么?”高俊问。
许南枝眼睛一弯,显得很真诚,她说:“就把那节课时费给我吧。”
听到这,高俊明显地愣了一下,眼睛无辜地眨了一下,但很快就弯着嘴角,理所当然道:“那是应该的,你上的课当然应该给你课时费了,但这饭也要请,毕竟你帮了我的忙。”
“真的不用了。”
许南枝依旧笑着,但语气重了些。
“可……”
高俊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小男孩就朝许南枝扑过来,声音软糯地喊了句:“南枝老师。”
许南枝接住他,从而转头挂个友好又不是礼貌的笑:“小高老师,学生来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
话已至此,该给的体面都给了,高俊也明白再多说什么就没有意思了。
高俊:“好。”
许南枝领着小男孩进了舞蹈室。
她进去后将蓝牙先连上,小男孩抱着她的腰让她不方便动作。
许南枝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柔声道:“能不能先把手松开呀小宋江。”
男孩抬起窝在细腰的脑袋,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孩子气道:“我不叫宋江。”
许南枝听语气瞬间明白他是以为自己忘了他的名字。
“宋江只是个小称呼,是夸你的意思。”许南枝哄着说。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听是夸人的话,眼里的不快似雾散去。
等孩子到齐了,许南枝开始上课。
这节课上得很顺利,小孩子也比较配合,正当许南枝觉得这节课就会这么顺利地上下去的手机,手机突然响了。
因为手机连着蓝牙,所以舞蹈音乐戛然而止,被铃声代替。
许南枝眉头一皱,走过去看,发现是林雯的电话。
她二话没说就挂了,但紧接着她又打了进来,大有一阵你今天要是不接我就一直打的意味。
没办法,拖着反而浪费时间,许南枝划开接了起来。
“喂。”许南枝手撑着音响,低头,语气有些不耐烦。
“诶诶诶,枝枝啊,”林雯见电话通了,也懒得像平常那样先来几句寒暄,而是开门见山问,“你下午有空吗?”
许南枝也不说有没有空,反而先问:“有什么事吗?”
林雯:“是这样的,妈妈下午要去市医院看看张思德老师,你能陪我去吗?”
许南枝一听是为了这件事,直截了当道:“不去。”
“就当帮妈妈这个忙好吗?”林雯语气带着写哀求,又道,“而且论资排辈,他也算是你伯伯,去看一眼也是应该的。”
“我说了我不去,”许南枝闭了闭眼,心里头有些烦躁,“再说了,为什么一定要带上我呢?”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随后坦言:“我已经答应你奶奶说要带你去了。”
“……”
“不要让妈妈难做,”林雯话里有些疲惫,小心翼翼地问,“好吗?”
许南枝手插着腰,心里头的火气一点点往上冒,她感觉那阈值已经到了界点。
“我知道了,”许南枝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现在上课,下课再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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