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士海听说妹妹顾士莲搬家,特意过来看看有啥能帮上忙的,没想到却损失三千块钱。
他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二弟顾士宏要回家,临走时往妹妹手里塞了个大红包。
没看见就算了,这老二也是的,早不给晚不给,偏巧让自己赶上了。
顾士海心里不乐意,嘴上还得打哈哈,“来时候准备好了,出门时候就忘了,我这就回家取钱。”
高畅一把拉住顾士海,也没客气,拿出手机,“大哥,用微信发红包也一样。”边说边给顾士莲使眼色。
顾士莲嘴角上扬,看着老公戏弄大哥,差点没笑出声。
顾士海皱着眉,看着手机输入界面,先是敲了个2,后来肉疼地把2改成了3。
三千块啊!一眨眼的功夫没了,顾士海心里叹气,舍不得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欠妹妹的呢?他这一辈子过得太窝囊!
01好人顾士莲
顾士莲一直很要强,得了癌症也没让高畅告诉哥哥们。
眼下女儿要出国读书,她看病要花钱,没办法只好把三室的房子换成两室的,手里有钱心不慌。
可是她心里总有个疙瘩,是跟大哥顾士海。
大哥年轻时到黑龙江做知青,前两年退休后,回到上海没房子住,顾士莲主动把自己拆迁分得的那套让给大哥。
她也是心疼大哥,吃了这么多年苦,到老了落叶归根,不能没有落脚的地方。
再说顾昕是自己的亲侄子,没有上海户口以后考学、考公务员都难。
家里一向是顾士莲说了算,让房子这不是小事,高畅有想法,可劝她也不听。
高畅跟顾士宏诉苦:阿哥,你讲句公道话,是我小气,还是她做事过头?
顾士宏知道妹妹的脾气,太犟!她决定了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顾士宏只好安抚妹夫:你找她,不就是她心善吗?
高畅恨声道:是啊,我就喜欢傻乎乎的十三点女人!
那时候,顾士莲还没检查出癌症,她和高畅也不缺房子住,生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顾士莲执意让房也没想图大哥回报什么的,单纯就是拉大哥一把,毕竟都是一家人。
这些年眼看着顾昕一路考大学,考上公务员,还娶了局长千金,她心里也替大哥高兴。
大哥家越来越兴旺,可人也越来越冷淡。特别是对房子的事,就口头说了声“谢谢”,好像顾士莲让房子是应该的。
换谁心里能舒服?
加上自己大嫂张狂的劲儿,自打顾昕结婚,整个人都飘到天上去了。三句话不离“我们昕昕有出息”“房子大,装修太花钱”。
顾士莲看不惯大嫂得意的样子,周六聚餐总要怼她几句,倒不是有意针对大嫂,而是她对大哥的态度感到失望。
大哥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少言寡语,尤其从黑龙江回来之后,整个人变得更沉闷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嫂正相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发达了,有种农奴翻身把歌唱得畅快。
顾士莲查出乳腺癌,后来又转移到肺和直肠,事情是瞒不住的,顾家老少有钱出钱,有力使力,唯独不见大哥有动静。
虽然说和大哥聚少离多,感情不比和二哥顾士宏,可自己都这种状况了,一奶同胞的亲哥哥就跟块木头似的,不闻不问,假装不知情?
顾士莲的心伤透了。
人生一世,顾士莲从来做事不后悔,只是这一件她替自己不值了。
当初二哥劝自己时就说:做好人也要讲分寸。大哥是苦,你也不是大富翁,房子不是一件衣服,你要想清楚。
怪自己没听进去,总想着自己不求大哥回报,他能念自己的好就行。人心都是肉长的,真心换真心,大哥也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可有句话说得好:“世上最不能直视的,一个是太阳,一个是人心。”
顾士莲得病之后,才看清大哥的自私,她没有边界的心软终成为刺向自己的一把刀。
02恶人顾士海
在顾昕的乔迁宴上,一向没红过脸的顾士莲两口子吵得不可开交。
原因无非是钱。
顾士莲癌细胞扩散,治疗费用不是个小数目,而且医生也不敢打包票能治好。高畅心里憋闷,多喝了两杯,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事说了。
顾士莲是个要面子的人,轻易不向别人诉苦,高畅这么做等于打了她的脸,她气得浑身哆嗦。
顾士宏问高畅:缺多少。
还没等高畅说话,顾士莲一声吼:不用你管。
顾士宏苦笑:你要不是我妹妹,我就不管。
本来挺好的气氛,被顾士莲这一嗓子划破了。顾昕赶忙买单,苏望娣只管挑些能拿走的菜打包。顾士海脸上看不出悲喜,木然地一言不发。
顾士莲悲从中来,“啊!”地哭了出声,仿佛把这辈子的力气用光。
一声闷雷过后,便是倾盆大雨。顾士莲没有调门地抽泣声一下下敲打在众人的心头。
片刻后,顾老太抚摸着女儿的后背,一遍遍地重复:好了好了。
大家的心头好似盘桓着一团乌云,压抑得喘不过气。
饭后,顾士海和弟弟走在一处。
顾士海先开口:到底想我怎样?我要是大富翁,不用她说,我早把钱拿出来了,可我是吗?我就是一个瘪三,上海有几个人混得比我差的?
顾士海喘口气,也不看弟弟脸色,接着道:我晓得你们怎么看我,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回到上海还要靠妹妹接济,真是不要脸了。
顾士宏很少见大哥这样,眼神凶恶,把心中的不平和愤懑一股脑地倒出来。
这阵子顾昕的岳父被降职,顾昕升职无望,自己申请去镇政府上班。大哥家当初有多欢喜,如今就有多狼狈。
大嫂还是一如既往地絮叨,不过主题离不开“倒霉”二字。
大哥倒是闷不做声,竟也萌生了让顾昕离婚的想法。
“她爸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们肯定受牵连的。昕昕还年轻,倒不如现在撇清。”顾士海这般说到,顾士宏没想到大哥这么现实,“阿哥,没有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你不是不知道我吃过苦头——”
顾士宏知道,他指的是当年做知青时候的事。大哥手巧,随便几根篾竹片,用胶水剪刀就能鼓捣出一些小动物来,活灵活现的。
当年村支书过生日,在别人撺掇下,顾士海给村支书送了竹片编的一条龙。村支书属龙。
后来,村支书犯了事,顾士海因为送的龙惹了官司,被判了一年。
顾士海本来就是个老实的,根本没有拍马屁的意思,无端地惹了这门冤案,出来后越发地畏首畏尾。
年纪越大越怕事,简直草木皆兵了。
不光胆子小,顾士宏还发现大哥特别小气,把钱看得一等一重要。大概年轻时候,过够了苦日子,老了,再也不想尝一遍了。
顾清俞跟老爸说要给姑姑转十万块钱,要不是怕大家为难,她还是要多给些的。
当她听说大伯哭穷不肯出钱时,嗤之以鼻:都是普通老百姓,谁家凭空放着几百万闲着?不都是挤出来的?姑姑现在是生病,又不是去旅游?
顾清俞给姑姑发消息要银行卡号,意外地把消息发到了自家人的群里。这下群里可炸开了。
顾士莲直说:心意领了,钱就不必了。
那边顾昕发言问顾清俞:阿姐,拿多少合适?
不料,最后收尾的却是从来不发消息的顾士海:我是恶人,你们都是好人!
顾清俞闹了个乌龙,倒是逼得顾士海不得不掏钱,郁闷之极。
苏望娣偏偏这时候奚落了一句:顾士莲是心里害怕,所以才凶神恶煞一样的。你们顾家人都是一个德行,嘴巴凶,骨子里屁用没有。
顾士海听得不耐烦:就你最有用,换了你,你不怕?人家这是恶毛病,不是感冒发烧,晓得不?
苏望娣慢条斯理道:我是外头人,晓不晓得都没啥,你是她亲哥哥,你晓得就可以了。
顾士海最听不得这种风凉话,手里茶杯“咣”地一放,“家里钞票又不归我管,我是恶人,你又是什么好人了?”
苏望娣也不生气,细声细语地道:越是怕人说,嗓门越是大,有理不在声高,凶个屁!
送钱被骂,不送钱也被骂,顾士海两头受气,真真的里外不是人。
更打脸的是顾士莲悄悄地把钱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顾士海私下里问二弟:为啥只退我的钱?看不上?要是昕昕的岳父没出事,我们也不用一家三代挤在一处,到时候医药费我来出也应该。
如今我只能做恶人,占妹妹便宜,我心里也难受。要么就按银行按揭一样每月还几千块,我死了,昕昕还,昕昕死了让宝宝还,总归还得清。
顾士宏听了这话也心塞,大哥妹妹都有苦处,他在中间和稀泥也为难。
有句话讲,“未知全貌,不予评论。”
顾士莲埋怨大哥不出手相帮,跟大哥有心结。
顾士海因为当年穷怕了,加上顾昕从高处跌落,自己还想着为儿子兜底,更舍不得拿出钱,只得对不住妹妹了。
被当做忘恩负义的恶人,顾士海心里也难受。可有什么办法呢?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没用,靠搜刮弟妹撑起自己的家。
顾士海也想有尊严地活着。
03顾老太之死
顾士海来看妹妹,几番拉扯,最后还是把钱扔在顾士莲家茶几上,并留下一句:不要,就把钞票扔了!转身回家了。
顾士莲火大,给二哥打电话泄愤。顾士宏不过说了一句:你想让他怎样,大哥压力也很大。
顾士莲便吼道:我给他压力了吗?你问我想怎样,不如先问问他,到底想让我怎样!
顾家兄妹战火未熄,这边顾家老太太出事了。
顾老太带着小老虎下楼散步,谁料突然昏倒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顾老太送去医院。确诊是脑梗,还查出肠癌。
顾家老少排班轮流伺候顾老太。那晚正轮到顾士莲,顾老太好似回光返照,脑筋清楚得很。
她看见是顾士莲,倒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顾士莲知道老娘担心自己身体吃不消,有点感动,更多的是伤感。
其实,她的心结不止针对大哥,还有老娘一直打太极,也让她心有怨言。
老娘肯定是故意的,但是她还是想听听老娘怎么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没等顾士莲开口,顾老太先叹口气:乖囡,你不容易。等我走了,钞票一多半都给你。
顾士莲忙道:我不要。我不用你扶贫。
顾老太恨铁不成钢:你不要拎不清。当年你送房子给阿海,不是扶贫?就许你做好人,不许人家意思意思,做人不要太较真,过了头就叫十三点。
事情做绝,不给别人做人的机会,你这种自私,是最促狭的一种。
顾士莲好笑,老娘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上纲上线。
夜里病房安静,只有母女二人轻声交谈,避免不了提及房子的事。
顾老太直言,父母总是希望儿女都过得好,一个有肉吃,一个哪怕啃骨头也好。所以当时顾士莲让房子时,她才默不作声。
“我晓得你有怨言,可你话说出口了,我要是拦着,阿海也会怨我。老娘精力有限,我不想你们吵,你们太平了,我就太平了。”
顾士莲不做声,高畅也曾劝过她想开点,就当去赌场输了钱,毕竟是给了自己亲哥哥。
当年他连个落脚地也没有,实在可怜。不管咱们是好心还是傻帽,总归是积德的。
顾士莲陪了老娘最后一晚,到最后老娘还是不放心他们兄妹,像一桩心事未了。
所谓父母子女一场,既是渐行渐远的分别,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悲喜。
04顾士海的心愿
顾老太三天后大殓,晚饭时,顾家兄妹互相安慰,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们嫡亲的三兄妹了。
顾士海不善于表达,只管闷头喝酒。顾士莲不顾自己的身体,拉着大哥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借着酒意剖析两人的过往。
顾士莲最后说道:大哥,老娘希望你做人开心点,自己不开心,旁边看着的人也难受。
顾士海眼里含着泪,一口把酒喝干。
顾老太去世后,顾士海好像变了个人,之前闷不吭声的一个人,如今特别爱找人聊天。
三天两头往顾士宏家里跑。不仅在线下欢实,在自家人群里每天发言最多的也是他。
《天黑前的夏天》里写到:关键不是人们如何改变:他们自己不会改变;你变了是因为有些关口不闯不行,闯过之后便发觉自己变了。
顾士海的变化对顾昕启发很大,他跟冯茜茜最终分手了。
只因顾士海告诉他一句话:有些东西,不要看得太重。可有些东西,倒是要看得重些。
顾士海知道其实儿子走到这一步,他有很大责任。
过去那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他也和苏望娣一样,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如今儿子被判刑,儿媳妇还怀着孩子,自己总该做点什么,为将来打算。
顾士海重新拾起竹片,最初的想法只是想给孙子做个玩具。没想到自己的手艺也能换来钱。
这还要感谢自己的忘年交——冯大年,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他也喜欢这些小玩意,还会做。
但是冯大年做的东西叫啥“手办”,顾士海没听过这种说法,只知道冯大年靠这个赚了不少钱,还给他介绍了不少客户。
顾士海得知冯大年是冯晓琴的弟弟,是后来的事。
顾士海每天忙着赶工,也乐在其中。
自从儿子入狱后,苏望娣心气也没了,整日一张苦瓜脸,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尤其是看见顾士海没心没肺的样子,更是气。
顾士海反到镇定道:昕昕出事,小葛怀孕,后面有的是用钱的时候,与其陪你一起担心,倒不如多赚点钱备用。多赚一点是一点,总希望家里越来越好。
苏望娣看着顾士海,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竟然也有靠得住的一天,苏望娣想哭。
听过这样一句话:“让我们真正快乐的事:有人爱,有事做,有希望。永远不要被三件事控制:钱,别人,过去。”
顾士海一味执着于过去的不如意,把亲人的善良当作理所应当,到后来才知道有些东西并不重要。
他与过去的自己和解,学着去爱,他的世界也因此改变。爱给了他事业,爱也给了他希望。
注:情节根据原著创作,图片选自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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