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是在半夜,苏明哲没有叫醒妻子,而是一个人偷偷躲在厕所里哭。天快亮时,他才着手准备回国的事情。在这个期间,他除伤心,手足无措外,心里还装满了愤怒。因为母亲在医院躺了十二个小时,他的弟弟妹妹没有守在母亲床旁。
苏明哲带着这股愤怒,从美国飞回了中国。漫长的路途并没有消磨掉他心中一丁点的愤怒。作为苏家长子,此时此刻的他,把自己没能陪在母亲身边的遗憾,转移到了苏明玉和苏明成身上。因为他身处国外,遥远的距离,可以成为他无法到达的理由,这理由足以慰藉心里的遗憾,可以少受一点良心上的谴责。可弟弟妹妹都在国内,没有任何不能出现的理由 。
所以下了飞机之后,见到明玉,苏明哲言语之中就有责备之意。苏明玉不想忽视这个问题,只有把问题说开了,大家心里才不会互相猜疑。苏明玉直接挑明,自己和明成没在身边的原因。有三点:
第一,苏母自己就是护士,具备一定的医学常识,而且平时身体健康,所以她和明成平时不可能轮流来照看他们。事发时她和明成都在出差,和苏明哲一样,他们都有不能到场的理由。第二,事发后,苏大强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打120,而是叫人扛着苏母到巷口去拦出租车,被拒载了好几次,才坐到了车,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第三,到医院后,苏大强没有及时给三个孩子打电话,而是十二小时后,苏母都已经去世了,他才打电话,而且第一个电话,还是打给远在美国的大儿子。所以,苏明玉和明成都是最后知道的。
苏明玉的解释让苏明哲愧疚不已,想想自己在飞机上一直怪弟弟妹妹,可自己不是也一样没出现在母亲身边吗?性质不是也一样吗?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越想明哲越自责。
事出之后,苏明哲的第一反应不是再责怪别人,就是在自责,他怪妻子不理解他,不让他回国,怪苏明玉和苏明成没守在妈妈身边,知道了原委后,又一直在自责。对于最关键的一点,出了事情该怎么办?如何妥善地解决?他却一直都没想过。当然,苏明玉和苏明成也已经妥善安排好了一切。
可让人讨厌的是,苏明哲事情没做多少,大哥的架子倒是不小。在明成家,苏大强一直对着明哲哭诉,说自己以后怎么办?还故意叫明哲送他去养老院?引得苏明哲又是一阵心痛。可当他转头发现,妹妹却没有和他处在同样的悲伤中,他就开始气愤,以哥哥的身份命令明玉过来,坐在他们身边,一起安慰老父亲,帮他从悲伤中走出来。
在一番讨论后,苏大强决定要去美国,可去上海办签证,谁陪着去?大哥又开始发话了,明玉,就你陪着去。明玉对大哥的自来熟很反感,怎么还使唤自己使唤上瘾了。
苏明哲九年没见到苏明玉,他根本不知道,这九年里,在苏明玉的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对母亲的去世如此冷漠?是不是像吴非说的那样,家里人一直在亏待明玉。竟然他什么都不了解,那他就不应该要求明玉和他有同样的悲伤。更不应该理直气壮地要求明玉做着做那。
所有人都喜欢说: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却从来没人替孩子说过一句话。他们受过的伤害,可能一生都无法治愈。未经她人苦,莫劝她人善。明哲没有资格要求明玉。
其实明哲不是不知道明玉受的苦,而是他自动忽略了,他和明玉虽九年未见,可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妹,父母对待他们每一个人的不同态度,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只是在母亲那里,他得到了所有他应该得到的,他一直享受着父母的疼爱和呵护,所以他根本不会去替妹妹打抱不平,更不懂妹妹内心里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看到苏明哲对明玉理直气壮的态度,无论是责怪她还是命令她,都很让人反感。一直享受着父母疼爱的人,没资格去要求一直受到伤害的人,因为她心里的痛,他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