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泼辣子
文/张海亮
周末之际,正好结束了居家检测的时限。怀着可以出门的激动心情,我电话里问娘“您还缺点啥,我回去正好捎上”,可没想到娘却反过来告诉我“啥也不缺,你安心回来,我给你做油泼辣子”。一席话,说得我更加心潮澎湃了。
说起油泼辣子,这地道的湖南菜肴,似乎和鲁西北大平原丝毫不沾边。但是,湖湘从军十二载,油的香,椒的辣,那混合而成的清醇,瞬间会在味蕾上爆开,勾起无穷食欲。光阴荏苒间,解甲归田已是九年有余,囿于工作关系,无法故地重游,于是这油泼辣子,便成为我刻骨铭心的珍贵记忆,一直不曾忘怀。
记不清是哪一年了,曾经和娘在闲聊时,无意间说起这“油泼辣子”的美味绝伦。但是没料想,我这随口一提,娘竟上了心。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有一回三伏天里上桌吃饭时,一只粗瓷大碗里居然摆上了这道湘菜,虽说有些粗糙,但已是让我十分惊讶。然而,娘倒是十分小心地看着我,声音细细地:“你尝尝,和湖南的一个味道不?”
“这哪来的?”我不疑有他,一边掰了块馍蘸了点辣油扔到嘴里,一边有口无心地问道着,“嗯,辣油很好,吃起来不香,这倒是怪了!”
“看我这脑筋,老喽,真是做啥啥不中了!”看到我勉强下咽的表情,娘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头,眼神里掠过一抹黯淡,随即又抿抿嘴唇,“这回先将就着吃点,等过两天我再试试手!”
“您……还会做这个?”这回轮到我吃惊了。
“你不老嚷着想这个吗!”娘笑着回了一句,目光又逐渐坚定起来,“再过几天,多做几次,就成了!”
“那感情好!”我笑了笑,心里头却闪过一丝嘀咕,娘都七十四了,老胳膊老腿不说,还三天两头地眩晕,能有这份心思,也应当是母爱的又一重泛滥吧?
及至等到隆冬时节,炉火在膛里烧得正旺,我居然又一次在饭桌上,看到了那只熟悉的粗瓷大碗,以及……红黄相间的,油泼辣子!
“你再尝尝?”看着娘那有些献宝似的眼神,我不由地拈起筷子,点了一点辣椒油,放到嘴里。
呵——那熟悉的“湖湘味道”仿佛又回归了!被火煎后浓烈的油香,混合了辣椒的天然气息,让我瞬时有种时空恍惚的错愕,以为又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军营、熟悉的湖湘,又重新找到了昔日的感觉、昔日的体验!
“咋样,还成吧?”看着我一脸的满足,娘也跟着长长舒了一口气,“你喜欢就好,我这回总算学成了!”
在娘的絮叨声中,我仿佛看到,年过古稀的她,一遍遍在案板前仔细地剁着干辣椒、切着姜片葱丝,一回回守在跃动的炉火前,试练着油温、火候,一次次面对半成品倒掉重来、毫不惋惜……终于有一天,当从未上过一学堂的母亲,终于摸清了油泼辣子“沸油浇下、辣椒面打底”的基础要素、“一泼油混合香味、两泼油激发香味、三泼油融合香味”的精髓,她的试验成果,最原始的落脚点应该是孩儿眺望湖湘那将近十年的苦盼吧?这份舐犊之情,料想也应是母爱的别样阐述了!
那顿饭食,大半碗娘烹饪的油泼辣子,硬生生被我干掉了,纵使辣得满头是汗双眼呛泪。
打从那时起,老张家的饭桌上,便时不时多出一碗地道的油泼辣子,并且和“湖湘味”相差无几。但我深知,或许只有母爱纯纯,才能历经千尝百练,才能最终为孩子做出这么地道的一碗来!
哦,那只粗瓷大碗,以及那大半碗黄盈盈的油泼辣子!
作者:张海亮,博兴县人民检察院干警,滨州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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