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23日下午2点，突然接到我三弟妹打来的电话说妈躺在椅子上已经不行了。
当天中午我有一件中国荆门郭店楚简《道德真经》的仿真简要参加工艺品评选，自已拍摄了几张照片都不是非常满意，后来想到我外甥在部队学过摄影，便请了他来给我拍了几张图片，中午请他喝了点小酒，睡得正香。突然被三弟妹的电话惊醒，我说:不可能吧，三天前在我这儿都是好好的，你骗我吧。
三弟妹带着哭腔:哥，妈好象真的不行了。
我忙说:快给她喝药。她随身带的有保心丸。
妈心脏有点问题，有时不舒服大汗淋漓，吃几颗保心丸就好了。平时我都与她备着药，回老家的前一天又去给她买了一盒保心丸二瓶降血压药。
过了几分钟，弟妹说请了村里的医生，医生说人已经不行了，叫我快点回去。
过了一会儿，我小妹也打来电话说妈已无心跳了，哭着让我快点回去。
我想，妈可能真的不行了。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没有母亲已离世的概念。就象平时回家去看母亲一样，既没有匆忙，也沒有迟疑，乘着朋友的车走了近二个小时才回到老家。那熟悉的乡村，熟悉的房子，与我先前回来时几乎没有两样。
下车后，我直奔母亲住的小屋。没有母亲的迊接，也不见母亲的身影。只见母亲靜静地平躺在床上，脸上盖着一张黄色的钱纸。我下意识地揭开那张纸，母亲那慈祥的面容呈现在我的面前，面色红润，似乎刚刚睡去，似乎在梦中。我害怕惊扰那沉睡的梦，沒有呼喚，沒有哭泣，甚至没有泪。是那样平静，那样无意识。
此时的母亲已经我小妹为她洗净了身子，仿佛一生的喜好哀伤都已净化，穿上了前几年为她准备好的寿衣，外面穿着一件母亲平时最喜欢穿的花布棉袄。但我还是不能相信母亲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就象平时躺在床上希望儿孙们为她捶背揉腿那样。
我握着母亲那还柔软带着余温的手，真的真的觉得她没有离去，也没有离开我们。
其实，母亲在我那里住了九个半月，我平时要与她烧火做莱，她总是推开我说:我能做，你歇会儿。不一会儿，她就把饭莱做好了，电饭煲上不是蒸魚就是粉蒸鸡，炒上一盘青莱，还有一盘青椒炒肉。还是小时候吃过母亲炒的菜，吃起来特别香。
俗话说:养儿防老。母亲生了我们四个儿子，二个女儿。女儿出嫁没有赡养老人的义务，直到母亲因腰椎问题不能劳作时，才由我们四个儿子轮流一个人三个月照顾。其实，母亲一月用不了几个钱。老二老四不便把老人接家里住，便住在我那里。我那里有二间单独的房，在母亲来时，好好装修了一下，电视、抽油烟机、洗澡间、卫生间、马桶一应俱全，睡的是红木罗汉床。被子什么的都准备齐全，基本没有从乡下带什么物品来。只带了一个用了近二十年的高压锅，被我几次扔外面垃圾桶了，她都捡了回来说还可以用。
母亲在我这儿住了九个月，该老三接回去乡下住。老三让我小妹去接母亲。因我不便送她回去，怕她说我不欢迎住我这里。因小妹太忙，过了半个月才去接，便在我这里多住了半个月，竟成了永别。
我们四弟兄将母亲抬进刚买回的棺木里。母亲依然面色红润，双手柔软。我想母亲是多么不舍离开我们啊。
我当时真的真的不觉得母亲永远永远离开了我们，她真的还活着。也不觉得悲伤。
按照农村风俗，我们四弟兄商量，请八个道士为她念了二晚一天的经。有十几个仪式。如十月怀胎，祭拜龙王土地老爷等，那道士们手舞足蹈，经歌唱得十分美妙，大可入选乡村文化遗产什么的。
在将母亲送上灵车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在盖棺那一刻，我握住母亲那双虽冰冷却柔软的手大声喊着妈，我二个妹妹也哭得死去活来。但母亲最后还是被抬上了灵车到了火葬场。
火葬的确太恐怖了，刚才都还是面色红润的母亲倾刻便成了一堆白骨。我不知火葬的残忍，也不知母亲是否知晓疼痛。难不成母亲经过痛苦后真的进了天国了。在经历了漫长的86个岁月的洗礼后完全解脱了，沒有了对儿孙们的牵挂，沒有了人生的烦恼，没有了劳作时的酸甜苦辣，没有了人间的喜怒哀乐，再也听不到看不到世间的一切一切了。
我们把母亲的骨灰安放在了一块选好的墓地里，儿孙们为她烧完了所有的纸钱，放完了全部的鞭炮，跪着磕了最后一个头，便离开了母亲。
不知是太累了还是什么原因，竟没有与弟妹们打招呼便由妹夫开车送我到了沙洋，然后搭乘客车回了荆门。这才重新想起了母亲，母亲86年走过的点点滳滴一下子全浮在了眼前:
小时的母亲家里穷得只有一床破棉被还被土匪抢了去……
十六岁经人介绍嫁给我父亲，那时的母亲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还在万人食堂工作，又任妇女队长……
可是好景不长，含辛茹苦生下我们兄妹5人。我十岁小妹不到一岁，父亲年仅33岁由于患病无钱医治病逝……
母亲经常受到家族叔伯们的欺凌侮辱，经常把她打骂躲到乡邻家里。恰逢三年自然灾害、文革，那凄惨艰辛恐怕是一本厚重的书。
母亲守寡三年，招继父上门，又生小妹。在继父帮助下，送我参加工作，二弟去当兵，三弟读完高中考大学，四弟大妹小妹一个个抚养长大成人。后又帮助抚养了11个孙子长大参加工作。还有了14个重孙子，只要重孙们去看她，她都会塞给重孙们一张百元大钞。
为四个儿子建房娶妻带孙子，大妹小妹出嫁，一分一厘都是母亲和继父去挣去筹划，到底用了多少钱在儿女孙子们身上，恐怕是个天文数字，母亲也不记得了，她也从没记过。
可是母亲直到她离世，没有找儿女们要过一分钱的生活费，还留有一万多的存款，四百斤大米，一百斤莱籽油，一袋莱籽。她平常总说:我活到90岁吃穿都不愁，都不会要儿女的。
母亲到底为儿孙们缝补浆冼了多少衣袜，可从没要儿孙们为她洗过一件衣服一双鞋袜。
母亲受过太多的磨难，却从没有打骂过我们兄妹六人一次。每次我们兄妹受人欺负，她总是象那只抱鸡母，不管对方如何强大，愤怒的张开双翅冲上前去，直到对方退去才罢休，然后用她的全部温暖将小鸡仔护在翅膀下。
母亲一辈子没有欠下任何人的丁点儿情份。邻居送她一点小莱，她总是还其几个包子或苹果。儿女孙子们逢年过节给她的压岁钱或买点好吃的孝敬她，她总是说:我有钱啥都不缺，把儿女们给的压岁钱又给了孙子重孙们压岁钱……
母亲不论伤风感冒什么的，从不找儿女们要一分钱的医药费，都是自掏腰包。一句我还有钱就把儿女们挡回去了……
想着想着，我终于泪如泉湧，嚎啕痛哭了一回。
我断断续续写下这些，每次都会思念，都会泪流满面。
今天是母亲去世的第七天，含泪写下这些以此悼念我敬爱的母亲。我多么希望继续写下去，在她离开我们的周年忌日，真实记下她那86年走过的岁月，用这些文字让她含辛茹苦养育成人的儿孙们永远永远怀念她，永远永远敬重她，永远永远象母亲那样用那双勤劳的双手活到老，劳作到老，留下人间最伟大的一颗慈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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