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早就想看这本书,但藏书馆一直约不到资源,后来借到一本别人买的台版的,很是欣喜,一口气用了一整天的时间读完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书非借不能读。”看完之后我非常难过,非常非常难过,在客厅坐了很久。
林奕含是一个非常善用修辞的人,我看书不算多,读过的第二个这么精通修辞的是写了《漫长的告别》的雷蒙德·钱德勒,很巧的是,这两本书我是前后脚读的,虽题材文风大不相同,但修辞之高级皆令我震撼。
她形容海上的帆船因风浪而浮动,像“一只熨斗在熨烫蓝白的衬衣”;形容金色的电梯,像“精美的礼物盒把三个人关起来”;形容温良恭俭让,“温暖的是体液,良莠的是体力,恭喜的是初血,俭省的是保险套,让步的是人生”;形容房思琪,是“馊掉的柳丁汁和浓汤,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是一个灯火琉璃的都市里明明存在却没有人看得到也没有人需要的北极星”。骇丽的文字。读来惊心动魄。李银河说她是“老天爷赏饭”型的作家,这个形容太轻描淡写了,仿佛这是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取得的成就,然而这背后看不到一丝的快乐。
书中震撼我的,一段是羔羊跪乳,一段是曹衣出水、吴带当风。文字有多美,真实就有多严酷。怎么能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讲出这么心碎的故事啊?当房思琪无助地找到李国华,说自己好像得了精神症,李国华的反应是:这太方便了,不是我不感到罪恶,而是她们把罪恶感的额度用光了。这是多么令人作呕的心理活动,又多么真实。这世间有的是李国华,有的是房思琪。我们能做什么呢?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这本书因为林奕含的自杀而变得闻名乃至畅销,这实在是有些讽刺,它本该因其自身而闻名。我很喜欢书中一句话,是作者借房思琪之口说的:“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合上书的那一刻,我理解了林奕含的选择,或者说我认为自己理解了,毕竟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诚如林奕含生前自己所说的那样:“你们都说我的书读来太痛苦了,而这样你们连读都读不下去的人生我真真实实地经历着,你们却要劝我活下去。”原来,人对他者的痛苦是毫无想象力的。
如果非要说从这本书中学会了什么,可能,不是勇敢,也不是愤怒,而是接受。接受不美好、接受不纯粹、接受痛苦和煎熬,然后理性地看待它们。诚如书中写的那样:“你可以放下,跨出去,走出来,但是你也可以牢牢记着,不是你不宽容,而是世界上没有人应该被这样对待。”
当然,如果一开始能说“不”是最好的。
写在最后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因这本书中极其生动且大篇幅的两性描写而把其视作有色文学般的读物,用一种猎奇的、窥探的、阴暗的眼光,打量书里的每一个字。不知道,不想知道,但愿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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