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打不倒的乡村校长龙伙发(癌症打不倒的乡村校长龙伙发)(1)

文/ 十一浪 摄/王翮 刘飞越

“鼻咽癌、脑白质疏松症、脑萎缩、腰椎间盘突出症、冠心病、右侧中耳乳突区少量积液、双侧上颌窦炎、颈2-5颈间盘突出、慢性咽喉炎”,龙伙发把自己的病历随手拍照发了过来,我却没有勇气审视这种狭路相逢的残酷。

这个48岁的中年男子却看得风轻云淡:“没关系,医生说得夸张一点,我挺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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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岁的龙伙发已是一头白发

认识他3年了,在电话里交流过无数次,关于学校,关于学生的捐助,关于他的身体。可真面对面见到了他的病痛和衰老,我就像被一柄标枪刺穿了身体。

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受和不安,我甚至客套地握住了他的手:“龙校长,好久不见。”

最后一课的眼泪和炫耀

2018年7月3日,贵州铜仁松桃芭蕉村小学2018年上学期的最后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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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伙发忙个不停,他要接待突然来访的我,又要监考其他年级,还要给自己带的六年级毕业班上最后一课——明天一早,这群孩子就要去镇里参加小学毕业考。

龙伙发给全班20多个孩子每人发了一套平时舍不得用的考试文具,“我教了大家6年了,今天是我们的最后一课,我想和我们班所有的同学说,你们都是龙校长最出色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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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考试文具孩子们平时都舍不得用

话音没落,几个女孩子已经在抹眼泪了。山区留守的孩子懂事都早,小小年纪就饱尝“分别”滋味,所以校长才说了两句话,她们便明白。

“最后一课”结束后,龙伙发望着远去的学生说:“我们虽然是个村小,可成绩不差,每年都有几个学生考入松桃二中,这批学生也不差,他们是赶上好时候……”在当地考入松桃二中,相当于半只脚迈进了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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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伙发和部分6年级学生的合影

龙伙发说得兴起,拉着我的手直奔教室:“前年在贵阳和马云开乡村校长会议,我第一次看到‘电子白板’,就想我们的学生啥时可以用上啊?看,不到一年时间,我们也有了!”又带我去看办公室,“现在每个老师都有一台电脑了,空调也装好了。还有,大家捐了很多文具和图书,学生们文具都够用了。”

龙伙发像个孩子一样把所有的“宝贝”都拿了出来,证明这几年学校翻天覆地的变化。我默默地提醒他:“龙校长,你喝口水吧。”他连连应道,“好好好”。

“学校真得越来越好了,”我在朋友圈里说,“可龙校长却越老越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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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三年前,学校的条件好了不少

新来的校长只干了5天

日本有个叫石川啄木的诗人,二十多岁时就早逝了,他生前写过一句诗:“事物的味道,我尝得太早了。”这一句话恰如其分地击中了龙伙发的一生。

身为校长的龙伙发,今年48岁,可看起来却像60岁。在这个偏僻的山村,他代了14年的课,2005年才正式拿到教师编制,月薪749元。

7年前,他就被查出鼻咽癌,后因化疗导致满头白发,口腔唾液系统更是被破坏殆尽,寥寥数语结束后必须补水。如此,他还是坚持给孩子们授课,他用方言说的那句话感动了无数人,“病痛只能折磨我的身体,不能磨掉我的意志。”

在他残破的屋子里,有一张打印模糊、塑封齐整的照片,端端正正地贴在屋子正中的墙壁上——那是2016年他在三亚领取“马云乡村教师奖”的照片。照片是网络下载而来,像素很低,可他却视若珍宝,家中若有来客,也必先请至观赏。

到过龙伙发家,就可以真实地体会“家徒四壁”、“两袖清风”这些成语的真正概念。

从教这些年,人家的生活日益红火,可龙伙发还是住在自己破旧的木板房中——冬天太冷了,就生个火盆;夏天太热,拿个破电风扇,家里唯一值钱的电器是一台古董式的台式电脑,机箱吵得像音箱。

作为老友,我劝他别当校长了,身体第一,再说别人当校长是真当校长,他当校长却是电工、管道工、木匠、厨师、语文老师、数学老师、班主任的集合体。学校没有自来水,就自己施工,从几公里的山沟接了根管子回校,还老是被树叶和石块堵。一没水,全校师生就眼巴巴看着校长。龙伙发背上工具就上山,挨个找堵塞处,挖土、疏管,下山都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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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孩子吐了,龙伙发正在打扫

“去年病情反复比较厉害,向教育局汇报了情况,换个校长。可新校长来了一周,大事小事,各种会议,忙得整整5天没睡觉,实在太累了,然后就主动辞职。后来,我又把校长的活接回来。”龙伙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其实我知道,自2007年从老校长手上接过学校的公章,龙伙发在这个学校已经当了11年校长了。

“我给你们带来太多的麻烦”

2018年8月17日。龙伙发发来一条短信,他正在湖南湘西自治州人民医院治疗,“我这个身体太不争气,又在医院了。”

我忙询问怎么回事,“原来的放化疗产生了影响,出现大规模并发症,一直高烧,医生担心引起骨髓炎。”龙伙发有点丧气地回复我。

我突然想起他之前说过,因为双侧上颌窦炎的原因,他现在连吃饭和大声说话都进行不了,因为一用力就会牵扯到脸部神经。我安慰他,好好养病,吃点流质,会好起来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他很泄气:“我给你们带来太多的麻烦。”我连忙劝慰。

过了3天,我一直不敢联系他,怕他还在丧气中。武汉知名摄影师王翮是我们共同的好友,“龙校长出院了你知道吗?”王翮突然打来电话说,“他说医院待不住了,马上要开学了,学校一堆事,直接出院了!”

“我给你们带来的太多的麻烦”——这句话其实应该我们来对龙校长说。

龙伙发的顽强

此时的龙伙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钱。

龙伙发的月薪是4300元,这个收入在当地还算不错,可每年一次的身体复查费用就要14000元,此外,每月1400元的药费雷打不动,此两项的开支就超过30000元,足足占据了他一年收入的60%。

我多次暗示如今他出名了,如果有什么生活需要可以说——自2015年评上马云乡村教师奖以后,龙伙发和他的学校就成了“网红”,他甚至都有了自己的词条。各地热心网友和公益人士给学校捐了很多东西,也资助了不少学生,但是没有一样东西是龙伙发为自己个人申请的。

“我是人民教师,是国家的老师,怎么能接受人家的捐款?”龙伙发听出我的意思,义正言辞地说,“学生知道了会怎么想,家长知道了还会放心把孩子交给我吗?病再重,我也不能要人家一分钱。”

忘记说了,贵州省松桃苗族自治县位于黔东南地区,太平营乡芭蕉村被大山所包裹。顾名思义,这里原本盛产芭蕉树,村子因此而得名。村里居住着350户居民,1800人的村子分散在山岗的各个角落,年轻人均选择外出打工,留下的全是老人和小孩。

48岁的龙伙发头发已经花白,瘦削的脸庞有些黝黑,盛夏时节,也经常穿一身老式的西服配红黑相间领带,这在当地乡民中显得格格不入。我问他热不热,他说当老师就要有当老师的样子,“这起码是尊重学生,尊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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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伙发正在给学生讲解题目

从19岁到48岁,从代课老师到人民教师,再到学校校长,从一个健康的小伙,到身患癌症的白发中年,再到拖着病体上课的坚强男人 。

新学期伊始,龙伙发的顽强还会一直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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