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图 | 《沙海》剧照
文｜风马牛 （冯仑风马牛）
看新闻、刷视频、点外卖，我们每天都在享受手机带来的便捷。手机的「灵魂」来自芯片，芯片的主要原料是沙子（二氧化硅），所以也有人把当今这个信息社会称作「沙子带来的奇迹」。但你知道吗，除了芯片，沙子还造就了另一种神奇的东西：玻璃。
在近期公布的《财富》美国 500 强企业名单里，就有一家「玩」了 170 年沙子的玻璃制造商：康宁（Corning）。如果没有康宁，爱迪生的灯泡会因为缺乏玻璃灯罩的保护，成为快速损耗的奢侈品；乔布斯也会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手机屏幕玻璃，而被迫延迟触屏手机这个天才想法的实现。
玻璃在我们日常生活中太常见了，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玻璃对于现代社会到底意味着什么。百年老店康宁的故事证明了一个道理，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有时候创新不一定需要走得多远，而是看你能钻研得多深。
01
创新的方向：做得出来，卖得出去
2000 年，中国电视机普及率已达到 86.12% ，却仍处于「无自主液晶屏」的尴尬时代。此前几十年，美国人发明了液晶显示技术，日本人将其产业化，韩国企业又反超日本，但中国企业并未在液晶显示行业占据一席之地。
沮丧过后，中国企业家发现了埋藏其中的巨大商机。
早在 1998 年，京东方创始人王东升就开始关注液晶显示面板，但苦于现有市场已被瓜分，很难从零起步切入市场。2001 年，韩国现代因为经营不善，准备出售旗下液晶屏业务，京东方立马提出收购。这笔交易尚在谈判中，康宁，全球最大的玻璃基板生产商敲响了京东方的大门。要知道，做液晶屏好比做夹心面包，玻璃基板和彩色滤光片是「面包片」，液晶是「果酱」，玻璃基板占总成本的 20% ，对液晶屏性能影响巨大。
2002 年，时任康宁显示科技全球业务总经理季可彬（Jim Clappin）来到中国，实地考察中国对液晶显示行业的看法，京东方就是季可彬的访问企业之一。怀着对液晶市场莫大的信心，王东升和季可彬相谈甚欢，很快就达成合作意向。2003 年，京东方成功收购韩国现代的液晶业务，康宁也顺利成了京东方的上游供应商。
这一合作就合作到了现在。2018 年 5 月，全球首条 10.5 代液晶玻璃面板生产线在合肥开始量产，这是康宁为京东方开设的第 5 家配套工厂，同一个月，康宁还在武汉建设全球第二条 10.5 代液晶玻璃面板生产线。此时，京东方已经熬过初创期，成为全球最大的液晶面板生产商，有赖于「自主液晶屏」成本的大幅下降，中国「黑色家电」在 2010 年后全面发力，取代日韩，成为全球最大的出口国。
现在的大尺寸液晶电视可以做到比智能手机更薄
相辅相成，彼此成就。京东方的成功不仅带动了下游企业的发展，也让上游供应商康宁赚得盆满钵满。
事实上，这种以行业发展为导向、主动寻找潜在客户的事，康宁早就熟门熟路了。
1970 年，为了从全国层面控制长达几十年的空气污染，美国通过《清洁空气法》修正案，对包括汽车尾气在内的污染源进行控制。福特汽车找到康宁，希望能得到一种减少汽车尾气排放的方案。康宁看出隐藏其中的机遇，一口答应。实验室人员埋头苦干，2 年后推出「蜂窝状陶瓷载体」，用于汽车尾气净化，迅速垄断了美国市场。
1999 年，康宁判断中国将来一定会成为全球最大的汽车市场，哪怕当时国内并未要求汽车安装尾气净化设备，康宁仍然大胆在上海建厂，生产「蜂窝状陶瓷载体」。刚开始，康宁的产品在国内没有市场，百分百出口到韩国，几年后，当空气污染的「魔咒」在国内出现，中国汽车尾气排放法终于出炉，康宁第一时间抢占了中国市场。
这就是创新型企业与学术机构的不同。学术机构可以只管研发，但企业必须解决生存问题，用最短时间、最小成本，把从「试管」到「柜台」的每个环节连接起来。毫无疑问，康宁的「柜台」环节非常优秀，而这种优秀又建立在其过硬的创新能力上。
02
钻研下去，随时准备改变世界
康宁公司的创新也是被逼出来的。
1851 年，美国建筑业如火如荼，商人埃莫里·霍顿（Amory Houghton）开了一家小型玻璃工厂，专门生产建筑玻璃，但是建材市场早已饱和，普通玻璃根本没有竞争力。无奈之下，霍顿开始不停「折腾」，希望能做出一些特殊的玻璃。
就这样，康宁走上了「特种玻璃」的道路。
1869 年，美国第一条横贯大陆的铁路竣工，铁路开始成为货运和居民出行的主要方式，围绕铁路的商机不断涌现。1877 年，康宁为铁路信号灯量身打造了一种彩色玻璃，清晰度更高，也更坚韧。果不其然，这种玻璃被信号灯生产商大量采购，康宁因此在业内名声大噪。
1879 年，爱迪生为「碳丝电灯泡」申请专利。其实爱迪生并不是历史上最先发明电灯的人，但由于他的不懈尝试，灯丝从昂贵的金属铂变为廉价碳丝，与此同时，康宁为爱迪生的碳丝专门设计了可以量产的玻璃外壳。有了碳丝和玻璃外壳，这才有了我们今天印象中的电灯泡。
康宁最初生产的电灯泡玻璃外壳
铁路信号灯和电灯泡大获成功，真正踩在了时代的脉搏上，让康宁意识到，要在「特种玻璃」行业生存下去，就必须加紧研发，准备随时拿出最符合人们需求的玻璃产品。
1908 年，康宁成立专业实验室，以基础性研究为核心，每年至少拿出 10% 的营收，雇佣全职人员进行研发。这是美国历史上最早的企业研发实验室之一。
宽裕的经费让康宁研发人员得以充分试错。
1952 年，化学家唐纳德·斯图基在试验中，把熔化温度 600℃ 错调成 900℃，意外发明了微晶玻璃，这种玻璃重量轻，强度却比高碳钢还高。一经推出，美国火箭、航天飞机、弹道导弹都用上了这种玻璃。但康宁的研究人员不满足于此，在微晶玻璃基础上，他们又发明了一种叫 Chemcor 的玻璃，想替代原来的汽车挡风玻璃。然而，由于成本太高，汽车厂商纷纷拒绝。英雄无用武之处，Chemcor 玻璃只好被封存到康宁产品库中。
类似 Chemcor 玻璃的产品，康宁还有很多。因为投入了大量经费，康宁每年有上千种新产品出炉，能立刻投入市场的只是极少数，但康宁可以为此停止研发脚步吗？不能，研发是台下工夫，只有基础打得足够牢固，才能在上台时从容不迫，随机应变。
1970 年，英国邮政找到康宁，想得到一种低延迟、低损耗的通信电缆，取代此前笨重昂贵的金属电缆。康宁立马想到自己有一项技术，可以通过添加钛，改变玻璃性质，生成一种比头发丝还细，但和钢一样坚固的光纤。就在英国邮政提出请求的同一年，康宁便制造出世界上第一根光纤，从此光纤通信被广泛应用，「信息高速公路」的路基铺好了。
康宁光纤
2007 年，第一代 iPhone 即将上市，但完美主义者乔布斯却对既定的手机屏幕非常不满意，他下了狠心，要在 6 周内让屏幕变得完美，否则便要推迟 iPhone 上市。乔布斯求助的对象也是康宁，条件非常苛刻，从确定玻璃产品到大规模量产，只有 6 周时间。但康宁做到了，这一次，康宁拿出尘封的 Chemcor 玻璃技术，稍加改进后，便得到了符合乔布斯要求的产品，康宁将其命名为「大猩猩玻璃」。曾经让 Chemcor 玻璃束之高阁的理由「成本太高」，在 iPhone 这里已经不再是问题。短短 5 年，大猩猩玻璃已经成为电子产品的标配，产品线营收从零暴增到 10 亿美元。
从研发光纤，给「信息高速公路」铺路，到拿出 50 年前的产品，满足细节狂魔乔布斯，康宁就这样从容度过了自己的百岁生日。在持续 100 多年的研发里，康宁似乎没有哪一步做得特别正确，但在该投入的研发上，它没有省略任何一步。
03
下一个「康宁」在哪里
成立 100 周年时，康宁公司在总部所在地，美国康宁镇，建造了一所玻璃博物馆。
从石器时代开始，人类就在使用天然的火山玻璃。4000 多年前，古埃及已经有了玻璃器皿的记载。公元前 200 年，巴比伦人发明吹制玻璃的办法，然后传入罗马，引发欧洲浮雕玻璃艺术兴盛。直至 1827 年，玻璃印压机器发明，工业化大规模生产玻璃成为可能，平价、易碎渐渐成为玻璃的特征。
粗略一算，玻璃已经陪人类走过了数千年的历史，但我们真的了解玻璃、把玻璃用到极致了吗？康宁公司以其 170 年的发展历程证明，远远没有。
如今，康宁旗下分为五大业务部门，从显示科技、光通信、环境科技、特殊材料、生命科学 5 个方面探索玻璃的无穷可能性。尽管康宁的产品绝大多数仍然是 To B 端，在消费者范围内知名度较低，但可以想见，像康宁这样的创新型企业，不管现在还是未来，都将深刻影响着我们的生活。
从「试管」到「柜台」，康宁 170 年的发展历程处处体现着技术的护城河有多深，企业所能创造的商业价值就有多高。这也是大多创新型企业的价值观：追逐创新，保持警惕，创立最好的品牌。
「沙子带来的奇迹」——芯片和玻璃，如今已经广为人知了，但大自然中类似沙子的东西不计其数。我们为曾经取得的成就而欢呼，但更应该思考的是，下一个影响全人类的奇迹将诞生在哪里？引导这个奇迹的，又将是哪一家公司？
资料来源：
[1] 王建成：康宁-玻璃改变世界，中国工业评论
[2] 周晓栋：康宁公司利用 SNS 进行品牌营销的研究，上海交通大学MBA硕士论文
[3] 康宁官网：回顾液晶显示技术发展的 50 年
[4] 章劢闻：在打碎与再造中领先，财富
[5] Corning.com: Life-Changing Innovation at Corning
[6] Bryan Gardiner: Glass Works: How Corning Created the Ultrathin, Ultrastrong Material of the Future, WIRED
[7] The Economist: One of the world’s oldest products faces the digital future
图片来自网络
本篇作者 | 毛洪涛 主编｜王滔
编审｜陈润江 顾问｜王淑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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