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些日子(1月29日)就是出生在1953年的邓丽君的生日了, 不止一位年轻人问过我,你们一代怎么那么喜欢邓丽君呢?公园里大音箱里放她,随身听里放她,铜管乐队吹她,交谊舞伴她,要是节拍对头,广场舞一定还是她!我反问道:不好听吗?回答道,听听还可以,但也不至于像你们那样呀!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听着“周董”(周杰伦)长大的;他们嘴里的“还可以”已经是相当高的评价了。可是要说我们一代喜欢邓丽君的原因,对那些不熟悉历史也不感兴趣的年轻人,还真是千言万语一言难尽。

我们曾经经历过一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吃饱肚皮”成了无数老百姓不可企及的梦想;我们还长久生活在一个严酷的“阶级斗争”的年代,心弦总是绷得紧紧的。我们活得很累很累,人性的正常欲求压缩又压缩,连心也麻木了。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改革开放开始了,但精神世界还是一片空白。

就在这个时候,邓丽君的歌声在大陆悄悄地传播开了。我看过许多人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听到那甜美歌声的情景,不是喜欢,而是惊愕,而是震撼!歌难道能那么唱,人怎么会那么美……

于是一切都被颠复了。那些用蛊惑人心的词语精心编织的“皇帝的新衣”,在一个小女孩甜美轻柔的歌声中一片片飘落。歌声细如游丝,我们却被春雷震醒:原来除了忍饥挨饿和没完没了的“斗争”,还有另外一种生活,另外一种我们未曾经历过的生活,也是无数人为之奋斗却一直没有实现的生活……

我们听到了爱情。何止是“初恋,我们不懂爱情”,我们已经子女成行,可我们仍然不知爱情为何物。那种坚贞、那种缠绵、那种与日月同辉的期盼、那种水乳交融的结合是多么让我们向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我们在感叹的同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狂妄无知的“与天奋斗”,艰苦无效的“与地奋斗”,惨烈无情的“与人奋斗”把我们的心磨砺成了石头。我们的神经僵硬了,我们的感情粗糙了,看看那时的集体照,全是一式的“闰土脸”……是邓丽君的歌声让我们的血汩汩地流淌起来……

我们看到了女性。我们的姐妹干着和我们一样的活儿,被跟我们一个样式的衣服包裹着。她们脸庞通红,皮肤开裂,手像锉刀,足蹬草鞋,她们声如洪钟,口出粗话。她们以为这就是“半边天”的光辉形象,而我们男同胞也认可了革命的“夏娃”;男女本来就一样嘛!……可是,邓丽君,那么清纯,那么娇小,那么温柔。我们把眼睛擦拭了一遍又一遍,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女人了;而我们的女人更加激动,她们这才领悟到自己本不该这样丑陋的,上帝是把她们打造成“快乐天使”的,女人是用珍珠和着水捏成的呀!

是的,邓丽君自己想不到,我们也没有想到,她那些软绵绵的歌声竟然会成为一个新时代的进行曲,思想解放运动的一阵激越的鼓点。

出于一贯的谨慎,当时我所在的农场领导要大家交出那些“靡靡之音”的音带。可文化革命过去了,老百姓已经不是那么听话了,结果不了了之,那歌声沉寂了一段时间后又在屋里屋外、田间地头势不可挡地响了起来。由此开始,我们听到了李谷一的《乡恋》,认识了关牧村、郑绪岚、朱逢博、成方圆、于淑珍……当优美的歌声响彻神州大地,真正的春天、心儿的春天才来到了。

是的,40多年过去了,比邓丽君更美丽的女歌手,比她唱得更甜更嗲的歌声多了去,可我们这代人还是记得她,感谢她,因为她是第一只报春的燕子呀!

邓丽君意难平(一言难尽邓丽君)(1)

邓丽君意难平(一言难尽邓丽君)(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