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明冬 编辑|燕子 图片|网络
邵六,镇上人大多喊他小六,乡下口语“邵”“小”读音相似,因此得名。小六其实也不小,今年快五十岁了。几个哥哥都已成家,只有小六是孤家寡人,和年已八旬的父母生活在一起,好在父母虽年老,身体倒还硬朗,又有退休工资,所以小六得以衣食无忧。
小六身材高大,极胖,面色黧黑,春夏黑衬衫,秋冬黑棉袄,人便显得更加黑油油的,常有小孩子在他背后大喊“黑胖子”,小六也不恼怒,依然端着他的茶杯,不紧不慢顺着路边闲逛。
常有不熟悉的人疑惑小六这般体格,怎么不去寻点事情来做?天天就这么在街上游荡,是不是智力上有些问题,熟悉的人就会一声叹息:“是他的父母害了他,是好吃懒做害了他啊!”
小六父母连生了五个儿子,本指望这个是女儿的,没想到还是个儿子,失望之余倒也认了命,都说天下爷娘疼小儿,其时,几个哥哥也都长大了,小六父亲在一家单位上班,小六是在全家人的呵护中长大,可以说是没受一点委屈,初中没毕业就不愿读书了,辍学在家,整天到处玩,二十多年前,父亲退休让他顶班,上了几天班,就抱怨太累,死活不去了,父母无奈,就让他回了家,到了结婚年龄,小六懒惰的名声在外,姑娘们都敬而远之,这么一拖,婚事就没了希望,父母叹息之余,也是无可奈何。
找不到媳妇,自己又什么也不想做,也没有人愿意和他玩,更没人和他聊天,小六的性格就变得有些孤僻,每天早上在家吃完饭,就端着个茶杯在街上溜达,那儿热闹就去那儿,走到哪,水也喝到那儿,喝水,逛街,就是小六唯一消遣的娱乐。
镇上最热闹的地方,当属十字街口了,街口的右侧是一所小学,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孩子们一拥而出,接孩子的三轮车、自行车拥挤不堪,人声鼎沸,很是热闹。小六自然不会错过这热闹,每到放学时分,小六就端着个茶杯,一边喝水,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流动的人群。
那天下午,一个骑电动三轮车的老太太转弯有点急,和一辆快速通过的轿车发生了刮擦,司机下车后,抓着老太太的三轮车就不放手,态度蛮横,出口不逊,让老太太赔偿损失,老太太是乡下人,那见过这阵势,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小六,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掰开司机抓着三轮车的手,对老太太说:“你走你的!”老太太感激地看了小六一眼,连忙骑车离开,司机仰头看看人高马大的邵六,或许是心虚,或许是被小六的气势所迫,嘴里咕哝了几句,悻悻地上车走了。
被堵的道路通畅了,好多家长都对小六伸出大拇指,难得一笑的小六也笑了起来。从那天起,小六似乎是找到了被人尊重的感觉,开始自发地维护起放学后的交通秩序,有小朋友还送给他一个小三角旗,于是,小六一手端茶杯,一手拿小旗,倒也有模有样。
小六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平淡地度过,那天,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小六已经端着茶杯站在路口了,一辆呼啸而过的渣土车为了避让对面的三轮车,直接把小六撞倒在地上,周围接孩子的家长们连忙把小六送到附近的医院,已是回天乏术。就这样,小六结束了他喝水逛街的一生。
当路口依旧拥堵的时候,接孩子的家长们常会想起那个一手端茶杯,一手拿小旗的黑胖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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