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乡土散文100首(乡情散文大车店纪事)(1)

乡情散文:大车店纪事(2)——打尖

文:辛增

  沟沟岔岔的风都往哈尼河的河筒子里挤,又冲又硬。天上的日头是亮亮的暖暖的,无边雪原反射的光晃的人睁不开眼。我坐在爬犁上,一会儿迎着日头晒晒前胸,一会儿转过来晒晒后背,冷是真冷,但走在空旷的河道上却是逍遥愜意。爷爷甩着响鞭,回头说:“快了,到王家大车店打尖。”这是缠着爷爷多少天了,才答应我跟着爬犁来打尖。我高兴,牛也听明白了,立马昂起头,迈开大步,发出“啪嚓”“啪嚓”的声响――鸡刚叫了头遍,爷爷和我吃了妈妈做的热汤热菜热饭,便和爷爷赶着牛爬犁起程了。爹怕我冻脚,给我穿上了东北的大乌拉。那时鸡才叫两遍,看天,深蓝深蓝的,满天的星闪着金光,银白色的下弦月把山岭照得灰白,不时听见远处的几声狗叫。我们要到五十多里外叫青沟子的大山里拉二劈柴,去时走的是近路,爬岭下坡,天亮了,也就到了,装上满满的一爬犁柴火,便顺着哈尼河溜平的雪道往回来。

  爬犁转过哈尼河的大弯道,就看見远远的大山根下靠河沿有一大撮草房,房前一根溜直的木杆子上挑着一个缠着红布的罗圈幌子,那就是我们要打尖的王家大车店。现已近晌午,人需要吃饭,牛更需要吃草吃料喝水补充体力。老牛也知时辰,看来也认识那个在蓝天上随风飘动的幌子。它瞪亮鼓鼓的大眼睛,扬着脖子抬起头,叉开四条大腿,一搡一搡,只听见“啪”“啪”的响声,溅起了一路雪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直奔大车店。

  一进大门,一个梳着两条乌亮大辫子的高个姑娘拉住了牛,说:“爷爷,我们知道你今天能来。”说着上前把爷爷胡子上冻结的冰霜用手掐掉,又把我从爬犁上抱下来。爷爷说:“小小子,这是姐姐,叫姐姐。”我乐了,叫了声比我高半个头的“姐姐”,她像大人一样拍了拍我的头,笑出两个酒窝儿。“大姑娘,怎么没上学?”“爷爷,放寒假了。”“你看我这记性,小小子不也放了。”都笑了。她麻利地把牛从爬犁辕子里卸了出来,牛便自动地走进棚子的槽头前,像是习惯了。她灵活地把牛拴上,给牛添上草,牛贪婪地伸出又长又肥的舌头,把草卷进嘴里,牛像很满意地看了看她。她接过爷爷手中的拔筲子,灌满水饮牛,之后又泡上了料。这时院里已有好几张爬犁了,那些牛也在忙着吃草,发出一片“喳喳”声。

  我和爷爷走进热气扑脸的大屋子里,那些爬犁豁子热情地和爷爷打招呼。大车店掌柜的走进来,满脸笑容地向人们抱拳,转向爷爷,说:“叔,真是硬身板。”又说,“哥们儿,吃好喝好。”互相寒喧着。这时,大车店的小伙计烫上热酒,端上两大海碗冒着热气喷香的菜,这场面真的很热乎。爬犁豁子们的脸喝得红扑扑的,讲着山里山外的事儿,我听了也觉新鲜。这个大车店有两个主菜,一个是黄叶白大豆腐炖粉条掺肥肉片,一个是酸菜炖猪肉加血肠。配菜有油煎干河鱼,咸鸭蛋,还有一些小咸菜,整整摆了一大长板条桌子。小伙计不停地上酒,添菜,把人们吃得满头大汗。接着上来了大煎饼,有硬的有软的,还有包米面发糕,黏火勺黏豆包。这时姐姐笑着把一大块猪舌头放进了我的碗里,人们都笑了。她又向大家说:“牛我都给喂好了,吃饱了草,拌上了料,喝足了水,现在歇着呢。你们慢慢喝,慢慢吃。”人们都夸姐。

  爬犁豁子们吃饱喝得,打着饱嗝,抽着老旱烟,喝着暴马子籽和婆婆丁根泡制的香茶。他们问店掌柜的需要什么,下次捎来,这股热情真的让人感动。临走时,他们把打尖的钱都一份一份地放在桌上。接着他们穿上棉外衣,摘下挂在墙上的鞭子,走出房门,虽然日头挺热,但天地间的那股寒风使他们打了冷噤,酒也醒了一半,便七手八脚地把牛套上了。爷爷的爬犁已让姐姐给套好了,又把我抱上爬犁。爬犁豁子们醉意浓浓的赶着爬犁,甩着响鞭,从大车店的院子里出来,滑进哈尼河平坦的河套雪道上,一长溜爬犁向河下游迤逦而行。我回头见姐姐还在向我们招手,我真想在她家住下。走老远了,见姐姐从后面追来,把钱塞给了爷爷,说:“我们不要你们的饭钱。”爷爷没法,只得收回。爷爷和我说,王家大车店是咱们家的老邻老居了,上三辈子就处得很好。

  转过河的一个大弯,看见姐姐转身往回走了,大车店便隐进了山那面。也从此我再没跟爷爷出过爬犁,姐姐却让爷爷给我捎了山里的胡榛子,松籽,还有梨坨子葡萄糕那些山货,我看着这些,便也泛起了思念。

  这一次打尖已近七十年了,还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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