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灾荒之年,民不聊生,往往有“人不如鬼”之叹。这古代官场也一样,常有敛财腐败,贪赃枉法之事,魑魅魍魉横行,正人君子退而大鬼小鬼粉墨登场。翻遍正史野乘,常有贪污渎职的官员被老百姓骂为“鬼”,恶名远播,后人读之,足资镜鉴。

道光四年(1824),黄河大水,两淮地区尽成泽国,一夜之间洪泽湖溃决,淮安城内外灾民无数。黄河水势要比淮河强,这样黄河水便向南倒灌进淮河和里运河,里运河上向北京运输粮食的漕船都被堵在了淮安,动弹不得。漕运不通,京师缺粮,朝廷震动,道光皇帝下令让河道衙门赶紧想办法堵塞决口,疏通漕运。

主持淮安河道治理的主政官员是刚刚上任江南河道总督张井(字芥航,今陕西延安人),他立马请坐镇淮安府的两江总督兼署漕运总督琦善(字静庵,博尔济吉特氏人,满洲正黄旗人)和自己的副手江南河道副总河潘锡恩(字芸阁,今安徽泾县人)会商治河方略。张井主张从涟水挖一条新河入海,把滞留在淮安地区的洪水排走就好,琦善和潘锡恩则坚持另外一种方案:在王营镇附近挖开减水坝,让黄河水向北泄洪,等洪水退去,便把黄河下游河道疏浚挖深,再把王营决口堵上,黄河便重回故道,水流畅通,水势就变小,漕运便能畅通。

张井前些年一直在河南、山东治理黄河,如今刚到淮安地界,也拗不过琦善和潘锡恩两位同事固执己见,虽然刚开始持有异议,但坚持不过,也就勉强同意。于是,这项水利工程迅速开工,前后耗时三年,总计耗费六百万两白银。

道光六年(1827),工程顺利竣工,结果却是:并没有什么作用。虽然从王营分洪,但是第二年春天黄河水势依然汹涌,黄河水从北向南倒灌进洪泽湖和里运河,运漕粮的船队还是没办法突破淮安一步。

张井眼看治河失败,上负皇恩,下负黎民,在清口大堤上干跺脚也没用,只好回衙门草拟奏折:“臣治河无功,有辜圣恩,请治臣之罪以谢苍生!”

道光皇帝眼见着漕运已经中断三年了,治黄工程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徒劳无功,立即下旨将漕运总督琦善贬为内阁学士,皇帝在诏书中要琦善“扪心自问,有何颜面对数百万灾民?”特命大学士蒋攸銛(xiān)、工部尚书穆彰阿前来淮安查办此案,追究主事者责任。

琦善是漕运总督,漕运不畅,难辞其咎,皇帝将其贬职,也算是薄惩。另一位当事人潘锡恩,倒是会推责任:“这个馊主意乃是臣的下属睢南同知唐文睿出的,请皇上明鉴。”道光帝大笔一挥,潘锡恩和唐文睿一并革职,潘锡恩也是清朝高级官员,皇帝有所回护,唐文睿被拉出来自然没好果子吃,作为直接责任人被发配新疆充军。河道总督张井,作为两淮治河的主官,立场不坚定,被琦善和潘锡恩拉下水,被判了个“革职留任,以观后效”。钦差大臣在调查这项治河工程的时候,发现主持工程建设的淮扬道尹邹锡淳(字公眉,今镇江丹徒人)也有一定的经济问题,皇上下旨将邹锡淳降四级处分,以观后效。

治河工程,牵动国计民生,耗费三年、数百万两白银居然以失败告终,此后钦差调查、皇帝定夺,光革职、发配充军的官员便多达20多人,可谓是轰动朝野。此案过后,有淮安本地人把这件事编成段子,名字就叫“五鬼闹王营”,讽刺琦善为首的这五个“主犯”劳民伤财,一事无成:“琦为冒失鬼,潘为怂恿鬼,张为冤枉鬼,邹为刻薄鬼,唐为糊涂鬼。”

琦善为冒失鬼,意思是本来他只是漕运总督,却多管河道那边的“闲事”,惹火烧身;潘锡恩为怂恿鬼,自己只是河道方面副手,绕过上司怂恿琦善并支持他的方案,心术不正;张井为冤枉鬼,本来这工程就是琦善和潘锡恩擅自做主,拉他下水的;邹锡淳为刻薄鬼,这是反语,说他主管治河铺张浪费,几百万两银子打了水漂;唐文睿为糊涂鬼,出的什么馊主意,搞得天怨人怒的,最后还给人“卖”了,丢了仕途。

朝廷没办法,后来采用了“灌塘济运”的办法,解决漕运问题:在黄河、运河之间另开塘河,黄河水势猛的时候漕船入塘,然后把运河一边堵上,引黄河水入塘,漕船就能进入黄河,反之亦然,原理类似于今天的船闸。而“五鬼闹王营”这段轶事,被记录在《水窗春呓》等淮安地方文献中,流传至今。

刘家堡边鬼故事(淮安故事五鬼)(1)

参考资料:

(清)欧阳兆熊、金安清:《水窗春呓》卷下,中华书局,198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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