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穆斯林的葬礼有感(重读穆斯林的葬礼有感)(1)

《穆斯林的葬礼》是作家霍达所著的一部长篇小说。第一次读它大约在三年前,但读完第一章后读不下去,只好放弃了。之后两年与这本小说在多场合相遇,心里总是念念不忘。于是,找来重新读起了它。也许是现在心境不同的缘故吧,读起来竟然手不释卷,以至于故事中的异样氛围和传奇情节萦绕在脑海里,造成一种精神困扰。为了摆脱它,就静下心来梳理心中的所思所感,记下来。

人类繁衍不息的生命长河是如此波澜壮阔,势不可挡,但时时、处处荆棘丛生,令人既无法选择又无可逃避。在《穆斯林的葬礼》中,小说人物韩子奇、璧儿、玉儿、新月、楚雁潮们就像是生活在这条长河中的一根水草,或一片落叶。他们彼此交集,相爱相杀,演绎着一场起起伏伏、生生死死的人间憾事。

小说叙事场面宏大开阔,时间轴长,从民国时期写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从日本侵华战争写到文化大革命时期。在地域上,从北京写到伦敦,再回到北京。作者运用了浪漫主义手法,以庄严肃穆、阴郁压抑的小说基调,让故事中人物的命运充满无与伦比的悲剧美,读来令人震骇。

韩子奇的隐忍

韩子奇是贯穿整个小说的主要人物,他的命运随着历史的变迁跌宕起伏。

韩子奇从小是一名穆斯林流浪儿,在赴麦加朝圣的路上,无意中落脚于京城一个穆斯林同胞的玉器作坊。当看到琳琅满目的玉器时,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兴奋,那玉器与他的心灵相通,把他的魂魄摄住了。与玉器的相逢,改变了韩子奇的人生方向。他找到了他的归宿——他要投身玉器事业。

一个人的内在潜力往往是巨大的,只要遇上合适的机遇。尽管韩子奇从未进过学堂,但在奇珍斋的学徒生涯中,他特别能吃苦,手艺长进快,深得师傅梁亦清的喜欢和信任。韩子奇悟性高,为奇珍斋送货、收款让他学会了精明,跟着师傅谈玉器交易训练了他以竞争求得立足之地的韧劲。韩子奇在奇珍斋迅速成长起来了。

但在那个尔虞我诈的年代,仅仅靠吃苦是很难在社会立足的。 在玉器同行的算计中,师傅梁亦清猝死,奇珍斋破产。为了生存,韩子奇投靠汇远宅。为着心里不可告人的长远打算,面对师母、师妹的误解和责骂,韩子奇隐忍着不发一言。在汇远斋,他隐藏自己的精明和能干,忍辱负重偷学生意经,并暗自结交了汇远斋最大的顾主。三年学成后,韩子奇回到奇珍斋,与大师妹成婚,重新撑起奇珍斋的玉器事业,并击败汇远斋,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玉器行业老大,自己也被同行称为“玉魔”。

韩子奇的性格具有很强的张力,做事有目标,韧性强,最终成就了自己的辉煌。

可惜的是,韩子奇生不逢时。无论他有多大能耐,相比于整个国家,人始终是渺小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日本发动了侵华战争,京城里行业萧条,商店倒闭,人们纷纷逃亡,韩子奇为了保护视为生命的玉器事业,带着大批藏品远赴伦敦避难,小师妹执意同行,留下韩太太和儿子独守奇珍斋。

在伦敦短暂的休整后,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德国对伦敦发动了惨无人道的袭击。韩子奇回国无望,给他们提供帮助的英国人也自顾不暇。在战争的阴霾中,韩子奇与小师妹相依为命,度过了艰难的十年光阴。

新中国解放后,韩子奇思乡情切,带着玉器和小师妹回到奇珍斋,还有他们的女儿。然而,物是人非。韩太太不能接受自己的亲妹妹和韩子奇的女儿。小师妹留下女儿含恨离去。十年的分离使韩子奇对原配妻子只有内疚,再无夫妻情分。但为了报答妻子的恩情,照顾儿子,韩子奇放弃在战火的洗礼中产生的爱情,留在奇珍斋,重振玉器事业。

当历史呼啸而来,人就成了历史之鞭下的陀螺,只能任由摆布了。正当韩子奇雄心勃勃之时,新中国发起了文化大革命,他被划定为资产阶级,家宅被充公,玉器被没收。韩子奇再无翻身的资本,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衰败。此时的韩子奇像经历岁月打磨的石头,已经熄灭了欲望,磨平了棱角。他万念俱灰,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只有自己的一双儿女。为了他们,韩子奇执着、隐忍而又谨小慎微的活着,直至生命结束。

历史沧桑巨变,生命的长河依然滚滚向前。纵观韩子奇的一生,始终在与命运作斗争,随着时代的风云变换而起起伏伏。他的人生是艰辛和苦涩的,失去了事业,失去了爱情,最后只能佝偻于时间的尘埃之中。解读韩子奇的一生,让我们看到了命运的无常和岁月的苍茫凝重。

韩太太的凉薄

小说运用了大量倒叙的手法,新月的命运和韩子奇的命运两条主线交叉展开讲述。在小说前半部分,讲述韩太太对女儿新月态度微妙,异常凉薄,对儿子却非常慈爱,不禁让读者产生疑惑——母亲哪有不爱自己的孩子,她为何要厚此薄彼?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直到读完整部小说,了解了韩太太的经历和委屈,才理解了她的不易和无奈。

韩太太是奇珍斋梁亦清的大女儿璧儿,从小帮助父亲打理玉器店的生意。父亲收留韩子奇以后,她有了帮手,本可以歇歇,哪料父亲去世、玉器店破产、韩子奇出走,一系列的打击让十几岁的璧儿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她和妹妹玉儿摆起了茶水摊,还要照顾体弱多病的母亲。家庭的变故让璧儿学会了坚强,也使她变得锋芒和世故。

韩子奇的回归让璧儿看到了希望。为了重振奇珍斋,璧儿嫁给韩子奇,让韩子奇成为奇珍斋的掌门人,自己成为韩太太,甘心隐居后院。韩子奇经营有道,让奇珍斋成为了豪门大户。妻以夫为贵,此后几年是韩太太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她安心相夫教子,操持母亲的后事,送妹妹进学堂念书。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日本侵华战争打破了韩太太平静的生活,韩子奇远赴伦敦躲避,妹妹玉儿弃学同行,韩太太只有带着儿子在奇珍斋闭门不出,艰难度日。 留下的钱财很快用完了,为了活命,韩太太重新开张玉器店,想尽各种办法招揽生意。但由于经验不足和外部环境,韩太太最终还是砸了奇珍斋的招牌。

精神的力量是巨大的。无论多么艰苦的生活都没有击垮韩太太,因为她心中有一个执念——丈夫韩子奇一定会带着珠宝从英国回来。她极其顽固的坚守着。

哪知丈夫一去十年,音讯全无,韩太太独守空房。新中国解放后,韩子奇果真回来了。但世事难料,与丈夫一起回来的,是自己的亲妹妹玉儿,还有他们的女儿新月。韩子奇请求韩太太接纳玉儿和新月。他对韩太太的夫妻之情早已荒疏,再无回转的可能了。

残酷的现实击毁了韩太太多年的念想。想到十年的坚守终换来一场空,韩太太悲愤欲绝,却没有任何依傍,她只有将全部心思放在对儿子的爱上,伊斯兰教的信仰也让她找到了精神的寄托。尽管妹妹已离开,但对于新月,韩太太始终是嫌弃的。看到新月,就想到丈夫的无情背叛,心里像插着一根刺,无论如何喜欢不来。

小说中,作家对韩太太这个角色塑造得很饱满、很真实,将她逼到生死相交、亲人背叛的境地,让读者的心更贴近地去体验她的爱、她的恨、她的绝望。由此,对她的命运也有了一种怜悯和体谅。其实,彻底善和彻底恶一样没有人性,善与恶共存才是真实的人生。

新月的早逝

小说中,故事情节低沉、压抑,人物的命运充满悲壮色彩,令读者读来有窒息之感。但作家在故事推进中穿插了韩子奇的女儿新月的成长轨迹,她的灵气和天真就像一个跳动的音符,缓解了故事情节的颓丧,让读者在无以名状的压抑中得以喘息。然而,新月的早逝令人惋惜。

新月的身世让她从小缺失母爱,幸运的是父亲对她倾注了无尽的爱。新月善良、纯洁,她的性格有从她心底流出的未经污染的清亮。尽管觉得母亲与自己有一种微妙的隔膜和距离感,但新月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母亲,她渴望以自己的乖巧和懂事讨来母亲的喜爱,对哥哥的婚事也是极尽所能的帮助。

新月很聪明,父亲韩子奇鼓励她通过读书改变命运。新月考上了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这在一个穆斯林家族中是巨大的荣耀,引来周围邻居的羡慕。但母亲并不满意,为了省钱给儿子娶媳妇,韩太太不愿意供新月继续读书。韩子奇一改往日的迁就和隐忍,不惜与韩太太发生争吵,坚决要送新月上大学。

在大学里,新月好学上进,很快成为了班级里的佼佼者,并与年轻班主任楚雁潮在学习交流中碰撞出了爱的火花。他们找到了共同的人生志向——一起翻译经典文学作品。

与楚雁潮的交往,使新月仿佛打开了人生的另一扇窗口,她体会到了一种至纯至真的爱,她憧憬着自己美好的未来。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她向往的方向发展。

事情的突变总是令人猝不及防。在一次突然晕倒后,新月被查出患有严重心脏病,已无法手术治疗。在休学期间,楚雁潮的定期探望给了新月极大的鼓励,让她获得了与病魔抗争的勇气和力量。

然而,韩太太的阻挠给了新月致命的一击。韩太太以楚雁潮不是穆斯林,不能娶新月为由,拒绝他来家探望新月。“她是我的母亲吗?”看到韩太太如此狠心,新月开始有了怀疑。求得真相后,本就心脏有缺陷的新月心上又多了个缺口,韩太太的冷漠犹如一阵阵寒风,呼呼直往新月心灵缺口上灌,她再次跌入深渊。得不到楚雁潮的关怀,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新月没有了生的希望,心力迅速衰竭,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新月的葬礼是按照穆斯林的仪式举行的,作家用大量笔墨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在葬礼现场,时间成了凝固的瞬间,父亲的悲痛、韩太太的忏悔、楚雁潮的心碎、穆斯林同胞的黯然泪下······,各种情绪都被定格在对一个年轻生命逝去的无限惋惜中。作家渲染的氛围令人窒息,让读者感到一阵怅然。

新月的命运如同一朵夭折的花朵,让读者看到了生命的卑微和脆弱。小说最后,作家笔锋一转,以新月哥哥的女儿的出场作为故事结尾,她聪明活泼,长相酷似新月。犹如枯木逢春,新月侄女的出现象征着毁灭中的新生,代表着新的曙光。这样的情节安排给小说阴沉灰暗的色调抹上了一笔亮色,让读者揪着的心舒畅起来。我想,作家最后要传达的是,尽管人间粗粝,岁月蹒跚,但生命的长河依然滚滚向前,我们要心存美好,永葆希望。

写下以上文字,合起书本,心中一片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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