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马东已经成了一枚综艺雷达。
自2013年从央视离职以来,他马不停蹄地加盟了爱奇艺,搞出了以《奇葩说》为代表的一系列网综。
个个反响不俗。
大到节目类型、运作模式,小到选题内容、后期剪辑,都是新颖的。
这些作品无不是以年轻人为主要受众群,其团队也都是90后的,年轻的。
这个人身上有奇妙的能量。
后来做了《乐队的夏天》。
最开始,鱼叔并没太大兴趣。
乐队有很多种,摇滚是最危险的一种。
总有人在撕逼,总有人在踩雷试险,这种音乐形式的基因里就写着反叛,用不好,就是颗炸弹。
我猜他不敢碰。
节目前期,观众们也是这么想的。
评价这档节目,有人说,「这是资本的夏天,乐队的冬天。」
上线一周,豆瓣评分7.2。
半个月后,评分直线上升至8.4,还在涨。
一个月,6期节目,进度走了刚好一半,口碑逆袭完成了。
然后评论区成这样了:
就连以前说过「大男人在节目里哭,有点傻」的张亚东,都在节目里哭得眼泪顺着鼻尖儿簌簌直掉。
这节目完成逆袭,也是理所应当的。
其实张亚东这次流泪,并不夸张。
屏幕前也有很多人会陪着他一起掉眼泪。
原因是盘尼西林唱了朴树的《New Boy》。
这张专辑是张亚东20年前做的。
其实从盘尼西林说出他们要唱这首歌的时候,张亚东表情已经不对了。
先是鼓,然后进吉他手风琴,第一句词是「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
没有问题,上来就回答了一句,是的。
然后笃定地一开头就跟你说,「快乐在城市上空飘扬」。
这是朴树第一张专辑的第一首歌,来自1999年,千禧前夜。
收录这首歌的专辑就叫做《我去2000年》。
那时候,人们还在为「千年虫」恐慌;
为1999年世界末日传说恐慌;
用的是奔腾电脑,系统是Windows98。
看的还是任贤齐演的《神雕侠侣》……
20年过去了。
当年的歌曲回来了。
歌词里说「穿新衣吧剪新发型呀」,听得人目瞪口呆。
竟然朴树也会剪头发。
曾经的印象里,他一直是大头发盖脸,开心的时候会扎小辫,这两年才终于把头发剪了,露出脑门。
其实,这张《我去2000年》,最开始的制作人是高晓松。
朴树高中时期就有抑郁症,后来上了首师大,大二退学,开始写歌卖歌。
就这么被上帝一把搂紧了怀里。
那时候的他正处于井喷式创作期,写歌速度很快,刚定好十首,又写出十首,然后马上把前面的推翻。
高晓松说朴树是天才。
他接不住了,这才交给了张亚东。
于是有了这张专辑。
我们耳熟能详的《白桦林》、《那些花儿》,包括这首《New Boy》,皆出于此。
其实与盘尼西林改编的《New Boy》相比,朴树的原版更欢快,迪斯科曲风更强烈。
当年的朴树要去新世纪,要蹦蹦跳跳地闯进去。
哦对了,这首歌的朴树原版,鼓手是窦唯。
那年窦唯还长这样——
后来的故事,就是把这些人的名字串起来,组成一个时代。
张亚东是王菲的制作人,还给窦唯当了一段时间妹夫,于是三个人走得很近。
关于王菲和窦唯的神仙组合,鱼叔印象最深的,是王菲在窦唯的伴奏下,把黑豹的《Don't Break My Heart》,这么一首硬汉情歌,硬是唱成了小甜歌。
Don't Break My Heart
王菲 - 空
还有一次演出,也是堪称经典。
王菲演唱会上,翻唱过一次皇后乐队的《波西米亚狂想曲》。
那次演出,吉他手是张亚东,鼓手是窦唯,和声是窦唯的妹妹,也是张亚东当时的爱人窦颖。
一家人,整整齐齐。
再说朴树这边。
那时候高晓松刚拍了部电影,《那时花开》,女主是周迅,朴树进去演了一个角色。
电影音乐是张亚东做的,那也是他第一次做电影音乐。
电影拍完,朴树就跟周迅谈起了恋爱。
巅峰时期,天天写歌,如沐春风。
头发扎起来了,脸上没有一个褶儿。
张亚东跟朴树绑定,又帮他做了第二张专辑。
据说第一张专辑的时候,朴树一场出场费就有三五万,到第二张专辑涨到了二十多万。
那时候,全国各地到处跑,朴树一年能跑出一千多万。
夸张的时候,开发商找他唱歌,一场直接给一套房。
一个人一生中的黄金年代就是这里了。
倒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一切都那么唾手可得。
没办法,就是「有东西」。
张亚东这边也没闲着。
张亚东22岁从大同老家跑到北京做音乐。
27岁给王菲做了专辑,从此名声大噪。
自此后的5年里,王菲的每一张专辑都被张亚东承包了。
自《那时花开》之后,张亚东又做了不少电影配乐,《蓝宇》就是他做的。
20年后,《乐队的夏天》里,整整50岁的张亚东再次收获了一大批粉丝。
就是很迷人。
当然这可能也跟人到中年不肥胖不秃头有关系,这个年纪还能保持如此状态,太难得。
不过在张亚东身上,我们不必聊这些话题。
因为他永远不会跟「油腻」沾边。
说话永远收着下巴,轻轻地,怕吓着谁似的,像水一样温柔。
有一期节目,海龟先生唱了首reggae,台下观众都按平时惯用的律动摇摆,全是大正拍。
张亚东站起来领着大家摇反拍,说reggae必须反着摇。
「再不要这样了,好傻」。
这后半句没说完,他自己就害臊了,把尾音吞了。
当然也不是一直都这么柔,也有刚的时候。
说到乐队没有发展机会,他说,「现在到处都是要流量,很俗」。
声音有点发抖。
黑撒最后的那首歌,有专业乐迷站起来分析「大象爱上蚂蚁」这句歌词。
张亚东明显坐不住了,对方话没结束他就刚起来:
「音乐要有门槛,请大家尊重音乐」。
说完还补了句,「对不起啊,我们互相理解吧」。
明显是触及到了他的原则问题。
因为一直以来很多人都认为,重视文本胜过音乐本身是阻碍我们音乐进步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这位专业乐评人的发言,更是直接把话题引向了文学性与音乐性在流行音乐中的平衡问题。
于是张亚东就荷枪实弹冲进来了。
后来媒体报道这段被正片剪掉的内容,用的词是「针锋相对」、「张亚东录制现场发飙」。
我猜张亚东不高兴看见这样的字眼。
挺冤的,稍微冒点头,探讨一下,就成了针锋相对了。
替他委屈。
不过于此同时,鱼叔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超级女星都那么爱他。
10年前,有段时间有传言说莫文蔚倒追张亚东,一时间满城风雨。
当时还是张亚东的女朋友的瞿颖立马急了,直接对媒体说:
「我和莫文蔚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对八卦免疫了,但这对张亚东不公平,把他弄得像个娱乐明星。
有些话他不会说,我替他来说,你们别欺负一个内向的音乐人。 」
要知道,当年瞿颖也是顶厉害的。
超模出身,后来拍了《有话好好说》成了「谋女郎」,是当时最洋气的大妞。
她一出现,周身写着「火辣」。
当然,在张亚东精彩的情史列表上,实锤的不实锤的,响当当的名字可不止瞿颖、窦颖、莫文蔚这三个。
跟高圆圆也有一段,长达五年。
形容初次见面,高圆圆说张亚东像一株植物。
太贴切了,无声无息的,却又有看不见的生命力,高高瘦瘦地开着,不就是一株植物么。
后来高圆圆在李静的节目里还说,想结婚,还想生小孩呢。
那时候高圆圆还带着钢牙。
接着是「从19岁起没断过男朋友」的徐静蕾,都只是传闻。
据说有记者拍到了牵手的照片,但他俩没公开。
不过后来徐静蕾导演处女作《我和爸爸》,还是把张亚东找来客串了一场老公的角色。
以前看过有篇文章说,「23岁的徐静蕾,地球人无法抵挡」。
原因在洪晃写过的话里:
「全世界的坏男人在找老婆时基本分成两类,一种找妈,一种找抽。」
鱼叔觉得,这句政治不太正确的话放在「万人迷」张亚东的身上也同样适用。
有商有量有时有晌,大部分时候在后面缩着,关键时刻出来捍卫自己信的东西——
张亚东的刚柔并济君子气,地球人也无法抵挡。
他是难得一见的那种,让人感觉能专心听你说话的男人,尽管听完你说话之后他可能出门又去听别人说话了。
但有一点至少可以保证,他把话听懂了。
而这样的人并不多见。
如今他五十岁了,坐在这档「流量综艺」的录制现场,哗哗掉泪,不知道他是否仍然觉得这样很傻。
但至少他给了《我去2000年》一个反馈:
「我们老了。」
后来他说,那是「以为已经忘掉,却一直没有忘记的青春岁月」。
说说「青春」之后的事吧。
后来窦唯成了扫地僧一样的存在,隐藏在北京各条地铁线上。
在百度上搜索窦唯的名字,出现的是360°路人偷拍,里面还掺一张窦靖童。
王菲彻底不食人间烟火了,永葆青春,偶尔卖萌,专注恋爱,从不发言。
高晓松开始在各种屏幕上活跃,不论是观点还是自拍,他都乐于输出。
同时还入职了阿里巴巴,是一个偶尔伤感的大忙人。
而当年唱一场得套房的朴树,如今住的还是租的房子。
媒体对他的报道都是这个画风——
上综艺时,朴树自己也直接说,「缺钱了」。
事情在他第二张专辑之后就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
1999年之后的4年里,朴树总共出了3张专辑。
他的第四张专辑面世的时候,已经是2017年了。
就是说,2003年之后的14年里,朴树没有再做过专辑了。
这14年里,关于朴树的所有的声音都逃不出「江郎才尽」这四个字。
朴树本人也很苦恼,陷入更深刻的抑郁,到最后甚至身体出现问题,一分钟心跳只有40多下。
于是他的工作重点就变成了疗愈。
这十几年里,他做推拿、做针灸、去西藏找上师、学佛、皈依,还有个法号叫「旦增旺加」。
后来的七八年,朴树为了贯彻「旦增旺加」这个法号的意义,一直都坚决自律,深入浅出,晚饭喝顿米糊就解决了。
所以其实他自己并不花什么钱,
只是对音乐的要求高,很耗钱。
雷晓宇曾在《海胆》里写过一篇朴树,形容他那14年的状态,用了这么一句话:
发令枪高举,选手却在黑暗中徘徊。
2017年,那14年的最后一年,朴树44岁,在一档节目上翻唱了《送别》。
他曾说过,如果此生他能写出这样的歌,那么死而无憾。
开嗓还是朴树有点脆弱的少年音,没唱几句就哭了,一直唱不下去,直到最后,才哽咽着演完。
为什么回忆起「青春岁月」,他们都怅然若失。
张亚东簌簌掉泪,高晓松翘起二郎腿,摇着扇子看远方。
还不因为青春岁月里有过朴树这样的,被选中的人,他们靠近他,与他一同沐浴。
于是很多年以后,听见歌声,便是听见了来时风声。
还是雷晓宇说的,朴树曾给她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有一回有个以前文艺圈的朋友,也皈依了,来找朴树聊天,说他接触了宗教之后开始怀疑文艺的价值,因为音乐就是把人的情绪放大,而这与宗教的诉求背道而驰,这算是一种「造业」。
朴树说:
我当时就急了,晚上带着他去后海。那是冬天,后海特安静,我给他放莫扎特,我说你听听,这是造业吗?
有答案也不忍回答。
只想起那14年之后,朴树写出的新歌,里面这么说:
「此生多勉强,此身越重洋。
轻描时光漫长,低唱语焉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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