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史徒单恭传(应伯爵的两次请客)(1)

读《金》札记:应伯爵的两次请客

 

文/老张在路上

应伯爵,西门庆“会中十友”之一。号“南坡”,行二,书中常称“应二爷”、“应二花子”。崇祯本增其表字“光侯”。最善帮嫖贴食,“会一脚好气球,双陆棋子,件件皆通”。

他奉迎西门庆,无微不至,虽年龄比西门庆要大几岁,却口口声声赶着西门庆叫“哥”。西门庆行的事,他极力帮衬;西门庆吃用的东西,他每每“喝彩不已”,有时还卖弄其油嘴滑舌,说得出个所以然来,从而每每引得西门庆满心欢喜。

他是西门庆家酒席上的老客,无论是节庆喜丧之日,或是聚亲会友,几乎每宴必到;有时即使与西门庆书房闲坐,也总待排出酒肴让他吃了才去。

金史徒单恭传(应伯爵的两次请客)(2)

他深知西门庆喜乐好闹的性格,因此,每在酒席上,总是或与几个陪宴的妓女打闹逗乐,或不惜辛苦,调动他那张如簧之舌说笑话、耍贫嘴,每每逗得西门庆乐得不知所以。有时,他还故意做出种种难看的吃相来:抢果子、捞蜜饯、赌誓输酒……甚至把妓女郑爱月作情特意送给西门庆的亲口嗑的瓜子仁,也“两把喃在口里都吃了,比及西门庆用手拿时,只剩下没多些儿”(第六十七回)。

然而,正是这个“誓同生死”的家伙,一见西门庆闭眼,尸骨未寒,就与李智、来爵等打成一伙,败西门庆生意,挖西门庆的墙脚,最先转向投靠另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物——张懋德而去(第八十回)。他不但“白嚼”了西门庆一场,还倒过来撺掇张懋德快娶了西门庆那盗财归院的第二房妾李娇儿,甚至还劝说张娶那“上画儿般人材”、“比唱的还乔”的潘金莲来“受用”。

正如研究者所指出的,《金瓶梅》人物名字多有寓意,比如应伯爵,应该白嚼,应当白吃白喝。煌煌一部《金》书,应伯爵确实白吃白喝的多。但他也有请客的时候,一次是几个兄弟AA制请西门庆,一次是他自己出钱请西门庆。比较一下老应的两次请客,很有意思。

金史徒单恭传(应伯爵的两次请客)(3)

《金瓶梅》第十二回,西门庆带领一帮狐朋狗友在李家行院喝酒取乐,李桂姐讲了个老虎请客的故事:

便道:“我也有个笑话,回奉列位。有一孙真人,摆着筵席请人,却教座下老虎去请。那老虎把客人都路上一个个吃了。真人等至天晚,不见一客到。不一时老虎来,真人便问:‘你请的客人都那里去了?’老虎口吐人言:‘告师父得知,我从来不晓得请人,只会白嚼人。’”张竹坡在此处夹批:写伯爵等之恶。

李桂姐的故事伤了众帮闲的自尊,应伯爵开始起头张罗请客。

应伯爵道:“可见的俺们只是白嚼,你家孤老就还不起个东道?”于是向头上拨下一根闹银耳斡儿来,重一钱;谢希大一对镀金网巾圈,秤了秤重九分半;祝实念袖中掏出一方旧汗巾儿,算二百文长钱;孙寡嘴腰间解下一条白布裙,当两壶半酒;常峙节无以为敬,问西门庆借了一钱银子。都递与桂卿,置办东道,请西门庆和桂姐。那桂卿将银钱都付与保儿,买了一钱猪肉,又宰了一只鸡,自家又陪些小菜儿,安排停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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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被一个妓女挤兑的不得不请的客,让人难忘的是这些人的吃相:

大盘小碗拿上来,众人坐下,说了一声动箸吃时,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人人动嘴,个个低头。遮天映日,犹如蝗蚋一齐来;挤眼掇肩,好似饿牢才打出。这个抢风膀臂,如经年未见酒和肴;那个连三筷子,成岁不筵与席。一个汗流满面,却似与鸡骨秃有冤仇;一个油抹唇边,把猪毛皮连唾咽。吃片时,杯盘狼藉;啖顷刻,箸子纵横。这个称为食王元帅,那个号作净盘将军。酒壶番晒又重斟,盘馔已无还去探。正是:珍羞百味片时休,果然都送入五脏庙。

当下众人吃得个净光王佛。西门庆与桂姐吃不上两钟酒,拣了些菜蔬,又被这伙人吃去了。那日把席上椅子坐折了两张,前边跟马的小厮,不得上来掉嘴吃,把门前供养的土地翻倒来,便剌了一泡屯谷都的热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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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有喜剧性的是吃过完,临出门来,“孙寡嘴把李家明间内供养的镀金铜佛,塞在裤腰里;应伯爵推斗桂姐亲嘴,把头上金琢针儿戏了;谢希大把西门庆川扇儿藏了;祝实念走到桂卿房里照面,溜了他一面水银镜子。常峙节借的西门庆一钱银子,竞是写在嫖账上了。原来这起人,只伴着西门庆玩耍,好不快活。”

出了A费,除了努力吃个肚子圆,生怕亏了自己外,最后还有做顺手牵羊的生意。

到了第五十四回,老应又请了一次客,这一次不是AA制。应伯爵邀请会中诸友,饮酒作乐,还找了两个妓女侍唱陪酒。一向吃白食的老应怎么忽然大方起来了呢?

原来,这首先牵扯到一段《金瓶梅》版本史上的公案:第五十三至五十七“这五回”文字并非笔笑生原著,而是为“陋儒”增补。明代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五记载:“原书少五十三至五十七回,遍觅不得。有陋儒补以放刻,无论肤浅鄙俚,时作吴语,即前后血永亦绝不贯串,一见知其赝作矣。”

特别是第五十三至五十五回,词话本与崇祯本大相径庭,事件常有矛盾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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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应请请之前,安、黄二主事已经下书请西门庆到刘太监庄上赴宴。后来,西门庆在家中烧猪头肉款待应伯爵、谢希大,应伯爵受李智与黄四之托,找西门庆借钱,西门庆就答应先挪借二百五十两银子与李智黄四。

应伯爵帮人借钱,并不是他多么扶贫济困,而是不可能白帮忙,得有好处费的。

所以,老应才在刘太监庄子上,请了西门庆。“应伯爵先一日已着火家来园内,杀鸡宰鹅,安排筵席,又叫下两个优童随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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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到后,先游了庄园,然后开始吃喝,酒席中,免不得一番插科打诨。应伯爵讲了两个唐突的笑话,无意中被常峙节治得差点下来了台。也算是花钱买了个没趣事。

众人都笑了,催他讲笑话。伯爵说道:“一秀才上京,泊船在扬子江。到晚,叫艄公:‘泊别处罢,这里有贼。’艄公道:‘怎的便见得有贼?’秀才道:‘兀那碑上写的不是江心贼?’艄公笑道:‘莫不是江心赋,怎便识差了?’秀才道:‘赋便赋,有些贼形。’”西门庆笑道:“难道秀才也识别字?”常峙节道:“应二哥该罚十大杯。”伯爵失惊道:“却怎的便罚十杯?”常峙节道:“你且自家去想。”原来西门庆是山东第一个财主,却被伯爵说了“贼形”,可不骂他了!西门庆先没理会,到被常峙节这句话提醒了。伯爵觉失言,取酒罚了两杯,便求方便。西门庆笑道:“你若不该,一杯也不强你;若该罚时,却饶你不的。”伯爵满面不安。又吃了数杯,瞅着常峙节道:“多嘴!”

金史徒单恭传(应伯爵的两次请客)(8)

因为第二回请客疑为别人所加写,所以里面的疏露很多,比如在刘太监的庄园里却没有见到刘太监本人,也园丁也没见到一个,极不合情理。

(本文图片为网络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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