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报记者张聪
对话时间:11月1日
对话人物:国家一级演员万晓慧
人物简介:
万晓慧,1981年10月出生于湖北黄石,国家一级演员,现为湖北省京剧院演出二团团长。
1993年,万晓慧进入北京市戏曲学校,学习青衣。师从于玉蘅等戏曲名家。1996年考入湖北省艺术学校京剧班,继续学习京剧。
1998年借入湖北省京剧院排演创作剧目《粗粗汉、靓靓女》,参加第二届中国京剧节。1999年在全国张派青年演员选拔赛中以《望江亭》获得选拔赛银奖(第一名)。
2002年8月进入湖北省京剧院青年实验京剧团。2011年主演新编历史剧《建安轶事》,凭借在该剧中饰演的蔡文姬,获得CCTV第七届青年京剧演员电视大赛金奖、第十届中国艺术节优秀表演奖,第二十七届中国戏剧奖·梅花表演奖,成为湖北省京剧院最年轻的“梅花奖”得主。
2017年,在现代反腐新编剧《在路上》中饰演女纪委书记韩梅。
对话背景:
11月1日晚,第三届湖北艺术节在洪山礼堂落下帷幕。而在这届艺术节上,万晓慧主演的《在路上》再度获得观众好评。
《在路上》是一部以反腐为主要故事内容的新编京剧,万晓慧饰演的韩梅英姿飒爽、一身正气。去年这部剧首演时,恰逢《人民的名义》在荧屏热播,一时间,“京剧版《人民的名义》”和“女版侯亮平”的称呼不胫而走。
而万晓慧自己,其实也一直前行在探索京剧艺术的道路上,她11岁开蒙,虽然相对入行较晚,但胜在天资良好,又一心一意——回首入行的前十年,身旁跟她一起学习京剧的人大多离开,只剩她独自一人。
“京剧没有一夜成名,只有厚积薄发。”昨日,在接受楚天都市报记者专访时,正在北京参加中国妇女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的万晓慧说。
11岁开蒙,迟了点
好在往这张“白纸”上作画的老师厉害
楚天都市报(C):你的祖籍是黄冈浠水,出生成长在黄石,但最初接触、学习京剧却是在北京。
万晓慧(W):说起来好像有点家学渊源,但学京剧其实对我来说也是偶然。我妈妈是半路出家的戏曲演员,她是武汉人,当知青下放到黄冈,浠水楚剧团招演员,她个子高高的,长得比较漂亮,就选上了。从我记事开始她就是黄石汉剧团的演员,她在家也练嗓子,我跟着她也看了一些戏,但这时候还没有想着要学戏。
一直到我读六年级,黄石京剧院有一批代培的学员送到北京市戏曲学校学京剧,学员放假的时候就回到文化宫来演出,我跟我妈就去看,看的时候她顺嘴说,你看人家唱得多好啊。我说,我也能唱啊。
C:就这一句话改变命运了,但当时你年龄不小了,学起来并不轻松。
W:跟着这批代培的学员去北京的时候,我都11岁了,因为家庭的耳濡目染我可能是有一些艺术细胞,但确实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学过它,所以受的苦就更多了。我属于插班生,先去的那些孩子们已经学了两年,像京剧的毯子功这种基本功,他们都已经掌握了、成系统了,我是属于“生踢”的,什么都不会,所以很吃力,但自己又想往前赶,所以练功的时候经常受伤。
C:也会想家吧?
W:会。那时候在北京就是举目无亲,我小时候就没出过湖北省,最远的地方就到过武汉。那时候最难受的就是礼拜六、礼拜天,北京市的同学都回家了,自己一个人还要留在寝室里练功。戏曲学校在北京的洋桥(丰台区),那个时候算是非常偏了,往旁边走就是城乡结合部,晚一点街上连灯都没有,离我们学校最近的公交车站还得步行10分钟。但那三年我收获特别大,因为当时我就是一张白纸,往上面画第一笔的人非常重要,在北京,给我开蒙的老师是于玉蘅,也有很多中国戏曲学院的老师来给我们上课,这个启蒙的路还是对了。
袁泉曾黎都离开了,她没有
九年沉潜,京剧就是要厚积薄发
C:1996年你回到湖北省艺术学校读京剧班,2002年进湖北省京剧院,这一段京剧演员的日子很不好过,袁泉、曾黎她们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离开的。
W:我回来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学了两年,黄石代培的学生就毕业了,我跟他们是一个班。正好当时湖北省京剧院就在招定向的学生,跟家里商量我就回来了。
袁泉和曾黎是88级的,我是96级的,我们在京剧院并没有打过照面,但她们俩确实是提前选择离开的,因为那段时间是传统戏曲的低谷期,整个文化界的工资待遇也比较低。我进京剧院的时候工资是四五百块钱,袁泉和曾黎是1995年进团的,那时候工资才一两百块,所以有很多人考电影学院,还有的去唱歌了,也有的做生意了。我当时在北京市戏曲学校的同班同学一共14个人,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唱京剧。
C:你一定都没动过离开的念头?
W:按理说年轻人可能都有犹豫、彷徨这种情绪,但我是真没有。那时候京剧院提供宿舍,你说四五百块钱不够用吗?消费水平肯定比现在低,看这个日子怎么过了。
演出上我也没落下。每天练功就不说了。然后《秦香莲》《状元媒》《西厢记》《四郎探母》这些传统戏,我也是慢慢磨出来的。朱世慧老师的《徐九经升官记》《曾侯乙》,我在里头演配角,这些都是锻炼。京剧跟娱乐圈是完全不同的,它是厚积薄发,它没有“一夜成名”这个概念。
C:到2011年的《建安轶事》,准确说你磨练了整整9年。
W:我觉得是值得的。我到现在其实也就主演了两部大戏,新编历史剧《建安轶事》、现代京剧《在路上》。但两部戏都受到了很多好评,所以我说我是幸运的。《建安轶事》在奖项方面拿了“大满贯”,2012年“六京节”一等奖,2013年第14届“文华大奖”,然后它也帮助我在2015年拿了“梅花奖”。
我其实很感谢那9年的“沉潜”,我们演京剧,“传统戏千人一面,区分在于行当”,但新编戏“一人千面”,它没有程式,就靠你去磨,我不怕磨,我擅长这个。(笑)
最开心的事是黑发观众越来越多
生活圈超简单,十几年“没离开街道口”
C:《在路上》其实去年就首演了,很多人说它是京剧版《人民的名义》,这次艺术节也是重头戏之一。作为京剧演员,你怎么看待传统戏和新编戏的关系?
W:戏曲是要发展的,光演传统戏,那就是停滞不前了。所以戏曲要发展就是要创新,那你说这个创新是对还是错?总得往前走吧,不走怎么知道你这个方向对不对,我们都是在实践过程中去成长、收获和取舍的。
但当然,首先是继承,继承我们祖先留下来的东西,非常正统地把他们传下来。如果继承没做好就去发展,那肯定是失败的。传统戏我们也演,每个周末京韵大舞台都是有固定演出,门票才20块一张。而且传统戏是我们剧院培养新人的一个重点,这个舞台就是新人的演出机会,他们就靠这个去磨炼,去跟观众见面,培养自己的舞台气质。
C:学京剧25年了,有过沉潜也有过辉煌,对于这个剧种的未来你怎么看?
W:有时候是很开心的,比如这几年,台下的“黑头发”观众越来越多了,以前真的都是白发观众,但现在周边的大学也陆续有了很多戏迷,有些学校有戏曲协会,所以能在剧院里看到黑头发的观众。
戏曲发展的未来,始终掌握在观众手里,这就是一个氛围,像电影,大家到了周末说干点什么,那就看电影吧。我总在想,要是有一天大家说周末干嘛?看戏吧!那就好了。
学戏25年,我是时时刻刻能够感受,京剧真的太博大精深了,越学就越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少了,越学越心虚。(笑)它其实是很抓人的。在我这有个比喻,京剧并不是那种甜甜的水果茶,喝了一口就觉得好,它是一杯咖啡、一杯茶,刚入口的时候觉得有点苦,喝上了就上瘾了,而且放不下。
C:说到底你其实还是80后,除了京剧之外你的生活什么样?
W:我本人是那种生活圈子非常小的人,就是单位、回家,我总开玩笑说我这十几年就没有离开过街道口,上班也在街道口,生活也在街道口,逛街也在街道口……但我自己很喜欢这样一种生活。
你可能想象不到我是一个爱看科幻电影的人。(大笑)我喜欢哈利·波特,《侏罗纪公园》这种,但是听音乐呢我还是像搞京剧的,我不喜欢听节奏感特别强的,舒缓一点的古典乐比较对我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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