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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陋的法国人,吃了羊脂球的美味,又动员她献身普鲁士军官

羊脂球,是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普法战争时期年轻的法国女人的艺术形象。

她身材矮小,过早发福,一身圆滚滚的,胖得流油,连一根根手指都是肉鼓鼓的,好似被捆扎的一节节短香肠。她的丰满的胸脯在连衣裙里高高耸起。人们以她的胖圆的身材为据,调侃她,叫她"羊脂球"。

羊脂球里边最讨厌的人物(吃了羊脂球的美味)(1)

羊脂球鲜艳,娇嫩,脸像红苹果,又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芍药花。她眼睛乌黑,睫毛长密,嘴唇红润,追逐她的男士多如牛毛。

羊脂球,是个名声不好的妓女。她原名伊丽莎白·鲁塞尔。

1天, 几个商人利用所熟悉的普鲁士军官的势力,弄到了一张离开诺曼底的出境证,乘马车去迪耶尔,然后再乘船到勒阿弗尔港口做生意。

羊脂球里边最讨厌的人物(吃了羊脂球的美味)(2)

早上,飞雪飘飘。葡萄酒商人鸟先生夫妇、棉纺业商人卡雷·拉马东夫妇、老绅士伯爵德·布雷维尔夫妇先后上了马车。这六位客人,是马车上的基本旅客。

马车上,三位太太坐在同一条长凳上,先前上来的两位修女则坐在伯爵夫人身旁。那坐在修女对面的也是先前上来的人称婊子的羊脂球!

三位太太紧盯着羊脂球,窃窃私语,无非说她是什么"婊子啦"、"社会的耻辱啦"。她们的声音虽小,但又一定要让羊脂球听到她们在说"她"!

羊脂球是个身上有污点的法国社会最底层的被侮辱与被损者,她正在被有钱有地位的太太,唾弃。

这天,天寒地冻,去迪耶尔的路上又湿又滑,马车走得很慢,到了上午十点钟,走了还不到四法里。虽然马车走得慢,但六位基本乘客谈生意、谈普法战争的兴致倒很高。可谈到谈到,他们感到肚子很有些饿了。他们以为到前头托特镇就可以吃午饭;看来,以马车现在的速度,只怕天黑都到不了啰。

男乘客们叫马车夫待住马嚼子,他们全体出动,下车去农家找吃的,可是,他们连一块面包都没找到,因为农民怕普鲁士士兵来抢,早已把储存的食品藏起来了。

到了下午一点钟,做葡萄酒生意的乌先生公开表示,他已经饿得肚皮贴后背了。

怎么办呢?哪里有吃的东西呀?

一个个,饿得脑壳挽花子,直打呵欠,也不想说话了。

羊脂球也饿了。她几次弯下腰,好像在她的裙子底下寻找什么东西。但她又住手迟疑起来,看看同车的旅伴,她又若无其事地正襟危坐了。

饿得慌的乌先生说,"饿呀,饿呀!我,宁愿花一千法郎买一只肘子!"她的妻子虽舍不得花一千法郎去买肘子充饥,但她却不无叹息地说,"怎么就没想到从家里带些食物在路上吃呢!"

两位在途中不停念圣经的修女,这时也饿得噤若寒蝉了,把两手抄在袖笼里,直愣愣地看着地下,领受上天赐给她们的痛苦。

三点钟,马车行进到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旅客放眼望去,连一个村子也没看到。

一马车的旅客饿得叫胃疼,唉唉唉地,徒唤奈何!

羊脂球突然弯下腰,从所坐长凳下面,拖出一个盖着一张白色餐巾的大提篮来。

羊脂球从提篮里拿出一个陶瓷盆,一只银杯。

饥寒交迫的旅客看到羊脂球翻检她提篮里的切块子鸡、鸡翅、鸡腿、甜点、水果、葡萄酒、小面包······心想,嘿,足够她三天旅行所需了。

羊脂球拿出一个小面包、一个鸡翅,盛在盆子里,然后,轻轻地拿起小面包就着鸡翅慢慢吃了起来。

几位有身份的商人、伯爵的太太,她们看到羊脂球提篮里的美味,刹时,羡慕嫉妒恨了!他们蔑视她,想宰了她,想把她扔到马车轮子底下去碾压,连同她提篮里的美食。呸!

乌先生眼睛火辣辣地看到羊脂球吃小面包就鸡翅,自言自语地说,"妙极了,这位太太想得比我们周到······"

羊脂球闻声抬头对乌先生说,"您想来一点吗,先生?"

乌先生欠欠身说,"我,我还真不能拒绝,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唔,现在,是打仗的时候,就得按打仗的办法办吧?······这会儿艰难,遇到乐于助人的人,真叫人高兴!"

乌先生带头用小刀从羊脂球的提篮里挑起一个酱汁鸡腿有滋有味地嚼起来。紧接着,棉纺业商人卡雷·拉马东,老绅士伯爵、几位太太、两位修女,在羊脂球的点头邀请下,几张嘴不停地张开闭拢,闭拢张开,把她篮里的所有美味,吃了个尽净。

美味吃完了。他们看羊脂球篮里,嘿,还有葡萄酒没喝呢!

但是,羊之球可只带了一个杯子啊!

可办法有的是!待第一个人喝了,把杯子抹一下,再传给后一个人喝。如是地传下去,整个马车里的旅客都喝了羊脂球的葡萄酒。

他们醺醺地,惬意地······,纵使不醉亦陶然。

各位旅客吃饱了,喝足了,人暖和了,话也多起来了。

他们说普鲁士军队的残暴;

他们说法兰西人抗普鲁士人的英勇;

羊脂球说,"我看到普鲁士士兵就火冒三丈······普鲁士士兵要住到我家来。第一个走进我家的,我就扑上去掐他的脖子!要不是有人抓住我的头发,我早把那家伙结果了。后来,我只有躲起来。我终于找到机会逃了出来。今天,上了这辆车。"

羊脂球在尽情享受她美味的有钱有地位的人眼里如同踏在他们脚下的尘埃,但是,她在入侵法国的普鲁士士兵面前却是一个气宇轩昂的抗敌斗士!

可是,旅伴们吃了喝了羊脂球之后,惬意极了,对她自然就淡淡的了,所以并不以她的英勇抗敌为然。

马车顶风冒雪走了十个小时,在深黑的夜,凭着马车的一点亮光,到了第一站托特镇。

众旅客在托特镇快要吃晚饭的时候,旅店老板福朗维来问,"哪位是伊丽莎白·鲁塞尔小姐?"

羊脂球一惊,答道,"我就是。"

"小姐,普鲁士军官要立刻与你谈话。"

羊脂球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说,"可是我不去。"

老绅士伯爵上前来对她说,"你拒绝和普鲁士军官谈话,不仅对你不利,甚至对我们也不利,永远别跟强者作对,知道么!"

羊脂球决意要对抗普鲁士军官,而伯爵代表的商人和太太们,却不准她对抗普鲁士军官,因为对抗于他们不利。

嘻,这会儿,伯爵们对普鲁士的敌慨,跑到哪里去啦?

羊脂球去见了普鲁士军官回来气愤愤地说,"这个流氓,这个流氓!"

众旅客会意,相视一笑。

他们笑什么?笑羊脂球,你怎么还好意思骂普鲁士军官是流氓!你不是婊子么?婊子配流氓,不正是绝配吗!

这群饥肠辘辘的有头有脸的法国人,他们吃了羊脂球的美味,喝了她的葡萄酒,不但不道谢,反而告诫她不要拒绝普鲁士军官的取乐、玩弄,因为,你,别忘了你婊子的身份呀!

法国的无耻之徒,到哪里去找啊?这儿,不就是一堆!

众旅客决定第二天早上八点乘原马车继续旅程,可到了八点钟,却不见车夫。

伯爵找到车夫,问他"为甚么不按时套车出发?"

"普鲁士军官下令,不准套车!"车夫说。

伯爵、乌先生、卡雷·拉马东去见普鲁士指挥官,"我们想动身,先生。"

"我不愿意······,你们可以下去了!"

普鲁士指挥官不准套车出发,众旅客就只有陷在托特镇了。

这天,大家不能出行,唧唧咕咕,甚为烦恼。

吃晚饭的时候,店主福朗维走来高声地对乌先生等人说,"普鲁士军官要我来问伊丽莎白·鲁塞尔小姐,她是不是还没有改变主意?"

羊脂球愤怒了,她叫福朗维,"你去对普鲁士那个下流坯死尸军官说,我永远也不会答应,永远,永远,永远!"

羊脂球拒绝向普鲁士军官献身!她,拒绝惰落!

福朗维走了,众人起身,走来围住羊脂球,故意问她,"普鲁士军官究竟要你干啥嘛?"

"普鲁士军官,他他他,哼,他要和我睡觉!"羊脂球愤怒地大声说。

两位商人和伯爵为羊脂球同仇敌慨了······

三位夫人对羊脂球表示关切和同请了······

两位修女默然了······

不过,没两分钟,除羊脂球以外的人,都自取其乐去了。他们或高高兴兴地玩牌,或兴致盎然地闲谈,或去睡觉了。

只有羊脂球在一边烦恼。

次日,众旅客看见马儿还在马厩里,车夫仍不见踪影。

哎,走不了,唉,就是走不了!

众旅客开始嘀咕羊脂球了:她,为甚么昨天夜里不去找那个普鲁士军官嘛!对她来说,妓女么,干这个事又有甚么可耻的呢!

凛烈的寒风,冻得人的鼻子和耳朵像针扎一般,都喊受不了了。

羊脂球也忍受不了了。

旅客中,除了羊脂球,他们想出了一个继续行程办法,建议普鲁士军官把羊脂球一个人留下,放别的人上路,而那个普鲁士军官则说,"他的愿望得不到满足,他要把所有的人扣留起来!"

羊脂球里边最讨厌的人物(吃了羊脂球的美味)(3)

啊呀!

妈的!

乌太太发怒了。她向旅伴大发羊脂球的牢骚,"我们不能老死在这儿!······我看她没有权利要这个不要那个,你们想想看,她在鲁昂遇到什么人就跟什么人干,连马车夫她也干!······可是今天,要她帮我们摆脱困境,她倒装起正经来了,这个贱货!"

乌先生对羊脂球的火气可又比他太大了。他暴跳如雷,说,要把"这个贱货"的手足捆绑起来,送给普鲁士指挥官!

于是,他们,葡萄酒老板、棉纺业老板、伯爵和他们的太太向羊脂球轮番说教:古埃及的女人、罗马的女人、英国的出身名门的女人,她们为了国家,敢于献身敌国首领,是何等的光荣啊!

其实,这些向羊脂球鼓吹爱国女人献贞操救国的故事纯系子虚乌有!连吹虚者自个都不信。

晚饭,上汤的时候,店老板福朗维又来了。他向羊脂球重复先前的问话,"普鲁士军官要我来问你,伊丽莎白·鲁塞尔小姐,你是不是还没有改变主意?"

"没有,先生。"羊脂球答道。

事情相持着:普鲁士军官没有得逞,旅客也不能出发!

第二天下午,旅客相约去散步。伯爵和羊脂球走在最后。

伯爵挽着羊脂球,直戳主题,轻声对她说,"我亲爱的孩子,这么说,你是宁愿让我们待在这里······而不愿通融一下,同意做一次你一生中常做的事情吗?"

羊脂球默然。

然而,所有有头脸的商人、伯爵及其太太一起恳求她,催逼她、喋喋不休地劝导她,"你要勇于牺牲自我而成全他人"啊······

她······

最后,普鲁士军官得逞了,旅客可以乘马车重新出发了。

六位有头有脸的法国人利用羊脂球一篮美味赶走了威胁他们的饥寒交迫,现在,他们又用堂而煌之的"你要勇于牺牲自我而成全他人"的谎言,迫使羊脂球替他们献身普鲁士军官以换取他们去南方勒阿弗尔赚大钱的通行证!

多么丑陋无耻的法国人啊!

感谢法国作家莫泊桑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为全世界铸造一面既照当世又照后世丑恶人性的伟大镜子《羊脂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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