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前，第一代女性主义艺术史家琳达·诺克林用一篇《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发出了女性主义艺术史这个领域的先声，如今，当年的这个追问言犹在耳。日前，广西师大出版社推出了一部全新的艺术史科普漫画《艺术史的另一半：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作者借用了琳达·诺克林的题目，以漫画形式为我们呈现了一部轻松易读的、从女艺术家视角写就的艺术史。
1936年12月1日晚，数百名艺术家在纽约因为参与抗议政府解雇艺术家的活动被捕。随即在监狱里发生了一件奇妙的事：所有艺术家心照不宣地在登记时使用了假名，信口胡诌了历史上不同的伟大艺术家的名字蒙混过关。于是，“米开朗琪罗”被捕了，“毕加索”也被捕了。当一个著名艺术家的名字被喊出来的时候，其他人会注目一阵，看谁又挑走了有趣的名字。狱警一头雾水。女艺术家李·克拉斯纳也是当晚被捕的人之一，她给自己选了印象派画家玛丽·卡萨特的名字。事后，她回忆说：“我当时并没有太多选择……不是用罗莎·博纳尔，就是用玛丽·卡萨特。”“并没有太多选择”——克拉斯纳无意间道出了艺术史令人尴尬的一面。
历史上有女艺术家吗？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如果加上“伟大”这个形容词，再问一遍这个问题，似乎会让人犯难。女艺术家的名字并不在艺术史的“常识”之内。在《艺术史的另一半》的作者看来，如果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认识王维或列奥纳多·达·芬奇，可能会令人惊讶，但是如果那人不知道管道升或弗里达·卡罗，大概却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介绍法国印象派的书里，如果绕开画睡莲的克劳德·莫奈，简直是大逆不道之事；而如果恰好忽略了贝尔特·莫里索，却不会有太多人提出质疑，即使莫里索参加印象派联展的次数比莫奈要多得多。
1971年，艺术史学者琳达·诺克林在《艺术新闻》上发表了一篇论文《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指出“伟大”的概念本来就是艺术史叙事有意无意编造的一种神话。诺克林的讲述在西方艺术史学界可谓石破天惊。从那时起，许多人开始努力挖掘历史上那些隐没的天才——被遮蔽的女艺术家们，并且发现，在艺术史的几乎每一个阶段，女艺术家从未缺席，总有女艺术家超越自我和社会的限制，创造出动人心魄的作品，然后迅速被人遗忘。从诺克林发表这篇论文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十年。在这段时间里，重新发现和讨论历史上的女艺术家的著作数不胜数。那为何仍然要创作《艺术史的另一半》这本书呢？对此，在该书的前言部分，作者透露了自己的心声：在我们身边，有不少从未系统学习过艺术史的朋友，他们常常会问一些尖锐又无比重要的问题：“为什么这幅画会这么值钱？”“为什么这种‘我也能画’的作品能够堂而皇之地走进美术馆？”“谁来决定一幅画是不是好看的？”这些问题，通常会由一些艺术史科普读物做出解答，但是这些艺术史科普读物往往会有意无意地重复从古至今的偏见——只从男艺术家的角度叙述艺术史。我们想，如果从女艺术家的角度来梳理和介绍艺术史，也许能提供一个全新的视角，回答更多的问题。比如，“艺术史应该怎么写，是不是由一个人决定的？”“艺术家突出重围，需要什么样的条件？”“艺术家需不需要有商业头脑？”在这本书里，所有女艺术家都不是作为弥补性的角色或者例外存在，也不是“仅仅因为她们是女人”就被选中。我们挑选出了艺术史中不可或缺的女艺术家，了解她们，才能够真正了解艺术史的全貌。
看到这里，你是不是有个疑问：作者的自我介绍用“我们”，难道作者不止一个人？是的！文字作者李君棠，伦敦大学学院比较文学专业硕士。曾在一家书店担任营销主管，擅长以讲故事的方式让文化内容成为畅销产品。在阅读了大量中外艺术史科普作品后，认为这其中还存在一个市场空白：从女性艺术家角度出发的艺术史全年龄段科普。于是，希望将女艺术家的作品作为一件“好产品”，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推广给更多的读者。绘画作者垂垂，插画师，绘本作者。博物馆学学士，工艺美术专业硕士。致力于全年龄科普绘本创作，作品涵盖人文、艺术、化学、物理、 生物、神经科学等知识领域。如“假如世界系列”科普、《我们的一天》等。入选2021福布斯中国30岁以下艺术精英榜。
《艺术史的另一半》收录了历史上23位知名的古今中外女艺术家，比如弗里达、欧姬芙、莫里索、管道升、葛饰应为等，用图解艺术史的方式为阅读者呈上了一道丰盛的艺术科普盛宴。而且作者不是简单地介绍这23位女艺术家，而是以这些相对著名的女艺术家为例，讲述被历史遮蔽的艺术史的另一半，同时在历史文化语境中，勾勒女性艺术创作一步步展现自我和突破桎梏的过程。你可以在书里看到各个时代的女艺术家如何突破社会及个人生活中的限制，改变艺术史的进程，提出描绘世界的新方法，创作出令人惊叹的作品；同时，你还可以看到许多有趣的艺术史故事。
文字作者李君棠对每位艺术家的生平经历、经典作品、艺术风格等都做了十分有趣的“解构”，文字简单易读。绘画作者垂垂在文字的基础上，用十分生动的绘画语言对文字内容进行了描绘，让文字表达的内容“立体”起来。垂垂还根据不同艺术家的艺术风格特点，在描绘不同的艺术家时，画风也相应做了区别。图文结合为一体，让阅读者通过平实的文字、生动的漫画了解女艺术家们的故事。同时，为了让阅读者更清楚地了解这些女艺术家的艺术成就，李君棠考虑周全，对她们生活的时代背景和艺术发展史上的重要流派、事件做了简单明了的介绍，相当于在艺术坐标系中标注她们的位置。书稿文字风格轻松诙谐，漫画插图活泼有趣，两种不同的创作方式的深度融合与碰撞，给阅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此外，相较于一般的图说/漫画艺术史直接呈现原有艺术作品，垂垂将其全部进行再创作，个人风格突出，是一本值得期待的艺术普及读物。
如果说这些女艺术家是被艺术史所忽略的，那么作者在选择每一位艺术家的时候有什么标准呢？对此，李君棠坦言：“我们希望选择我们认为在艺术史中，可能是在表现手法、创作题材、技巧和视角方面作出过重大贡献的个人。我们希望做的不是挖掘隐秘的天才，而是拓宽“常识”的可能性——从女性艺术家的视角，去撰写艺术史通识科普。在拣选需要撰写的艺术家的时候，我们希望也遵循一定的编年顺序和风格变化顺序，让第一次接触艺术史的人，通过女艺术家的故事，也可以了解到很多艺术史中的重要流派和事件。”不过，关于女艺术家的信息可谓纷繁复杂，那在讲述她们故事的时候会更注重呈现什么？垂垂说：“我会比较注重呈现‘科普感’，希望让第一次接触艺术史的读者也能轻松读下去。收集女艺术家资料之后君棠会和我讨论故事的侧重点，一般是她大概说一遍女艺术家的生平和她的感受，或者在那个时代背景下她想呈现的东西。”另外，两位作者也会收集身边对艺术史不太了解的朋友们感兴趣的问题，比如“为什么这样的画会被认为是好看的？”“为什么这样的画值钱？”这些问题我们会在每个艺术家故事之前的“背景资料页”里回答。值得一提的是，该书采用漫画的形式，使得阅读艺术史也可以成了一种乐趣，在图文之间，上述问题被作者娓娓道来。
《艺术史的另一半》从历史上伟大的女艺术家的生平与成就的视角出发进行艺术史科普，重新观看艺术史上的重要事件和流派，以幽默的语言和生动的漫画讲解艺术史基本知识，同时展现伟大的女艺术家们如何突破社会及个人生活中的限制，改变艺术史的进程、创作出令人惊叹的作品，让阅读者更深入地了解艺术史的真正全貌。比如覆了傲慢之人对静物画的想象的荷兰静物画大师雷切尔，“她的花卉画从来不照搬自然，而是创造了一种新的自然：在戏剧性的光线之中，不同季节、不会同时开放的花卉一起登台，枯萎和盛放的花朵彼此相伴，看起来绝不可能发生的奇观因为她的精细笔触而显得令人信服。如果仔细研究，还会发现雷切尔在缝隙处安排的昆虫和小动物，还包括人们在欧洲绘画里没见过的品种，是她从博物馆里挑出来给画作增加生机和科学意趣的线索。从小在庞大的植物园和解剖样本中工作，让雷切尔明白如何为不同种类的生命搭建舞台。在雷切尔的画中，你总能观察到一个庞大世界，其中生与死、严谨的科学观察和丰富的想象同时发生，组成一个关于时间的寓言：时间是如此漫长，只要耐心等待，就能看到四季的花朵；时间又是如此短暂，稍不注意，娇艳的花朵就会凋零；时间似乎还很容易抵抗，一个有才华的画家可以把花卉定格在画布上，永不消失。”
再如昆虫学家、画家玛利亚·西比拉·梅里安，“梅里安的昆虫绘画震惊了许多收藏家和博物学家，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图画：她是欧洲第一位把昆虫的完整变态过程和它们赖以生存的植物绘画在一起的人。在梅里安之前，书里所有的昆虫都是孤零零的，像是被固定在纸上的标本。但是梅里安并不是把所见到的昆虫和植物随意拼凑在一起的，而是利用不同的构图和色彩，让每一幅画都能讲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巨大而诱人的南美洲香蕉被利比里亚刺蛾举家侵占；石榴树上的果实爆开多汁的内核，看起来充满生命力，而它的叶子却被毛毛虫不断啃食，在叶子上方，一只像孔雀一样迷人的大蓝闪蝶突然降临。她用充满戏剧性的方式，以植物作为舞台，在上面展现生物从卵到成年时期的所有样貌，就像邀请读者来到昆虫的家中，见证它们成长并互相啃食、彼此为友为敌的故事。梅里安突破了静态的、仅供研究使用的博物学图像，创造了将昆虫和动植物之间充满内在冲突与动态平衡的关系表达出来的艺术作品，描绘了较为完整的生态系统——此时，距离“生态学”这个词出现还有一百多年。这是当时仅有梅里安能做到的创举，也只有她能成为划时代的博物学家兼艺术家。梅里安至今仍以微妙的方式影响我们的生活。德国人曾把她的头像和画作印在500马克纸币上；在欧元出现之前，有梅里安头像的货币在德国流通了10年；在美国发行的邮票上，其中一张选用了梅里安的菠萝图像，菠萝曾经鼓动梅里安出海航行，现在又将陪伴人们的信件，到达更遥远的地方。”
在阐述每一位女艺术家作品的动人之处和她们对艺术史的影响之外，两位作者还特意加入了“人物页”和“印象页”——前者介绍对女艺术家影响深远的，或是不可或缺的亲密人物，后者阐述她的作品和风格给人主要的印象，让你可以迅速抓住关于她的关键词。另外，在对女艺术家传记的处理中，作者有意忽略了一些个人史的细节。“我们认为，忽略也是一种强有力的书写方式。这些细节通常被用来给女艺术家的作品蒙上一层迷雾，让她们长时间努力工作完成的创作仅仅变成一种情绪化的产物，或者让人以为只有通过这层迷雾才能真正了解她们创造力的来源。在筛选这些人生经历时，我们只会问一个问题：‘这和她画得好不好有关系吗？’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我们就会故意忽略那些经历，无论它们看起来多么诱人。”
总之，该书足够通俗易懂，足够好玩，让你偶尔翻开，就可以从中获得一些有用的知识。其上市两月内获《中国青年报》、腾讯好书、新浪读书、百道网等多个重量级榜单推荐；豆瓣评分9.0，想读3700 ，连续位居豆瓣艺术设计图书一周热门榜TOP10近一月之久。可以说，这本书同时收获媒体与读者们的共同肯定。漫画家阿梗就评价道：“这是一本很好读的美术史，这是一本智慧之书。这还是一本令人意外的秘密花园宝藏图，陪伴我们与人类历史长河中美丽的灵魂们重逢。如果正在阅读的您是一位男性，您一定会感到惊讶和赞叹。如果正在阅读的您也同为女性，您一定会感到欣喜和振奋。拨开云雾见明月，拂去红尘遇知音，人类的历史构架基础本来就是由男性和女性共同完成，艺术也不例外，而女性的视角又更加独特和深入血肉。我非常喜欢这本书！希望您也喜欢！”儿童文学作家、研究者常立表示，《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一篇重要的论文变成了一部独特的艺术史。它是历史，因为它呈现了过往被遮蔽的真实,它也是艺术，因为它不断向新的领地挺进。它是现实，因为它揭示了曾经发生并且仍在发生的问题，它也是想象，因为它通向一个更丰富更美好的世界。卡夫卡认为，一本好书应该像一把利斧，能够劈开人内心的冰冻之河。我想，这本书就是一本好书。”（读者报全媒体记者 何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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