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献里对玻璃的称呼极不统一,有"璆琳"、"流离"、"药玉"、"瓘玉"、"顺梨"、"琉璃"、"料器"等,可能因古人对玻璃的特性不甚了解,早期将火山喷出的酸性岩凝固而得的透明物质(即玻璃)与玉质相混淆,故有"璆琳"、"药玉"、"瓘玉"等称呼,后又将其与陶瓷上玻璃质的釉相混淆,故又有"琉璃"与玻璃不分的现象。在今天的考古报告里,玻璃与琉璃仍未明确区分,一般将透明的称为玻璃,不透明的称为琉璃。
虽然先秦时期已有关于玻璃的记载,考古也发现了很多玻璃实物,此后中国古代玻璃一直持有使用氧化钾和氧化铅作为主要熔剂的传统,与外来传入的玻璃制品有明显区别,遗憾的是中国古代玻璃一直未成为工艺的主流,主要以镶嵌物或装饰品的形式存在,是一种廉价的宝石代替物,这可能与中国古代青铜器、漆木器、陶瓷器等工艺相继得到巨大发展有关,即便在外来玻璃大量流行的魏晋南北朝时期,玻璃工艺也并未在中国占有应得的一席之地。
外来玻璃可能在先秦时期即已传入中国,但大量进入内地应是在张骞开通西域之后,当时中国与世界玻璃生产的中心一地中海沿岸和伊朗高原皆有交流来自罗马、萨珊的玻璃器源源不断地输入中国。
《后汉书・西域传》记载了西域所见的罗马玻璃:"(大秦)土多金银奇宝,有夜光壁、明月珠、骇鸡犀、珊瑚、琥珀、琉璃…"大秦(今罗马)传入中亚的玻璃有十种颜色。
《魏略》曰:大秦国出,赤、白、黑、黄、青、绿、缥、绀、红、紫十种流离。"
罗马玻璃最主要的工艺特征是吹制成型,这是一种极为简便的提高产量的方法,使得罗马玻璃业迅速繁荣起来。罗马玻璃器皿在汉晋南北朝时期大量进入中国,与金银器同为东晋宫廷中的日用器皿,玻璃碗、杯等是最常见的器类。
出自南京象山7号墓男棺内的一件磨花玻璃筒形杯圜底,无色透明,泛黄绿色,气泡较少、较小(正是吹制玻璃的优点之ー)。口沿和底部磨出椭圆形花瓣纹,腹部有7个大椭圆形纹饰;同墓女棺内也出土了一件修复完整的类似玻璃碗,该墓墓主推测为平南将军、荆州刺史、武陵侯王廙夫妇。类似的磨花玻璃还见于南京其他东晋墓葬中,如南京仙鹤观东晋名臣高崧家族墓6号墓女棺内出土的一件玻璃碗,回沿外侈,束颈,底,腹部及底部有4周磨光的竖长椭圆形花纹。
在南北对峙、交通阻隔的魏晋南北朝时期,这些玻璃制品经由西北丝绸之路传入南方的可能性不大,极有可能是经由海路从伊朗高原的波斯和大秦(今罗马)获得,获得的方式可能有使臣礼品、商贾贸易等方式。史籍中存在大量东吴至南朝时期东南亚使臣输入玻璃的记载。
罗马和萨珊玻璃作为舶来的珍稀物品,主要为社会上层人士拥有,上述发现玻璃器的墓葬皆属东吴至东晋的贵族,《世说新语》也记载了很多东晋朝廷里关于玻璃的故事。
《世说新语・纰漏》:"王敦初尚主,如厕,见漆箱盛干枣,本以塞鼻,王谓厕上亦下果,食遂至尽。既还,婢擎金澡盘盛水,琉璃碗盛澡豆,因倒著水中而饮之,谓是干饭。群婢莫不掩口而笑之。"
《世说新语・排调》:"王公与朝士共饮酒,举琉璃碗谓伯仁曰:此碗腹殊空,谓之宝器,何邪?"答曰:此碗英英,诚为清澈,所以为宝耳。"
六朝时期传入中国南方的玻璃除了玻璃容器外,也出现了平板玻璃。《世说新语》记载了晋武帝时以玻璃作的屏风,"满奋畏风,在晋武帝坐,北窗作琉璃扇屏风,实密似疏,奋有难色。帝笑之,奋答曰:臣犹吴牛,见月而喘"。这种透明或半透明的平板玻璃极有可能也是境外输入品,对当时的社会上层人士来说,还属十分稀见之物。
北方地区也与中西亚地区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一些玻璃制品也源源不断地得以输入魏晋北朝。《魏书・西域传》:"(波斯)多大真珠、顺黎、琉璃、水精、瑟中转,由西北丝绸之路输入。
考古遗址里也发现了一些这个时期的"国产玻璃"。如河北定县石塔基(北魏太和五年,481年)发现的1件玻璃碗和6件玻璃瓶皆采用了中国传统器型,以无模吹制技术成型,并借鉴了罗马、萨珊的粘贴玻璃条技术,以玻璃条作成圈足,但器物很小,质量也不及"进口玻璃"。
这种仿照萨珊、罗马技术制作的玻璃虽然已经出现,但显然中国玻璃工艺的发展仍然相当缓慢,不但质量不及"进口玻璃",产量可能也很低,以致鲜卑贵族迁都洛阳后,来自西域的玻璃器仍为重要"宝器"。
《洛阳伽蓝记》:"(元)琛常会宗室,陈诸宝器,金瓶银瓮百余口,瓯檠盘盒称是。自余酒器,有水晶钵、玛瑙杯,琉璃碗、赤玉卮数十枚,作工奇妙,中土所无,皆从西域而来。"
北魏时期出现的新式玻璃制作技术可能曾一度失传,以致到隋代时无人能作玻璃,《隋书・何稠传》:"稠博览古图,多识旧物。波斯尝献金绵锦袍,组织殊丽。上命稠为之。稠锦既成,逾所献者,上甚悦。时中国久绝琉璃之作,匠人无敢厝意,稠以绿瓷为之,与真不异。"
何稠对一些失传的西域工艺(如织锦)甚是精通,虽然所做玻璃只是"以绿瓷为之",但隋代有可能还是恢复并发展了玻璃制作技术的,西安李静训墓(大业四年,608年)发现的几件玻璃器比北魏时期明显进步,但由于玻璃里含有大量气泡,严重影响了器物的透明度。隋代的玻璃已由中国传统的铅钡玻璃转变为更适应于吹制的高铅玻璃,那时的工匠应已基本掌握了西亚的玻璃制造工艺。转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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