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网友发帖云:“‘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应是锄地才对,怎么能锄去禾苗呢?”还有网友更进一步地说道,“我也感觉得不对,太阳那么热,何必日当午?现实中也见不到,中午睡一觉,两头干活效率不是更高吗?”

锄禾       日       当午 锄禾日当午辩(1)

(锄玉米)

锄禾       日       当午 锄禾日当午辩(2)

(锄头)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是唐代诗人李绅的《怜农》诗,也是儿童学诗词里就有的古诗,影响恐怕与李白的《静夜思》不相上下:“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可谓妇孺皆知,是孩童的启蒙唐诗吧。

锄禾       日       当午 锄禾日当午辩(3)

锄禾       日       当午 锄禾日当午辩(4)

如今有人质疑了,“锄禾”?锄去禾苗?这不对呵,应该“锄草”才对呵。这不由得让人想起某女诗人歪解唐代诗人王之涣的《登鹊雀楼》的“白日依山尽”了。

锄禾是病句吗,是锄去禾苗的意思吗?这位网民可能不是农村人,不知农活,或者是脱离了时代背景的人。“锄禾”既入古诗,并能流传至今,肯定有其符合现实、符合生活的规则与道理,否则按古人遣词造句的严苛要求,早已被质疑甚至被筛选出名诗的行列,岂容谬误流传至今?

人们熟知的唐代诗人张继《枫桥夜泊》的“夜半钟声到客船”的诗句,曾引发多少争论,有人就认为寺庙半夜不敲钟,何来钟声传客船?就连宋代文学家欧阳修也对此提出质疑,有人还特地现场体验究竟有没有夜半敲钟,争论不休。不过反对欧阳修的人举出来的案例也很有说服力,比如《庚溪诗话》的作者陈岩肖就举了白居易写“新秋松影下,半夜钟声后”,以及温庭筠的“悠然旅榜频回首,无复松窗半夜钟”。这就说明,唐代的确有人夜半敲钟,书生们还会听着窗外的钟声来计算学习的时间。只是唐代以后,随着佛教由盛趋衰,夜半敲钟的事才逐渐消停罢了。

锄禾       日       当午 锄禾日当午辩(5)

锄禾       日       当午 锄禾日当午辩(6)

那么再回过头来看看“锄禾”可不可用,有还是没有?作为古汉语肯定是有的,能够延续至今,足以证明它的生命力和正当性。

其实,类似“锄禾”性质的词语在各地都依然得以保存着,被作为农事或常用俗语流传至今。常见相似类型的还有耘稻、薅秧、锄棉花、锄玉米的说法。耘者,田地里除草;薅者,用手拔草等,现今常说的薅羊毛,不就是拔羊毛吗。那耘稻、薅秧岂不是成了拔去稻棵、秧苗?显然不对,意思是拔去稻田、秧田里的杂草,而这种草是与秧苗(也称稻棵)长得极为相似的裨草。谁会认为这是指耘的稻,薅的秧,锄去棉花玉米呢?这“耘稻”、“薅秧”可是现代汉语中常用的农业术语,没毛病呵。

锄地含有松土、间苗、除草等多项功能,看庄稼茬口的不同而侧重也有所不同,而松土更是贯穿锄地的全过程。如连绵阴雨杂草丛生时,以除草为主;如庄稼苗已出齐,长至半尺高时还要间苗,锄去次要多余的禾苗;如天旱无雨地里没草时,也得锄一遍地,松土保墒 , 因此即使是在一片无杂草的地里,也必须从头到尾的锄一遍,而且必须锄锄到位。有些偷懒的会锄一尺盖一尺,即把锄出来的土盖在未锄过地面上,内行的一眼就看出漏洞:一锄髙,一锄低,会很形象地称这种锄法叫“猫盖屎”,就得重来。

在日常生活中,由于约定俗成,有些词语虽然有违逻辑,但仍然通行无阻,不会产生相悖的歧义的。如现代汉语口语中的看病与看医生明显不同,但用意却是一致的,是看病去,但看医生似乎又成了同义词。又如吃食堂,显然是去食堂里就歺吃食堂里的饭菜,没人会叫较真要纠错的。可见,“锄禾”的句型也是约定俗成的,与此较什么真呢?较真的结果 , 贻笑的一定不是李绅,而是那些貌似有学问的冬烘先生。

锄禾       日       当午 锄禾日当午辩(7)

(薅秧)

为什么不说锄草,而说锄地,实际上就是指锄去地里的草,而决不会去锄地里的苗的。锄地只是一种泛指,系指一种农活,但是地里种的有玉米、高粱、棉花、红薯、黄豆、绿豆、芝麻等农作物,种植时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会种上各种庄稼,有的是交叉着插花着种的。生产队长头天晚上安排第二天农活时会一揽子布置:“明天大伙儿去南岗锄地,一组锄棉花,二组锄玉米,三组锄红薯……”这还不够清楚吗?难道还需要一一交待是去锄棉花地里的草、玉米地里的草,还是去锄红薯地、黄豆地里的草吗?

至于另有网民说“太阳那么热,何必日当午?现实中也见不到,中午睡一觉,两头干活效率不是更高吗?”这真是“不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颇似“何不食肉糜”的感慨,缺乏“怜农”的深切感受,连古人都不如呵。

且不说古代是“锄禾日当午”,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也仍然是这样安排农活的。那时正是笔者上山下乡在农村插队期间,五六月份正是农村的“四夏”(夏收、夏种、夏管、夏征)大忙季节,一天不说8小时劳动,就是16小时也不够用 ,何止现在人们常说的“996”呵。

因为时令不等人,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晚一天播种就晚一成收获,人们不得不起早摸黑地赶农活、抢农时,割掉麦子,插上秧苗,种上玉米、黄豆、棉花等农作物。一般是清晨4点到7点男女壮劳力起来拔早秧,早歺后8点上工。

锄禾       日       当午 锄禾日当午辩(8)

(拔秧)

锄禾       日       当午 锄禾日当午辩(9)

(拔秧)

锄禾       日       当午 锄禾日当午辩(10)

( 挑秧)

锄禾       日       当午 锄禾日当午辩(11)

(插秧)

男女老少分几拨干活,割麦子、挑麦子,挑秧把、插秧,犁田、耙田,犁地、耙地,晒麦子、打麦子,锄棉花地、翻红薯藤,交公粮、卖余粮,车水、浇地……各尽所能,各司其职。除了白天忙上一整天,到了晚上8点到11点还要打场收场,遇到下雷阵雨还要半夜抢场。

中午哪来时间午休,连想也不要想,整天就像冲锋打仗一样,一样接着一样,一茬接着一茬,连轴战斗三四十天,除了下雨有短暂休息外,全季无休!一个“四夏”下来,人人都得脱掉一层皮。经历过农村生活的人才真切感受到收割季节“颗粒归仓”,抢种抢收的实际重要性,一旦来不及收割,遇到雷暴雨,黄梅天,庄稼就有可能烂在地里,收不上来 ,那真是一年白忙乎了。

“锄禾日当午”还有一个要秘不能不提,这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农事安排不仅符合生产实际,也蕴含科学道理。这是因为赤日炎炎似火烧,锄下的杂草一晒即死,以免它死而复活,这实在是一种最有效的办法,倘若真是中午睡一大觉,早晚去锄地,也许一个晚上、一场暴雨又让死草复活了呢。一季庄稼一般要除两至三遍草,如果锄去的草死而复活,岂不又得增加一次劳作?

这便是当年农村的现实。

(图片取自网络,侵权即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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