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丽
有这样一部纪录电影,它的名字很特别,叫《二十二》。它的“前身”是一部短片,叫《三十二》。片名减少的“十”,并非为了片名更加顺口,而是这部电影所纪录的人群数量,正在不断减少。这部电影,就是关于日军侵华战争中国幸存“慰安妇”的纪录电影《二十二》。
目前,电影已经拍摄完成,但幸存者,又下降到了19人。
战争究竟怎样改变了这群老人的生活?日前,本报记者专访了导演郭柯,听他讲述影片拍摄背后的故事。
影片不厚重,却让我不再虚荣
当了十几年的副导演,只是一份工作,没什么太大的技术含量。遇到压榨工作人员的剧组,每天工作18个小时,能够让我继续下去的理由,只有挣钱。
《二十二》拍了三年,随着这三年的拍摄,我的成就感和虚荣心逐渐降低了,可以说降到很低,因为拍《二十二》,早已不是单纯地拍电影了。
换言之,我所有的满足感,都是这些老人带给我的。每年,我都会去陪陪他们,尽可能多地跟他们相处,我也会通过微博、微信发布他们的消息。
大家都说应该关注这一群体,怎么关注?应该从我做起。
为了真实,我不会迁就观众
有外国制片人找我,说按照他们的要求改,就能推送到大型国际电影节。我态度很明确,即便所有外国电影节都不收,我也不会妥协。
>>《中国电影报》:找钱困难吗?张歆艺为何会出钱拍这部片子?
郭柯:我很感谢两位投资人,张歆艺和金天地影视的张总。到目前为止,整部电影的成本大约250多万,在纪录片里投资额已经不小了。很多媒体说张歆艺资助了这部电影,其实准确说,我是向张歆艺借了100万。
>>《中国电影报》:纪录片商业化很难,像这样的纪录片怎么生存?
郭柯:大家都说慰安妇可怜,但仅仅是说说而已。我要真实地呈现出他们的生活,让观众看到真实二字。所以,我不会为了迁就观众而拍摄。
很幸运的是,投资人从来不干涉我的表达方式。期间也有其他投资人建议我,影片应该只留下四五个老人的影像,要有节奏,有故事,观众会更感动。
但我很纳闷,如果为了故事和节奏,我拍《二十二》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部电影的手法是否专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老人的敬畏心。
慰安妇是一个群体,为了故事而分割这个群体,是商人的做法。我从来没有把这部电影当作商品。我的目标是参加国外的电影节,当时有国外制片人找到我,说如果按照他的意见改,缩减原本112分钟的时长,让节奏加快,只保留五个老人的线,就容易推广到更大型的国际电影节。
我当时态度很明确,即便所有外国电影节都不收,我也不会妥协。
时间不能磨平的,唯有亲情
我们现在提起慰安妇,应该注意到这已经是70 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些老人总喜欢说‘过去就过去了,不提了’。
时间的确能够磨平一切,唯一不能磨平的就是亲情。所有老人在提到自己的家庭时,无一例外都会流泪,这才是真正触碰心底的事情。
>>《中国电影报》:目前,22 位老人的生活状态怎样?
郭柯:她们和普通老人没有什么不同。如果第一眼看到她们,会有帽子扣在她们头上;到后来,其实就只是普通老人。
拍摄中,我没有深挖她们内心深处的故事。老人既然不想说,又何必再问呢?不能往伤口上撒盐。那么,老人不说,电影还是要把这件事情讲明白,呈献给观众,这才是导演该做的事情。让观众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愿意说。
>>《中国电影报》:您运用了哪些手法达到这样的效果?
郭柯:比如一位老人,她会说“请坐”、“欢迎光临”等日文。我就在这段采访时,配上当年她在武汉被抓的慰安所遗址的画面。观众自然会产生联想,这样就足够了。
>>《中国电影报》:此前也有媒体发表过报道,称这些老人的后代会受到社会的歧视,还有一些慰安妇是孤寡老人,无儿无女。事实是这样吗?
郭柯:目前在世的还有19位老人,最大的老人已经95岁。这19位老人的身体很健康,可以说是我们想象不到的健康。她们之中大部分都有儿有女,还有一些有养子养女,没有孤寡老人。
此前有媒体说,一位老人年轻时和日本人育有一子,孩子从小受到社会歧视。她们母子俩的事情是真实的,这也是社会必然的现象。
但我们更应该看到她们现在的状态,老人的儿子和普通人一样,每天放牛、做饭、休息,周边人对他没有歧视。只是他内心,尚存有阴影。
我们现在提起慰安妇,应该注意到这已经是70 多年前的事情了。我接触这些老人时,她们说的最多的一句原话是“过去就过去了,不提了”。
时间的确能够磨平一切,唯一不能磨平的就是亲情。所有老人在提到自己的家庭时,无一例外都会流泪,这才是真正触碰心底的事情。
拍完电影,我推翻了原有的理想
很多北漂导演都是写剧本,找投资,拍电影……整体环境推动人们不得不这么做。而我现在的心态不那么急切,而是‘随遇而安’。这是拍《二十二》给我带来的最大改变。
>>《中国电影报》:拍摄完《二十二》,对您自己最大的触动是什么?
郭柯:接触完这些老人之后,我推翻了自己对未来的所有安排。在北京,绝大多数青年导演都会写剧本,找投资,拍电影……这是整体环境推动人们不得不这么做。而我现在的心态不那么急切,而是“随遇而安”。
我十几岁时,老师问我懂不懂什么是爱。我最早了解“爱”,是父母对孩子的爱,父母不图任何回报,只要孩子健康就好。我对这个作品也是这样,不图它能获得怎样的成绩,只要留在那里有人看到,就可以了。
这也是我做这部电影的初衷。
我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群体远没有媒体所说的那样“神秘”,一旦真实地呈现,观众看20分钟就会失去对慰安妇的猎奇感,看电影想睡觉也是正常的事情。
版权声明
文章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