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繁叶茂》作为导演贾樟柯监制“添翼计划”的第七部作品,获得了今年柏林电影节论坛单元最佳处女作的提名,还在世界各国的多个电影节上进行了展映。上周末,这部电影在上海温哥华电影学院“午后温影”活动上进行放映,贾樟柯作为嘉宾主持,与导演张撼依展开了对话。

贾樟柯的电影没有主角 只有时代(我在电影枝繁叶茂中看到了聊斋气质)(1)

《枝繁叶茂》放映交流会现场,贾樟柯(右)和张撼依对谈。

《枝繁叶茂》讲述了一个活见鬼的故事,去世多年的女人秀英回魂附到儿子身上,请求丈夫帮忙挪走家里院中的一棵树。回魂的过程中,女人回到娘家,见了自己的父母、亲戚,不同人之间的对话牵扯出生前的往事,更多的是从一个故去人的眼光看当下农村人的生活。农村越发的萧条了,年轻人都离开了,留在农村里的人们显得死气沉沉。

贾樟柯说自己身为山西人,非常能理解影片中所表达的那种情况,“萧条,人口流失,农村处在一个困难的时期”。同时,贾樟柯说在这部影片中仿佛看到了《聊斋志异》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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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枝繁叶茂》交流会的嘉宾。

对话现场,贾科长问道:“你就不担心‘建国以后有鬼’会给你带来麻烦?”张撼依回应道,小时候的确经常听村里的老人讲种种奇闻异事。他认为,寄情鬼怪是东方人特有的情感表达方式,“不应被一棍子打死。”

电影营造的是另一个虚构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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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繁叶茂》海报

张撼依希望用一种生活化的方式去表现整个故事。以往如果涉及到灵异的题材,电影总是往一个类型化的叙事上靠,强调戏剧化,营造一些恐怖的气氛。而张撼依的《枝繁叶茂》中,长镜头、大景别、非职业演员,全然现实主义的一套电影语言,不动声色地讲述着鬼怪与轮回。

每一个人,见到附身回来的秀英,都没有丝毫的惊讶与恐慌。只是像见到一个许久未见的老熟人一样,问“你回来干什么?”或者“你怎么才回来?”

回来的女人见到亲人也同样不动声色,无论是回顾自己生前的生活还是身后的世界,都有一种仿佛面对日常的柴米油盐的坦然。

秀英带着丈夫去看他故去的父母,父母已经轮回转世,父亲成了一条繁殖力旺盛的野狗,母亲成了树林中难以辨认的自由鸟。丈夫对着躁动的狗,说了一句“爷啊,你以前就我一个孩子,还为这个总和我妈吵。这下好了,全村都是你的崽。”观众们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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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繁叶茂》剧照

电影中也有不少超现实主义镜头的运用,比如山上降下一块乱跑的大石头,以及在远山上眺望的古人。张撼依想借此表达不同人的选择,有人选择立即投胎、弥补上一世的遗憾,有人留守十几年后归来、完成心愿,还有更多的亡魂也许千百年都驻守在山上,看着他们的子子孙孙。

对于片中人物感情状态的设定,张撼依说,他的电影观是,电影虽然来源于现实,但事实上是不同于现实的另一个时空。在那个独立时空中,人们对于归来的亡魂是司空见惯的,人的灵魂是默认一世世在轮回的。因此见到故去的人,或者见到变成畜生的父母,都觉得很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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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繁叶茂》剧照

导演张撼依:第一部电影不想留任何遗憾

1987年生的张撼依,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编导专业。看起来顶着一头时尚卷发的小伙子,内心最强烈的创作冲动,是自己童年所在的黄土高原上的小村庄。

“见鬼”并非张撼依电影的重点。萌生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张撼依觉得当自己回头看自己生长的土地时,他已经是一个“离开的人”了。因此,他想要一个更极致的带着这样身份的眼光去审视当下的村庄。

“《聊斋志异》也好,其他许多关于鬼怪的书籍和传说也好,其实都是一种很符合东方人情感表达方式的载体。东方人有很多情感不会直接表达,而是寄托在死去的人身上。”张撼依说道。

由于是导演处女作,最初构思时,张撼依并没有考虑到“有鬼”这个雷区可能会给后期上映带来不便。“第一次拍电影,不想给自己设任何的限制,也不想给自己留遗憾,还是想拍自己最想拍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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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撼依(左)和贾樟柯对谈。

结合电影在世界各地放映的经验,张撼依发现,西方观众看到这个故事时需要有个反应的过程,也更纠结于其中的生命逻辑;但东方观众,包括中国港台地区、日本等地的观众,都能很快明白电影所表达的东西。

张撼依认为,“其实这种非常东方传统的表达方式,是不是一定要受到创作上的限制,是值得商榷的。它其实也是一种文化传承,我认为不应该中断。”

电影中还用一个非常长的镜头完整地表现了杀死一头羊的过程,整个过程不留一滴血,是黄土高原上当地特色的杀羊技能,令不少观众印象深刻。张撼依解释说,这是当地非常司空见惯的仪式,但他希望用电影把一种惯常的残忍放大给人们看。“因为一个孩子的降生,另一个生命就要被杀死,这是不公平的。如果放在整个电影生命的轮回的世界观里,羊的下一世可能又是一个人。”

“我这个人比较内向,想的很多。如果不是做这个职业,大概会被很多人讨厌吧。”张撼依对自己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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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繁叶茂》剧照

电影中的村里,有一棵千年古树。回来的女人面对着它,对丈夫说:“它看的事情太多了,记不住我们,它只会记得那些重要的人。”

丈夫说:“那还是我们家院子里的那棵小树好,记得的都是我们的事。”

张撼依说,希望自己可以做院子里的那棵小树,展现出自己的内心世界,关注被大的历史叙述忽略的那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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