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苇
一个爱上浪漫的人

大约是在1993年,大街小巷飘满了孟庭苇的歌声。那年我生病住院了,老师安排同学值守,一位姓蒋的女生在我病房里唱了一宿的《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孟庭苇的名字从此就印在了心上。
纵观孟庭苇的歌,首先是词写得好,一个最大的特点是,按照歌词的写作要求,基本做到了押韵:“这样的你执着一厢的情愿伤痕,这样的我空留自作的多情馀恨”,文字游戏玩得很棒,利于上口。其次,歌词雅丽,曲调婉约,两者没有分离感,这是不容易做到的。再看孟庭苇的唱功,她继续走着麦洁文、陈淑桦、潘越云的清纯路线,从扮相到声音,清亮得纤尘不染,很像20世纪70年代末台湾文艺片里那些不谙世事的披肩发女生,然而这也局限了她的进一步发展。
孟庭苇的歌小性怡情,像一朵温室里的花,我们听不到夜色里纠结的挣扎,听不到最广阔天地里生命的呼喊,听不到社会底层流离的艰辛,所以她的歌缺少一种染料,无法浸进水里打磨,她和当时的叶蕴仪一样,没有独特的个性和风格,时势造就了她们的流行,也注定了她们的退出。
纵然没有个性和风格,但孟庭苇仍然是我们记忆深处的一个休止符,没有人可以撼动这种地位,因为每个人都曾年轻过。
梅艳芳
似水流年
梅艳芳的去世,标志着华人乐坛“谭张梅陈”时代的结束,即使谭校长还健在,也已是孤掌难鸣。
何为时代?窃以为至少要涵盖五个词:思想、性灵、风骨、精神、实力。在乐坛上,艺人要以特立独行的风格和能影响一大批人的精品作支撑,方能冠之以时代的名义。
梅艳芳幼年家境贫困,她从小登台卖艺,历尽磨难,终因多变的舞台形象、低回宛转的音色、豪爽侠义的性格、致力于慈善事业的爱心著称于世,被誉为“东方麦当娜”。她和谭咏麟、张国荣、陈百强一起,以超强的能力开创了一个与造星运动相对立的歌唱时代,用烈火青春繁荣了娱乐文化,翻过了香港艺坛最璀璨最光辉的一页,后人难以超越。如果说后来的歌星是制造出来的,那么他们四位就是自己打拼出来的,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百变梅艳芳见证了一个时代。她的歌多为劲歌,与张国荣合作的《芳华绝代》堪称绝版,看过这个视频的人都能感觉到,张国荣表现平平,梅艳芳才是舞台,特别是她的舞蹈,与音乐、歌词融为一体,真是相当出色的演艺天才。
和小孩子常犯的“人来疯”类似,有一种演员,台下的观众越多,行家评委越挑剔,场面越是壮观,发挥得就越好,舞台就是他们的家,任由他们驰骋。这样的演员凤毛麟角,内地有戴玉强,香港唯梅艳芳。她的慢歌更耐听,《笑看风云变》《曼珠莎华》《心经》,或坐看浮生,或娓娓道来,或出世离尘,品聆之下我们不得不尊称她为歌者,她把自己的悲伤和欢乐全部纠结在了歌唱上,在深夜里听她,尤其易生流年似水的感伤。
舞台上的梅姐缤纷多姿,形象千变万化,让观众无限向往,舞台下却是一生情路坎坷,难成正果,她在罹患癌症后的绝别演唱会上披上了压在箱底的嫁衣,拖曳身后的孤独寂寞催人泪下,令人惋叹:究竟是伊人难嫁,还是伊人难娶?
梅艳芳走了,这位集责任、爱心、勇气、敬业、魅力于一身的大姐大,放下了扛在肩上的香港演艺人协会大旗,抛下了她的梅家班弟子,留下了极好的口碑,她的陨落实在是华人乐坛的一大损失。梅姐的声音是女声中最罕见的:浑厚的高音从一张纸的背面轻轻吹弹过去,极富穿透力,中音沉和有磁性,低音可以低进尘埃里。上帝是公平的,给了她绝好的音色,就不会给她平庸女人垂手可得的幸福。她有一首黎小田作词的著名劲歌《似火探戈》,其间唱到:“黑衣黑如黑寡妇,孤单也象黑寡妇,偏继续流露,冷傲,冷傲。”如同《红》是张国荣的真实写照,梅艳芳的演艺生涯若从五岁算起,她便跳了三十五年似火的探戈,那刀尖上的舞蹈如凤凰涅磐般艳美。如果说张国荣是暗夜里一道绝色的红,梅艳芳就是黑夜里最黑的一朵花,恰似一个黑寡妇,通身透着宿命与悲情的色彩,成为梅艳芳,是幸,也是不幸。
中国人有个思维定势:喜欢美化死人。我不想落入此种巢窠,因此还是要说:梅艳芳一生唱了太多的歌,然而慢歌也罢,劲歌也罢,妇孺皆知的不多,不像苏芮邓丽君,几乎人人能哼,即使粤语难以推广,但黄家驹、达明一派也有经典无数,所以,太随和不挑剔是优点也是缺点,尤其在成名以后。另外,她过于注重舞台造型,使得观众往往记住了形,忽略了声。
梅艳芳说过:“施比受,更有福。”这句话在娱乐死、死娱乐的当下,更弥显珍贵,很难有人能发自内心地说出这六个字。是伊人难嫁,还是伊人难娶?毋庸置疑是后者,梅艳芳是全球华人的梅艳芳,德艺双馨,侠骨柔肠,如此优秀的女人,谁堪配?谁敢娶?(未待完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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