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缅因州约克，Mike Masi把一个装满普通滨蟹的网拉上他的小艇。Masi以前是一名高中海洋生物学老师，他的搭档Sam Sewall是家里的第四代渔民，他们二人组合参与到出售入侵螃蟹的小型运动中。摄影：BRIAN SKERRY
撰文：KEA KRAUSE
摄影：RIAN SKERRY
缅因州，西巴斯——如果你闭上双眼，一只普通滨蟹在你胳膊上爬来爬去，那感觉更像是蜘蛛在爬而非海洋生物，它小小的腿移动的触感像纺丝一样。睁开眼睛，你会看到大自然花了两亿年锻造出的作品：凹凸不平的壳面、像围裙边的硬壳边，还有钙化的钳子。小普通滨蟹看起来很精致，像是玉雕而成，大的看起来就很可怕了。它们很灵活，混乱不堪，可能在缅因湾任何一块海滩岩石下藏身。
但欧洲普通滨蟹并非在缅因湾土生土长。它是个入侵物种，19世纪时藏在贸易船只的压舱水中来到该地区。此后的几个世纪里，这种螃蟹大量繁殖，它们以软壳蛤和蓝贻贝为食，几乎吃垮了几个世纪以来缅因人赖以为生的渔业。它们食欲极大，又有精明的适应和繁殖能力，让所有清除行动都付诸东流。
普通滨蟹 (Carcinus maenas) 是一种入侵物种，于19世纪首次出现在新英格兰水域，很可能是跟着大型远洋船只到来的。近年来，缅因湾海水温度升高导致该物种数量激增。
现在，对付这些掠夺性生物的最后一道防线不是消灭它们，而是吃掉它们。
在一个低潮的雾蒙蒙的早晨，环境非营利组织 Manomet的渔业主管 Marissa McMahan 和她团队的研究技术员Jessica Batchelder正在数普通滨蟹。他们每年会在春季、夏季和秋季进行三次计数。计数工作要用到一个被称为“四边形”的一平方米的PVC 管道装置，一个为逃跑螃蟹准备的桶，以及几双愿意挨夹子的手，它们得伸进海藻里摸索这群凶猛的甲壳类动物。
在计数期间，McMahan随便搬起一块大石头，发现一大群普通滨蟹在四处窜动，慌不择路地逃跑。McMahan往桶里扔了几只，但有些跑得太快了，数不过来。
McMahan的项目目标是统计缅因州中海岸地区的普通滨蟹数量，以帮助确定在美国建立第一个软壳普通滨蟹养殖场的可行性。
“造势”
不管向哪个专家询问普通滨蟹的本质，您通常都会得到一些奇怪的回答。一位专家称它们为“邪恶粗糙的生物”。McMahan说它们的拉丁名字carcinus maenas是最好的描述词，意为疯狂的螃蟹。它们好斗，同类相食，会消灭与它们共享空间的任何物种，包括彼此。
大厨Ali Waks Adams先是用了一句脏话来形容，然后说，如果普通滨蟹有人类那么大的话，它们会是地球上唯一的物种。普通滨蟹在温水和冷水中都能活；甚至离开水也能生活一段时间；它们疯狂地繁殖。从本质上讲，它们是完美的入侵物种。
它们有相当好的生存环境。缅因湾的升温速度比世界上99%的海洋都快，原因是一直都充满寒冷北极水的拉布拉多洋流变暖了。同时，墨西哥湾暖流向北移动，带来了温暖的气流和海水。这两个因素给缅因州的渔业带来了很多障碍，其中主要的一个就是入侵物种的增加。一份报告显示，海湾地区至少记录了 64 起入侵事件，还有更多已经预料到的入侵，可能还有许多没有被记录在案的。
水产养殖、贸易和气候变化都是入侵物种的增加的原因。红藻、绿藻、常见的长春花和鼠耳蜗牛都以和普通滨蟹相同的方式到达缅因湾。随着水产养殖引入像欧洲牡蛎这样的非本地牡蛎物种，几种更具破坏性的被囊类动物也出现了，包括通常被称为“海呕吐物”的二段海鞘（Didemnum vexillum）。 虽然这些物种到来的时间各不相同，但如果没有人类推动这些变化，它们就不会存在。
一段时间以来，普通滨蟹在意大利威尼斯的餐馆中很受欢迎，但在新英格兰，学着食用普通滨蟹一直是一个挑战。
Mike Masi对普通滨蟹进行分类，寻找那些准备蜕皮的。普通滨蟹对当地的蛤蜊种群具有破坏性，而蛤蜊是缅因湾的重要渔业资源。它们还会钻入海草床，破坏海草的根部。
入侵物种既有生活在陆上的，也有生活在水中的。但非本土的水生物种更难追踪，也更难证实其对人类的负面影响。然而，对McMahan来说，这个问题一直很清楚。McMahan来自一个捕龙虾的渔民家庭（她自己也是渔民），从小在缅因州中海岸的乔治敦小镇生活，对普通滨蟹很熟悉。成为海洋生物学家后，她决定将研究重点放在她熟悉的入侵者身上。
在一个计数的岸边，McMahan将目光投向了一堆长满海藻的岩石，她把“四边形”装置扔出去，小心地朝它落地的地方走过去。她轻轻地掰开“四边形”内打结的海藻，露出下面长满藤壶的岩石，有条不紊地用手指抚摸着岩石和海藻。 “还有一个！”她一边说，一边把一只瓶盖大小的螃蟹从咸水浸泡的海藻中抓出来。
创建像McMahan这样的数据集对确定环境中有多少普通滨蟹及其处于哪个生命阶段非常重要。但在建立渔业时，需要考虑更多因素，建立方法通常由物种决定。像狮子鱼这样有白色片状肉的东西很适合自上而下的推广方法，因为跟它相似的鳕鱼或大比目鱼已经被广泛食用。你把它放在菜单上，人们就会点。
普通滨蟹比较棘手，需要“造势”。McMahan说：“为侵入性物种创造市场的最大挑战之一是……你主要专注于创造供应还是创造需求？供应和需求之间如何分配？”由于普通滨蟹是一种几乎不为人知的烹饪食材，McMahan正专注于提高人们的兴趣。她正在与餐馆老板、厨师和教育工作者接触，向他们介绍普通滨蟹作为主要食材的潜力。
还有监管问题。目前没有人捕捞普通滨蟹，但如果它成为有利可图的产业，就可能面临捕捞问题。Mike Masi是南缅因可持续贝类组织的联合创始人，他有龙虾和螃蟹捕捞许可证，能用捕蟹器捕获普通滨蟹，进行商业销售。这位前高中海洋生物老师基于自己的一个课堂项目，开了一个小型的普通滨蟹养殖场；在以前学生的帮助下，该场得以维持。今年夏天，他进入了自己的第一个商业季，虽然他还没有实现卖出3000只螃蟹这一雄心勃勃的目标，但也已经完成了一半，他认为这是一场胜利。
McMahan 和Masi的计划尚处于初期阶段，但两人都坚信缅因州是个很合适的地方。与刚刚开始处理普通滨蟹问题，仍致力于全面清除的西海岸不同，缅因湾的普通滨蟹种群已经建立，无法完全消除。
Masi说：“利用一个数量惊人、造成生态危害的物种，没有任何缺点。”
国外肯定有普通滨蟹市场，而且似乎有很大的渔业潜力。但批评人士表示，食用入侵物种并不是消灭它们的有效方法，只会将种群扩散到不同的地区。
“别害怕”
陆地和海洋都为人提供了可供消费的入侵者，这种消费行为被称为“入侵主义”，尽管有一些相比来说更难卖。比如海狸鼠，它是一种重达6.8千克的啮齿类动物，形似海狸和老鼠的混血儿，它们已经在16个州定居，以河床上的原生植物为食，破坏了整个生态系统。它们能被端上餐桌：你可以把它们的肉熏制后切碎，或者和其他入侵物种（如虎虾和亚洲鲤鱼）一起做成春卷。但海狸鼠仍然没有成为主流美食。
Waks Adams与McMahan合作，通过举办临时试吃和与餐厅老板合作的方式将普通滨蟹引入当地食客中。Waks Adams目前是一名私人厨师，但过去经营过餐馆，她在食谱中加入了普通滨蟹，也认为食用这种入侵者非常可行且有效。但她面临着阻力。“怎么用没人找的东西创造市场呢?”她问道。
答案就在蟹的制作过程中，虽然麻烦，但很美味。普通滨蟹一般体型较小，没几个能活到6-7岁，那时它们已经大到可以摘肉吃了。其他种类的螃蟹，如蓝蟹和雪蟹，通常用工具来挖出多汁的肉，蘸料吃，或与面包屑和香草混合在一起吃。
普通滨蟹壳软的时候最好吃。在生命的任何阶段，它们都是做高汤的绝佳原料，这是Waks Adams特别喜欢的，普通滨蟹还可以用来做类似鱼露的调味品。Masi的餐馆菜单上有普通滨蟹，软壳普通滨蟹被油炸后做成蟹滑。
McMahan的数据大部分来源于普通滨蟹的制备过程。她收集的信息之一是每只螃蟹的壳有多软，离脱壳还有多久。确定普通滨蟹在什么年龄和什么季节有软壳，才能确定何时收获。
为了了解国际普通滨蟹渔场的运作方式及如何准备普通滨蟹，McMahan来到了威尼斯。地中海普通滨蟹几百年来一直在当地菜单上，每磅售价接近40美元。在威尼斯，普通滨蟹的蟹子酱被放在一道叫做曼萨内塔的菜里吃，或者是把整个螃蟹敲碎，油炸，再配上柠檬食用。
McMahan 和 Waks Adams 都知道真正地让渔业起步需要做多少的工作，但他们仍然在普通滨蟹身上看到了机会。在某种程度上，这取决于食客和他们对新食物的接受度。 “我认为吸引食客的并不是‘它是入侵物种’这一点，”Waks Adams 说。
但在美国，要让人接受像普通滨蟹这样的新鲜事物可能要迈不小的坎。喜欢吃普通滨蟹的人很可能在吃东西方面已经“很有冒险精神”了。
餐厅购入是关键
McMahan的研究将依赖于几十年来长期监测普通滨蟹获得的数据集。尽管她最近收到了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的资助，但资金可能会断断续续。面向公民科学家的免费开源应用程序（例如 Anecdata）可以提供帮助。有了这款应用，用户可以自己数普通滨蟹，并将数据上传到 McMahan 的项目网站。McMahan 自 2016 年以来一直致力于该项目，但创建一个新渔业可能需要数年的时间。
餐厅的参与是关键。McMahan说：“我认为，在那些愿意花更多精力了解这个问题、教育员工并向顾客提供信息的餐厅，在菜单上加上普通滨蟹，我们就已经看到了最大的成功，”。
但缅因州是一个海鲜产区，可能已经在食用海洋入侵物种方面处于领先地位了。
Waks Adams 说：“在我看来，为他人烹饪的美妙之处在于你为他们创造了一些短暂的时刻。当你使用本地的和侵入性的东西做食材时，你会说这锅意式海鲜汤是用普通滨蟹、龙虾、贻贝和蛤蜊制成的，所有这些东西一齐生长，高汤里的海菜也是一样……你正在捕捉这个时间胶囊。”
在某种程度上，食用入侵物种的风气已经建立起来。McMahan说：“缅因州有着丰富的当地饮食文化，海鲜也享有盛誉。所以，这里是吃入侵物种，尤其是海洋入侵物种的好地方。”
（译者：七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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