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传去侍寝的第一晚,我和皇上没有行周公之礼,我想他一定是厌弃我
不想第二天,他又翻了我的牌子,而我却仍然没有侍成寝……
1
一道圣旨砸在我们将军府要我进宫为妃时,我父兄脸上没有半分喜色。
而我却像是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原本是不用进宫的。
我随父兄一同在边关长大,骑马、射箭、在雪地里撒欢,只要是我说,便是天上的星星父兄也会为我摘来。
原本以为我们一家三口的日子会一直平静地过下去,直到北方胡族忽然起兵南下,阿父在抗击胡族战役中屡立奇功,一路英勇杀敌,战无不胜,从百夫长做到了如今大将军的位置。
阿父常说,我比我阿兄更像他,若我是个男儿身,必能上阵杀敌,为国效力。
那时我还小,趴在阿父身边的桌案上咬着笔抱怨道。
“女儿身又如何?我依旧能上阵杀敌,卫东跟于畅可都打不过我。”
卫东和于畅是同我一起长大的两个混小子,打不过我就算了,还总想跟我比划比划。
阿父摸摸我的脑袋,用一副慈爱模样说些伤人的话:“别想出去混,好好练字。”
“大好时光就应该出去跑马,总好过在这里消磨光阴。”
阿父连连摇头:“你与你阿兄若是调换个性子,为父能少长多少白头发。”
提到阿兄,我也很纳闷,同样的父亲母亲,怎么他就如此沉稳,在桌案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好在阿兄的努力没有辜负他,第一年参加春闱就进了殿试,拿到了探花的位置,这个年纪的探花郎自古未有,一时风头无两,甚至有盖过状元的架势。
陛下很欣赏阿兄的才华,一路提拔他成了国子监祭酒。
阿父是大将军,阿兄是国子监祭酒,我知道这道入宫的圣旨迟早会落到我头上。
2
我入宫的时候,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京城的风景不似边关辽阔,就连雪也像是下不透一样,只薄薄一层落在地上。
但朱墙白雪交相辉映,一树梅花娇而不艳,倒生出些别样韵味。
托父兄的福,我入宫便封了宜妃,册封典礼是在钟粹宫举行的,陛下并没有出席我的册封典礼,册封典礼结束后便有人引我去拜见皇后。
皇后生得漂亮又温柔,端坐在正中央像尊菩萨像,我很喜欢她。
我刚要跪下,她便将我拦住:“日后大家就是姐妹,不必拘着这些虚礼。”
我自小在边关长大,本就没被繁复礼仪约束过,听皇后娘娘这般说,便笑着扬起脸来。
见到我后,皇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她又恢复平静。
“你叫珈星?”
“回娘娘话,父兄都叫我星儿。”
没等皇后说话,旁边德妃姐姐冲了出来,拉着我好一阵打量。
“身材不错,日后姐姐多给你做几身衣服。”
赵贵嫔抬手朝我招呼,我下意识闪躲,她明显很惊喜。
“看着身子板挺弱,没想到还会几招拳腿功夫。”
我扬起脸蛋有些骄傲:“我自小在边关长大,骑马、射箭都会些,就别提拳脚功夫了。”
赵贵嫔眼睛都亮了:“你会骑马、射箭?日后你教我可好?”
我应答下来:“自然可以。”
温贵妃推开她:“这是我们钟粹宫的人,自然要同我多亲近些,”然后她跟我使眼色:“姐姐做的饭可好吃了,一会就做给你尝尝。”
大家忽然默契地不吭声,就连皇后娘娘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好在淑妃出来打破沉默:“我们终于可以凑出两桌麻将了。”
大家笑闹成一团,有人问我会不会打麻将,有人问我带没带够傍身的银两,好在入宫之前,嬷嬷给我看了宫内众人的画像,否则我定然会闹出不认人的笑话。
之前我在军营,到处都是男人,他们不拘小节,只有见到我的时候,才勉强穿上衣裳。
但在后宫不同,我从没见过这么多漂亮姑娘,她们白嫩细软,笑意盈盈,走动之间好像有香气往我鼻子里钻。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娴妃姐姐悄悄把我拉到一旁小声问:“你阿兄可好?”
3
“我阿兄很好,已经做了国子监祭酒......”
娴妃姐姐将我打断:“我是想问问你他身体可好?”
“阿兄康健,就是有些清瘦,可能是近日总有流民叛乱,阿兄被委任辅助处理太过劳累的缘故。”
娴妃眼里蓄满泪水:“好,他康健就好。”
等我回到钟粹宫,娴妃又送来了大包小包的补品,说是要我送给阿兄。
“不必提我,以你的名义送给他就好。”
然后她又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阵,才双眸含泪恋恋不舍地离开。
娴妃走后,温贵妃来我寝殿内,见到包裹漂亮的补品就知道是娴妃送给我阿兄的。
温贵妃主动为我解惑。
阿兄学习进步飞快,边关最好的先生面对他都是连连摇头,说自己没办法教给他更多。
阿父深思熟虑后,决定将阿兄送回京城。
但他又不放心阿兄自己一人住在京城的宅院里,就托了自己京城好友帮忙照顾阿兄。
就这样,阿兄住进了娴妃家。
毕竟是外男,起初阿兄与娴妃并没有太多交集。
但娴妃的母亲很喜欢阿兄,总是有意无意撮合。
我了解阿兄,他喜欢的姑娘定是娴妃这种知书达理、温柔和善的。
娴妃也在一个午后,阿兄为她爬树摘挂在树上的风筝后,将一颗少女真心交付。
娴妃娴雅恬静,阿兄风度翩翩,他们俩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对璧人。
可俩人之间还横着选秀这道坎,饶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娴妃还是被陛下一眼看中,成了后宫里诸多没有生气美人中的一个。
温贵妃是这么形容的,没有生气。
这也是我刚入宫,姐姐们便对我十分热络且多有照顾的原因。
听了阿兄和娴妃的故事,我为我失去了一个这么好的嫂嫂感到惋惜,同时也明白了这许多年里,哪怕阿父催促,阿兄都未曾娶妻的原因。
4
温贵妃说,宫里的姐姐们都是没有生气的,我却觉得大家鲜活可爱得紧。
入宫两个月后,我虽然并没有见过陛下,但却在温贵妃的努力下瘦了十斤。
我终于明白,当初入宫时温贵妃说给我做好吃的,为何大家的表情会如此古怪。
皇后娘娘很是心疼我,抓着我的手柔声斥责温贵妃,叫她不要再给我做吃的。
德妃娘娘在旁边帮腔:“就是,前些日子我给星儿做的衣裳都不能穿了,还要重做。”
像是找到了情绪出口,温贵妃立刻反击:“上次做衣裳的时候,你说要展示技艺,非要星儿穿着裁剪,结果给星儿的胳膊上戳了那么大一个口子。”
皇后娘娘吓坏了,忙掀起袖子想要查看我的伤口。
看皇后娘娘心疼得眉头皱起,我笑着说道:“没关系的娘娘,只是一道小伤口,早就结痂好了。”
淑妃上前一步:“我看两位姐姐都不靠谱,不如让星儿住到我延禧宫去,有我在,星儿肯定没意外。”
赵贵嫔打断淑妃:“我看淑妃姐姐你才是最大的意外,上次拉着星儿打了一个通宵麻将,星儿的眼圈乌青,像是被打了一样。”
皇后叹了口气,指着姐姐们连连摇头:“你们没一个让我省心。”
最后皇后娘娘让我自己选择,我决定留在钟粹宫,毕竟在我付出了十斤肉的代价下,温贵妃的厨艺已经好了许多,勉强可以吃了。
宫城内的日子虽然不似草原自由自在,但有姐姐们陪伴也不算无趣。
5
日子越来越冷,在京城一场大雪后,我愈发思念父兄。
想他们的时候,我就到宫中的驯马场骑马。
赵贵嫔偶尔会与我同去,但她毕竟是京城长大的娇小姐,没受过冷冻,风稍微大点,皮肤就被吹得红裂开来。
我不忍心,所以在看到外面下雪的时候,披上披风独自去了驯马场。
我在风雪中骑马,想到了有一年冬天,边关忽然下了很大的雪,几乎要将村庄淹没。
魏胡两方因为这场大雪暂时休战。
阿父带领将士们掩护村民们南下避难,途径一处破庙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孩童的哭声。
走近一看竟是一位胡族母亲,她已经冻死,怀里她紧紧怀抱着的,是她用生命换得一线生机的孩子。
阿父没有犹豫,让人抱起那个孩子,还让刚生产过的村民给他喂了奶。
我犹犹豫豫发问:“阿父,我们与胡族不是敌人吗?”
阿父坚毅的眼神我至今记得,他说:“在非战场上的生死面前,哪有什么敌人,不过是同样渺小脆弱的生命罢了。”
当时我不懂阿父话里的含义,只觉得阿父的身影是那般伟岸。
恍惚中,我不小心分了神,身下的马不知是因为严寒,还是什么缘故,竟然发了疯一般狂奔,我极力稳住身形,却依旧难以掌控马儿,眼看着它带着我即将跑出驯马场,一道身影一跃而上。
当时场面混乱异常,但我仍能感受到我身后是个男子,他死死握住缰绳,马儿就这样平息下来。
我惊魂未定,坐在马上大口喘着粗气。
男人翻身下马,然后朝我伸来手掌。
我看向男人,从衣着到气度,再到身后焦急万分的一干内侍,我猜到了他的身份,他就是大魏的天子,我的“夫君”。
但他看我的眼神中透露着古怪,先是震惊然后是欣喜,呼吸有一瞬间变得急促,但他毕竟是天子,这些情绪在一瞬间收敛,让我不禁怀疑我刚刚看到的情绪是否真实在他脸上出现过。
6
将我从马上抱下来后,陛下传了轿辇将我送回钟粹宫。
天气骤冷,皇后娘娘染了风寒,听闻我在驯马场受了惊吓,她便让长乐公主来看我。
长乐公主乖巧活泼,很得后妃们喜爱,就连我也舍得将阿父从边关带给我的牛肉干分给她。
喝了口我准备的热牛乳茶,长乐亮着一双小鹿似的眼道:“宜娘娘且好生养着,别耽误过年陪我放烟花。”
温贵妃笑她小孩子心性:“哪有来看望病人还催促病人快些病好的。”
长乐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宜娘娘对我最好了。”
温贵妃也笑着跟她打趣:“温娘娘不好?那你把温娘娘托人在宫外给你买的小点心、小玩具都还给温娘娘。”
长乐往温贵妃怀里靠:“温贵妃当然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长乐眼睛不住往我身上瞟:“只不过长乐更想吃宜娘娘做的奶冻糕。”
看到长乐我想到小时候的我,也是因为一口吃的窝在阿父怀里撒娇。
阿父却担心我的牙齿,不肯让我多吃一口蜜糖。
阿兄当时也小,觉得妹妹哭肯定不是好事,于是去厨房偷了蜜糖给我,结果就是我半夜牙疼,阿兄被阿父罚站一个时辰。
我心疼阿兄,不住跟他道歉,阿兄却摸摸我的脑袋,心疼地看着我因为牙疼肿起的脸,眼里还有些泪水。
“是阿兄对不起你。”
7
我终究还是被陛下翻了牌子,梳洗打扮的时候,我听到身旁温贵妃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被轿辇送到了乾清宫,从我进门那刻起,陛下便不错眼地盯着我看。
“你叫珈星,岳将军的女儿,岳大人的妹妹?”
我点了点头,他忽然将头枕在了我的双腿上,我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侍寝的规矩嬷嬷都叫教给过我,但是没告诉我陛下会将脑袋枕在我腿上。
见我有些无措,陛下出声宽慰:“朕太累了,你就让朕躺一会,躺一会就好。”
我没敢说话,陛下牵起我的手放在他额头上。
“帮朕揉揉,今日又跟那帮大臣周旋疲乏得紧。”
因为紧张,我手心微微出汗,害怕惹恼陛下,我悄悄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才敢小心翼翼重新覆上他的额头。
察觉我的谨慎,陛下柔声道:“你与朕相处,不必如此拘谨。”
伴君如伴虎,我怎会如此痴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我表面佯装乖巧:“是,陛下。”
烛火跳动,整间寝殿亮似白日,无事可做,我只能看着他的脸。
陛下已不算少年,但眉间英气尚在,鼻梁高挺,不怒自威,他年少登基称帝,我本以为这样的人应该是狂傲的、疏离的,可如今他躺在我腿上酣睡,竟像个孩童。
当晚我们并没有发生嬷嬷教过事,陛下只是搂着我睡了一夜。
没等承宠就失宠,我倒是很开心,毕竟跟别人挤一张床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淑妃说我人小志气更小,在后宫反正也无事可干,学着勾引一下陛下多好,还能消磨夜晚时光。
“那你为什么不勾引陛下?”我反问。
“八万胡了!”
淑妃一把推开牌激动道:“我不一样,男人只会影响我赢钱的速度,这把我胡的大,快给我一吊钱。”
8
本以为没与陛下行周公之礼,就是他厌弃我的意思,没想到临近傍晚他又传我到乾清宫。
与长乐玩闹了一整日,我俩到御花园打了雪仗,堆了雪人,现下让我去侍寝我是百般不愿,只想窝在钟粹宫好好睡上一觉。
又是同样的路线,我被带到乾清宫,与昨日不同,今日乾清宫里暖洋洋的,炭火盆点了好几个。
陛下身边的赵公公将我引进殿内时说:“往日乾清宫可不似这般暖和,陛下说太温暖会影响他思考,可听说您今日在御花园玩了一整日的雪,破天荒让人点了好些个炭火盆子,就怕您染了风寒,老奴还从未见陛下对哪位娘娘如此上心过。”
按照话本子上讲,这时候我应该给他一把金瓜子,让他日后好好照拂我,但我实在不想在该休息的时候再被叫来乾清宫,所以笑着打哈哈:“劳公公费心了。”
赵公公将我引到陛下身边,他正在桌案旁翻看今日奏折,见我来说了句不必拘礼,又让我坐在一旁喝些热茶暖暖身,就自己自顾自翻看奏折。
可能是殿内太过暖和,也可能是殿内阅读的氛围太过浓厚,我一时没忍住靠着椅背昏昏睡去。
等我觉得不舒服伸手擦了擦口水,迷迷糊糊意识到我其实是来乾清宫侍寝的时候,我立刻睁开双眼,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乾清宫的床上。
陛下坐在不远处的塌上还在看奏折。
“醒了?”
就这么两个字吓得我腿软差点从床上跌落,我如此殿前失仪,陛下不会诛我九族吧,阿父阿兄是星儿不争气,星儿对不住你们!
“为何撇嘴?如此委屈,做噩梦了?”
我跪在床上摇了摇头:“臣妾知错。”
“何错知有?”
“臣妾殿前失仪,睡了过去,还望陛下轻点责罚。”
陛下失笑:“朕还以为你不知道自己有问题。”
“臣妾有错,臣妾知错,大错特错。”我一时激动跪了起来。
“那么害怕做什么,朕又没说责罚你。”
“不责罚啊。”我放松下来,却因为陛下一个眼神再次跪好,心里默默骂人,苍天啊,不是说不责罚嘛!
陛下放下奏折坐到我身边:“朕交代过你跟朕不必拘谨,怎么还如此胆小。”
我瑟缩着开始编词:“陛下天人之姿、天子之威、臣妾自然......自然心生敬畏。”
陛下被我逗笑,捏着我的脸蛋儿说道:“日后你可唤朕南舟。”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得怔住,当今陛下邬九重,字南舟。
他竟然让我唤他南舟!?这样亲昵又没有尊卑的称呼,我自是不敢说出口。
见我扭扭捏捏不肯开口,他挑起我的下巴:“不听话可是要扣月银的。”
被逼无奈,我瑟缩着肩膀小声道:“南...南舟。”
9
当晚我依旧没有侍寝,陛下一直在看奏折,迷迷糊糊之中我就又睡了过去。
我想连着两天都没有侍成寝,想必陛下果真厌弃我。
傍晚,我正美滋滋打算去皇后处蹭饭,接我去乾清宫的轿辇又停到了钟粹宫门口。
赵公公还是在门口迎我,他笑得脸上堆满了褶子。
“一连三天都翻了您的牌子,宜娘娘真是好福气。”
“哪里哪里。”我敷衍道。
要是赵公公知道我并没有侍寝,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对我笑脸相迎。
进了乾清宫,与前两次不同,这回陛下并没有坐到桌案前,反而是坐在了床上。
我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我有些慌乱,但又不能逃跑,这种羊入虎口的感觉真奇妙。
“日后你不用对朕行礼。”
邬南舟将我扶起,顺便将我带到床边。
“陛下,臣妾...臣妾......”
我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些什么能缓和现在尴尬的气氛。
他在我耳边轻声道:“唤我南舟。”
像是被蛊惑一样,我随着他的心意用很小的声音叫了声南舟。
他将我的碎发别到耳后:“嬷嬷都教过你吧。”
我不敢看他,将头埋得极低,不由得红了脸。
“若你害怕,我可以先不碰你。”
他是皇帝,而我是他后宫中众多妃子中的一个,我原本就属于他,他本不必问过我的想法,大可以随意占有我,但他没有。
我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等我再反应过来,邬南舟已经吻上了我的唇。
我不知道哪里是我对邬南舟沦陷的起点,但我清楚知道此刻的他对我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10
自那天起邬南舟再也没翻过其他宫娘娘的牌子,整日不是翻我的牌子,就是宿在钟粹宫。
我推脱他要雨露均沾,淑妃姐姐们倒是不在意他日日与我宿在一块,不代表别宫的姐姐妹妹们不介意。
他将我拥进怀里,把头埋进我的脖颈,说只有我在,他方能安心。
很快到了除夕夜,按照祖宗的习俗,在与大臣们吃过家宴后,他本应宿在坤宁宫与皇后娘娘一同守岁。
我与后宫的姐姐妹妹们聚在一起,大家吃着火锅唱着歌,淑妃命人取来麻将,看样子今晚不玩一整个通宵谁都别想走。
温贵妃带来自创菜肴梅花蒸鲤鱼,不能说难吃,只能说相当难吃。
趁着温贵妃招呼大家品鉴的时候,长乐偷偷带我溜了出来,我们在院子里燃放烟火。
“刚才跟陛下一块看的烟火表演虽然好看,但终归没有自己放有趣。”
长乐附和我:“确实是这样。”
“你们是觉得朕无趣?”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和长乐一跳,顺着声音看去,果然是邬南舟。
我跟长乐根本没说他无趣,怎么他有如此高超的曲解话语的能力,我跟长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邬南舟被我俩逗笑,嘱咐长乐去找淑妃她们去玩,我也想跟着长乐一块溜,他眼疾手快抓住我的衣领将我拽了回来。
“你跟朕走。”
邬南舟牵着我的手,我俩就在宫里漫步,默契地都没有说话。
这是第一个不在父兄身边的年,方才与姐姐们一同热闹,倒也没觉得什么,现下身边安静,思念的情绪便开始泛滥。
邬南舟忽然开口:“想念你父兄了?”
见我垂下头没说话。
邬南舟不知从哪变出两个红包:“这是你阿兄托朕带给你的,他说往年你都会围着父兄讨红包,今年也不能落下,里面一个是你阿父从边关送回来的。”
看着两个红包,我一直低沉的情绪找到了发泄口一般,眼泪劈里啪啦往下掉。
邬南舟用手帕帮我拭着眼泪:“给你红包就是为了让你开心,怎么还哭上了。”
可能是感受到这段时间邬南舟对我的娇纵,听到他的声音,我更制止不住眼泪,直到他又拿出一个红包。
“这是朕给你的,朕想日后你父兄虽不在你身边,但朕也是你可以依靠的人。”
摸了摸红包,比我父兄给的还要厚两倍,我终于抽噎着止住哭声。
邬南舟被我逗笑:“财迷。”
11
过完年之后,邬南舟很少翻我的牌子,准确的说,是很少翻牌子。
这次更久,我有半个月没见到他。
我实在没忍住去养心殿找他,门口的小太监将我拦住,说陛下口谕任何人不见。
正当我打算灰溜溜回延禧宫找淑妃打麻将的时候,赵公公忽然走了出来。
“宜妃娘娘,您来了,您快进,陛下刚刚还念叨您呢。”
然后他转身怒斥刚刚的小太监:“瞎了你的狗眼,宜妃娘娘也敢拦。”
我拦住赵公公,递给他一把金瓜子:“没事公公,有劳您了。”
进入养心殿,邬南舟背对着我站在一副大魏疆域图前看得失神,就连我进来都没有察觉。
“陛下,”赵公公唤他:“宜妃娘娘来了。”
邬南舟这才回过头来,我见他满目愁容,身型较前些日子也消瘦了许多,我有些心疼,将亲手熬煮的牛乳燕窝递给他。
屏退左右后,邬南舟喝着我煮的燕窝说道:“还是你做的东西合朕胃口。”
“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我看你都瘦了。”
邬南舟看了一眼疆域图,眉头又蹙起:“近日动荡愈发频繁,上阳、徐州、湖州都发生了流民暴动,死伤数百。”
“前些日子黄河口决堤,朕从国库拨了银两救灾,但他们还不停继续问朕要银两,远超出赈灾所需,朕何尝不知他们的伎俩,但朕没有办法。”
“苛税之下,层层盘剥,百姓们活不下去了才被迫背井离乡做了流民,流民增多税收不稳,国库也不丰腴,朕没办法继续拨款,他们就更过分的搜刮民脂民膏,听闻黄河口附近饿殍遍野、尸横长街......”
“朕这个皇帝做的实在憋屈!”
邬南舟双眼含泪,将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
我心疼地抓着他的手:“陛下不要这样。”
我想传太医,却被邬南舟拦住:“伤痛能提醒朕,朕这个皇帝位每做一个决策都意味着什么。”
我找来纱布帮他包扎伤口,看着我的脸他忽然说:“有岳将军在边关,你阿兄在朝堂,你在我身边,我都格外安心。”
这些时日与邬南舟相处,我的行事与说话都不似刚进宫般谨慎。
“你还是不要说这些酸话了,好好照顾自己,春蒐时带上臣妾就好。”
邬南舟笑着在我嘴角落上一吻:“若是没你,朕宁可取消春蒐。”
“那臣妾可否再求你一件事?”
邬南舟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你什么时候这么乖巧了,还求朕?”
“我想见见阿兄。”
邬南舟将我拥进怀里:“朕知道你们兄妹情深,放心,春蒐的时候,朕让怀征随行。”
12
春蒐出行当日,我果然在随行队伍里看到了阿兄,我满心欢喜朝阿兄招手,阿兄也笑着给我回应。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围场,祭祀大典一结束,我便迫不及待召唤阿兄来主帐。
阿兄嗔怪我道:“都已入宫,怎还如此欢脱。”
“在阿兄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子嘛。”
我将从宫里带出来的包裹递给阿兄:“阿兄,这里是我从宫里给你带的人参、血燕、鹿茸、灵芝等药材,你拿来补补身体,你看你操劳的都瘦了,还有这一盒是乳酪提子糕,我在外面没吃过,糯糯弹弹,你定会爱吃。”
“朕怎么不见你对朕这般上心。”
营帐门口传来邬南舟的声音,阿兄跪地迎接,连带着我也不得不跪下。
“怀征不必多礼,”邬南舟话虽然是对阿兄说的,但却将我扶了起来。
阿兄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
我看着邬南舟道:“你是皇帝,想要什么没有,怎么如此小气,给我阿兄些补品你都不乐意。”
阿兄呵止我:“星儿休得无礼。”
邬南舟抬了抬手:“怀征无妨,她对我这般,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我有口难辨,堂堂大魏皇帝怎么还说瞎话啊!
我气鼓鼓坐在一旁,听他俩说些场面话。
“臣替宜妃娘娘跟您道歉,是臣教妹无方。”
“朕已经习惯了。”
说到情深处,阿兄竟然要给邬南舟跪下:“宜妃娘娘活泼开朗同在将军府时一般模样,想必是陛下十分疼爱与包容所致,臣与臣父不胜感激。”
邬南舟将阿兄扶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朕也很感谢大将军与怀征,将星儿养得很好。”
俩人默契对视一眼,然后邬南舟对我说道:“星儿,你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切记要自然,不要打草惊蛇。”
虽然我不明白这么做的原因,但见他跟阿兄都一脸严肃,我领命出去逛了几圈,确定没有可疑的人后,又嘱咐赵公公好好把守。
等我再回到营帐,发现他们俩正聚在一块看一本奏折,我听到他们俩的谈话,从均公田到厚农桑,从精贡举到择官长,事关朝政,虽然我听不大明白,但不妨碍我知道,邬南舟和我阿兄在为大魏谋一片海晏河清。
13
第二日,我与邬南舟入林围猎,他说要与我比试一番。
我漫不经心道:“吟诗女工我不行,骑马射箭我可是行家里手,陛下确定要同我比试?”
邬南舟自信上马:“就比今日我们谁狩到的猎物多,可好?”
我双腿一夹,马儿立刻跑动起来:“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哦。”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我跟邬南舟才舍得从林子里出来。
比赛结果让我很意外,邬南舟竟然比我多猎了一只兔子。
听到赵公公激动地大喊:“陛下胜!”我有些不服,想吃过午饭后再跟他比试。
“再比试也不是不行,但是这次确是朕赢了,你该答应朕一个愿望。”
我叹了口气,是我大意了,没想到邬南舟也是其中翘楚,在比赛前轻易答应他,谁赢了就要答应谁一个愿望。
虽然他是皇帝,这种愿望不太可能,但是万一他想要我的私房钱可怎么办,我到底要不要遵守规则给他啊。
就在我因为可能痛失财产伤心难过之际,邬南舟的表情变得严肃又悲伤。
我从未见过他有这种表情,试探、不确信、患得患失、就像一个即将被抛下的孩童。
我见不得他在我面前这般,甩甩手道:“既然你非要我的私房钱,那我就给你好了,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听了我的话,邬南舟瞬间破功:“朕要你那点私房钱做什么。”
“那你还想要什么?”我问。
邬南舟牵起我的手:“朕只是想你能永远陪在朕身边。”
我真的很生气,因为他的愿望显得我又抠门又小家子气!
14
春蒐结束回宫后不久,后宫又多了位新人,是丞相唯一的女儿公孙蓝若。
公孙蓝若一入宫就被封为宸妃,他们俩洞房前邬南舟特意将她居住的永和宫涂了椒墙,椒房之宠,多子多福。
就像是将我遗忘了一般,自从公孙蓝若进宫后,被邬南舟独宠的人变成了她。
淑妃跟温贵妃在我跟前骂。
“负心汉、薄情人!”
“星儿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狗男人见异思迁,不是还有姐姐们陪着你嘛,别发呆了,快来打牌。”
我隐隐能感觉到邬南舟的意图,但我还是止不住思念疯长。
从延禧宫出来,我端着亲手做的雪花酥去养心殿,想着能见他一面也好。
但我刚走到门口,就被赵公公拦住,赵公公对我还如往常般恭敬,只是恭敬着说些拒绝的话。
“娘娘,陛下了今儿不见任何人,您还是请回吧。”
赵公公话音刚落,我便听到殿内传来女人娇俏地笑声,是公孙蓝若。
赵公公面色难看,我不愿让他为难,识相地转身离开。(原标题:《入宫门(上)》)
本故事已由作者:六喜,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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