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西门庆推说上厕所离开了丽春院,玳安跟马,来到了狮子街李瓶儿家。李瓶儿接着让到屋里,问西门庆从哪里来的,又谢了他送的生日礼物。于是重筛美酒,再整佳肴,堂中把花灯都点上,放下暖帘来。妇人递酒与西门庆,磕下头去说道:
拙夫已故,举眼无亲。今日此杯酒,只靠官人与奴作个主儿,休要嫌奴丑陋,奴情愿与官人铺床叠被,与众位娘子作个姊妹,奴自己甘心。不知官人心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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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满眼泪落。瓶儿在花子虚被捕之时,一时高兴,就把自己家私全部送到了西门家,她意思是就算子虚不死,不过一墙之隔,财产先去,自己可轻身翻墙而过;但是子虚死了,于是非常后悔之前的寄财之举。你看她给西门庆说的话,多么可怜。西门庆答应等她守孝满时即刻娶她。于是李瓶儿与西门庆猜枚吃了一回酒,又拿一付三十二扇象牙牌儿,两个抹牌饮酒。吃一回,分付迎春房里秉烛,教他收拾铺床,拿果盒杯酒。又在床上紫锦帐里,妇人露着粉般身子,西门庆香肩相并,玉体厮挨。两个看牌,拿大钟饮酒。因问西门庆:“你那边房子几时收拾?”西门庆道:“且待二月间兴工,连你这边一所通身打开,与那边花园取齐。前边起盖个山子卷棚,花园耍子。后边还盖三间玩花楼。”李瓶儿又说:
奴这床后茶叶箱内,还藏三四十斤沉香、二百斤白蜡、两罐子水银、八十斤胡椒。你明日都搬出来,替我卖了银子,凑着你盖房子使。你若不嫌奴丑陋,到家好歹对大娘说,奴情愿与娘们做个姊妹,随问把我做第几个也罢。亲亲,奴舍不的你。
说着,眼泪纷纷的落将下来。这两番话语,可以看出李瓶儿现在已经是低三下四地在求西门庆娶她了,真是可怜!西门庆答应她,给她在前面花园旁边盖山间楼居住,与潘金莲的房子挨着。于是两个颠鸾倒凤,狂到四更时分,方才就寝。枕上并肩交股,直睡到次日饭时不起来。
新编程派京戏《金簪记·李瓶儿》西门庆(张鸿督饰演)与李瓶儿(晚昼饰演)
李瓶儿且不梳头,迎春拿进粥来,只陪着西门庆吃了半盏粥儿,又拿酒来,二人又吃,两个人又开始做事,正在美处,玳安儿外边打门,骑马来接西门庆回家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西门庆不愿走,倒是瓶儿劝他回去,说生意要紧。西门庆回家处理完生意上的事情,来到潘金莲房中,被金莲审问出来昨天晚上是在李瓶儿家过夜的,于是西门庆告诉金莲,说要娶李瓶儿之事,说李瓶儿来要与金莲住在一起,与金莲做姐妹。潘金莲说:“我也不多着个影儿在这里,巴不的来总好。我这里也空落落的,得他来与老娘做伴儿。自古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聊着聊着二人就开始大白天的做起事来了。
过了几日,西门庆果真把李瓶儿说的那些东西都称了斤两卖了,共得银三百八十两,李瓶儿只留下一百八十两,其余的都给西门庆,让他拿去盖房子。当日家人贲四、来招督管各作匠人兴工。先拆毁花家那边旧房,打开墙垣,筑起地脚,盖起卷棚山子、各亭台耍子去处。
西门庆起盖花园,约一个多月。到了三月上旬,是花子虚百日。李瓶儿请过西门庆去,和他计议,要把花子虚灵烧了,让西门庆早把她娶过去罢!随便西门庆把她做第几房妾,情愿铺床叠被。说完又泪如雨下。这是李瓶儿此回书内第三次哭着求西门庆娶她,可怜的瓶儿!回家后,西门庆与吴月娘说这件事,月娘却不赞成。说瓶儿孝服未满,又担心瓶儿的大伯子化大闹事,等等。可见月娘之恶,当时搬取李瓶儿财物时,可都是她出的主意,财物搬来也都送到她房里去了。此时却不愿意让西门庆娶瓶儿进门,真是可恶!于是,西门庆又到瓶儿家告诉她,等新房子盖好再来娶她。李瓶儿只得说:“我的哥哥,你上紧些。奴情愿等到那时候也罢。”
叶仙儿饰演李瓶儿剧照
到了五月端午,李瓶儿给花子虚烧灵,请了花大两口来,说了要嫁给西门庆之事,花大两口儿也没说啥,临走的时候,李瓶儿给了他们十两银子,两套衣服,高兴的两口儿不得了,满口愿意李瓶儿嫁给西门庆,还说要与西门庆家续上亲戚。
一日,是应伯爵生日,西门庆封了三钱银子与他做人情。又给了玳安五两银子置办酒席,晚上与李瓶儿除孝服。应伯爵生日酒席间,知道了西门庆要娶李瓶儿的事情,于是一帮弟兄预先给西门庆贺喜。于是应伯爵把酒,谢希大执壶,祝实念捧菜,其余都陪跪。把两个小优儿也叫来跪着,弹唱一套《十三腔》“喜遇吉日”,一连把西门庆灌了三四钟酒。
喝完酒后,西门庆赶紧来到李瓶儿家,李瓶儿摘去孝髻,换上一身艳服。堂中灯火辉煌,预备下一桌齐整酒席,上面独独安一张交椅,让西门庆上坐。丫鬟执壶,李瓶儿满斟一杯递上去,磕了四个头,说道:“今日灵已烧了,蒙大官人不弃,奴家得奉巾栉之欢,以遂于飞之愿。”李瓶儿觉得过门日子近了,比常时益发欢喜,脸上堆下笑来,问西门庆道:“方才你在应家吃酒,玳安来请你,那边没人知道么?”西门庆就说已经告诉他们这件事了。李瓶儿道:“他们放了你,也还解趣哩。”西门庆看他醉态颠狂,情眸眷恋,一霎的不禁胡乱。两个口吐丁香,脸偎仙杏,李瓶儿把西门庆抱在怀里叫道:“我的亲哥!你既真心要娶我,可趁早些。你又往来不便,休丢我在这里日夜悬望。”说毕翻来倒去,搅做一团。
《李瓶儿画传》书影
到底西门庆是否及时娶了李瓶儿?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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