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呀嘿呀开头歌 走呀走呀走家家(1)

走呀走呀走家家吴云萍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风俗习惯和特殊的方言土语,我的故乡也不例外。别的不说,对人的称谓就很有意思。

把结过婚的女性统称为姑娘,而本该称为姑娘的未婚女孩却不称姑娘,只能叫女娃。就像把柳树说成杨树一样,把爷爷叫成爹爹,而真正爹爹辈份的人被称为爷。

这样颠倒的叫法,不知从什么年代开始,看来我们的老祖宗们也有点犟。

把奶奶辈分的人都叫成婆婆,也就罢了。还男女不分,身份不分,把姑姑和姨都称为幺爷、幺大,或者按排行第几叫几爷。我大舅家的表哥表姐们居然叫我妈为“老子”,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不过,把姑妈叫成恩妈还有那么点接近。

大家一律把外婆家说成家家,外婆家里的成员,只有舅妈叫的比较规范,母亲的哥哥叫舅伯,母亲的弟弟叫舅爷,这倒也勉强说的过去。总之,故乡人就是这么任性,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叫得非常随意。

我不明白人们为什么把外婆家说成家家,但我十分喜欢走家家。

小时候,母亲哄我时经常说:“乖,你一个人在家玩,等我回来就带你去走家家。”

我的家家就在邻村的徐北大队,离我家很近,一会儿功夫就能走到。母亲兄妹四人,她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大舅和三舅住在三队,二舅因为立了五队一个本家长辈的祠,所以住在五队。

外公外婆虽然早就过世了,连我哥哥姐姐也没见过,但我还是喜欢去,因为那里有和善的舅爷舅妈和一帮可亲可爱的老表们。

三个舅舅和我母亲一样的忠厚老实,他们少言寡语,只知道埋头干活,当家主事的都是舅妈。

大舅妈精明能干,能说会道,是一个热情开朗、面面俱到的人。她姓白,人也长得白白胖胖,从上到下总是收拾得干净利落。她夏天爱穿月白色的斜襟布褂,冬天常着一件阴蓝布大襟棉袄,外套同款的罩衣,腰里系一条灰色围裙,围裙下面提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火烙子。见到我,老远就笑盈盈地伸出手来,把我冰凉的小手拉入她柔软的怀里,一声:“我的儿,你来了。”

每每听了这亲昵的言语,我的心能瞬间被融化。

母亲脾气硬,从不“儿啊,肉”地叫我。姑妈也不这样慈爱地唤我,她只喜欢温柔漂亮的姐姐。但凡姑妈回娘家来,总是嫌我睡觉给她偎脚不老实,常常半夜把她踹醒。所以,每次来了就把我赶去发小家过夜。唯有大舅妈这样待我,那一声声“儿啊,儿”地亲唤,至今温暖着我的心。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粮食短缺,日子艰难,大家都很节省。我们每次去徐北三队走家家,大舅妈总是十分热情地抢着招待我们,从不计较我们是公亲,并不一定非得在她家吃饭。

她爽朗地笑着,高声大气地说着话,用仅有的食材变着花样做出各种诱人的食物。吃饭的时候,不停地往我们碗里夹菜,那笑脸,那饭菜的香味,至今难忘。

三舅妈是大户人家出生,虽然解放后娘家划的成份不好,但富家子女的优越感还在,下嫁给三舅这样的穷家小户,心里多少觉得委屈,有时会心生一点怨气。

三舅妈高冷 ,我对她有点敬畏 ,又因三舅家的几个老表都是男孩,和我玩不到一起,所以每次去走家家,我一般不去三舅家吃饭和玩耍。

二舅家是我经常去的地方,和蔼可亲的二舅妈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二舅妈端庄贤淑,长得十分好看。她身材高挑,五官清秀,大大的眼睛,虽因长年辛劳,给她的眼角留下几道细密的鱼尾纹,但仍然很有神采,她习惯把乌黑油亮的头发梳到后脑处,朝上挽起,用一个银色发卡别成那种老式的简单发髻,显得有点古朴。

二舅妈脾气极好,言语不多,即使与我说话,也是温言细语,薄薄的嘴唇一笑,露出一颗很亮的大金牙,闪烁出暖阳般的慈光。

嘿呀嘿呀开头歌 走呀走呀走家家(2)

读完一年级后的那个暑假,是我在二舅家玩的时间最长的一次,整整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夏季。

那时,邻家小姐姐是孩子王,经常欺负我,不让小伙伴们和我一起玩耍,我受到孤立,很伤心,便想去走家家。

我最想去的当然是二舅家,因为二舅的小女儿秀枝只大我一岁,她是我最好的玩伴。

我的小哥在门前的大枣树上打下还没长熟的牛妈大枣,装了满满一书包,便送我去二舅家。快到的时候,他蹲在土路上用棉梗棍画了路线让我看,再指着前方告诉我怎么走,其实我早就知道怎么去,让小哥送我只是不想背书包。

我接过书包,兴高采烈地朝前走,小哥在后面大声指挥着:“一直走,过了那个水坑,再走过公屋、大禾场,前面不远处右拐第一家就是……”

小表姐秀枝长得和二舅妈一样的漂亮,她性格温和,处处让着我,她见了我,比我见了她还高兴。

我从不叫她姐姐,我大名小号(没大没小)地跟着大家一起叫她秀儿,大舅家的巧娥,三舅家的小平,这几个大不了我多少的表姐表哥,一律被我直呼其名。

在二舅家,我白天和秀儿玩闹,晚上我们俩与文静内敛的大表姐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辛苦了一天的大表姐在那头沉沉睡去,我和秀儿在这头,两张小嘴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晨曦微露,勤劳的二舅妈便起了床。先把睡眼惺忪的我和秀儿分别抱去茅厕解手,再放回床上让我们继续睡觉。她便麻利地洗衣烧饭做家务,开始一天的劳碌。

乡间的广阔总是令生活充满无限的趣味,无忧无虑的孩童对什么都抱有好奇之心。

那个夏天,秀儿领着我满世界地疯玩。廊前檐下,禾场灶间,田野河边,无不是我们的游乐场。我们去菜田里扑蝴蝶,到池塘边逮蜻蜓,去田沟里捉青蛙。或者,放几条碾死的小虫在地上,引诱成群结队的蚂蚁来搬家。

别看我们人小,玩起来照样有奇招。我们拿一根长长的高梁杆,把顶端劈开一点,用两寸多长的小棍撑开呈扇形,然后到犄角旮沓处绕上自带粘性的蜘蛛网,用这神器,去捕香麻姆(金龟子)和那叫得最响的知了。

女孩子都喜欢花花草草,我们一起栽种刺牡丹、美人蕉。秀儿还带我去王家榨玩,那是旧社会大户人家遗留下来的深宅大院,里面有天井,天井后面有好看的盆景、假山、金鱼和花草。

中午,烈日当空,大地冒着阵阵热浪,火辣辣的太阳把许多植物的绿叶都烤蔫了。

舅妈上工之前就嘱咐过我们,中午太阳毒,容易中暑,不要出门。我便和秀儿躺在堂屋的竹床上,手里摇着蒲扇,讲故事,唱儿歌,背课文。

我俩虽不在一个学校,但同一年上的小学,都是一样的课本,我们大声念着课文《天天锻炼身体好》:“伸伸腿,弯弯腰,迎着朝阳做早操……”

忽然,为一个“朝”字的读音起了争执,她念zhao,我非要念chao。

她一脸认真地说:“我们老师教的,肯定不会错,我们徐北的老师最厉害了。”

“我们五一的老师才最厉害呢,她让怎么念就怎么念,得听我们老师的。”我据理力争。

吵来吵去,秀儿没我嗓门大,架不住我胡搅蛮缠,只好依了我,跟着念“迎着chao阳做早操。”

(我后来才知道,教我们的老师根本没读几年书,也没学过拼音,教我们的好多读音不正确。)

为了公平起见,我赶紧安抚秀儿,摇头晃脑地唱起她新教给我的儿歌:

拉大据,扯大据,

据倒张家的一棵树。

张家不给饭我吃,

我到河里摸藕吃。

秀儿转嗔为笑,也和我一起大声唱:

摸一摸,尝一尝,

我的胡子这么长,

还不跟我说姑娘。

说了一个姑娘四十几,

养了个儿子叫又喜。

又喜一抽烟,

把我的胡子烧了大半边。

……

我是一个天生自来熟的人,几天下来,太伢子、福兰这些秀儿的小伙伴,很快就和我熟络起来,我们经常一起玩捉迷藏、跳房子、抓石子、踢毽子的游戏。

晚上,月光皎洁,我们在门前的场院上手拉手、排成行,扯起嗓子喊着叫着,玩冲阵和老鹰捉小鸡。

一个个幼小的身影,在禾场上奔跑、跳跃,一串串欢快的笑声,随着那不知疲倦的蝉鸣一起,在晚风中荡漾开来,溢满了夏夜的天空。

二舅妈做饭的时候,我和秀儿爱坐在灶台后面的青石凳上,看二舅妈怎样想着法子给我们做好吃的。我们不停地往灶堂里面添着柴禾,大锅土灶,柴烧火旺。

二舅妈在灶台上忙碌,袅袅的炊烟腾腾升起。阳光透过屋顶的几片亮瓦 ,把一束光柱投射下来,耀眼的光辉洒在二舅妈柔和的脸上,像一幅生动的油画。

二舅拿起扁担,挑来一桶桶清甜的河水,往水缸里倒。大铁锅里焖着的油菜米饭,“吱吱”地冒着热气,灶堂的火灰里埋着几个嫩玉米。

二舅妈先在小锅里把一碗干豌豆炒熟,用钵子盛上,倒上开水,扣上盖子焖着。又到门后的菜田里随手揪来一把韭菜,洗净,切碎,再从鸡窝里掏出几个鸡蛋。小锅被重新烧热,顿时,油香四起。

嘿呀嘿呀开头歌 走呀走呀走家家(3)

一会儿功夫,韭菜鸡蛋粑、青椒刁子鱼、油盐豌豆就已上桌。锅里正煮着一锅香喷喷的老黄瓜炖河蚌汤,鱼和蚌是表哥们的功劳,鱼是在池塘里钓的,蚌是在县河里摸的,都是大自然的馈赠。

饭锅里冒出一阵焦香味,饭熟了。二舅妈揭开锅盖,吹开一阵热气,先在上面盛出一碗纯白米饭给我,再把锅下面的菜铲上来与米饭拌成菜饭,大家吃。日子虽不宽余,舅妈也要挤出点最好的食物给我。

我乐不思蜀地在二舅家享受着特殊照顾,无人管束,自由自在。一直玩到暑假结束,必须回家准备上学了,还有点恋恋不舍。

准备送我回家的那天,善良的二舅妈杀了一只下蛋的母鸡。

她麻利地把鸡收拾干净,剁成小块,用紫酱炒好,兑上汤煮得半熟,再与苕粉烩在一起,盛入瓦罐,用灰耙推到灶膛里煨得喷香。再拉出来,给我倒出满满一大碗,让我吃了过够。

这美味的罐子煨土鸡,吃得我酣畅淋漓,满嘴留香。

在那个尚且只能满足温饱的年代,普通农家的油盐酱醋等零碎用度,全靠从鸡屁股里抠得。二舅妈却舍得为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杀一只下蛋的母鸡。

这碗回味无穷的鸡汤,在我脑海里成了不灭的记忆,一直在我的心田恒久飘香。

长大后,我也经常走家家,虽然走家家的感觉还是那么温馨,但印象深刻的画面,依然是童年时期。

或许,我从来没有遗失过存留在心底的那份童真。因为,用孩童天真无邪的眼睛看世界,世界一片纯净,美好无处不在。

那份美好,在袅袅的炊烟下,在蛙声蝉鸣里,在长辈们慈祥的笑脸中。

嘿呀嘿呀开头歌 走呀走呀走家家(4)

吴云萍,湖北天门黄潭人,现居天津。闲暇之余,喜欢与文字为伴,热爱生活,抒写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