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清光绪年间,就曾下诏废科举,兴学堂,但是,在中国广大的农村,尽管经辛亥革命,乃至五四运动的洗礼,私塾仍然作为重要的教育场所普遍地存在着,我们丰县尤为突出。
就拿我的出生的仇集村(今属师寨乡)附近来说,在国民革命军北伐前,先后就存在着五处私塾,分别是村南一里许的孙庄、村西隔河相望的涂庄、史庄和仇集一箭之地的仇后窑及村北五六里的刘庄、刘小营。都有一处或两处私塾。
其分布的密度,可以说是相当大了。
再现私塾的情景
私塾之所以能较多地存在着,首先是劳苦大众对知识的需求。
科举制度虽已废除,读书人考秀才,中举人没有了指望,但人们还希望自己的子弟学些文化知识,将来能在社会上应酬世事,如代人看信、写信、写春联、写契约等。
再则,政府财力有限,新兴的学校少,在我村周围十余里内,只有常店、王寨、刘小营三个集镇有小学堂。
广大农民能够送子弟远道上学的,真是廖若晨星。
私塾的规模很小,如我村的张慎书、仇义贤二位塾师,都在家设馆授徒。
村东头的校舍只有两间草屋,容纳学生六、七人,村西头的一处是草房三间,也仅容纳十二、三人而已。
私塾除在家设馆授徒外,出外教书全系聘用。
一般由富有之家带头,联络有子弟入学的人家,共同延聘宿儒一人为塾师。
聘期多为一年,每年以农历十月初一开学,俗称“开馆”,到第二年重阳节放学,俗称“解馆”。
如双方协商同意,可继续延聘。
塾师的生活待遇,由学生共同负担。
分担的数目,,按家庭经济情况而定,如我随孙基照老师上学时,每年缴“制钱”七千五百文。
富户子弟每年十五吊(千),家境稍差的五吊、六吊不等。
学生初入学管在一二年内,每天早晨念生书。
早饭后,学写毛笔字。剩余时间,教学《百家姓》、《千字文》等。下午温习熟书,学生一天到晚昂首朗诵书歌子,过着“食而不知其味”的学生生活。
以后念的书多了,学习范围也逐渐扩大,老师便开始讲解。
当然,每早还是念“生书”,饭后除练习大字外,还加写小楷,之后,老师开始讲“四五”,午饭前,还讲一两首古诗。
每逢三、八日,命题作文,限当日交卷。午饭后,依然是温习熟书。
每年旧历十月初一到第二年清明节,每晚加上“灯课”一两小时,由老师选讲古文这一课改在下午的后半段时间进行。
塾师的教学方式是机械的填鸭式。
早晨教生书,按每个学生逐一进行,谁把昨天的生书能背熟,便继续向下教读(用红纸条贴到老师教读之处,叫“贴号子”)。
聪明的学生可以多教些,反之,要少教些。
教师根据学生的接受能力决定教读章句的长短,所以学生的读书进度不一致。早饭后,学生写完大小楷,老师便逐一评改,俗称“排仿”。
对写得好的字,用红笔画圈,特别好的要画双圈或三圈,对写得不好的字,要改正笔划,很差地要打“X”。
排仿结束便讲书,这时不管学生的进度怎样,一律都从《论语》讲起,对古诗文讲读也是如此,不是逐个教学了。
下午温习熟书,,但有种规定,即不论你念过多少本书,一律要拿到老师跟前去背诵,这叫做“卷苦子”的温习方法。
在背诵过程中,老师还要“提读”,如学生正背《论语》,老师忽在《孟子》或《诗经》上提一句,你就得接着这一句背诵下去。
尽管这样,也不能把所有的书都背诵完,老师一听到学生背诵得很流利,便说:“拿回去吧!”
因此,每一个学生都要经过背诵这一过程的。
塾师为了管教学生,还有严厉的惩罚制度。
如学生一再背书不会时,使用“戒尺”猛打,戒尺是木制,长尺许,宽一寸强,后一寸弱,学生有吵打或违反学规者,也分别轻重予以责打。
每年雨季到来,老师便在学生臂上写“戒水”二字,一旦发现谁洗澡把字洗掉,便加赤打(脱衣服)。
另外还有罚跪的惩罚方法,当学生再三背不会书时,便罚他跪在地上念,甚至放学、吃饭、也不让回家。
戒尺
有时学生家长拿着礼物去慰问老师,往往一见面就说:“老师,我的孩子你要狠管,不好好念书,就狠打,不打不成器”。
因此,那时的老师体罚学生是丝毫没有顾虑的。
学生上私塾,没有固定的年限,一般八九岁入塾,到二十岁左右已经是个劳动力,便自动下学了。大多数学生回家务农,也有个别去当兵,有条件的学到一定阶段便转入县城或集镇小学去学习。
我们这一辈人,进入的是最后的一代私塾。
北伐军抵丰不久,王公玙来丰任县长,便下令取缔私塾、村塾,由政府建立学堂,消息传到我村,塾师孙基照(清末秀才)大有江河日下,世风不古之感。
有一次他忿然提笔命题叫我们作文,文题是:“孔子之道与中山之道孰优孰劣?试评论之”。
由此可以看出他对新文化教育有严重的抵触情绪。
可是,任何一种旧的习惯势力,总难抵挡历史前进的车轮,尽管在抗战期间,地处穷乡僻壤或拉锯地区,或有一、二、处私塾在死灰复燃,但毕竟是风中之烛,没有什么生命力可言。
以后随着抗战胜利,我党建立的人民政权日益巩固壮大,文化教育事业与日俱进,中学一天天地在扩建,作为一种封建教育形式的私塾,终于走完了它的历史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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