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世安厂是小桥局长笔下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地方,《侯海洋基层风云》中的刘建厂、包强、麻脸、大刘、小刘、许瑞,都出身于世安厂,《侯沧海商路笔记》中的侯沧海一家,他的好几个朋友也出身于世安厂。
世安厂的子弟们至少分为三个类型:
第一种是干部子弟,比如晏琳,自己素质不错,父母再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和地方作交换,往往取得相当不错的发展,走了委培的晏琳就分配到了岭西省;
第二种是中层干部子弟,比如说孔宪彬,考得一般,也是走了定向,毕业之后跟着侯海洋的姐夫林海做白领;
第三种就是普通工人的子弟,比如包强,虽然父亲母亲在社会上拼命努力,但是最终的结果只能是靠出卖体力在社会上生存。
一样的还有一个,就是许瑞。
许瑞家庭应该和包强差不多,但是他比包强有自制力,也希望靠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且他和同学中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来往,比如进过鸡笼的侯海洋、巴山县的洪平,当然还有包强,也有自己的堂兄,算是比较早进入社会的人。
高考结果如何,小说没有写,但估计和田峰、段钳工差不多,最后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罢了。
每个人生来都心比天高,然而最终的结局全是命比纸薄!
在社会上拼命的挣扎着,不被边缘化,然而随着年龄不断地被边缘化……这可能就是人生。
1、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过不去的是大多数!2022年,扩招了几十年之后,能够靠高考改变自己的命运的人,比例还是那么小!镜花水月而已。
知识改变命运?还是让人更贫困?
1994年,茂东一中高考录取率为34%,比全国高考录取率略高一些。根据现有高考政策,1995年茂东一中高考录取率应该与前一年相近,又由于每间寝室的学生是随机安排的,据此可推断寝室里多数人逃不脱落榜的厄运。复读生谁都不甘心再次沦为落榜倒霉蛋,他们如溺水之人,拼命朝岸上游去。
2、许瑞是个老实孩子,对世安厂有认同感和归属感
寝室里,包强坐在床上,散发着酒气,指着同学洪平骂道:“老子睡了你的床,是看得起你,还敢来拉我。”他手里拿着一把砍刀,在空中胡乱挥舞。
寝室里还有三个世安机械厂的子弟,许瑞与包强从小在一起长大,关系挺不错,他站在刀锋以外劝道:“包强,都是同学,把刀收起来,等会儿老师就要来了。”
包强斜着眼道:“许大马棒,世安厂的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老子睡了他的床有什么了不起,还敢来拖我。”
被称为许大马棒的人叫许瑞,因为电影《林海雪原》太出名,在上小学时就被同学叫做许大马棒,习惯成自然,如今他对许大马棒这个绰号没有任何感觉,听之泰然。许瑞继续劝道:“你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另外两位世安厂子弟站在许瑞身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包强收起手中的砍刀。
3、许瑞的胆子不大
包强酒精上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破口大骂道:“县疙瘩跑到茂东来操社会,你信不信,老子明天找人砍死你。”
洪平提着板凳,怒气上涌,道:“有种就单挑,找人帮忙算什么好汉。”
包强如被点燃的炮仗一样跳了起来,站在床边,道:“谁拦我,老子不认人了。”他挥刀乱舞,许大马棒等人怕被误伤,纷纷退到一边。
包强举刀挥了几下,见洪平没有退让也没有还击,面子上挂不住,便挥刀猛砍过去。洪平举起板凳抵挡。只听得噗的一声,砍刀深嵌在板凳上,一时拔不出来。
4、老大才能摆和头酒,没有道行,谁鸟你?
孔宪彬想起包强随身带的砍刀,担心地道,“包强是世安机械厂的人,他们跟社会杂皮走得近,你要当心他们报复。世安厂许瑞和我是一中的同班同学,他为人不错,我想让许瑞在你和包强之间做点调解工作,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杂皮是岭西对地痞流氓的称呼,孔宪彬祖籍在浙江,但是他生在茂东长在茂东,说了一口夹杂着茂东土话的323厂普通话。
洪平道:“许瑞能做调解工作当然好,做不了也无所谓。我搬了宿舍,惹不起躲得起,这一段时间少出学校,估计他还没有胆量到学校来打人。”
5、包强和刘建厂也许算是自觉自为,懵懵懂懂地发泄内心的不满,只是弱者挥刀,往往指向更弱者
一个来自巴山县城的同学愤愤不平地道:“洪平以前在巴山读书,与茂东这边的人从来没有结仇,绝对是包强。”
“没有任何根据,凭什么说是包强?”许瑞是世安机械厂的子弟,出于本能维护着包强。
“这还要什么依据,你看包强提刀砍人的那个样子。”
“不要血口喷人,包强是表面凶,其实胆子不大,小时候还经常被人欺负。”
宿舍里还有好几个世安机械厂的子弟,他们在复读班的目的就是考大学,学习十分刻苦,和包强完全不一样。
对外人来说,世安机械厂是一个整体,对内部人来说,世安机械厂分成不同层次。厂领导是一个层次,在破产前早就留了后路,厂子亏钱,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子女们大多进入国家机关。
厂里中干和技术人员原本有一个较为优良的环境,厂子破产是对他们人生的一次重击,经过短暂沉沦后,纷纷开动脑筋找各种门路,他们普遍重视教育,对子女要求严格。许瑞等人就属于中间层的子女,他们为了自己的前程在拼命学习。
最低层次是工厂的主体——工人,很多工人全家都在封闭的工厂里生活,与外界联系极少,社会关系主要在工厂里。工厂破产后他们失去生活来源,许多家庭陷入困顿,他们的子女以及部分初进厂的年轻工人失去约束,成为了一匹匹脱缰的野马,在青年群体崇尚暴力和袍哥文化的影响下,不少人愤然变身成为社会人物,刘建厂、包强等人都属于这个范畴。
6、包强找人喝酒,居然对自己厂里的同学视若无睹,还要许瑞帮忙擦屁股
熄灯以后,包强和另外三人坐在床上抽烟,谈谈笑笑。值班老师拿着强光手电在走道和各寝室来回走动,走到第一寝室时,因为是星期五,值班老师站在门口,没有进入寝室,用手电朝寝室里晃了晃,道:“大家早点睡觉。”然后就走出寝室。
侯海洋斜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孔宪彬通过许瑞摸清楚今晚状况:“包强和另外三人都是五中毕业生,三人是来找包强叙旧,应该不是为了打架。”在复读班大寝室,外校同学过来睡觉是常有之事,大家都能够容忍,互相给点方便。
侯海洋打着手电躲在被子里继续看书。
一阵肉香在寝室里游荡,引得馋虫纷出,躲在被子里的侯海洋也闻到这股味道,忍不住揭开被子,伸出头来观察。
包强将寝室那张破桌子搬到他的床前,破桌子上面摆上啤酒和一大包卤肉。那张破桌子原本放了许多碗筷,此时全部被放在地上,寝室同学默认了这种行为,没有人出言阻止或者抱怨。
肉香浓烈,让侯海洋感到阵阵饥饿。读书不仅是脑子活,更是体力活,一天学习超过十小时,到了夜里腹里所有食物都消化殆尽。他流了一阵口水,乏劲上来,头靠在枕头上,渐渐沉入梦乡。
在梦里,他回到了新乡,与学校的老师们煮了一大锅酸菜尖头鱼,大家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秋云平时最喜欢吃这道菜,今天却皱着眉毛说没有油水。她从屋里端了块肥腊肉,蒸熟以后咬得满嘴是油。
“一定恭喜你,二月桃花开,三进岭西城,四季花儿红,捂(五)都捂不住,扭(六)到起不放,骑(七)匹马儿跑、八上又八下,酒(九)在杯杯头,实(十)在太舒服。”这些都是流行于茂东的划拳俗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串又一串的顺口溜突然间在寝室里爆发出来。寝室里许多同学都被吵醒了,大家能容忍在寝室里喝酒,但是划拳就有点超出同学们的忍耐力。
划拳声在安静的寝室里如炸弹一样响起,将所有同学都惊醒。由于包强不是善类,大家都希望其他人站出来阻止,一时没有人发声阻止。
侯海洋也没有出言阻止,只是静静地听着。
“喂,能不能不划拳?大家都睡觉了。”终于有人开始打招呼。
包强的三个同学停了下来,只有包强一人还比划着手指,嚷道:“再来一拳,我是百变好拳,怎么会输。”他天生没有酒量,半瓶啤酒进肚后,脑袋彻底昏掉,全然失去理智。
包强的同学也觉得此时在寝室划拳不妥,劝道:“包强,我们悄悄喝酒吃肉,别划拳了。”包强睁着血红的眼睛,大声嚷道:“怕个**,继续划拳。”三个同学看到包强的状态,都后悔了,其中一人埋怨道:“我就说不买酒,你们偏不听,包强喝上状态了,谁都劝不住,现在怎么办?”
在酒精作用下,包强将挨打之事完全被抛在了脑后,跳将起来,站在寝室中间,举着酒杯,道:“他妈的,老子要喝酒,谁敢说三道四,找人砍死他妈的。”
世安机械厂的许瑞终于忍不住了,从床上爬起来,道:“包强,别闹了,要闹到外面闹。”
包强喝了酒不认人,也不顾及同厂的面子,骂道:“许大马棒,**的少管闲事,这儿没你的事情,滚开。”
许瑞气得浑身发抖,回骂道:“喝不得马尿少整几口,一喝就出事。”他气冲冲地走出寝室,到卫生间方便。
7、许瑞是为好不落好,反而被狗咬
寝室里出现短暂的平静,只有包强的吼声在寝室里回荡。包强抢过一杯啤酒,又自顾自喝掉,将酒杯砸碎在地上。他控制不住酒意,在寝室里窜来窜去,走到蔡钳工床前,一把将蚊帐扯开。蚊帐发出“嗤”的一声,裂开了。
蔡钳工早就醒来,正在床上郁闷着,蚊帐被揭开后,将孔宪彬的叮嘱抛在脑后,从床上跳起来,对准包强就是重重一拳。
“妈的,你这个学派敢打我。”包强觉得在老同学面前丢了丑,朝蔡钳工扑了过去。
包强是圆滚滚的身材,力气不弱,挨打以后就和蔡钳工扯成一团。许瑞从卫生间回来,听到打斗声,赶紧过来分开两人,无奈两人都是胖汉子,累得许瑞直喘粗气,仍然没有分开。
孔宪彬将床上的木棒抽了出来,一旦打起群架,就准备敲黑棍。
侯海洋再也无法装缩头乌龟,下床后,心平气和地对包强带来的三个五中同学道:“同学,你们来耍,我们没有意见。现在这样闹起来不好,我建议你们把包强拉出去,到外面闹,否则绝对要打起来。”
三个同学相互看一眼,点头同意,一起上前,用力将包强强行拉开。包强双腿轮番乱蹬,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许瑞抱起包强的双腿,道:“只能把他抱出去了,一、二、三,起。”
包强被众人抬起,挣不脱,不停地破口大骂,先是胡乱骂,后来就开始骂让其大丢面子的仇人侯海洋。骂声渐渐远去,随后又响起砰砰的踢铁门的声音,然后是值班老师的厉喝声。
包强走了,寝室清静了。
8、包强惹怒了众人,许瑞敢帮忙只有引火烧身
寝室里,所有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阵“噼啪、咚咚”声,随后又是“哗”的一声和口哨声。
过了半晌,传来包强的声音骂声音:“谁他妈打我,把灯打开。”屋里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没有人搭腔。包强浑身发痛,又被冷水浇湿,气焰降了不少,道:“把灯打开,帮个忙。”最后一句话已经带着哭音了。
屋里一团漆黑,许瑞等人摸不着头脑,他走到门前去开灯,在墙上摸了半天却找不到灯绳。原本计划,田峰要割断灯绳,可是实际操作中,他用力很猛,一下就将灯绳拉断了。
9、一头是刘建厂,一头是侯海洋,许瑞都惹不起
朱光宗用严厉的声音道:“谁打了人,主动站出来,如果被学校查出来,没有好果子吃,绝对会给予最严厉的处罚,如果包强伤得重,还要负刑事责任。”
屋里安静得很,没有人说话,包括许瑞和其他世安机械厂子弟。
“许瑞,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许瑞摇着头道:“刚熄灯就听到打架声,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10、许瑞有朴素的爱厂情节,奈何谁爱他呀?
寝室里的人一阵喧哗,纷纷嘲笑包强母亲粗鲁。
许瑞在旁边打抱不平,道:“你们别笑话包强妈妈,她是厂里有名的劳动模范,为了保护厂里的财产,与三名小偷搏斗,被捅了好几刀。”
11、许瑞的脑子比包强强得多,但还是考不上
包强迫不得已回到家,将行李打开,没有找到丢失的手机。下午,鼻青脸肿的包强回到学校,找到许瑞,道:“昨天晚上打架,我的手机不知掉在哪里,你看到有人在用手机吗?”作为一心想混社会的年轻人,他极力否定那天晚上挨揍的事实,而冠之以打架。在他们的思想体系中,打架不可耻,是勇敢的象征,挨揍则是丢面子的事,能不提起就不提。
许瑞在寝室里人缘挺不错,三教九流都能谈得上话,道:“你确定是在寝室掉的?我没有听说谁捡到手机。如果不放心,我陪你去找一找。”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寝室无人。包强从侯海洋枕头底下摸出手电筒,细细地搜了所有床底,一无所获。包强的手机是从麻脸那里借来充面子的,丢了就无法向麻脸交差,他气急败坏地去摸每个枕头底,没有任何发现。
许瑞知道包强的手机十有八九来源不正,他没有帮忙,只是坐在床前抽烟,吐了一个个烟圈。
“邦、邦、邦”,包强朝着木床踢了几脚,发泄心中不满,道:“许瑞,我找手机的事情不要说出去,他妈的,肯定是有人捡到了手机。那天晚上熄灯前我正在打手机,被带到保卫科时,手机就没有在身边,以后就再也没有看见手机了。”
晚上被黑揍以后,包强被打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有想到手机。回到世安机械厂青工楼时,见到刘建厂放在桌上的手机,这才想起手机似乎丢失了。急急忙忙回家翻遍了被母亲拿回家的行李,不见手机踪影,这才发觉事情不对。他不顾母亲手里擀面杖的威胁,从二楼跳下,逃之夭夭。
包强无法向麻脸交差,脸皮开始发黑,声音发抖,道:“许瑞,到底有没有人捡到我的手机?”
许瑞道:“我们来分析,如果寝室里没有人捡到手机,说明手机肯定是在其他地方丢的。如果寝室里有人捡到手机,一点都不声张,说明捡到手机的人动了贪心。两种情况都意味着你找不回手机。昨天到今天去过什么地方,赶紧去找一找,想在寝室里找到基本不会有希望。”
包强暴跳如雷,道:“你是个乌鸦嘴。”
许瑞冷静地道:“听人劝,得一半,赶紧出去找。”
包强最终还是听从了许瑞劝告,循着昨天的行动路线寻找丢失的手机。在外流浪了一天,包强仍然没有找到手机,失望和担心之余,他答应去当兵。
12、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全交代了,许瑞惹不起侯海洋
侯海洋走到在寝室的两名同学身前,问道:“今天是谁到我们寝室乱翻?”
同学答道:“包强带着几个经常在校外晃荡的杂皮,到寝室来找手机,包强说是那天晚上被打时,手机掉在寝室,他怀疑是我们寝室的人捡到了手机。”
侯海洋以前见过包强在寝室里用手机,那以后倒真是没有手机的印象,他见世安厂几位同学的铺盖也被扔在地上,走到许瑞面前,道:“包强带来的那伙人,你认识吗?”
许瑞迟疑了一下,道:“我认识,全都是世安厂的。但是,今天来的是不是他们,我不能确认。”
侯海洋目光如刀,道:“包强平时和哪几个人在一起,带头那个皮肤黝黑的人叫什么名字?”
许瑞感觉到对方的杀气,刺得自己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他不愿意示弱,挺起腰道:“他们那一伙人都在社会混,你最好别惹。另外,就算是他们,我也不会告诉你,因为我也是世安厂的。”
孔宪彬见两人即将要擦出火花,赶紧走到两人中间,充当和事佬,道:“包强太不像话了,带着人欺负我们复读班,找机会要揍他。”他一边说,一边将侯海洋拉到另一边,悄悄道:“世安机械厂有好几个人,许瑞不会当面说的,要问情况,我等会儿悄悄问。”
侯海洋慢慢冷静下来,道:“你将情况问清楚,每个人的情况都要搞清楚。我先到小操场冷静一下,你等会儿来找我。”
他不愿在屋里面对破碎的信件和破烂的皮箱,径直下楼,来到小树林边,在围墙处竖起倒立,然后再做俯卧撑,一阵发泄以后,暴怒的情绪渐渐冷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孔宪彬来到小操场,道:“今天来的就是以前砍人的那几人,带头的叫刘建厂,还有一个叫麻脸,一个叫光头,还有大刘二刘,他们不是两兄弟,只是恰巧都姓刘,这些人的情况我们都知道。刚才许瑞给我说了,刘建厂住在世安机械厂的青工楼,青工楼是他们的活动中心。侯海洋,我们应该反击了,再不反击,就被别人骑在头上拉屎拉尿了。”
侯海洋道:“这伙人都在社会上混,没有什么负担,弄出事最多就是一走了之。我们还要参加高考,难免束手束脚,这是最难的地方。”
13、孔宪彬、田峰、洪平、段钳工还不是心黑手横的小混混?
孔宪彬再次找到许瑞,询问刘建厂等人的详细情况。
许瑞是孔宪彬在茂东一中的同班同学,又是世安机械厂子弟,他不愿意过多透露刘建厂等人的情况,认真地劝道:“刘建厂住在青工楼,青工楼有上百名青工,多数都是打架不要命的主,你们千万别去惹麻烦。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去惹刘建厂是自不量力。”
孔宪彬不愿意放弃,道:“除了刘建厂外,麻脸也住青工楼?”
许瑞恼了,道:“孔老二,拜托你打消不切实际的想法,世安机械厂和323厂完全不同,世安厂破产后,青工们成为茂东小混混主力,就算没有进入白社会的也都是一凶二恶的。你们这些学生最好别去蹚这个浑水。我不给你谈得太具体是要保护你们,否则你们会死得很难看。”
孔宪彬只得作罢,没有问出更多的情报。
14、许瑞的堂哥已经混出了样子,许瑞的眼光也高了
距离元旦还有五天时,茂东气温骤降,屋外天寒地冻,河面结了一层薄冰,踩上去会发出嘎嘎响声。
胡哥在农村老家杀了年猪,将手下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叫过去吃刨猪汤。按照实力,刘建厂还没有达到在胡哥家里吃刨猪汤的地位,只是有着世安机械厂的渊源,加上这一年来刘建厂风头渐起,因此也被叫到乡下。
坐着出租车来到胡哥的老房子,刘建厂立刻就受到了刺激,院内停了三辆小车、一辆长安车,还有一辆进口摩托车。
胡哥邻居们帮着胡哥在院子里杀猪,白毛猪儿横躺在长条椅上,旁边大锅里沸水翻滚。堂屋里有一桌麻将,胡哥坐在首位,其他三人都是茂东有名气的大哥,旁边还站着两个男人观战。三个漂亮妖娆的年轻女子殷勤地削水果、端茶。
见到刘建厂,胡哥劈头就问:“建娃,你操得孬,怎么和学派打架?还被揍得鼻青脸肿,丢份啊!”
这一番话,刘建厂经常拿来数落包强,今天被胡哥说了一通,刘建厂尴尬地道:“那天阴沟里翻了船,被人黑整了一盘。学派没得这种本事,我估计还是得罪了道上的人,现在还没有查出来是谁。”
胡哥旁边是一个脸色惨白的光头,茂东最大的歌厅和游戏厅都是他的产业,在江湖上号称许哥,他是许瑞的堂兄,与胡哥是结拜兄弟。许哥道:“茂东就屁股大的一圈地方,谁出手,大家心里明白得很,建娃别脸皮薄,被学派收拾了还得承认,找机会弄回来就是。”
刘建厂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争辩道:“确实不是学派,只是现在没有查到是谁。”
胡哥“啪”地将手中麻将扣在桌上,道:“自摸。”
他们打的是倒倒胡,倒倒胡简单利索,和牌就算一局结束,相较于邻省麻将的复杂算法,充分显示了茂东人耿直干脆的性格。和牌后,其他几人拿出一百元钞票,放在胡哥面前。
刘建厂瞅了瞅牌桌,每家都有厚厚的一叠百元大钞,至少有几千元。他为了喝胡哥刨猪汤,特意揣了七八百块钱,见到牌桌上堆起的钞票,只能选择观战。
胡哥收了钱,又道:“建娃,你这人没得长进,现在是什么时代?是找钱的时代,有钱才是大爷。跟学派打架早就落伍了,打赢了,屁钱都没有,打输了,你丢不起这人。你要向老许、虎子学习,搞点产业,找点钱才是正经事。混江湖就是做生意,没有本质区别,手法不同而已。”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刘建厂和其兄弟们被学生揍了一顿”就如烈性传染病,迅速在圈子里传播开来,换个场合,刘建厂说不定就要当场发作,只是在胡哥家里,他只能自认晦气。
调侃一阵,诸位大哥级人物放过了刘建厂,一边打牌,一边谈生意。美女们小鸟依人地靠在男人怀里,“老公、老公”乱叫。刘建厂站在旁边看着听着,满腹郁闷。
在屋外抽着烟,看村民剖猪,刘建厂觉得自己很失败,离开工厂前他就开始混社会,混了三年时间,他还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靠收保护费、帮人守场子找几个小钱,动辄还提刀拿枪和人血拼,喜欢个学生妹,还被学派打了一顿。茂东有句古话,条条蛇都咬人,乌梢蛇不咬人还吓人。刘建厂以为混社会很快就能找大钱,能过上自由自在的上等人生活,谁知入了道才明白道上一样讲规矩,一样困难重重。
砍翻大头柳以后,刘建厂在茂东江湖上混出了小名气,他自己还颇为自得,谁知在各位大哥眼里却仍然不入流。他暗道:“打架凶,讲义气,在这个时代已经过时。收保护费,看场子,都是吃力不讨巧的事情。要想混出头,就必须得有自己的生意。我不能光想不做,明天,明天就开始行动。”
“做生意”的想法并不是从石头缝里迸出来,这两三年来他一直都在想着这事。想法如种子,在合适的温度和水分之下就会发芽,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刘建厂脑子里就有一门现成生意。他的三舅住在大河边上,以前承包过采砂场,如今在家闲着。半年前,三舅特意找过他,想让他带人将一户外来采砂主赶走,答应事后给兄弟们酒钱。当初他满口答应了此事,没有在意什么酒钱。今天受了刺激,他开始朝另一个方向琢磨:“我是道上的生意人,以后办事就要讲道上规矩。我帮三舅抢了砂场生意,不能给几个酒钱就打发,要入股分钱。”
想着要从三舅生意上刮钱,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心理负担,随即想到:“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们打架风险挺高,说不定就会致伤致残,总得有回报吧。”
胡哥打完麻将,赢了点小钱。大家都没有计较输赢,只是图个乐子。当回锅肉、血旺粉肠汤、粉蒸肉从厨房端出来以后,大家在堂屋品尝最新鲜的农家猪肉。桌上有几瓶洋酒,是许哥从夜总会柜台上带过来的。昂贵的洋酒倒在农村土碗中,和老白干也就相差不大。
吃饭时,按照农村老规矩,几个漂亮女子全被赶到侧房。
江湖中人讲究豪气也讲规矩,在座之人以刘建厂实力最弱,他拿出梁山好汉的架势,不停地敬酒、碰酒,最终喝吐在堂屋。
许哥在一旁笑道:“可惜我的好酒,一瓶好几千,就被建娃吐来喂狗。”在呕吐中,这句话如烙铁一般,牢牢地印在了刘建厂的脑海深处,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15、许瑞不是叛变,而是明智
来到复读班,孔宪彬找到许瑞,问起包强之事。许瑞道:“包强从看守所出来以后,他妈没有动手打人,只是坐在床上哭。一哭就停不下来,最终把包强哭得崩溃了,答应到世安技工校学厨师。”他想起如此强悍的女劳模守着不争气儿子痛哭的情景,不停地摇头。
世安技工校以前隶属于世安机械厂,专为机械厂培养技术工人。机械厂破产以后,世安技工校变成大杂烩,有钳工、车工等传统技艺,也有厨师、电脑、旅游等新鲜科目。
得知包强到技校学厨师,侯海洋心里的顾忌少了一分。
16、徐瑞也是,长得不三不四,就想天鹅屁吃
包强在厂区里长大,每条小道都印在脑子里,熟得不能再熟,转了几个弯,便将身高体肥的老娘甩开。他正蹲在一幢楼角喘气,听到二楼有人招呼。包强抬头见是许瑞,如见救星,急忙上楼躲进许瑞家中。
进屋后,他从许瑞窗帘后面望出去,恰好看到暴怒的母亲提着板砖从楼前走过。
许瑞道:“怎么又把老娘惹了?”
包强喘着粗气,道:“没有惹她,她最讨厌我到青工楼。我今天刚从青工楼门口经过,被她撞见,不分青红皂白就抓板砖。她狗日的是真要下手狠打,我只能逃跑。”
许瑞捧腹笑了一阵,道:“你读技工校,感觉如何?”
包强看到桌上铺着的数学试卷,上面有鲜红的“67”分,感叹道:“我终于不再做数学卷子,也不用听老师们尖酸刻薄的话,算是彻底解放了。我一直想不通,9分这种成绩还想参加高考,也不撒泡尿来照照自己。”
许瑞的成绩在世安机械厂属于中等,有考上大学的可能,考大学这事就如嘴前吊着一根红萝卜的驴子,想吃红萝卜就得不停向前。他将试卷扔到一边,道:“我现在都开始佩服9分了,期末考试差点及格。开学又考了一次,居然及格了,这要归功于晏琳。哎,我怎么遇不上成绩好、人又长得漂亮的女生。”
包强道:“为什么要归功于晏琳?”
许瑞道:“晏琳和侯海洋在谈恋爱,这事情大家都知道。现在侯海洋、晏琳、孔宪彬几个人都搬到323厂办事处。”他学着童话书的腔调道:“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他们这一对狗男女,忙着日×,能考上大学我手掌心煎蛋。”包强见过侯海洋和晏琳跳舞,知道此事不虚,只是在看守所被彻底吓破了胆,他不愿意再去招惹侯海洋,只能过过嘴瘾。
聊了些闲话,包强偷偷摸摸地下楼,一溜烟地跑出厂门。
17、胡哥和许哥都是老江湖,挣钱第一,打架有什么用?
(1)胡哥正在阳台上浇花,放下水壶,道:“建娃,你胆子大还是脑壳有毛病?现在回来是自投罗网。”
刘建厂道:“我是来给胡哥告个别。”
胡哥到里屋拿了一叠钱,道:“赶紧走,坐几年鸡笼划不来。”
刘建厂接过钱,顺手揣进衣袋里,道:“走之前,我要办件事情。这次几个兄弟折在学派手里,想起让人郁闷,反正得逃路,我要把面子找回来再走。”
胡哥盯着刘建厂看了半天,才道:“你去找老许,让他叫几个人跟着你。只打人,别弄出人命。”
刘建厂抱了抱拳,没有说话,转身离开胡哥住所。
(2)许哥几个手下大为不满,明明是打架,突然搞起绑架,这是两个完全不同性质的事。长安客车开到松鹤农家乐后,许哥手下几人将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丢给刘建厂,开车离开。
18、不管是胡哥,还是许哥,大家都不想蹚刘建厂得浑水,故意散播消息
课间休息时,孔宪彬从教室后门进入,神情紧张地将侯海洋叫到外面,道:“刚才许瑞给我讲,茂东的黑老大胡哥因为刘建厂的事情大发脾气,要请吃血饭的人来收拾你,据说要卸掉你的一只脚。也不知是真是假。”
“吃血饭”是茂东土称呼,就是港台电影里的杀手。据说对于吃血饭的人来说,卸腿和卸手是明码标价的生意。侯海洋在看守所的日子里,知道这方面的事情,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道:“无风不起浪,既然许瑞都知道,极有可能是真事。再去问问许瑞,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两人找到许瑞,来到小操场围墙边。
许瑞道:“我堂兄以前也是世安机械厂,现在和胡哥在一起做生意。前天他在我家喝酒,无意中提起了你,说是你闯了大祸,有吃血饭的人要下你的腿。”
侯海洋道:“你觉得有几分真实性?”
许瑞道:“十有八九是真事。侯海洋,这件事情千万得保密,胡哥是茂东老大,向来心狠手辣,如果传出去是我漏的消息,我和我哥就惨了。我这是拼了老命向你传话。”
侯海洋没有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顿觉头大如斗,道:“谢谢许瑞,我绝对不会把事情说出去。”
孔宪彬苦着脸,问道:“那个胡哥提到我们几个没有?”
许瑞道:“没有你们几人的事情,堂兄就提到侯海洋,估计是刘建厂被抓的事惹恼了胡哥。”话说到这里,他突然觉得一阵心虚,赶紧叮嘱道:“我这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们通风报信,我全家都是世安厂的,真要让胡哥那一伙人知道是我通风报信,那就惨了。”
侯海洋紧握许瑞的手,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卖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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