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店刘掌柜夤夜暴死 清道光十年夏日里的一天深夜,辽西小城临溟(今辽宁盘锦)被笼罩在疾风骤雨之中 ,今天小编就来聊一聊关于连环民间奇案?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连环民间奇案
古玩店刘掌柜夤夜暴死
清道光十年夏日里的一天深夜,辽西小城临溟(今辽宁盘锦)被笼罩在疾风骤雨之中。
已是夤夜时分,县城正街老字号古玩店裕星斋的后院里突然传出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老爷,狠心的,你走了,撇下我们孤儿寡母,让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呀!”
这哭嚎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裕福星老板刘凤桐的夫人,绰号“赛虞姬”的范十一娘。提起裕福星的老板刘凤桐,在当时的临溟县可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刘凤桐的祖父刘益三是乾隆、嘉庆年间翰林院的编修,曾参与主编《四库全书》,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后来患绝症病死在京城。刘凤桐的父亲刘承嗣虽名叫承嗣,却有违父亲心愿,干起古董行当。刘凤桐则秉承父业,也成了一名古玩行家。甭管是什么朝代的东西,一到了他手上,准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多少人拿赝品想在他那儿骗一笔横财,都被他识破。刘家的买卖越做越大,关里关外的古董商、古玩行家都和他保持联系。
在辽西一带,裕福星可是响当当的老字号。刘凤桐治下万贯家财,乐善好施,可年过半百却仍没有子嗣。原配夫人李氏,不到三十就奔了黄泉。后来经人说合,刘凤桐又娶了县城春月楼的名妓范十一娘为妻。十一娘知书达理,虽身在青楼,却卖艺不卖身。人不但长得花容月貌,还唱得一手好戏,常以一曲《霸王别姬》赢得四座掌声。因扮像俊美,嗓音圆润,便有“赛虞姬”的美誉。刘凤桐的好友临溟县的知县孙希桥是春月楼的常客,从中周旋后,以二千两银子为十一娘赎了身,嫁给了刘凤桐。也该刘凤桐不绝子嗣,婚后不到一年,便生一子,取名宝儿。宝儿聪明伶俐,惹人喜爱,刘凤桐爱若掌上明珠。没想到,刘凤桐正享天伦之乐时,却突然撒手人寰。
刘凤桐的弟弟二掌柜刘凤梧正在屋内和妻子美珠唠嗑儿,忽然听到上房隐隐约约传来嫂子十一娘悲悲戚戚的哭嚎声,忙对妻子说:“美娘,听,是不是上房嫂子在哭?”美珠说:“外头风雨声太大,一时听不清,不过好像是嫂子在哭,咱们去看看。”两口子披着衣服赶到了上房,一进屋便见屋内点着蜡烛,嫂子十一娘正坐在地上捶胸痛哭,哥哥凤桐躺在床上嘴巴张得老大,眼睛一动不动直直地望着天花板,脸色铁青。刘凤梧三步并两步走到哥哥床前,一试鼻息,人已经死了。刘凤梧年少时便没了双亲,是哥哥一手将他带大,给娶了媳妇。惊见哥哥暴死,便一把拽住嫂子的衣襟,大声问:“嫂子,这是怎么回事?我哥晚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却突然平白无故地死了?”十一娘哭着说:“二叔,我也不知道呀!宝儿这几天一直在发高烧,我刚才在他房中。老爷的贴身丫头环儿忽然慌慌张张地跑来说老爷病了,脸色很难看,我就扔下宝儿去了老爷房中。谁想到老爷他却……”十一娘说到此,早已泣不成声。刘凤梧哭着,指着十一娘说:“嫂子,我哥哥他死得不明不白,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告到衙门里,验明确是病发而死,方可入土安葬。”说完,扑在刘凤桐身上大哭起来。
掌柜刘凤桐暴病身亡的事,不一会就传遍了全店,大伙儿前呼后拥冒雨来到了掌柜家中。刘掌柜生前待他们不错,大伙儿个个是泪流满面。伙计杨三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说:“大家伙儿别哭了,还是赶紧给掌柜的张罗后事吧!”刘凤梧说:“大伙儿的心意我领了。如今家兄突死,一定事出有因,张罗后事我自有安排。我已经派人禀告县衙门了,知县孙老爷马上就来。”正在这时,就听门外有人喊:“知县孙老爷到。”话音刚落,知县孙希桥就在随从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孙希桥是本地大黑鱼村人,道光三年考中进士,在临溟任知县至今。孙希桥爱民如子,政绩显赫。上任不到三年,先是疏通了大辽河,修了围堰,洪水不再泛滥成灾,随后,又大力提倡垦荒种田,老百姓的日子一天强似一天。上边几次调任,孙希桥均被百姓挥泪送行的场面所感动而留了下来。孙希桥擅长水墨丹青,刘凤桐是古玩行家,也擅长书法,承颜柳遗风,自创一格,两人情趣相投,交情莫逆。
孙希桥深夜接到刘凤桐“暴死”的疑案,盏茶的工夫,便带着衙内差役赶到了裕福星。刘凤梧一见孙希桥领着衙里的人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孙希桥脚下,痛哭说:“大人,家兄他死得不明不白,求大人为小的作主呀!”孙希桥将刘凤梧搀起,走到刘凤桐床前仔细地看了看,问:“凤桐兄晚上可有什么异常?”刘凤梧说:“家兄晚上好好的,吃了两碗饺子,还跟我喝了半斤多老烧。”孙希桥捋了捋胡须,又问:“吃饭时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刘凤梧说:“没说什么,只是说他近些日子心情很不好。至于为什么,他却没说。”这时,仵作林闯过来禀报说:“禀大人,死者身上没发现任何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从死者的脸色来看,我想可能是死者的心脏突发病变致死。”
这时,天已大亮,捕快王恩在后园的墙下发现了一只男人的鞋子。孙希桥过去一看,墙下还留有一行男人昨晚踩下的脚印,由于道路泥泞,看起来很清晰。显然,昨晚这儿一定有人来过。刚才仵作已经验过,刘凤桐的死因看起来是心脏突发病变,可这个冒雨跃墙的人究竟是谁呢?他来刘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孙希桥回到衙门,心中闷闷不乐。仵作验尸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可他总觉得刘凤桐的死确实有些蹊跷。但仅凭刘家后院墙下留有的脚印和鞋子,又能说明什么呢?
盐铺赵掌柜的一番话
刘凤桐在临溟城可谓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他暴死的消息一阵风似的,不到半日就传遍了全城。
裕福星对面的茶馆小红楼里,今儿的客人比往日多了好几倍。不用说,大伙儿都是冲着刘掌柜来的,向死者吊唁了一番后,就来这儿闲坐了,唠着关于刘掌柜的话题。王记染行的王掌柜平日里跟刘凤桐的交情最好,这会儿坐在临窗的位子上哭得满脸是泪:“诸位,你们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呀?平白无故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坐在他对面的布行李掌柜叹息着说:“王掌柜的,这年头,好人不长寿呀。咱们呀,活着一天就乐呵一天吧。说不定哪天,也和刘掌柜一样躺在那儿等着入土呢!”盐铺的赵掌柜是个急性子,他呷了一口茶,站起来说:“诸位,一个体健如牛的大活人,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你们难道一点也不觉得刘掌柜死得有些蹊跷吗?”小红楼的跑堂伙计陈老大说:“诸位爷儿,咱们在这儿说话可要提防着点,让刘家的人听见可就不好了。俗话说,隔墙有耳,道上说话草棵子里还有人听啦。”陈老大这么一说,屋子里的声音不但没小,反而更大了起来。赵掌柜说:“我赵德财说话向来不会藏着掖着。事情明摆着的嘛!你们也不想想,赛虞姬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那可是个在风月场上耍人的主儿!”染行的王掌柜忙站起来说:“赵掌柜的,没影儿的事,咱们可不能乱说。刘掌柜生前待咱们可不薄!他现在尸骨未寒,说这话可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呀!”谁知赵德财不但没听王掌柜的劝说,声音反而越来越大了:“这事要不是出在赛虞姬身上,就算我赵德财的话白说!你们也不想想,刘掌柜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这赛虞姬还不满三十,老夫少妻,能长久吗?”布行李掌柜将信将疑:“不会吧,赛虞姬虽说是风月场上的人,可她向来卖艺不卖身呀!我常去刘掌柜那儿办事,赛虞姬言谈举止可没啥不妥呀!再说,知县大人都没发现什么,咱们可千万不能妄加评说。”赵德财似乎有些愠怒:“诸位,谁杀了人脸上也不贴标签。再说那赛虞姬擅长演戏,深藏不露也有可能。”王掌柜见赵德财不听劝,有些不快:“赵掌柜的,那杀人总得有真凭实据吧!县衙里的仵作在刘掌柜身上都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你又在这儿胡说什么?”赵德财咧嘴一笑:“王掌柜的,我说你就是孤陋寡闻。身上没伤痕并不等于不是被人所害。你看没看过《包龙图》?那包老爷断案还有误断的时候呢!想当年他断《铁钉案》,那钉子钉在人的头盖骨里,被头发这么一遮,稍有疏忽,就查不出来。还不是后来开棺验尸才查出真凶!”王掌柜不言语了,推门走了出去。这时,屋子北角站起一个人来,年纪三十上下,刚才一直埋头趴在桌上,未曾言语,众人还以为是个醉汉呢。只听那人说:“诸位说的都有道理。俗话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众人这才看清,这人正是衙中的捕快王恩。赵德财自知失言,忙起身迎上前去,笑着打招呼:“敢情是王爷。小的刚才在这儿胡说了几句,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王恩笑着说:“赵掌柜的,还真别说,您这两句说得有些道理。走吧,到衙门里将您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说不准老爷还能茅塞顿开呢!”原来,王恩早知赵德财是刘凤桐的好友,见他口气如此强硬,便料定他知道一些内情,故而邀其到衙中一叙。赵德财有些不情愿,但碍于王 恩的面子,只得应允。
二人行至衙中,孙希桥正紧锁眉头坐在后院,为刘凤桐一案他连早饭都没心思吃。夫人劝说道:“老爷,生死有命呀。刘爷是个好人,可黄泉路上哪分善恶!也该他命中有这么一劫。”孙希桥叹了口气说:“夫人,你有所不知,刘兄他死得不明不白,我总觉得这里面有文章,可又找不到被害的迹象。”这时,王恩领着赵德财走了进来。一见孙希桥,赵德财忙躬身施礼:“小民赵德财叩见大人。”孙希桥认识赵德财,说:“赵掌柜呀,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王恩说:“大人,我刚才在小红楼里见吊唁的人在议论刘爷的死因,独有赵掌柜说刘爷的死跟夫人范氏有关。”孙希桥何等精明,遂笑言:“赵掌柜的,你不会是怀疑范氏勾引奸夫谋财害命吧!”赵德财眼珠一转,说:“大人,小人可没这么说。”王恩说:“那你刚才在茶馆里为什么一口咬定是范氏谋害亲夫?”赵德财垂头说:“小民只是胡乱猜测而已。”孙希桥吐了口水烟,说:“赵掌柜的,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可不是儿戏,岂能胡猜乱想呢?我来问你,你平日里跟刘爷的关系如何?”赵德财忙说:“刘掌柜生前待我恩重如山。我们铺子里资金周转不过来,没少到他那里借用。刘掌柜向来是有求必应,从没打过碟子。”孙希桥这才说:“既然如此,那你跟本官说话为何还遮遮掩掩?”赵德财思忖了片刻,说:“大人,我是怕您信不过小人。”孙希桥坐到太师椅上,说:“孙某向来明察秋毫,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赵德财这才说:“我和刘掌柜的交情不薄,看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心里头憋得慌。大人,实话跟您说了吧,他们家宝儿不是刘掌柜的,是野种。”孙希桥听后一愣,紧接着,赵德财又说:“这范氏在春月楼当歌妓时结识了一名叫林如淼的读书人,可这小子家里穷,没有能力为十一娘赎身。正在他俩你恩我爱之时,是大人您从中周旋,花了二千两银子给十一娘赎了身,让她从良嫁给了刘掌柜。谁知他俩旧情不泯,藕断丝连。大人您还不知道吧,十一娘是带着身孕嫁给刘爷的。”孙希桥问:“这事你是听谁说的?”赵德财一笑:“大人,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这事儿早就传遍了城中的大街小巷。我猜大人您是身在衙中,日理万机,才不知道这件事的。”孙希桥放下水烟袋,说:“赵掌柜的,这种市井巷谈你也相信?”赵德财说:“大人,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小民怎敢胡言乱语?刚开始我也不信,前日我去六里河边的海云寺进香,发现范氏一个人去了庙里的后堂。我见范氏一步三回头,生怕被人发现似的,就觉得这里面有鬼。一个年轻轻的妇人,大白天的孤身一个人去后堂干什么?于是,就尾随着跟了进去。大人,您猜怎么着?在后院的一棵大树后面,范氏竟扑在一个打扫庭院的和尚怀里痛哭起来。我仔细一看,这和尚就是隐身为挂单僧的林如淼。”孙希桥说:“赵掌柜的,你可要对你刚才说的话负责?”赵德财拍了拍胸脯说:“我赵德财有几个脑袋敢欺骗大人?我是为刘掌柜叫屈。要不是这妇人勾通奸夫谋财害命,就算我这番话白说。”
赵德财走后,孙希桥对王恩说:“你觉得刚才赵掌柜的话可信吗?”王恩说:“大人,我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可死者身上并没有被害的迹象呀!” 孙希桥说:“或许,我们在取证验尸上还有遗漏?”这时,王恩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大人,我差点忘了,刚刚在茶馆里,赵掌柜曾说起包拯包老爷的《铁钉案》。凶手要是在刘掌柜睡熟时将铁钉钉入他的后脑,借头发遮掩,稍有疏忽,是不会被验出来的。”孙希桥一听顿觉破案有了转机,立马带上王恩、林闯去了刘家。
拘审十一娘
此时此刻,裕福星院子里是鼓乐喧天,人来车往。灵堂内,死者身穿寿袍,头戴寿帽,安卧在灵榻之上。时逢盛夏,死者腹部已胀起如鼓。灵榻旁,刘家二掌柜刘凤梧正和已哭成泪人的范十一娘激烈争吵着。
十一娘说:“他二叔,现在正值酷暑,天气炎热,我想将你哥哥早早入土,你看如何?”刘凤梧厉声说:“赛虞姬,你别不知深浅。实话告诉你,我哥哥死得不明不白,你难逃其咎!没有知县孙大人的允许,我看谁敢将我哥哥入土?”十一娘脸色涨得通红,哭着说:“他二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哥哥是我害死的不成?你哥哥尸骨未寒,你就这样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刘凤梧冷笑道:“举头三尺有神灵,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知道。”十一娘一听,哭得更欢了:“老爷呀,你这个狠心的,扔下我们孤儿寡母,可让我咋过呀。你还没入土呢,就已经有人开始欺负我了。老爷呀——” 正在这时,家人杨三来报:“二爷,知县孙希桥大人到。”刘凤梧狠狠瞪了十一娘一眼,转身对杨三说:“有请孙老爷。”
孙希桥往灵前的香炉里烧了一炷香,躬身下拜道:“凤桐兄死得不明不白,若泉下有知,便助希桥一臂之力。”说着吩咐身后的仵作林闯:“林闯,人命关天,这回你可要验看仔细了!”“大人只管放心。”林闯说完掀起刘凤桐脸上的白布,在他有头发遮盖的地方仔细验看起来。好一会子,见没发现什么异样,又在刘凤桐的鼻孔上下轻轻揉捏起来。突然,他的手捏到鼻孔上侧时停了下来。林闯看了看孙希桥说:“回大人,这里面似乎有异物。”孙希桥心想果不其然,说:“取出来。”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知仵作能从里面拿出什么东西来。只见他将镊子伸进刘凤桐的右侧鼻孔,竟夹出一枚二寸来长的铁钉来。林闯说:“大人,就是这东西将刘掌柜置于死地的。只怪我上次将此处漏过,请大人恕罪。”孙希桥说:“果然是被人加害致死。王恩,你领着人在屋里屋外再好好搜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王恩和众差役便在屋里屋外查看起来。
刘凤梧突然跪在孙希桥脚下,痛哭失声:“大人,家兄他死得好惨呀!求大人为小民作主,将凶手缉拿归案。”孙希桥将刘凤梧搀扶起来说:“兄弟,我一定尽力查出凶手,为凤桐兄报仇。”刘凤梧说:“大人,凶手就在眼前,您为什么还不将她抓起来?”孙希桥问:“谁?”刘凤梧用手一 指范十一娘:“大人,就是她。一定是她勾结奸夫杀了家兄谋财害命的!”孙希桥说:“断案子要讲究真凭实据,没有真凭实据,决不能凭空妄下断言。”十一娘脸色蓦地变得苍白,她踉跄地走到孙希桥面前,哭泣着分辩:“大人,民妇没有杀人。”孙希桥指了指林闯刚刚从死者鼻孔内夹出的那枚铁钉问:“我来问你,这枚铁钉是怎么回事?”十一娘磕头不止:“民妇实在不知情呀!”正在这时,王恩进来说:“禀大人,在范氏床下发现铁锤一把,铁钉数枚。”孙希桥说:“走,过去看看。”来到十一娘屋内,差役将床铺的布帘掀开,果见床下有一把铁锤,还有数枚钉子,那些钉子跟刚刚从死者鼻孔内发现的一模一样。孙希桥一见,不由大怒:“范氏,这铁锤和钉子在你床下发现,你还有什么解释?来人,将范氏带入衙中细审。”十一娘眼前一黑,竟昏死过去。
待范十一娘苏醒,孙希桥便吩咐手下将她带上公堂。在一片喊堂威声中,范十一娘跪了下来。孙希桥说:“十一娘,我见你温柔典雅,才从中周旋为你赎身,将你许配给刘凤桐,谁料你竟然痛下毒手谋杀亲夫。”十一娘悲悲戚戚,啜泣道:“大人,民妇实在是冤枉呀!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老爷待我恩情似海,我又怎能加害于他?”孙希桥眉头一皱,接着又问:“本官问你,前日你去海云寺干什么了?”十一娘苍白的脸上略微显得有些慌张,想了想说:“民女进香还愿去了。”孙希桥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说:“该不是会情郎去了吧?”十一娘苍白的面颊上顿时涨得通红,她稳了稳情绪说:“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民妇听不懂。”孙希桥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来人呀,带赤觉凡。”不一会,差役们带进一个年轻英俊的僧人来。这僧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海云寺的挂单僧、法名赤觉凡的林如淼。原来,在来裕福星之前,孙希桥就派人将林如淼拘进了衙中。孙希桥问:“十一娘,这个人你总不会不认得吧!”十一娘说:“大人,民女从没见过此人。”孙希桥又问林如淼:“赤觉凡,你可认得这个女人?”林如淼说:“小僧只知吃斋念佛,从没见过这个女人。”孙希桥思忖片刻后,吩咐手下:“传证人赵德财。”少顷,盐铺掌柜赵德财来到了堂前躬身施礼:“小民赵德财见过大人。”孙希桥指了指堂下的十一娘和林如淼,问:“赵德财,你可认得这两个人?”赵德财说:“小民认得。这位是海云寺的挂单僧赤觉凡,这位是刘掌柜的夫人范十一娘。”孙希桥又问:“你可知这两个人是什么样的关系?”赵德财说:“大人,小民不敢说。”孙希桥说:“赵德财,此事关系刘凤桐被害一案,事关重大,但说无妨。”赵德财这才说:“这两个人一个是奸夫,一个是淫妇。”十一娘一听,扑到赵德财面前大哭说:“赵掌柜的,你这个白眼狼。老爷活着的时候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败坏他的名声血口喷人呢?”差役们将十一娘拉开,孙希桥一拍惊堂木:“赵德财,你可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拿双,你有真凭实据吗?”赵德财说:“大人,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小民岂敢胡言乱语?”说着将他今早在衙门后院跟孙希桥说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孙希桥脸一沉:“十一娘,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十一娘分辩说:“大人,怎能听信此人一面之辞就妄下断言。民女确实不认得此人,还请大人明察。” 孙希桥说:“十一娘,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没火不起烟。你既然否认这件事,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来人,将赤觉凡按倒在地,拶子伺候。”衙役们将拶子套在了林如淼的十指上,用力一收,林如淼便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孙希桥问:“赤觉凡,事到如今,你招还是不招?”林如淼额头沁出了密密的汗珠:“小僧实不认得此女。”孙希桥冷笑了一声:“哼,别说你是个肉体凡胎的人,就是铁打的罗汉在这些刑具面前都没有不招的。再收!”林如淼尽管痛得浑身直哆嗦,可他还是不改供词。孙希桥厉声说:“不动大刑,谅你不招。来人,夹棍伺候!”衙役将林如淼按在地上,夹在中间,不到一刻,林如淼便瘫倒在地,昏死过去。这边的十一娘受不住了:“求大人开恩,饶他一命。我招,民女和他有私情,可却从未杀人。”孙希桥笑道:“你说你没有杀人,那你床下的铁锤和钉子又是怎么回事?”十一娘说:“这个民女实在不知。”孙希桥嘿嘿一笑:“既然你不招,就别怪本官不体谅你是个女子。来人,拶子伺候。”衙役们将拶子左右一拉,十一娘虽然疼得是大呼小叫,十指鲜血如流,可她还坚持咬牙说:“你就是打死民女,民女还是要喊冤!”孙希桥吩咐衙役:“再收!”十一娘眼珠一翻,竟也昏死过去。孙希桥无法,只得吩咐将他二人收监。
十一娘和林如淼被押衙中,无论怎样严刑逼问,二人似统一口径,就是不承认杀害了刘凤桐。孙希桥无法,只好将二人暂时押在牢中。这件案子成了一桩无头悬案。不知不觉,三四个月过去了。
又是两桩命案
却说城西梳子巷有个买卖人叫张洞九,以贩卖绸缎为业,常年行走在苏杭之间。虽然年过四十,可妻子惠娘年方二十,温柔贤慧,容貌俊秀,刚刚过门不到一年,夫妻见面,自然是恩恩爱爱,如漆似胶。张洞九前些日子刚从杭州回来。这天早上,他睡眼惺忪地走出屋外,招呼着妻子惠娘:“惠娘,惠娘。”可惠娘没有应声。张洞九来到西厢房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惠娘头冲下,脚朝上栽倒在酒缸里,酒缸内的酒溢了一地。张洞九大声哭道:“惠娘,你这是怎么了?”邻居胡三听着哭声匆忙赶来:“怎么了,洞九?”张洞九指了指酒缸:“惠娘她……”胡三一看,也大吃一惊,惠娘已经死去多时了。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敲打院门,胡三跑过去一看,是本街打鱼的刘郎,胡三见刘郎慌慌张张的样子,忙问:“刘郎,大清早的啥事?”刘郎抹了抹脸上的汗说:“胡老爹,可不好了,碧桃她、她……”胡三问:“碧桃她不是在家吗?她怎么了?”刘郎这才说:“胡老爹,碧桃她淹死在河中了!早上我去河里起网,远远就看见河面上漂着一具死尸,划船过去一看,没想到是碧桃。”张洞九一听碧桃又淹死在六里河里,大叫一声,口吐白沫,昏死过去了。胡三掐了掐张洞九的人中,张洞九这才苏醒过来,哭着喊道:“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早上,孙希桥正在后堂洗漱,忽听堂前传来击鼓之声。捕快王恩走了进来:“禀大人,城西贩卖绸缎的张洞九前来报案,说他家一夜之间无缘无故死了两口人。”孙希桥不禁惊愕:“怎么?又是两桩命案!”来到堂前,只见堂下站着一位四十左右、深眼奔额的中年人,问道:“堂下何人?有何冤情,细细说来。”张洞九跪伏于地,哭着说:“小民是城西张洞九,因昨晚在朋友家多喝了几杯,回家后余兴未尽,让妻子惠娘去西厢房打酒,哪知她去了半天也没有回来。我当时趴在床上睡着了,醒来过去一看,惠娘已死在酒缸里了。这还不算,正在我惊慌失措的时候,又听说丫鬟碧桃死在了六里河内。大人,这主婢两人一夜之间惨遭身死,一定有什么蹊跷。”孙希桥说:“张洞九,往前带路,本官要现场勘察。”
来到张家,只见院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见知县老爷来了,自动闪开了一条道。张洞九带孙希桥来到西厢房,哭着说:“大人,这酒缸不高,惠娘每回打酒都没事,这不明摆着的吗,是被人推下去害死的。求大人给小民作主,缉出真凶。”孙希桥抬头一看,张家宅深院高,凶手又是如何进来的呢?难道是事先隐蔽在厢房内伺机下手?可惠娘一个弱小的女子,又能惹什么仇家呢?为什么惠娘和丫鬟碧桃死在同一个夜晚?这时,仵作林闯和捕快王恩走了进来,林闯将惠娘的尸体从酒缸内拽了出来,只见惠娘双目圆睁,表情狰狞,看来死时十分痛苦。林闯在惠娘周身查看了一番,说:“死者脖颈上有明显的掐痕,看来一定是被人按在酒缸内 窒息而死的。”众差役又在张家院里院外查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孙希桥说:“张洞九,领我们去六里河。”众人又来到六里河,只见碧桃的尸体还在河边漂浮。打捞上来后,林闯说:“大人请看,这河岸又高又陡,一个女子,若无轻生之念,定是被人推落水中淹溺而死。”孙希桥问:“张洞九,惠娘和碧桃平素里都和什么样的人交往密切?”张洞九说:“小民常年在外,实在不知。刚从杭州回来不到十日,没想到家中竟遭此大难。”孙希桥劝说道:“张洞九,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便吧。本官一定尽力而为,缉出真凶。”张洞九跪倒在地,磕头不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孙希桥回到衙中,一直在琢磨,这惠娘和丫鬟碧桃为何单单在张洞九回来时被杀,凶手又会是谁呢?吩咐王恩等人下去明察暗访,可回报却说邻居和亲友都不知详情。一连三天,一点线索都没有。孙希桥于是决定亲自下乡私访。
却说那一日,天近黄昏,孙希桥扮成相士模样来到了城西。这时,天却下起雨来。孙希桥见不远处有一茅屋,便想过去避雨。茅屋里走出一位四十上下、身材瘦小、浑身补丁的中年人来,那人见孙希桥站在柴门外向院内张望,便问:“门外那位可想到屋内避雨?”孙希桥点了点头说:“兄弟正想打扰。”中年人热情地说:“如不嫌弃,就请屋内一叙。”孙希桥进屋,但见屋内破柜烂箱,杂乱无章,炕上坐着一位年过七十的老妇人。中年人介绍说:“我叫李二,这是家母。我年幼丧父,家母上了把急火,眼睛就瞎了。”孙希桥忙过去见礼:“老妈妈好。”老太太摸索着想下地,被孙希桥拦住了:“老妈妈这么大年纪了,这样客气,让小辈我怎能过意得去呢?老人家快请上坐。”老太太说:“俗话说,客随主便。你既到我家,就是我家的客人。客人如不嫌我家粗茶淡饭,晚饭就在此胡乱吃一口如何?”孙希桥没想到老太太竟如此热情厚道,说不定在这户人家还能查出点线索。于是,答应道:“多谢老妈妈,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从褡裢里拿出一两银子,来到外屋对李二说:“李兄,这点银子不多,你去外面买些酒肉来,咱们痛痛快快地喝它一回。”李二接过银子,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怎好让老兄破费?”孙希桥拍了拍李二的肩膀说:“李兄,我见你是个实在人,有心交你这个朋友,难道还分什么你我吗?”李二嘴一咧,笑着出去了。一会儿,酒菜买回来了。三杯酒下肚,李二的话就多了起来,没想到却引出一桩冤案来。
夜半黑衣人
却说张洞九,自从死了娇妻爱婢,心中十分忧伤,置下上好的棺木将惠娘和碧桃的灵柩存放在海云寺内,准备安放七七四十九日,每日请来和尚念经,为亡妻爱婢超度亡魂。
这天晚上,海云寺内一片寂静,殿堂内的灯火忽明忽暗,映照在惠娘和碧桃的棺木之上。张洞九烧完了最后一炷香,起身回家去了。他刚刚离开,却突然从门外闪进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来。黑衣人蹑足潜踪,直奔棺木而去,掏出一把利斧正待撬棺,忽闻脚步声传来,急忙隐在暗处。这时,打外头进来一个二十上下,衣着华贵的青年。蒙面人仔细一看,来人竟是裕福星的二掌柜刘凤梧。刘凤梧来到灵前,上了一炷香,然后手拍着惠娘的棺木大哭起来:“惠娘呀,你死得好惨呀!”惠娘与刘凤梧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竟令刘凤梧如此伤心?说来话长。
原来,惠娘是乡下胡家窝棚人。父亲杨大眼是个落魄的大户人家的子弟,因平素里爱抽大烟,家业败光不说,还欠下了一屁股债,独生女惠娘常常暗自落泪。这惠娘别看自小长在乡间,却落落大方,不仅姿容俊秀,宛若出水芙蓉一般,而且在父亲那儿学得不少文墨,知书达理,温柔典雅,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杨大眼是个爱财如命的主儿,听村里媒婆王二寡妇说城里张洞九看上了惠娘,愿以五千两银子为聘礼娶她过门,便不顾年龄悬殊许下了这门亲事。张洞九为何花这么多银子要娶惠娘?却说去年开春,张洞九去胡家窝棚干娘王二寡妇家,正巧遇见惠娘在门外的井边汲水,见惠娘婀娜多姿,窈窕健美,不由眼前一亮,心想:乡间竟还有如此靓丽的女子。回去后就当着干娘问起井边汲水的是谁家的姑娘,王二寡妇一听,便知张洞九看上了惠娘,于是说:“是杨大眼的女儿惠娘。你若愿意,干娘为你牵线如何?”张洞九不由喜上眉梢:“还是干娘知道儿的心意。您去跟杨家说,只要杨家点头,花多少银子都成。”惠娘听说男方大自己二十来岁,哭得泪人一般。可那时的女人,婚姻向来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见父亲收了人家这么多银子,只得违心嫁了过去。虽说张家很有钱,可惠娘嫁过去后,过得并不快乐。张洞九做买卖常年在外不说,还经常在外头宿花眠柳。惠娘毕竟是个年轻女人,一个人独守空房不免寂寞,常常是长吁短叹,以泪洗面。
却说有这么一日,惠娘正在房中看书,忽然丫鬟碧桃进来说:“夫人,裕福星的二掌柜刘爷说是有事要见您。”惠娘不止一次听丈夫说起裕福星的二掌柜刘凤梧是他的好友,只是一直未曾谋面,现在丈夫没在家,他来干什么?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吩咐碧桃:“请刘爷。”少顷,门帘一挑,刘凤梧走了进来,躬身施礼:“小弟凤梧见过嫂子。”惠娘抬眼一看,刘凤梧二十四五岁,气宇轩昂,风流倜傥,想起自己正值青春年少,却嫁了个年长二十多岁的丈夫,不由黯然神伤。惠娘尽力掩饰住内心的悲伤,指了指室内的八仙桌说:“兄弟请坐,不知此来所为何事?”刘凤梧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八仙桌上说:“嫂子,前几天因为生意上的事去了趟杭州,在西湖灵隐寺巧遇了洞九兄。洞九兄怕家中缺钱花,特意嘱托我带给您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他说秋后才能回来。”惠娘一听丈夫要在秋后才能回来,不由得一阵悲凉,泪水落了下来。刘凤梧见惠娘娉婷俊秀,哭时如带雨梨花,果真似传闻中的美若天仙,爱慕之情油然而生,笑着劝道:“嫂子勿忧,兄弟自会常来看望嫂子。”打那以后,刘凤梧果真三天两头就来。刚开始惠娘还怕惹人闲话,叫他日后别再来。刘凤梧却说身正不怕影子斜,除非惹嫂子讨厌了。闻此,惠娘便不再多言。两人一个是独守空房对婚姻不满的美娇娘,一个是拈花惹草的风流郎,正是干柴遇烈火。日子久了,焉有不生情之理?不到一月,便相见恨晚,如胶似漆了。谁知,正在两人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之时,张洞九却回来了,惠娘也无故身亡。刘凤梧想起平素里惠娘和他的百般恩爱,不由泪满衣襟,哀容满面。前两天他就想来海云寺寄托哀思,可又怕被张洞九撞见下不了台,这才想起晚上哭祭惠娘,又不敢多呆,烧了炷香后,便匆匆离去。
隐在暗处的蒙面人见刘凤梧走了,这才出来,撬开棺材,尽取惠娘棺内的金银绸缎,闪在黑暗中一晃就不见了。这时,庙门前的大柳树下飞身掠下一条黑影,尾随蒙面人而去。
谁是真正的凶手
经过数日的明察暗访之后,孙希桥昨晚才返回衙中,虽说身体很劳累,可收获不小。刚刚吃罢早饭,就听堂上传来击鼓之声,击鼓之人原是张洞九。
只见张洞九跪在堂前,没等孙希桥开口,就咧开嗓子大声悲嚎。孙希桥问:“张洞九,有话慢慢说来,为何大哭?”张洞九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大人,小人亡妻寄存海云寺内,准备择日安葬,谁想到……”张洞九说到这儿就说不下去了。孙希桥微微一笑:“张洞九,谁想到怎么样?”张洞九抬头看了看孙希桥说:“大人,亡妻惠娘的棺木被人撬开,里面用来陪葬的金银珠宝都被裕福星的二掌柜刘凤梧给盗走了。”说着又咧开大嘴痛哭起来:“惠娘,你的命好苦呀!”孙希桥拈了拈胡须问:“张洞九,俗话说,捉贼拿赃。有谁亲眼看见刘凤梧撬棺盗财?”张洞九说:“我的伙计王汉。自打惠娘的棺木寄存海云寺后,就由我的贴身伙计王汉照看。昨晚,我在惠娘的灵前烧了些香纸,只觉得头重脚轻,知道是这些天睡眠不好,便交代了王汉,早早回去了。没想到三更天刚过,王汉跑到了我家。我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只见王汉‘扑通’一声跪在我床前说:‘掌柜的,我对不住你,夫人的棺木被人给盗了。’我一听,脑子全蒙了。要知道,惠娘棺内的陪葬物有不少是奇珍异宝呀!惠娘生前非常喜欢这些东西,我就决定将它们作为陪葬物,没想到却让人给盗了。我忙问王汉知不知道是谁盗的,王汉拍着胸脯说,是裕福星的二掌柜刘凤梧。我一想,他说的也在理。刘凤梧是我好友,惠娘入殓那天,是他帮我将那些珠宝放在惠娘棺内的。”孙希桥吩咐堂下的捕快王恩:“传证人王汉,带被告刘凤梧。”
却说刘凤梧,昨晚从海云寺哭祭惠娘回来后,心情好了许多。自打哥哥死后,这裕福星完完全全属于他了。因此,整日忙里忙外不得消停。今儿早上刚刚起来,就有广宁的钱家大户来人说,要一只上好的玉碗。刚打发走来人,就见衙门里的捕快王恩带人走了进来。刘凤梧一边让座,一边让夫人美珠沏上茶来。可王恩晃了晃差役手中的锁链,说:“不必了,刘爷。我来是想请您跟我们到衙门里走一趟。”差役们不由分说就将锁链套在了刘凤梧的脖子上。刘凤梧挣扎着说:“王兄,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恩冷笑道:“什么意思?到了衙门里你就知道了。”
刘凤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王恩等人来到了衙中。刘凤梧到了堂上,见张洞九也在,心下生疑,大声说:“大人,我刘凤梧犯了何罪,竟绳拉锁套?”孙希桥沉着脸儿说:“刘凤梧,这儿是什么地方?你嚷什么?本官问你,你可要从 实说来。”刘凤梧一扬脖子:“大人,有话尽管问。我刘凤梧一没杀人,二没放火,难道还怕问不成?”只听孙希桥问道:“刘凤梧,我来问你,你昨晚到海云寺惠娘的灵前干什么去了?”刘凤梧绝没有想到孙希桥会问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稳了稳心绪说:“大人,我昨晚一直呆在家中,根本没有去过海云寺。”孙希桥一拍惊堂木:“胡说,昨晚明明有人见你在惠娘灵前哭得痛心疾首。快说,你和惠娘倒底是什么关系,竟使得你深夜哭灵?来人,传证人王汉。”一会儿,王汉被带上堂来。孙希桥说:“王汉,快说说你昨晚都看到了什么?”王汉指了指刘凤梧说:“昨晚掌柜的回去后,刘爷就来了。我知道我们家掌柜的和刘爷是过命的交情,因此也没往心里去,就在偏殿里没出来。没想到刘爷到了夫人灵前竟哭了起来。至于为什么哭,小人就不得而知了。”孙希桥接着问:“那后来呢?”王汉说:“后来我就迷糊睡了一阵。醒来时一看,夫人的棺木竟被人撬开,里面的陪葬品被洗劫一空。我慌忙跑到门外一看,见刘爷背着个大包袱消失在黑暗中。”孙希桥冷冷一笑:“刘凤梧,你还有何话?”刘凤梧见隐瞒不过,脸红得像关公,只得说:“小民和惠娘是有情意,不过,我并没有偷盗里面的财物呀!请大人为小民作主呀!”说完,耷拉着脑袋再不言语。哪知孙希桥一拍惊堂木:“来人呀,将张洞九和王汉给我拿下,重打四十大板!”张洞九心里正得意着,没想到孙希桥突然变了脸,赶忙分辩道:“大人,明明是刘凤梧盗窃亡妻的棺木,怎么竟将我给绑了?”孙希桥不由分说,吩咐手下:“重打四十!”众差役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张洞九和王汉哪里经受得住。一时间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四十棍子下去,张洞九也只有喘气的份了。孙希桥问:“张洞九,你可知本官因何打你吗?”张洞九咬牙忍痛说:“小民不知。”只听孙希桥说:“张洞九,你竟敢指使伙计王汉撬开棺木取走棺内的珠宝,然后诬陷刘凤梧,该当何罪?”张洞九说:“小民没有诬陷刘凤梧。”孙希桥说:“你还嘴硬。王恩,说说你昨晚都看到了什么?”王恩说:“回大人,小人昨晚在海云寺门前的大柳树上盯梢。刚开始刘家二掌柜进来了,不一会就走了。这时,又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王汉。他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我尾随而去,见王汉三拐两拐来到了张洞九家。我隔着窗一听,王汉正在向主人报功呢!这盗棺的事就是张洞九暗中指使王汉做的。”原来,昨晚那个盗贼就是王汉,从柳树上跳下的那个黑影就是王恩。孙希桥说:“张洞九,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张洞九磕头如捣蒜:“大人,是小民指使王汉干的。”孙希桥说:“那惠娘被杀又是怎么回事?”张洞九低头说:“小民不知。”孙希桥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本官就说出来给你听听,看看对也不对。你在外经商,回来后发现妻子竟和刘凤梧勾搭成 奸,你便怀恨在心。先将知晓内情的丫鬟推入河中淹死,回来后让惠娘到西厢房的酒缸打酒,伺机将其溺死,造成他杀的假象;然后将惠娘的棺木停在海云寺,暗中指使王汉盗棺,诬陷刘凤梧,一 箭双雕,是也不是?”张洞九听后脸色如纸,好一会儿才颤声说:“一切皆如大人所言,小人认罪。”
孙希桥吩咐衙役将张洞九和王汉下了大牢后,刘凤梧磕头谢道:“大人真乃包龙图再生,凤梧佩服。”哪知孙希桥将脸一沉,厉声问道:“刘凤梧,你可知罪?”刘凤梧不解地问:“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孙希桥看了看刘凤梧,又问:“刘凤梧,你谋害亲兄,难道还不知罪吗?”刘凤梧强作镇静,嘿嘿一笑:“大人,此话从何说起?家兄乃是赛虞姬勾结奸夫所害,与我何干?”孙希桥叹息了一声说:“也罢。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来人呀,传李二上堂。”证人李二来到了堂前,躬身施礼:“草民李二见过大人。”此人就是那晚孙希桥避雨时茅屋的主人。那天,三碗酒落肚后,李二说:“老兄,我见你是个实在人,也就不瞒你了。实话告诉你,因家里太穷,我也干过偷鸡摸狗的勾当。你认识孙知县吗?”孙希桥说:“不认识。他那么大的官,我一个穷相面的,哪儿能认识?”李二这才压低声音说:“实话告诉你吧,孙大人断案如神,可他有个人命关天的案子却断错了。”孙希桥一听就来了劲了,忙问:“啥案子,让我也开开眼。”“裕福星的大掌柜并没有死在他夫人赛虞姬手里,而是死在了他弟弟刘凤梧手里……”李二接着说出的一番话让孙希桥恍然大悟。孙希桥临走之前将真实身份告诉了李二,不但不怪他偷窃之罪,反而说:“李二,你帮我破了这桩人命要案,本县不但要重重嘉奖于你,还要请你上堂作证为死者鸣冤。”李二痛快地答应了。
再说刘凤梧压根没见过李二这个人,不知孙希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听孙希桥说:“李二,你据实说来,裕福星的大掌柜是怎么死的?”李二说:“是被熔锡灌喉而死的。那晚,小人潜伏在刘家后院的房顶上,掀开屋瓦,见刘掌柜在床上呻吟,我想大概是病了,刚要下手,又见一个漂亮女人和二掌柜刘凤梧走到了大掌柜床前,你猜怎么着?刘凤梧从女人手里接过刚刚熔化了的锡水,不容分说,就朝大掌柜喉咙里强行灌了下去。大掌柜吭了吭声,就没气了。我当时是又惊又怕,下了房冒着雨就从后墻跳了出去,还跑掉了一只鞋子。”李二说着指了指刘凤梧,“大人,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刘凤梧脑袋嗡地一声,一下子瘫倒在地。
原来,刘凤梧见哥哥不将店中的事物交由他掌管,反让嫂子范十一娘说了算,心里很不平衡,就产生了杀兄夺家产的想法。他见嫂子和海云寺的挂单僧赤觉凡有染,于是,就串通早就和他有情的丫头环儿,趁嫂子在宝儿房中,先熔锡灌喉将哥哥弄死,然后在仵作走后将铁钉钉入哥哥鼻中,造成铁钉杀人的假象,再把锤子和铁钉放在嫂子床下,同时买通欠他一千两银子的盐铺掌柜赵德财到外面造谣,嫁祸给嫂子和赤觉凡,以谋家财。
当天下午,孙希桥便下令放了范十一娘和林如淼。开棺验尸,果见死者喉咙内灌满了锡块。原来,用毒药害人,易于验出;而用锡块,则不留痕迹。刘凤梧和环儿以及赵掌柜在人证、物证面前,只得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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