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家大力治理网络直播乱象后,不少自媒体团队开始制作发布疑似虚假的维权视频,内容多是替人讨债、出气、抓“小三”等。殊不知,这些视频很多已涉嫌违法。

小三怀孕敲诈勒索(讨债出气抓)(1)

国家一直在重拳整治网络视频有害信息,包括 微信、QQ等传播视频,但乱象仍然存在

《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 李晓磊 报道

  11月15日,一对近乎裸体的男女被几名彪形大汉堵在了宾馆房间内。女子大叫一声,赶忙用被子遮体,男子则对另一名女子喊道:“老婆,我错了,原谅我吧。”

  带头闯进来的人叫老王,他义愤填膺地指着床上女子说:“是不是很慌?是不是特别害怕?你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那小伙子救了你,你却和打了他的人睡在一起。”

  因为旁边有人在摄像,所以女子不敢发言,只能用被子紧紧裹着脸庞。

  随后,在老王指使下,正道歉的男子被拖进浴室,老王打开喷头,一股冷水浇向蹲在地上的男子:“你清醒清醒,这是为了那个小伙,也是为了你老婆。”

  男子无法反抗,僵持了几秒钟,老王带着“捉奸”团队离开。老王说,此事起因是,一个大学生在晚间回学校时,碰到一醉酒年轻女子躺在路上,出于好心,他用女子手机拨打了标注为“老公”的电话。

  可这个“老公”与女子是情人关系,事情败露后,男子将学生暴打一顿,于是就发生了带人捉奸的一幕。

  11月20日,该事件视频被上传到多个自媒体和视频平台,标题为《当正义遭受重击,是谁动用了我们的善良?》,其中在微信公众平台上获得10万 阅读量,网友纷纷留言,谴责打人男子。

  民主与法制社记者注意到,该视频并没标注虚构或影视作品,拍摄多以偷拍为主,制作也不精良,从操作形式上看,内容与地方电视台的都市新闻很像,众多网友信以为真。

  据悉,捉奸视频发布者的自媒体号为“老王搞事”,他还在多家媒体平台发布了同类视频,内容涵盖打架斗殴、教训富二代、跟踪出轨等,其广告语是“老王搞事,只搞真实”。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年,官方在大力治理网络直播乱象后,类似视频却逆向而生,并培养出多名新晋网红。实际上,这些视频很多已涉嫌违法,可由于缺乏监管,使得此类内容在灰色地带疯狂传播。

老王造假“星期狗”

  “老王搞事”在微信公众平台认证的主体是山东潍坊一家传媒有限公司,该公司2016年8月2日成立,注册资本25万元。

  他们最出名的是今年6月份,在潍坊揭露“星期狗”事件。所谓“星期狗”,就是买回去一周就死的病狗。

  胳膊上有文身的老王,接网友投诉后,驾驶豪车带着兄弟们,走进一家名为“狗模狗样宠物部落”的店铺。他们刚进店,就遇到店主正售卖“病狗”,并给狗注射了不明液体。

  老王等人一把将液体和狗抢走,然后拿给一个美女“兽医”查看,兽医未经仪器检测直接说,液体是“长效兴奋剂”,而且狗身上还有冠状病毒。

  得知真相的老王,并没向官方反映,而是带人返回宠物店,指着老板鼻子说:“两天之内关门,以后不准做宠物生意,你要敢说一个不字,我立马曝光你。”

  话毕,他还带人砸掉了宠物店招牌,然后和兄弟们大摇大摆离开,情节犹如港片中的黑社会大哥。

  因视频未标注虚构,且有具体店名,内容播出后,获得了10万 阅读量。与此同时,店主杜某峰收到不少客户指责。

  杜某峰告诉记者,老王找他说,要借用宠物店拍戏,除赔偿自己1000元砸招牌的钱外,还付给隔壁店家1000元。

  据杜某峰透露,老王拍视频时,不仅租了宠物店,连店主和美女“兽医”都是雇来的。而就是这样一条视频,最终被当做新闻发布出来。杜某峰和周边宠物店生意都受到严重影响。

  事后,老王虽表示不好意思,但无法删除视频。他的解释是,公司投资人不同意,因为“老王搞事”自媒体号不是他们建立的,“我们确实没有权利操控,只能替你申请。”

  见状,几家宠物店主只能到派出所报警,警方也介入调查。

对此,山东舜详律师事务所律师王建华称:“如果这个视频上传者,是通过杜撰演绎等虚假的方式,捏造一些事实的话,而且在视频中又体现了店名和店里的一些装饰,让观众产生了相当大的误解,他这个行为就构成侵权了。”

  更严重的是,“星期狗”事件发布后,还影响了山东省整个宠物业。但“老王搞事”并未收敛,从7月份至今,他们又发布了20多条视频内容。

  其中爆款视频有《婚恋骗子被揭穿,亲述“相亲网站交友”内幕》《重量级嘉宾教育富二代,为环卫阿姨讨公道!》《拜金女沉迷夜店“为所欲为”,男朋友真情求助!》等。

  这些内容的形式非常简单,先是老王自报家门,身边有人称需要求助,然后一路偷拍,最终揭穿“真相”。

娜娜充当“大姐大”

  作为“老王搞事”的账号主体,潍坊这家公司还运营着另一个同类性质的账号“娜娜很硬”。不同于前者,该号主角是位长相甜美的年轻女性,视频中,她充当着“大姐大”的角色。

  他们在11月21日发布的《肇事富二代耍无赖拒赔偿,“家法处置”要回救命钱!》内容里,一自称叫张晓的女孩找到娜姐,说爷爷骑三轮时被车撞了,肇事司机垫付2000元后,再也没出现过。

  张晓说,爷爷因此住院,现急需9万元手术费救命,肇事司机却拒绝协商,面部打着马赛克的张晓哭着称对方是“富二代”。

  娜姐满脸同情地说:“你告他呀!”张晓答复:“我告了,可是这种案件(处理)本来就很慢。”并称肇事方找律师,故意拖延案件。自始至终,她没说明在哪里报案,或起诉。

  娜姐安慰张晓后决定:“你既然找到我了,我就帮你。”随即她去医院了解后,给一个叫小罗的人打电话调查肇事者身份:“估计你能认识,是个‘富二代’。”小罗很快给出肇事者当天所在具体位置。

  娜姐在没报警的情况下,带着一帮男性,在棋牌室找到了“富二代”宋某。

  双方见面后,宋某让张晓走司法程序,张晓则跪倒在地。事情发展到此时,娜姐痛骂宋某,宋某也用恶毒的语言还击。

  受到侮辱的娜姐,顺手拿起一杯水,泼在宋某脸上,见状,随行男性马上摁住宋某。

  宋某不服气,一直破口大骂。娜姐生气后,拿着一根拖布把,开始击打宋某臀部,称是替其父母教育他。被打三次后,宋某认栽,表示愿意赔钱。

  在娜姐训斥下,宋某用手机给张晓转了钱,金额不详。视频结尾还出现了“娜娜一硬,统统搞定”的广告语。

  记者本想求证该事情真伪,但视频中除娜姐和随行人员外,其余人员的面部,以及能辨别区域位置的地方,都被打上马赛克,根本无法寻找任何线索。

  同样,这条视频获得网友大量点赞,从留言来看,很多人觉得此事属实,甚至有网友称:“遇到困难,找娜姐比找政府和记者都管用。”

  资料显示,“娜娜很硬”自媒体号,于今年8月上线,反响比较强烈的有《渣男出轨被抓现行,小三身份震惊众人》《地头蛇饭馆滋事、霸气出招一站到底》《人渣贩卖迷药毒害少女,以毒攻毒令其终落网》等,内容形式和“老王搞事”几乎相同。

  而且,这些人的“暗访”工作,多是一次成功。几位多年从事新闻暗访的资深调查记者看完后,都惊叹他们的“暗访”能力。

  更令人不解的是,这些人在“维权”行动中,还经常出现“跟踪”“手机定位”“查开房记录”等刑事侦查手段,技艺高超程度,连很多老刑警都自叹不如。

  但潍坊这家公司经营范围中,除“动漫制作”“影视动画设计”与视频内容接近外,其他允许经营范围,并不含视频制作。

  北京存诚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胡胜利告诉记者:“针对以有目的性的通过故事编剧、演员表演等形式进行视频制作,如果该节目制作者在没有取得国家规定的许可资质情况下,以互联网形式传播其制作的网络节目,尤以盈利为目的进行传播,首先违反国家对音像制品制作、发行和传播等行为规范。”

  “其次在视频制作的过程中,涉及到扰乱社会治安和对所谓演员存在侵犯人身权利的行为,也会相应受到治安处罚和刑事处罚。无论是否以盈利为目的,均不应该传播违反公序良俗行为的音像制品。”胡胜利说。

“建哥往事”

  目前,在该类视频中,最被网友推崇的是一个叫“建哥往事”的自媒体号。该号头像照片中,是7个彪形大汉,其中5人裸露着文身,建哥坐在正中间,另外6人在身后互相勾肩而站,身后悬挂着“兄弟社”招牌。

  在宣传片中,建哥在前面走,后面紧跟着4辆路虎车,他边走边说:“建哥往事,我有故事,带你去看东北社会上的故事。”不过,目前出镜比较多的是,一名叫宽哥的男子。

  11月20日,该自媒体号发布了《打人跑路玩失踪,宽哥抓住邪恶黑手》的视频,一男孩自称有两人打了自己父亲后跑了,他没提及是否报警,而是说:“实在没办法,找宽哥帮忙。”

  男孩称,自己能找到其中一人的家,随后,宽哥带人在此人家楼下发现了他,宽哥的三个小弟将其按倒在地后,又强行塞进车中。

  此人受到惊吓后,答应带着宽哥找到另一个打人者。在车上,宽哥说:“你要给我耍花招,我整死你。”最后,宽哥等人被带到一家小旅店。

  小伙叫开门后,宽哥和兄弟们猛冲上去开始“打斗”,视频中还出现了“场面过于暴力,采用模糊处理”字样。最后,对方答应付钱,宽哥临走时告诉他:“你不用怕,没事,这事我给你做主。”最后,两名男子被强行架走。

  记者注意到,“建哥往事”自媒体号发布的数十条视频内容,多以暴力为主,内容涵盖讨债,替人出气等,视频中使用的手法有的涉嫌非法拘禁、故意伤害等。

  其中,他们最火的一个视频是,某快递小哥被“奔驰男”欺负后,建哥带人砸掉了该男子奔驰车前挡风玻璃。还有一次,他们为给一男子出气,将另一方人带到墓地进行殴打。

  与此类暴力视频相似的还有“正义霸爷”“炮爷出击”“梁哥开战”等。

  其中“梁哥开战”的团队,常与“建哥往事”合作。“建哥往事”账号主体为北京某科技有限公司,该公司还运营着一个自媒体号“叉子恶搞”。

  “叉子恶搞”内容偏重整治拜金女、富二代、出轨者,常用手法是,用豪车和现金测试他人。其中有一期视频,男主直接将大量现金扔到别墅房间地上,让两位美女捡。

  而“叉子恶搞”的关联号“我是叉子”账号运营主体为新疆霍尔果斯市某科技有限公司,该公司还是“梁哥开展”的运营主体。

  11月21日视频显示,“叉子恶搞”“梁哥开战”“建哥往事”的三个主角,还上演了一场在公共场合集体群殴他人的场景。但很快,该视频被删除。

  记者分别向几个自媒体平台发去信息,核实这些视频真伪,对方都没回应。

  胡胜利表示:“如果视频内容属实,里面的人使用的维权手段,大多已涉嫌违法,如果不属实,就是发布虚假信息。”

网络视频“变异”

  记者采访发现,上述自媒体账号还经常对外招人,如“建哥往事”刚发布的招聘显示,招收摄像10人,要求男性,其他人员20人,要求男性,工作地点在辽宁沈阳。

  “叉子恶搞”不久前在招聘广告中称:“如果你足够有特点或特长,如果你是我们要找的‘社会大哥’‘夜场小妹’‘KTV妈咪’‘段子手’‘清纯美少女’,如果你想成为明日网红之星……请联系微信……。”

  记者以求职名义,发送了应聘请求,对方并没回应。

  不过,几经周折,记者还是联系上了几位曾在类似自媒体号工作过的人士,他们答复较为统一:“视频大多是演出来的,只有阅读量和点击量上去,才有可能赚钱,并获得投资。”

  青岛一女大学生告诉记者,他曾在当地一家同类公司当过演员:“多是按台本走的,那些视频,只有傻子才信,我们自己看了都觉得脸红。”

  可现实是,这些视频目前越来越火,记者统计发现,类似自媒体号还有:蛊惑仔、龙哥快跑、大伯出击、鲍哥出击、飞哥开炮、老九开搞、少鹏说事、街头小王、涛哥有料、小马出击、正on寇、一个小八哥、搞怪小宝、金大锤暗拍、奉天雷少、老崔出击……

  “这些内容的价值观输出有问题,容易让青少年误入歧途,甚至让真有困难的成年人失去对政府的信任。”胡胜利律师称。

  记者采访得知,该类视频的发展也历经了几个阶段。最早时,是美国和日本的街头整蛊搞笑节目,这类节目形式传到中国后,做得最成功的是广东卫视2015年8月30日开播的《幽默观察家》。

  该节目以2到3个有趣的观察话题设定拍摄情境,用隐藏拍摄的方式观察被测试者的反应;通过对比、类比、细节放大的手法展现人类性格的多样性及趣味性,主持人在演播室与搞笑艺人、心理专家一边观察一边讨论,内容多以搞笑为主。

  在《幽默观察家》开播几个月,广东卫视还开播了《你会怎么做》社会行为观察类节目,通过还原当下社会热议事件,以360度全方位隐藏拍摄的方式,来观察普通人的真实反应。

  不过,这两档节目都会提前说明,栏目组出镜的人都是演员,主要目的是观察。两档栏目迅速走红后,不少人开始在网上模仿节目形式,从最初的恶搞,逐步变异成目前的混乱形式。而这些自媒体账号背后,都有专业团队在运作。

  “不管是法律层面,还是行政法规、部门规章和规范性文件上,都对这类内容传播有明确规定。”胡胜利说,“视频播放平台,一定要负起审核责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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