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路上你是否期待一段奇缘(故事人妖殊途就算终究不能一起)(1)

墨绿的青山,蜿蜒不断,山腰被蒙蒙雾气笼罩,神秘飘渺,恍若仙境。

绵绵细雨中,一道白色影子,倏忽一现,径直奔向那半山腰处。

也就是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那半山腰处,有一座寺庙,名唤祥云寺,金碧辉煌,香烟鼎盛。

山,没甚名气,寺,却是口口相传有求必应,名声大躁。

久而久之,山便叫了祥云山。

坊间有言:祥云山上祥云寺,保你事事都如意。

小狐狸阿七躲在前殿的屋檐下,雪白的皮毛因着淋了雨,有几处粘腻在一起,四脚上都沾了泥水。

可她却没有半点清理的心思,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眯眼浅笑的弥勒佛。

雨丝随着清风,敲打檐下的铜铃,叮咚作响,似是悠悠梵音,抚慰伤痛的心。玹郎曾说我声如银铃,他要送我一只银铃,可是他食言了。

半晌,阿七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祈求:求佛祖许我与玹郎下一世结情缘。

她不敢进到内殿,不仅是因为狐妖之身,在这佛光大盛之地,百般不自在。

更是因为,她身为小小狐妖,居然胆敢与凡人男子互相思恋。

这于世间不容,于天道有逆!

她不敢宣之于口,可对玹郎的倾慕与爱恋,让她既愤怒又不甘。

还有一月便是玹郎十八生辰,今日里,本与玹郎约了一道垂钓,还精心准备了礼物,兴冲冲甜蜜蜜地前地前往赴约。

却不料,玹郎一来,便翻脸不认人,揭露她狐妖之身,对她冷眼相待,说了许多决绝的话,直指她狐媚祸人,为害人间。

阿七又惊又怒,几番辩解,玹郎却更是疾言厉色,声声与她划清界线,从此一刀两断。

闻听此言,阿七满面惊诧,难以置信,玹郎却不欲再说,断然转身,与宋青枫相携离去。

阿七独自一人回到狐狸洞,难受了半天。想到自己毕竟与玹郎人妖殊途,还是断了的好。

可毕竟意难平,便来这祥云寺,在弥勒这未来佛前,求一求来世情缘。

阿七正出神,忽然感觉有人过来,身随意动,灵活扭转,借着墙壁隐住了身形。

来人身手矫健,步履如飞,一袭青衣,飒飒生风,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啊!”待看清那人面貌,阿七惊愕不已,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宋青枫。

阿七悄悄移到前殿门旁,想看看宋青枫要做什么。

这个宋青枫可没少在玹郎跟前说她坏话,她狐妖之身便是被他看破的。

这次没准能抓到宋青枫什么把柄呢!阿七边暗暗想着,边伸头看向殿内。

宋青枫跪倒在弥勒佛前,纳头便拜,足足磕了九下,方才停下。

拜弥勒佛?难道宋青枫求的也是来生?

阿七正满腹疑惑,就听宋青枫说道:“我错生了男儿身,与玹哥今生无缘。求佛祖,让我来生作女子,与玹哥相守一世。”

听到这里,阿七勃然大怒,原来这厮存了此等龌龊心思。

他不能与玹郎成就姻缘,便也不许我与玹郎相好。处处蓄意破坏,讲我坏话,就是要拆散我们,卑鄙无耻,玹郎肯定是被他蒙蔽了。

我一定要拆穿他宋青枫,让玹郎看清他的真面目!

阿七身形一闪,一溜烟般迅速远去。

小狐狸阿七,边跑边想,待到玹郎识得真相,定会厌恶宋青枫,真正认识到她的好。她与玹郎便可似从前一般嘻笑娱乐,恩爱非常。

思及相遇之时,阿七心里美滋滋的,那感觉比饮了玉露泉水,吃了香酥鸡,更舒畅,更奇妙。

那是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小狐狸阿七初初修为人形,可她心思并不在修炼,而是醉心于吃吃喝喝。

胡家阿祖几番督促,阿七却并不上心,阿祖无奈摇头,罢了随她去吧,待她真正收回心思,潜心修炼,才可一日千里,终有所成。

是以阿七成日里捉野鸡,采野果,尝遍了这拾翠山间样样时鲜。后来,阿七还迷上了饮酒,醇香馥郁,甘冽清澄,各种各样的美酒,阿七都爱不释杯。

到最后,阿七更是开始亲自酿酒。那时桃花盛开,山间最甘甜的玉露泉水,再加上着露的桃花瓣,才可以酿出胡家秘制的桃花酿。

为了摘取最鲜艳娇嫩的桃花瓣,阿七便睡在了桃花林里。

旭日初升,点点金光透过薄雾,洒在粉粉的桃花上,如梦似幻,不是人间。朱玹便是此时走到了阿七身边。

阿七本是睡在桃树上的,却不知何时滚到了草丛里,身上落了一层花瓣,雪白的衣衫,也微微湿润。

狐狸本是极为灵敏的,可阿七因着饮了酒,又等了大半夜桃花,是以迟了片刻,才察觉有人。

莹润的眸子,眨了两眨,方才睁开。这一看不要紧,一眼千年,阿七就痴了。

那人乌发如云,因着沾了露水,湿露的,如同刚刚出浴一般。眉目清朗,肤色白晰,称得上面若冠玉,貌赛潘安。

一身玄色衣衫,带了几分的神秘,举手投足间,尽是数不尽的潇洒风流。

桃花从中,落英缤纷,有美人踏花而行,他向我而来,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进了我的心里。

阿七狐眼中冒小星星,心中冒小泡泡,顾不得起身,一直痴痴望着那渐行渐近的玄衣男子。

”某清城朱玹,进山寻药,一时不慎迷了路,误入此处,打扰了。“朱玹行到近前,抱拳作揖,朗声说道。

阿七见他上前说话,慌忙站起,抖落衣衫上的桃花,学着人类女子模样匆匆行礼:”无妨的,无妨的。“

说罢,又怔怔看着朱玹,不但人长得俊俏,声音也是清脆明晰,直入人心。

“某谢过姑娘,如此便告辞了。”朱玹似是急于离去,出声道别。

阿七听闻此言,回过神来,一时口无遮拦,急急说道:“别走呀!”那语调,听起来极为轻佻。

话已出口,才觉不妥,又说道:“我是说,公子寻什么药材可否告知于我,我对这山林甚是熟悉,或许能帮上一二。”

朱玹几番推托,阿七自是不断缠问,最后更是跟着他在山林里转了一天,将最好药材都放进了朱玹的筐子里。

自此之后,那便是你来我往,今日里寻那药材,明日里便要取了玉露泉水,再一日里朱玹就携了阿七去到清城里,吃吃喝喝玩玩。

拾翠山上,玉露泉边,清城里的大铺小店,都曾有过他们的欢快身影。

见惯了山间春色,又领略了人世繁华,加之美人朱玹陪同,阿七只觉自己比作了神仙还要快活。

只阿七到底只是山野小狐,并不懂这人世除了繁华还有无奈。只想着与朱玹长长久久,却忽略了朱玹身世,以及牵涉的种种复杂人与事。

阿七自是对朱玹情根深种,朱玹虽从未将情爱宣之于口,但是看向阿七的眼中满是温柔与宠溺。阿七最是敏感,将他的情意都认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今日所说决绝话语,定是被宋青枫蒙蔽所致。”想到这里,阿七愈加相信自己猜测,脚下更快了。

旅行的路上你是否期待一段奇缘(故事人妖殊途就算终究不能一起)(2)

清城,朱家。。

阿七一身白色衣衫,沾染了许多泥点,青丝散乱,可她却无暇整理。她使劲叩响朱家大门,口中呼唤着玹郎,我有要事讲与你听。

可是朱漆大门,紧紧关闭,任她如何敲打呼喊,始终无人来应。

阿七颓然停下,失魂落魄坐在台阶上。玹郎定是太过信任宋青枫,吩咐了门房不许放她进去。否则,阿七弄出了如此的动静,朱家定不会不闻不问。

朱家在清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钟鸣鼎食,呼奴唤婢,风光无限。如今见着朱家门前,有落魄年轻女子拼命呼喊,来往的民众,纷纷驻足观望,不明所以。

再抬头时,阿七就看到许多人站成一圈,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阿七猛然受惊,不改动物本色,迅速起身躲到了柱子后边,露出半个脑袋,惊恐回望。

仔细观察了半晌,见那些人并无恶意,不是聚众狩猎之人,方才慢慢放下心来。阿七背靠在柱子上,又开始忧心朱玹,若是不能见面,有再多的话也说不清呢。

阿七满面忧色,玹郎如此信任宋青枫,若是宋青枫因着得不到玹郎,因爱生恨,再伤了玹郎,当如何是好。

越想越怕,阿七痛上心来,泪水夺眶而出。心下发急,脚下一转,跨步上前,又哐哐敲起朱家大门来。

“快开门,快开门,我要见玹郎。”阿七边敲边喊:“朱玹,你若不见我,我便将那宋青枫的丑事说出来,让众人与我评评理。”

阿七一时口快,将宋青枫的名字喊了出来,正想再说,却听那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阿七始料不及,连退两步,方才站稳,定定看着门内走出的朱玹。

朱玹依旧一身玄衣,却没了潇洒姿态,倒是沉重了许多。

“玹郎。”阿七急急唤了一声。他看了阿七一眼,却未回应,一丝异样在他眼中一闪而逝。他人却不曾停留,径直向前。

朱玹走到前方,扫视一圈,朗声说道:“这位姑娘神智不清,认错了人,朱某会将其送至医馆诊治。诸位请勿围观,快快散去吧。”

底下诸人表示不信,不过还没有人出头质疑,便听到阿七说道:“玹郎,我没有病,我很清醒。”

“你被宋青枫骗了!他几番诋毁于我,令你我之间嫌隙,到最后又揭露我的身份,挑拨你离开我。那是因为他对你存了龌龊心思,他在佛前祈求与你相好呢。”

阿七说地又急又快,朱玹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了。

“休得胡言,我朱家与宋家代代姻亲,一直交好。宋家三郎更是清白直爽的好男儿,容不得你随意诬陷。”朱玹随即厉声喝道。

阿七被朱玹的严厉声色惊在当场,朱玹又放缓了语调,却是极其绝情地说道:“至于你我之间,是我朱某有负于姑娘,与人无干。”

“前尘往事,尽皆逝去。朱某与姑娘家世相差甚大,如今我已听从家中长辈吩咐,另择了身世相当的千金。还请姑娘尽快离去,勿再纠缠!”

阿七早在朱玹喝斥时,脑中空白一片,心中乍然巨痛,后边的话都未曾听清,满脑都是玹郎不信我。

待朱玹话声落地,阿七方才颤颤着开口。

“玹郎,你不信我的话吗?”阿七泪水盈睫,却还是仰着头,倔强问道。

“姑娘,请回吧!”朱玹闭眼,掩住眸中痛苦,再睁眼,已是满目清明。

“这世间虽繁华,但却不是什么好去处。而你,还是适合山林间。”朱玹站于屋脊之上,看着阿七离去的背影,两眼深情,却是默默无语。

缘起便是错,思恋是错上加错。我不该贪恋你的纯真无邪,更不该将你带进这纷扰错杂。

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还有那初见的惊艳,再见的惊喜,日日见的渴盼。

那日你醉卧桃花树下,青草丛中,美人如玉,花如虹。青丝如云,白衣胜雪,眯蒙着眼睛,嫣然一笑,摄人心魂。

仅那一眼,我便如痴如醉,此生不悔!

可是,事到如今,我只能逼你回归山林。今生,你也只能作我心间一枚朱砂痣。

朱玹思绪很远,忽而痴笑,忽而叹惜,独自一人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腕间忽然一痛,朱玹另一手紧紧握住那痛处,咬牙忍住,以免痛苦的呻吟溢出唇畔。

半晌,疼痛渐渐消失,朱玹松开手,漠然看着腕间的朱砂色印迹,有如铜钱般大小,已经露出莲花的雏形。

那印迹是半月之前出现,朱玹本未在意。可是宋青枫来与他说阿七的真身时,他忽然就想明白了,这印迹就是家族流传将近四百年的莲花朱砂印!

没想到呀没想到,这莲花朱砂印居然出现在自己身上,朱家的嫡长子,下一代的家主。身负莲花朱砂印者,注定要被牺牲,可是家主赴死,朱家如何能逃出生天?朱玹仰天大笑,只是笑声中满是痛与无奈。

这是报应,每一笔孽债都会有报应,更何况这世世的孽债!

阿七再次失魂落魄回到狐狸洞,上一次是不信,这一次却是死心。玹郎都不信她说的话了,她除了离开,还能做什么呢?

手里抚着想要送给玹郎的生辰礼,那是一条络子,嵌了七颗红艳艳相思豆,末端缀了一个雪白的狐尾流苏。看着络子,阿七愈加伤心,泪珠子啪啪地掉在地上。

那相思豆是她一颗一颗,千挑万选,才择出来的。那狐尾流苏,是她拔了自己身上最漂亮的毛做成的。

她用了万分的心思,却是抵不过旁人的几句谗言,无情人便断然离去了。

想到伤心处,阿七双手扯住络子两端,想要将之扯断,可是事到临头,又极其难舍,最后只得紧攥了络子,捂在胸前,埋了头哇哇哭去。

胡家阿祖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如此情景。阿祖摇头,本想着阿七玩便玩去了,谁知却玩出了一段情劫。

情劫就情劫吧,度过了就好。不过还是要好好开导一番,不要存了心结才好。

胡家阿祖坐在阿七旁边,抚了抚她的头发。阿七抬头发现是慈祥的阿祖,哭喊一声阿祖,便趴在阿祖怀里,哭得更加肆无忌惮。

哭了笑,笑了哭,阿七抽抽搭搭,语无伦次地跟阿祖说她跟朱玹的事情,说到开心处,便雨过天晴,言笑晏晏;说到绝情处,便梨花带雨,哭得稀里哗啦。

胡家阿祖始终微笑,温言劝解,时而抚头,时而拍背,阿七慢慢平静下来,最后更是睡了过去,毕竟一天内大悲大喜,情绪大起大落,又来回跑了几趟,也是真累了。

陪伴,是对阿七最好的安慰。

旅行的路上你是否期待一段奇缘(故事人妖殊途就算终究不能一起)(3)

阿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阳光灿烂,照进狐狸洞里,异常欢快。阿七以手挡光,恍然间,觉得人生安好,那些爱恨纠缠,仿若隔世。

“昨日里,你哭也哭了,闹也闹了,今日也休息好了,阿祖应该与你谈谈了。”今日的阿祖却不似昨天和蔼,面色庄重,一派严肃。他的话也打破了阿七的逃避,她还是那只受了情伤的小狐狸。

阿七端正坐好,“阿祖,您说。”

“你与朱玹一起半年有余,除了他本人,你可曾知晓他家中还有何人,他平时以何为生?他与人相处时是何面貌?”阿祖出言问道。

阿七摇头,面露不解。“我只与玹郎相好,知晓他家中事情做何?”

“他对我好即可,其他也无甚关系!”阿七想了想,又天真说道。

“糊涂!”阿祖斥道:“想我狐族嫁娶,都要看看是否门当户对,考察一下那男狐是否有足够本事捕鸡捉兔,更何况人类乎?”

阿祖摇头叹道:“今日,我便与你来讲讲朱家种种,以及他们与宋家的渊源。”阿七点头,表示洗耳恭听,阿祖便娓娓道来。

朱家四百年前,也不过一个小地主,家中有几百亩地,衣食无忧,生活富足,一派小富即安之象。

可是天下大乱,乱象横生,那些藏在山野间的妖灵精怪,也不再安心修炼,纷纷跑出来为害人间。

在此等状况下,谁又能独善其身呢?卫道者,纷纷挺身而出,清除为非作歹的妖怪,宋家便是其中之一,因着祖传伏魔宝刀,术法也是卓然超群,降妖伏魔无数,名噪一时。

而朱家呢,这一代也出了一位大智者。他悲天悯人,怜惜底层民众,修习医术,治病救人。后来他被点化,出家为僧,云游四海,广施善缘。

多年以后,智者回归故土,恰遇龙妖肆虐百姓,民不聊生,智者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智者虽这些年修行有道,功力大涨,却还是难以降伏龙妖。毕竟龙妖万妖之王的名声,可不是虚传的。

智者一时束手无策,宋家先祖此时却找上门来,打着共同除妖的名号,与智者密谈一夜。

后来智者借用宋家伏魔宝刀,以自身鲜血为引,经过苦苦鏖战,方才诛杀了龙妖。临终之前,智者施以秘术,将自身有降妖伏魔灵力的鲜血,传给了朱家后人。

后称智者已成佛,去往西天极乐。他用过的伏魔宝刀,宋家更加宝贝,轻易绝不视人。而拥有他降妖伏魔血的朱家传人,也被视作珍宝。

智者血,遗传随缘,十八年一现,以莲花朱砂印为记。莲花朱砂印于有缘后人十八生辰前夕,现于腕间,满十八岁后,方可破印取血。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智者传下了宝物,却未教导保护宝物的本事。殊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初时,人们还感念智者的恩情,日久天长,情谊淡忘,食欲渐涨,朱家便成了砧板上的一块肥肉,人人都想去吃上几口。然而朱家没有保命的本事,只能任人宰割。

先是前几个拥有莲花朱砂印的朱家人,因着技不如人,或在无意间被掳走,或在混战中被刺身亡。再后来,莲花朱砂印未现世前,便有人来抢朱家人,不论是否有印,一律抢走。宁可抢错,不可错过,一时间朱家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危急时刻,当时家主找到了宋家,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两家联姻,宋家开始出手保朱家平安。直至现在,两家互相娶嫁,世代交好。

“朱宋两家是世交,朱玹与宋家三郎一同长大,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他不信你也是人之常情。”胡家阿祖顿了顿:“何况你本就是妖呀,还是一只狐妖。”

“狐,于人类视野中,本就是阴险狡诈的化身。虽你与朱玹有过深情缠绵,温柔缱绻,可一旦宋家三郎道破你的真身。朱玹就算对你有情,也会因着宿来的认知,惊恐退缩。”阿祖继续语重心长的劝导。

“阿七呀,放下吧。朱玹就算再好,他也是人,他有着人类的头脑与认知。你就想想,他真的能跳出世俗的认知,抛弃荣华宝贵,与你一起吗?”

阿七低头不语,换作以前,想着情意绵绵时的山盟海誓,她或许能言之凿凿地说能。可是昨日里朱玹那般冷情绝意,阿七想说能,却再也说不出口。

“你之前也说了,人妖殊途,这都是命呀!”阿祖长叹一声,背着手,走出屋去,只留一声叹惜。

阿祖只求能将阿七从朱宋两家的复杂交错中摘出来,其他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宋家是什么人家,那是以捉妖为生的,家大业大,名扬四海。朱家有什么能让他们放下身段,全力保护朱家的安全呢?

难道只是几个人,平常嫁娶?当然不是,却也是人,是那些腕间有莲花朱砂印的人。

几百年间,朱家有数不清的姑娘嫁入宋家,她们极少有子嗣,且大多寿数不长,能多活了几年的,也是身虚体弱,常年卧病在床。

那都是因为他们是以血以命换朱家平安富贵!

朱家男儿虽然广纳姬妾,日夜耕耘,以期多多生育子女,只怕莲花朱砂印不能及时现世,宋家苛责逼迫,危及朱家平安顺遂。

虽则如此,朱家还是有两个男子入赘了宋家,可笑可悲。

坊间流传,以伏魔宝刀破莲花朱砂印取血,效用最高,能诛妖王。宋家当然要把莲花朱砂印握在自己手里,方能安心。

日升日落,阴阳更迭,月余工夫很快过去。

阿七慢慢从痛苦中恢复,潜心修炼,不再痴迷美酒美食,倒是经常漫山遍野采集药材,按着方子,炼化成丹。

她的脸上少了懒散与明媚,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阿祖见此只能摇头,有时又暗想,这是不是成熟的表现呢。

可是,阿七腰间缀着的相思豆狐尾络子,却是谁都没有见过。阿七视若珍宝,旁人连看都不给看的。

阿七在专心炼丹时,朱玹却捂着手腕,紧咬牙关,强忍剧烈疼痛。那莲花朱砂印处,灼热异常,有一股力量猛烈撞击,似是想要破印而出。

半晌之后,剧痛终于过去,冲击也渐渐平歇。朱玹喘着粗气,满头大汗,无力地倾倒在榻上。明日就是十八岁生辰,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宋家已经来过多次,或明或暗的提醒着日期。今日里,宋家嫡长子竟亲来了,父亲在书房接待,本也叫了朱玹前去陪同,可是因为突然发痛,便耽搁了下来。

早在十日前,母亲便安排了亲信,在朱家众多嫡庶子女里,寻找那个莲花朱砂印的有缘人,可是却一无所获。

朱玹苦笑,父母亲怎么会想到莲花朱砂印在他身上呢!

旅行的路上你是否期待一段奇缘(故事人妖殊途就算终究不能一起)(4)

朱玹休息了片刻,正打算前往书房陪客,父亲却使人来传信,书房不用去了,宋家人已走。

不过却让他去主院,与父母亲一同商量大事。

朱玹凝眉,不待他发问,小厮已将事情原委道出。

朱家这边久久不将莲花朱砂印缘者送过去,宋家疑心渐起,来人说话一次比一次难听硬气。今日宋家嫡长子,更是下了最后通牒:人不必送去宋家了,明日直接送至拾翠山,共诛拾翠山上的野鸡精。

这拾翠山上的野鸡精,说也不是什么大妖怪。修行了几百年,有了些道行,便占山为王,收拢了几只小妖精,欺负欺负没有道行的动物们,说也不是什么大罪过。

不过,最近有人发现,这野鸡精虽然没有杀过人,却有一项恶趣味:喜啄人眼!野鸡精不改本性,喜欢啄食,偶然间啄人,发现人眼合他胃口,便经常啄食来往行人眼睛。

以前,因着没有人命,官衙并不太上心思,还有些人就自认倒霉,这事便没有发作出来。这一次是因为,一个官差被啄。官差比常人见多识广,思及以往事件,虽然未能幸免于难,却是将野鸡精暴露出来。

官府找了宋家,要求宋家出面除掉野鸡精。宋家便顺势逼压朱家,以打破他们所谓的朱家计划。

朱玹听完原委,默了一下,吩咐道:“我就不去主院了,你只回了父亲母亲,不必忧心,此事由我一力承担。”顿了一下,又说道:“明日,我亲去拾翠山,会带着莲花朱砂印缘者的。”

小厮面露疑惑,却不敢再问,应了声,就跑去回话了。

拾翠山,朱玹唇动,不自觉念了一遍又一遍,心间却是升起了那个白色的身影,唇畔溢出一丝微笑。

腕间却刺痛一下,朱玹回神,将衣袖拉起,鲜红的莲花朱砂印映入眼帘。看了一眼,朱玹漠然放下衣袖,又躺回榻上小憩。

他怨也怨过,恨也恨过,却都无济于事,那印依然在他腕间,莲花盛开,愈加红艳。朱玹可以心平气和,窗外的另一双眼睛却差点惊呼出声,莲花朱砂印居然在他身上,那明日除妖...

那人心下疼痛难忍,不敢多想,捂住嘴巴,仓皇而逃。

翌日清晨,拾翠山野鸡精洞府,宋家诸人,朱玹以及忧心事态发展而赶来的朱玹父亲,全都呆愣当地,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野鸡洞被烧得一塌糊涂,,还冒着几道残烟。洞前横七竖八躺着几只动物尸身,看样子像是野鸡精的啰喽。一个人斜倚在洞口,低着头,一身颓然。任是如此,他手中还是紧紧攥着一条络子,鲜红如血的相思豆,洁白胜雪的狐尾流苏,非常扎眼。

“青枫!”宋家有人忽然惊叫出声,那人抬头,虽满面烟灰,还有两道泪痕挂在脸上,众人却都认了出来,那人正是宋青枫。

“大哥,二哥!”宋青枫有了些神采,转头看到朱玹的时候,却是酸意涌上鼻间,一股委曲袭至尽头,哽咽着叫道:“玹哥!”

朱玹上前两步,宋青枫起身,一头栽向他怀里,呜呜哭了起来。朱玹轻声抚慰,宋家诸人却都黑了脸。

又是一个雨天,朱玹撑着伞,独自行走在街上。腕间缠着一根络子,鲜红的相思豆,洁白的狐尾流苏,还有一只小银铃,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细雨越来越密,路面腾起蒙蒙的水雾,雾气中,轻盈跳跃着走来一身影。她身着洁白的衣衫,与那狐尾流苏一模一样;她额间点了鲜艳的胭脂,犹如嵌了一颗相思豆,娇媚迷人;她的眸子清澈湿润,盈盈的映你的影子。

她嘻嘻一笑,跃到你身边,挽起你的手臂,娇笑着说要吃香酥鸡,要喝桃花酿,你欣然应允,两人相携离去,银铃叮当撒了一路。

“喂,那位公子,香酥鸡要不要,最后一只了?”忽有中年男人的喊声传入耳际,朱玹猛然回神,没有她,心下一阵失落。却有熟悉的香酥鸡的香味,传入鼻间,朱玹赶紧掏银子买下,下意识捂入怀间。

却又突然醒悟,没必要了,真的没必要了,她再也吃不了香酥鸡了。

阿七生于拾翠山,长于拾翠山,却也葬在了拾翠山。

不过朱玹却背道而驰,他去了祥云寺。

飘雨的午后,雨打铜铃,梵音袅袅,弥勒依然,笑看人间,贪嗔痴。朱玹抿唇,世上何人不贪,何人不痴,他贪恋阿七,痴想着与阿七来世再见,所以他来到了弥勒佛前。

阿七求与他的来世情缘,他也求一个与阿七的再世相见,求得多了,也许便真能如愿。

阿七拼死去杀了野鸡精,烧了野鸡洞,想要掩盖他身负莲花朱砂印的秘密。可是殊不知,这只是权宜之计,宋家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宋家把宋青枫远远送走了,这辈子估计再也不能回来,以遮掩他对朱玹的不伦之情。

那日宋青枫知晓了宋家打算逼迫朱家,因着对朱玹的情意,便打算悄悄透露一二,让他早做打算。却不料无意中得知朱玹便是莲花朱砂印的缘者,惊愕难信之际,便一走了之。

后来想到次日的事情,便想着凭自己的本事,先去料理了那野鸡精,朱玹方有更多时间筹谋。却不料,拾翠山上,宋青枫偶遇阿七。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个便打了一架。打到最后,两人都脱了力,倒是坐下聊了起来。宋青枫苦闷忧愁之下,便竹筒倒豆子,将事情都说了。

朱玹与她分手并非介意人妖殊途,而是宋青枫威胁他若执意与阿七相好,便上告宋家长辈,以阿七妖媚引诱凡人的罪名,除掉她。

朱玹正好发现了自己身上的朱砂印,想到将来的复杂危机,长痛不如短痛,便顺势把阿七逼回了拾翠山。

谁料,人算不如天算,阿七竟然在拾翠山上遇到了知悉全部事情,却又忧心朱玹安危的宋青枫。宋青枫将一切都告诉了阿七。

朱玹身负莲花朱砂印,他是朱家嫡长子,下一任家主,他若入宋家,朱家名誉、他个人的声誉就全都毁了。朱家也将完完全全沦为宋家的附庸。

朱玹若不入宋家,宋家将是他最大的敌人,此事一经传出,各方势力都会虎视眈眈,朱家再次落到砧板上,任人宰割。

朱玹前景堪忧,可是次日的事情刻不容缓。除掉野鸡精,先护住朱玹的秘密,为他争取时间,阿七与宋青枫一拍即合。

虽有宋青枫相助,阿七也修炼了上百年,可那野鸡精却是修炼了几百年的,缠斗了半夜,却是不相上下。

最后,阿七趁两方都力尽之时,冲将上去,一口死死咬住野鸡精的脖子,野鸡精也不甘送死,拖着阿七在洞里胡飞乱窜,直至气绝。而阿七也力尽而亡。

阿七闭眼前,将相思豆狐尾络托付宋青枫,嘱他交与朱玹,愿他一生安好。

朱玹想起前尘旧事,不禁热泪盈眶 ,闭上眼睛,大颗泪珠滚落。

跪于弥勒佛前,再启三愿:来生遇卿,与卿相伴,直到终老。

多年之后,朱玹安排好家中诸事:为官者,全心报效皇恩;读书者,力争上游;经商者,扩充财源;习武者,练就一身功夫;种田者,辛苦耕耘。

家业兴旺,有钱有权有势,任他世事艰险,人心复杂,我都能保住莲花朱砂印,不为人鱼肉。

朱玹手缠相思豆狐尾络,撑起竹伞,独自一人走向宋家。

这是最后一次,破莲花朱砂印,为宋家供血,为了当初与宋家的诺言。

之后,他便可以去见阿七了,轻轻松松,没有烦杂,只有阿七。

朱玹嘴角上扬,面带微笑,在细雨中,缓缓向前。

洒下一路银铃叮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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