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丹心第二十五回(侠骨丹心第四十二回)(1)

第四十二回 疑雨疑云终大白 亦真亦幻说前因

一个月色朦胧的晚上,徂徕山的黑丛林中,风不吹,草不动,却偶尔有几片树叶落下,伴随着一阵极轻微的沙沙声响,这不是宿鸟惊飞,而是有两个轻功极高明的夜行人经过,这两个人就是金逐流和史红英了。

徂徕山是金逐流旧游之地,此际重来,心情却是非同旧时。过去他是个游戏人间的小叫化,在徂徕山上漫游,乃是随兴之所至,如今则是有所为而来,恨不得马上赶到天魔教的总舵,去揭开厉南星的生死之谜了。

金逐流走在前头带路,走了一会,隐约已可见到前面山岗高处的一座破庙。金逐流说道:“这座破庙本是天魔教旧部的神庙,听公孙舵主说,阳浩已在山上天魔教的遗址重建香堂,但这座破庙,想是无暇及此,仍是任它搁置,未曾蚕修。说起这座破庙,倒是有一段故事,和我有关。间接也和你有关系。”

史红英悄声笑道:“哦,什么故事和你我都有关的,我倒想听听了。”

金逐流道:“我就是在这座破庙中认识李敦的,那晚他躲在庙里烤山芋,我进去向他讨吃,恰巧碰着你的哥哥派来追杀他的青峰道人和焦磊,我把庙里的一口大钟罩着他,戏弄了青峰和焦磊一顿,这才帮忙他躲过了那次难关,那口大钟里刻有天魔教的百毒真经,李敦反而因祸得福。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因为偷了你哥哥的一串夜明珠,这串夜明珠是你的哥哥准备送给萨福鼎的寿礼,故此非要将他捉回去不可!

史红英笑道:“那串夜明珠是我帮他偷的。”

金逐流道:“是呀,所以我说与你也间接有关。若不是为了那晚之事,引起了我也想劫夺史白都送京的寿礼,后来我还不会认识你呢。”

说话之间,距离那座破庙已是越来越近,史红英忽地咦了一声,说道:“庙里有火光!我似乎闻到一股香味,难道又有人在里面烤东西吃不成?”

话犹未了,只见金逐流身形疾起,已是箭一般的向前射出,史红英却觉得金逐流好似还在她的耳边低声说话一样:“你快去搜那座破庙,小心一些!”原来金逐流一面使出绝顶的轻功向前追去,一面却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向她传话,是以他的身形虽然早已距离十数丈之遥,仍好像是在她耳边说话一般。

史红英感到有点奇怪:“为什么他不进去?”她的轻功稍逊于金逐流,在她进了那座破庙之后,不过一会,金逐流也就回来了。

史红英道:“庙里只见有这堆火,却不见有人。你刚才去哪里?”

金逐流道:“我到林子里我一个人。”史红英诧道:“找什么人?”金逐流道:“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影,躲在庙背的那堵短墙后面,隐隐约约的好似露出半个头。”

史红英大为奇怪,说道:“真的吗?我却没有看见。嗯,也许是因为我未曾怎样留意吧。”

金逐流道:“我刚一发现,那人就像鬼影似的一闪不见了。庙后并无可以藏身之处,除非是躲进树林之中。”

史红英笑道:“怪不得你突然跑上前去,倒吓了我一跳,你在树林里发现什么了?”

金逐流道:“什么也没有发现,连半点声息也没有听到。”

史红英道:“以你的轻功而论,当今之世,及得上你的寥寥可数,既然你是一发觉就追上去,距离又不到半里之遥,按说是应该追得上的。”

金逐流道:“是呀,就是追不上也该看见那人的背影。林中的树木并不很密,我兜了一个圈子方才回来,什么也没发现。我真不相信这个人会躲得这样快,不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史红英道:“假如真的是有一个轻功比你更高明的人,这件事就更奇怪了!”

史红英想到的金逐流也想到了,于是接下去说道:“不错,假如真的有人,这个人是朋友的话,就该出来相见,是敌人的话,就该出声报警,但如今已过了这许多时候,还是毫无动静,这可真叫我猜想不透了。”

史红英若有所思,忽地抬起头来,说道:“莫非是……”金逐流道:“你猜疑是厉南星?”史红英点了点头;说道:“不知怎的,我好像有个预感,厉大哥一定还没有死,他知道有人冒充他,他也一定会来查探的。说不定他也是凑巧在今晚来了。”

金逐流笑道:“我是盼你的愿望成真的。”史红英道:“你不相信他还活着?”金逐流道:“即使他还活着,但他是受了阳浩的修罗阴煞功之伤的,岂能负了重伤,从数千里外的西昌来到此地?来到此地,还能施展如此高明的轻功?再说,厉大哥见了咱们,还有不喜出望外的赶快出来和咱们会面吗?”

史红英道:“猜想不透,那就暂且不必理它,反正咱们今晚就是要来探查真相的,不过,这庙子里刚才却定是有人无疑。你看,这堆火还未熄灭,烤熟了的山芋也还未吃完呢。”

金逐流笑道:“这情景倒是和我那次会见李敦的情景一模一样。但这个人当然决不会是李敦。他的轻功和那个人差得太远!

史红英道:“在庙里的这个人,可能是在咱们未曾上来之前,就已跑了的,倒是你追踪的那个人,不知是真是幻?”

金逐流笑道:“这人神出鬼没,给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怀疑,不知是否真有其人了。嗯,或许是我眼花也说不定。不必管它,这几个烤的山芋好香,我倒是不由得食欲大动了。你一个我一个分食了吧。”史红英笑道:“瞧你这副谗相。”

金逐流道:“吃饱了肚子,正好到天魔教的总舵去大闹一场。”史红英道:“你别忘了,咱们是不能惊动众人的呀,怎么可以大闹一场呢?”金逐流笑道:“我这个人性喜胡闹,不知不觉,说溜了嘴了。但话说回来,咱们虽是不想打草惊蛇,但事到其时,只怕未必能如咱们所愿。”

此时已是将近三更时分,寒意加浓,天色也变得更阴沉了,这晚是三月初四,一弯眉月,月色本就朦胧,变了天色,连淡月疏星也已给乌云遮幕。天上落下雳霹细雨,十数步之外,视线已是模糊。金逐流喜道:“这正是夜行人的好天气,咱们去吧!”

到了山上,只见一座堡垒形的建筑,矗立山头,金逐流道:“阳浩这厮倒也真最不容忽视,在短短的两三个月之中,居然能够重建天魔教的香堂,看来他所纠集的妖邪为数的确是不少了。”

当下两人施展轻功,攀上一棵数丈高的参天古树,居高临下,俯瞰堡中形势。只是外面是一道围墙,有四座铁门分立四方,围墙之内,参差不齐的约莫有数十幢房屋,当中一座最高的,依照公孙宏的图示,就是那个假厉南星所住的教主“内香堂”了。

四座铁门是业已关闭的,铁门外面,各有一个看守,抱柝打更,来回踏步。门帘挂着一盏风灯,甚为光亮,若是有人想偷进去,决逃不过他的眼睛。

史红英悄声说道:“围墙虽高,难不倒咱们。难的是怎样打发看守。”要知看守是兼管打更的,若是把他杀了,里面听不到击柝之声,登时就会发觉。

他们面对着东面的一座铁门,那看守自言自语道:“应该是换班的时候了,怎么还不见来?过了片刻,果然见有两个汉子来到,一个是巡夜的大头目,一个是接班的看守,那头目问道:“可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没有?”看守苦笑道:“这样的落雨天,又冷又湿,连夜神都躲进垒里去了,哪会有什么夜行人来呢?”

那头目道:“好,那你们就换班吧。天色虽然不好,但下半夜仍是要小心防备。”

说罢,到别处巡查,接班的那个看守叹气道:“真倒霉,刚轮到我接班就下雨。你可以歇息了,我却不知怎样才能挨到天亮。”

接班的这个守卫身体比较瘦弱,似乎比上一个看守更怕寒冷,只见他在寒风冻雨之中“卜卜卜”的一声声打更,“唉咳唉”的一声声叹气。

这个守卫唉声叹气,金逐流却是喜笑颜开,蓦地里计上心来:“有了,有了!”摘下一颗松子,当这守卫转过身的时候,对准了他背心的晕睡穴一弹。

这守卫叫都未曾叫得出来,突然就像着魔似的,晃了两晃,身躯倒下。

金逐流自树顶一跃而下,捷如飞鸟,不待他的身子倒地,已是抓着了他。一手抢过了打更用的“柝”,跟着“卜卜卜”地打了起来。

此时,那个巡夜的大头目早已回去了。堡垒的四座门虽然各有一个看守,但却只是击柝之声彼此相闻,不能相见的。打更的声音并没中断,其他三个看守当然是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了。

史红英跟着跃下,悄声问道:“你打算怎样?”金逐流道:“快,换上他的外衣,披上他的斗篷。”

这守卫身材瘦小,史红英穿上他的外衣,披上他的头笠,只是稍嫌宽大一些,但斗篷遮过了半边脸孔,在阴暗的雨夜,若不是走近了就着灯光来看,急切间那是决计看不出破绽的了。

金逐流笑道:“红英,你权且冒充更夫吧。”史红英接过柝木,卜卜卜地打起来;金逐流提起那个看守,跑到林中,把他藏在两块岩石合抱的空隙里,笑道:“朋友,这里暖和多了,便宜你啦!”

处置了那个守卫,金逐流回到史红英跟前,低声说道:“这样坏的天气,料想巡夜的头目不会这样快又出来的。若然有人出来,你把他杀了就是。只须半个时辰之内我没给人发觉,我想也足够我用来调查真相了。”

天魔教的总舵防范得相当严密,三丈多高的围墙上面还插满了铁钉,但这所以难倒别人,却难不倒金逐流,他根本不用攀登,一个“黄鹊冲霄”,已是捷如飞鸟般地越过。

金逐流依照地图的指示,蛇行兔伏,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天魔教教主所住的内香堂。

只见房中灯火未灭,纱窗上现出一个人影,金逐流伏在一块假山石的后面,凝眸看去,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厮果然是假得维妙维肖,若然不是我早就知道他是冒充,在别处见着他,一定会把他当作厉大哥了!”

那人好似发觉了什么,作出侧耳细听的模样,忽地吹灭了灯。金逐流技高胆大,不理他房中有没有埋伏,立即跳出,一掌推开了窗户,纵身跃入,那人况声喝道:“是谁?”声犹未了,金逐流已是一把抓住了他。可是金逐流听到他的声音,却是禁不住好生诧异!

这个假冒厉南星的人,不但是相貌维妙维肖,连说话的声音也是一模一样!

金逐流记得公孙宏曾经对他说过,说是那个新教主声音嘶哑,和厉南星并非一样的。他在事后想起,兀是一直后悔,后悔当时没有看出这个破绽。

但此刻,金逐流听到的却是厉南星的声音!

“天下哪有假得如此相似的人?”金逐流当然是禁不住怔了一怔了。

那人的武功很是不弱,给金逐流一把抓住,迅即就是一个“脱袍解甲”反手点向金逐流胁下的愈气穴,黑夜之中,认穴竟是不差毫厘。

金逐流“咦”了一声,一招“拂云手”荡开那人的指抓,失声叫道:“你是谁?”

金逐流并非震惊于那人的武功,而是因为那人使出的招数,正是他父亲独创的一门掌法!

不约而同的那人也在骇然惊叫道:“你是逐流贤弟么?”他与金逐流闪电般的交手两招,也己认出了金逐流的招数了。

金逐流吃惊更甚,心道:“难道当真是厉大哥不成?不对,不对,厉大哥岂能变节投降,自甘堕落,与阳浩这老贼同流合污?但为什么他也会大须弥掌式?”心里惊疑不定,先闪过一过,横掌胸前,提防偷袭,另一只手就去摸索灯台,准备点着了灯,再看个仔细。

那人说道:“不必着灯!”随即低声吟一首:“脱略形骸迈俗沥,相交毋负少年头。调弦雅韵酬知己,出匣雄芒斩寇仇。休道龙蛇归草莽,莫教琴剑忖高楼。中原自有英豪在,海外归来喜豁眸。”

这是厉南星送给金逐流的一首诗,当年他们琴剑相交,厉南星谱了这首诗送给金逐流表示友谊的。这是厉南星自己做的诗,除了他和金逐流之外,别人决计念不出来!

金逐流听了这首诗,已是不容他再有怀疑了。当下说道:“原来你果然是厉大哥,但这,这却是怎么一回事呢?”要知金逐流虽然不再怀疑这人是假厉南星,但厉南星何以会给阳浩利用,做了天魔教的教主,他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此时,忽听得又有脚步声走来,厉南星道:“我请你看一场把戏,你就会明白了。”把金逐流一拉,两人躲到床壁后面。

只听得阳浩的声音说道:“今晚你好好想一想,明儿咱们再谈!”

厉南星贴着金逐流的耳朵说道:“和阳洁一起的这个人,就是冒我之名的那个教主了!

那教主忽地轻轻地“咦”了一声,说道:“阳师伯,我还想和你谈谈,请你进来再坐一会。”原来他记得出来之时门窗都是已经关好了的,现在发现窗子打开,已知内里定然有变,不能不提防有人藏在房中。他不敢明言,只能向阳浩暗示。

金逐流在厉南星耳边笑道:“他们来得正好!”话犹未了,只听得“砰”的一声,阳浩已是一掌推开房门,双脚未曾踏进,修罗阴煞功的掌力已然发出了。

阳浩以为躲在房中的是内奸,做梦也想不到是金逐流和厉南星二人。他的修罗阴煞功在天魔教中是无人能敌的,心想我先叫这厮吃点苦头再说。

不料吃苦头的不是奸细,反而是他,说时迟,那时快,金逐流早已一跃而出,骈指如戟,点向他胸口璇玑穴。

阳浩也当真了得,骤然遇袭,虽惊不乱,反手一勾,使出小擒拿手法反扣金逐流的脉门!金逐流化指为掌,一个大须弥掌式向他胸膛印下。

双掌相交,阳浩禁不住连退三步,给金逐流的掌力将他震出了门外。但金逐流也只是略占上风,未能将他抓住。

阳浩这一惊才当真是非同小可!要知他的修罗阴煞功已经练到了第八重,寻常之辈,在他掌风笼罩之下,已是要冷得僵硬,哪里还能和他动手?但如今这个人非但能够和他动手,而且还能够硬接他的第八重的修罗阴煞功的掌刀,硬碰硬的将他一掌击退!

阳浩是曾经和金逐流交过几次手的,此时虽然未曾看见金逐流的面貌,亦已知道来的是他了。

那教主跟在阳浩后面,正要进来,阳浩连忙叫道:“快跑!”金逐流笑道:“跑不了啦!”身形疾起,兀鹰扑兔般的凌空向那教主扑下,阳浩情知他的师侄决禁不起金逐流的这一掌,只好也是依样画葫芦地跳起身来,和金逐流在空中对了一掌。

那教主一面跑一面叫道:“有奸细,来人哪!”刚跑得几步,陡然间只觉肩上的琵琶骨一麻,原来已是给厉南星将他抓住了!

阳浩和金逐流对了一掌,胸口如受重压,落了下来,翻过一座假山,占了有利的地形,准备应付金逐流的攻击。冷笑说道:“金逐流,你纵有三头六臂,今晚也是逃不出去的了!你不要以为拿住了我们的教主,就可以要挟我们,咱们还是好好的商量商量吧!”

天魔教上下人等,听到了教主的叫声,此时已是纷纷地赶来捉拿奸细。厉南星把那教主拖进房中,叫道:“贤弟,回来!”

金逐流莫名其妙,心里想道:“厉大哥好糊涂,敌众我寡,拼命冲出去或者还可以死里逃生,躲进房中,那岂不是变成让人家瓮中捉鳖了?”但因厉南星已经进去,他自是不能单独突围,只好也跟着进去。

阳浩本来有点害怕金逐流冲过来和他拼命,此时见金、厉二人都已躲入房中,不禁哈哈大笑,朗声说道:“金逐流,你们总不能做一辈子当缩头乌龟吧?人来,毒箭、喷筒伺候!”此时阳浩的党羽和天魔教的大小头目都已来到,在阳浩指挥之下,片刻之间,已是把那间房子团团围着!阳浩得意之极,大笑说道:“先让你们知道一点厉害!”从一个头目手中取过一副弓箭,“哩哩”两声,两枝箭破窗而入,插在墙上。阳浩冷笑说道:“厉南星,你是使毒的行家,你可以验看这两枝毒箭,是不是见血封喉的毒箭。接着又取过一只喷筒,一按机关,喷出一溜火光,登时窗子着火。金逐流一记劈空掌打出,把烧着的木头打掉,落在窗外,那一溜火光,转瞬即灭,没有烧进房来。但一股焦臭的气味,已是弥漫房中,显然从这喷筒喷出的也是毒火。

阳浩接着说道:“金逐流,若只是几副弓箭几只喷筒,那自是奈你不何,但现在不是几副几只,而是成千上百,你纵有三头六臂,十条性命,也是绝计难逃的了!嘿嘿,再说你想做缩头乌龟也不成,大不了我让师侄陪葬,一把火就把这房子烧了!”

金逐流从烧破的窗口望出去,只见箭簇的寒芒宛似繁星,一只只乌黑的喷筒俨如无数毒蛇昂头对着窗口。

阳浩笑道:“看清楚没有?现在我给半个时辰让你们商量,识趣的乖乖投降,否则休怪我下辣手!”

金逐流暗自寻思:“如此阵仗,看来冲出去也是难逃性命的了。不过,总胜于束手待毙!”正想与厉南星说话,厉南星已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我有办法平安脱险,你看好这厮,且不必点他穴道。”

金逐流抓着那教主的琵琶骨,说道:“你动一动我就要你的命!”只见厉南星搬开那张大床,伏在地上摸索,自言自语道:“离墙三尺六寸,青砖上有环状凹痕为记。是这里了!”当年厉南星的父母建造这间教主的寝房之时,用的是特别坚厚的大青砖,故此经过二十余年,尚无损坏。此次阳浩重修房屋,只是加上上盖,地下的砖头并无掉换。

厉南星揭开了两块青砖,露出一个洞口,一股霉臭的气味冲了出来。

金逐流取出两颗颜色碧颜的丸药,这是用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功能祛毒解秽,分了一颗给厉南星,纳入口中,当下便把那个假冒厉南星的天魔教教主,一同拖进地洞。

厉南星亮起火折,只见是一条望不尽头的地道。入口处有两扇石门,厉南星从里面把石门关上,笑道:“他们不懂开关之法,要凿开这个石门,至少也得花三两天工夫。”

那个教主做梦也想不到就在他的卧床底下,竟然藏有这么一条秘密的地道,不禁“咦”的一声叫了出来,口一张开,积聚在地道中的秽气吸进的就更多了,这一下熏得他的五脏六腑就似要在肚子里造反一样,顿时大呕特呕。金逐流口里含着碧灵丹,也不禁捏着鼻子。

厉南星冷笑道:“你虽然冒充我的身份,做了教主,谅你也不知道这个所在。快快从实招来,你与阳浩串通,干下这等元耻的勾当,有什么阴谋?”

那个教主只好忍受秽气,苦着脸求饶:“这不关我的事,这都是阳浩摆布的。他是我的师伯,他说我的相貌有点像你,要我冒充教主,我是不敢不从。他想利用我作傀儡,重组了天魔教之后,就可以向朝廷卖身投靠,讨得更大的价钱。请教主晓命!”

厉南星“哼”了一声,说道:“我才不希罕当这教主!哼,你这厮虽然不是首恶,但贪图富贵,也应该让你吃一点苦头,死罪饶了,活罪难饶。”当下点了他的麻穴,只是令他不能动弹,知觉则未消失,冷笑说道:“你在这里躺两天吧,阳浩弄得开石门,自然会放你出去,弄不开石门,那就活该你倒楣了!”那教主暗暗叫苦,心想要在这二十年从未打开过的地道中,忍受两日两夜的臭气,这已经是倒楣透了。

厉南星处置了这个假冒他的教主之后,这才得有空暇问金逐流道:“贤弟,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事情的?史姑娘呢,怎的不见她与你同来?”金逐流道:“她在外面,不知给人发现了没有?”又道:“我已经见过公孙宏了。公孙燕呢?该不至于已遭不幸吧?”心想厉南星既然没死,公孙燕想必也还活着。果然便一听得厉南星说道:“她也是在外面等我。好,咱们这就出去接应她们吧。”

厉南星带领着金逐流,一面行走,一面说出他们那日的遭遇。

那日他在赭石岗上,从悬崖上跳下去,自份必死无疑,不料身体着地之时,只觉好似跌落在一张厚厚的地毡上一样,虽然还是不免有点疼痛,但却毫发无伤,过后他才知道,原来这是幽谷中化作春泥的落花,保全了他的性命。

桃花谷中地气湿热,此时方是冬尽春来的时候,外面犹自苦寒,谷中的千树万树桃花已在盛开。厉南星缓缓坐了起来,放眼一看,但见花光如海,精神为之一爽。叹为平生未有之奇遇。

不料还有更大的奇遇尚在后头!山风吹过,隐隐听得上面呼喝之声,厉南星吃了一惊:“怎的公孙燕好似还没有走?”心念未已,只听得呼呼风响,一个人跌了下来,刚好跌在厉南星的身旁。厉南星连忙将她扶起,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公孙燕是谁?

两人死里逃生,相逢如在梦中!厉南星心情尤其激动无比,要知他跳下幽谷,本来是不想连累公孙燕陪他送命的,满以为公孙燕见他死了,便会自己逃生,哪知公孙燕竟然跟着跳了下来,与他料想的刚刚相反!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都已是满眶泪水,双手紧紧相握,厉南屋道:“燕妹,你,你何苦如此?”公孙燕道:“你死了我岂能独活!”厉南星道:“可是想不到咱们都没有死。但岖壁千丈,咱们又都是受了修罗阴煞功之伤的,只怕是逃不出这幽谷了。怎么办呢?”公孙燕道:“反正我已打定了主意,是死是活,咱们都在一起。逃不出去,那又有什么打紧?”

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令得厉海星又是感愧,又是自惭。本来他是怀着“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心情,在此之前,虽然明知公孙燕对他有意,他却一直佯作不知,将公孙燕当作妹妹看待的,此际深深受她感动,不禁想道:“想不到她对我竟是如此痴情!书中说得好: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在女子而言。固然如此,在男子而言,何尝不也一样?燕妹为我不惜轻生,我可不能再辜负她的芳心了。”想至此处,不觉把死生置之度外,将公孙燕揽在怀中,笑道:“现在我倒不想死了。你呢?”公孙燕也笑道:“我不是早说过了吗,你活着我当然也陪你活着。”

厉南星道:“就不知天公是否能如咱们所愿?”公孙燕道:“能活得一天就是一天。我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一定会逃得出去的。”厉南星道:“不错,在这里先养好了伤,慢慢再想办法。”

话虽如此,这不过是厉南星在无可奈何之中,姑且安慰公孙燕的说话而已。有什么办法可想呢?修罗阴煞功之伤,是没有药物医得好的。除非本身的内功已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方才可以自己运功,驱除寒毒。莫说公孙燕做不到厉南星也还差得远。修罗阴煞功无药可医,公孙燕或许不知,厉南星是懂得各种邪恶毒功的大行家,却是十分明白的。

但正如公孙燕所说:“活得一天就是一天。”厉南星但愿在毙命之前,多过几天幸福的日子,当然是要想法求活的了。

要活下去,首先就要找寻食物。他们二人受的都是修罗阴煞功之伤,这伤乃是寒毒之伤,虽然无药可救,但在寒毒未发作之时,却并不怎样痛苦,行动也无妨碍,只是不能运用内功罢了。

桃花谷中瘴气极浓,不但人畜难以存活,飞鸟也不能牺息。厉南星是懂得毒物学的行家,在桃林中走了一会,已知这幽谷中的桃花瘴厉害无比,只能采摘野生的桃子充饥了。但既然有桃花瘴,桃子当然也是有毒的。

公孙燕笑道:“管它有毒无毒,反正咱们只是打算有一天就活一天。”厉南星道:“且慢吃它,待我再找一找,看看还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厉南星暗自思量:“这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跌落这幽谷之中已是绝路,谷中还有奇毒的桃花瘴,莫说找不到食物,就是找得到可以吃的东西,恐怕最多也只能活三两天了。”

公孙燕又笑道:“厉大哥何必愁眉不展,你看这里的桃花开得多美,咱们若能在这洞天福地之中死去,也不枉此一生呀!”厉南星听她把这瘴气积聚的幽谷称作洞天福地,不觉苦笑。

厉南星正自以为绝望,忽地心念一动,想道:“奇怪,我为何吸了瘴气,并不觉得头昏目眩?”一看公孙燕的面色,只见她也好像是反而更精神了。

厉南星道:“燕妹,你试深深吸气,胸中有无烦闷之感。”公孙燕并不知道有桃花瘴,深深呼吸几次,笑道:“好香!真是舒服极了!”

厉南星一时想不到其中道理,心道:“莫非当真是老天保佑,本来是应该受瘴气之毒的,加反而连原来的寒毒也减轻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那道瀑布旁边,公孙燕拍手笑道:“南哥你快来看,有东西吃了。”原来瀑布下面的寒潭,游鱼无数。

厉南星不禁大为奇怪,在这桃花谷中,飞鸟不能栖息,水中却有游鱼,大大出乎他急料之外。

公孙燕道:“可惜找不到钓钩。好,我先喝饱水吧。”厉南星道:“不可!”公孙燕已经伏在潭边,喝了好几口水了。抬起头来,笑道:“有何不可,这水清甜得很呢!”

厉南星想道:“桃花瘴毒害不了我们,这水想必也是可喝的了。水中的游鱼恐怕也是一种特别的鱼类。反正是要死的,潭水毒鱼,喝了吃了,大不了也是死得快些而已。”

厉南星精通水性,说道:“不必钓竿,我给你捉鱼。”这一晚他们就用烤鱼作为晚餐。

从桃花潭中捕获的这几条鲜鱼,又肥又嫩,吃到口中,还有一种特殊的香味,似是中人欲醉的花香一般。俗语说饥不择食,何况是这样鲜美的珍馐?两人把鱼骨都吞咽下去,吃得干干净净。公孙燕笑道:“每天有这样的鲜鱼可吃,我和你在这桃花谷中过一世,已是心满意足了。”

不料乐极生悲,吃过了烤鱼之后,忽觉丹田有股热气上升,不多一会,竟然浑身发热起来。热得难受,公孙燕呻吟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不顾一切,跳进潭中,让冰冷的潭水浸着自己。厉南星惊道:“潭水恐怕是有毒的!”跟着跳下去想把她拉起来,公孙燕笑道:“舒服极了,我宁愿中毒而死,胜于受体内如焚之苦!”

厉南星蓦地心念一动,想道:“我们本来是中了修罗阴煞功的寒毒的,何以浸在潭水之中,丝毫不觉寒冷?难道这瘴毒和潭中的毒苗,竟然是可治寒毒的灵药。”

厉南星熟读百毒真经,此际暮然省悟了“以毒攻毒”的道理,于是不再阻拦公孙燕的所为,和她同在寒潭戏水,笑道:“你说得对,天无绝人之路,看来咱们是可以得救了。”

果然在连吃了三天烤鱼之后,两人试一运功,真气已是能够运行无阻。到了第五天,体内的寒毒已经去净。

厉南星试出了寒毒已经去净,说道:“这鱼是不能再吃了,再吃,咱们就要中热毒啦。”

公孙燕道:“不错,我也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好像精神反而不如前两天了。厉大哥,你是否感到有些儿晕眩?”

厉南星道:“这是因为咱们的寒毒已经去净,开始感受到瘴气的侵袭了。就是有可吃的东西,这个桃花谷也不能再住下了。”

公孙燕道:“糟糕,那怎么办?咦,厉大哥,你在想什么?”要知求生乃是人类本能,公孙燕虽然说过愿在这桃花谷中过一世,但此际已经有了生机,她自是不愿困在谷中待毙。

厉南星若有所思,忽地跳起来道:“咱们可以脱困了,你跟我来!”

公孙燕半信半疑,说道:“你发现了什么?我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复,要爬上去恐怕还不能够。”

厉南星笑道:“不用那样费力,这幽谷是另有出路的。”公孙燕喜出望外,还疑是厉南星哄她欢喜,说道:“真的?但这谷底的桃林,咱们都已踏遍了,出路在哪里?”

厉南星一指瀑布,说道:“就在这瀑布后面!”正是: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侠骨丹心第二十五回(侠骨丹心第四十二回)(2)

第四十三回 幽谷落花藏侠侣 晓星残月证鸳盟

公孙燕又最欢喜,又是惊奇,说道:“你怎么知道?”

厉南星道:“潭里的鱼是随着瀑布冲下来的,你注意到了没有?”公孙燕道:“这又怎样?”厉南星道:“鱼在瀑布中决难存活,可以推想决不是在山上冲下来的,我这几日留心观察,随着瀑布流下的鱼,最高也不过是在离地三丈多的高处出现,在这个高度以下,水量突然加大,水流的色泽也稍微深暗,这是两股水流会合在一起之时才会发生的现象。因此我推想瀑布后面,定然另有一处活水水源,咱们只须探明这股活水的水源通向何处,就可找到出路。”

厉南星精通水性,公孙燕是在长江边长大的,水性虽不如他,也不很弱。当下两人施展轻功,爬上三丈多的高处,以“燕子穿帘”式跃进瀑布,果然穿过了一道水帘。发现了瀑布后面别有洞天。

那是一个山洞,有一股活水从洞中流出,好在洞中的水并不很深,仅是齐腰而已。公孙燕在厉南星帮助之下,走出了这个狭长的山洞,果然发现了一条出路,从山的另一边钻出,重见天日了!

金逐流听到这里,笑道:“我那天到桃花谷中寻找你们,也曾发现这条瀑布,可惜我没有跳进去看,却想不到瀑布后面别有洞天。”

厉南星按下去说道:“我们脱困之后,本来想找你的。但在路上一打听,西昌的义军已经撤退,大凉山的义军基地亦已迁移。我们无法打听到义军的消息,只好暂且放弃寻找你的念头。公孙燕怕她爹爹牵挂,要我与她南归,也好请她爹爹报仇。但我们没有去红缨会,先到了此地,这却是始料不及的。你已经见过她的爹爹,内里原因。想必你是应该知道的了?”

金逐流道:“你们在南归途中;已经知道了公孙舵主遭受暗算之事。”

厉南星道:“不错,我们知道了有人冒充我重组天魔教,公孙燕的爹爹又受了伤,权衡缓急轻重,回去探病之事可以从缓,这个冒名行骗之徒,则非马上揭破不可,因此我们就先来这里了。我想以公孙宏老前辈的功力,阳浩的修罗阴煞功纵然能够今他受伤,也决不能致他死命,这一点伤公孙宏老前辈自己就可以医好。”金逐流道:“你料得不差,公孙前辈最多在十天半月之后,便可恢复如常。”

厉南星道:“我离家之时,家母曾给我一幅天魔教总舵的秘密地图,本来她是要我来查探那里刻有百毒真经的大钟的下落的,顺便叫我察视一下旧址,给我这幅地图,后来我知道百毒真经已给李敦取去,铜钟亦已毁了,我一直没有来,想不到这幅地图如今却派上了用场了。”

金逐流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有恃无恐。这么说来,公孙姑娘想必是在这地道出口之处等候你了?”

厉南星道:“不错,我叫她在外面把风,一有危险,就躲入地道,出口之处是后山一个僻静所在,也是藏有机关,外人决不会知道的。史姑娘呢?”

金逐流道:“她扮作守夜的更夫,如今里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她在外面,不知给人发现了没有?”此时他们已经走到接近地道的出口,金逐流如有所觉,忽地“咦”了一声,说道:“外面似乎有兵器碰击之声!”

且说史红英在外面打更,天上下着米粒般的细雨,寒风冷闲之中,史红英如是心急如焚,迟迟不见金逐流出来,不如他在里面怎么样了?过了是差不多相近一个更次了,仍然听不到有什么动静,史红英不敢擅自离开,只好等待。

正自等得心焦,忽见有四个头目模样的人,两人一边,从庄玄两边向她走来。史红英心头一凛,想道:“巡夜的头目刚才只是一人,何以如今增到四人之多?”感到有点不妙,但又怕打草惊蛇,误了大事,一时间踌躇未决,不敢出手。

哪知史红英不敢出手,对方已是先下手为强了。

陡然间只听得呼呼风响,那四个人间时出手,四枚暗器一齐打来,配合得恰到好处,史红英的前后左右,都有暗器封着去路,不论躲向哪一方,都是难免受伤。

史红英一听这暗器破空之声,就知来的都是高手。她的长剑尚未出鞘,空手只怕接它不住。

好个史红英,剑未出鞘,身形一转,披着的斗篷已是抖开,霍的一个“凤点头”,斗逢飞舞,登时变成了一面盾牌,四枚暗器竟然给她的一张斗篷尽数荡开。

这一下行藏顿露,那四个人纷纷喝骂:“这小子果然是奸细!”“什么小子,她是史家贱婢!”“我道是谁,原来是六合帮吃里爬外,谋害兄长的妖女!”“阳老前辈神机妙算,果然所料不差!”

原来此时在堡中正是阳浩开始发现金、厉二人的时候,阳浩已经在调兵遣将了,但史红英在外面尚未知道。

阳浩是个老谋深算的人,金逐流何以能够逃得过守卫的耳目,潜入这堡垒来呢?他一加琢磨,立即料到金逐流在外面定有党羽,至少有一个守夜兼打更的人是给金逐流的同党替换。因此他派出的这四个人,当然就不是寻常的头目,而是天魔教中第一流的高手!史红英打落暗器的功夫,乃是史家的“沾衣十八跌”的家传绝技,这四名高手,有三个人是曾经见史白都使过的,当然也就立即知道了史红英的身份了。

这四个人喝破了史红英的行藏,立即一拥而上。一个使的是厚背斫山刀,一个使的是水磨钢鞭,一个使的是青铜锏;最后一个却是双手空空,什么兵器都没有的黄衣老者。但在四个人中,却以他的本领最为厉害。

黄衣老者后发先至,史红英把斗篷一挥,使出了“夜战八方”的招数,配合上独门的“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荡开了斫山刀和水磨钢鞭,不料却挡不住那双手空空的老者,只听得声如裂帛,那张厚厚的斗篷,竟给这黄衣老者以鹰爪功硬生生地撕成两片。

史红英一个移步换形,唤道:“来得好!”陡然间,只见剑气森森,白刃耀眼,一柄明晃晃的利剑已在斗篷裂开之处伸了出来。

黄衣老者想不到她出剑如此之快,慌忙一缩右手,左臂一弯,却以肘捶攻去。只见寒光一闪,黄衣老者的长袖给削去了一截,幸亏他笼手袖中,剑锋削得差了半寸,否则连他的手指也将割掉,史红英也险些给他的肘捶撞中,跄跄踉踉的斜走两步,抛开撕破的斗篷,左手解下围腰的软鞭。

这一招双方各以凌厉的杀手攻扑,当真是险到了极点!史红英固然是心头暗措叫苦,只怕不能在这四名高手围攻之下突围;那黄衣老者也是不由得不吃了一惊,本来他的鹰爪手是连环三招的,给史红英以凌厉的剑法,迫他缩手之后,第三招已是变为双掌护身,不敢攻敌了。

使青铜锏的那个汉子见史红英似乎脚步不稳,以为有机可乘,喝道:“并肩子上呀!”一招“举火撩天”,青铜锏向上磕去,准备瞌开史红英的长剑,青铜锏就可以打碎她的琵琶骨;使水磨钢鞭那个汉子和他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伙伴,两人配合有素,水磨钢鞭的汉子听得他一打招呼,根本不用看他出的是什么招法,便即使出一招“铁梨耕地”,长鞭霍地来打史红英的双足。

一个是“举火撩天”,一个是“铁犁耕地”,配合得恰到好处,但若史红英应付得稍微失宜,顾得了头,顾不了脚,顾了脚,顾不了头,那就一定要重伤在这两人的鞭锏之下了。

不料史红英的脚步看似踉跄,其实印是奇妙莫测的“醉八仙”步法!

她轻功超妙,鞭剑双绝,这两人配合得虽然极好,也还是难奈她何。此时她已解下软鞭,以鞭对鞭,软鞭一绕,缠上那人的水磨钢鞭;以剑敌锏,剑锋一晃,偏旁一引,使了个“卸”字诀,轻描淡写的就把青铜锏拨过一边去了。使水磨钢鞭那个汉子沉腰坐马,猛力一拉!

史红英吃不住这股猛劲,身向前倾,脚下仍然踏着“醉八仙”步法,顺着崩倾之势,唰的一剑,从那使青铜锏的汉子所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波”的一声,剑尖穿过这人的“护肩”,这人本来是想打碎她的琵琶骨的,反而几乎给史红英刺穿他的琵琶骨。幸亏他的“护肩”乃是三寸多厚的皮革所制,史红英的剑尖刺入了一寸有多,尚未穿过,那黄衣老者又已扑上来了。

史红英陡觉劲风飒然,不用回头,已知是本领最强的那个黄衣老者在她背后攻到,当下跟不得伤这使青铜锏的汉子,立即反手一剑,化解了对方“鹰爪功”的拿手绝招!迅即软鞭抖开,放松了那使水磨钢鞭的汉子,身形一飘一闪,软鞭以“风刮落花”的招数扫出,恰恰又扫开了从侧面斫来的一柄厚背斫山刀。

以史红英的本领,若然是单打独斗,这四个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但在他们联手围攻之下,史红英却是有点应付不暇,情知久战下去,定要吃亏,心里想道:“不知逐流在里面怎么样了?但我如今已经给人发现,那也无须顾忌打草惊蛇了。”当下便即用“传音入密”内功叫道:“逐流,快来!”她哪里知道,金逐流此时已是和厉南星在那地道之中,“传音入密”也传不到他的耳朵,

这四人乃是天魔教中一流高手的身份,觉得以四人围攻一个女子,已是有失体面的事,既然胜算在握,为了保持身份,自是不愿再向堡中求援。

那黄衣老者连使几招极为凌厉的擒拿手法,把史红英逼得东躲西闪,得意洋洋,哈哈笑道:“你那相好的姓金的小子早已在里面束手就擒啦,你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了。你要见这姓金的小子,只有乖乖的放下兵器,跟我们进去吧!”

话犹未了,忽听得暗器破空之声,跟着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冷笑道:“还有我在这里呢!用不着金逐流亲自动手,我和史姐姐就可以将你们接班妖人收拾。”

使厚背斫山刀的那个汉子在四人之中气力最大,身法却是最笨,听得暗器破空之声,脚步尚未迈开,只觉腰间一麻,已是给一枚钱镖打中,哎哟叫道:“好丫头,你、你敢暗算……”“老子”两字未能吐出口来,已是“卜通”倒下。这枚钱襟正好打中了他的愈气穴!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黑衣女子,手持双剑,旋风般的杀了到来!史红英又惊又喜,叫道:“公孙姐姐,你、你,原来……”公孙燕笑道:“不错,我尚未报仇,还舍不得死呢!”围攻史红英的这四名高手,看见公孙燕突然来到,不由得都是大吃一惊!他们并非是害怕公孙燕,而是害怕她的父亲——在武林中声名仅次于江海天的红缨会总舵主公孙宏!

那次公孙宏在此误遭暗算,中了毒又受了修罗阴煞功之伤之后,仍然能够只凭一双肉掌,独自一人就闯出了天魔教总舵,那一仗杀得天魔教上下人等,人人都是胆战心惊!生怕他伤好之后,就要赶来报仇。

此时他们看见公孙燕来到,心中都是不免如此想道:“公孙宏这老儿决不会让他的女儿独自来的,一定是地的伤已经好了,哎呀,说不定这老儿就躲在一旁,看咱们是怎样对付他的女儿呢!”

说时迟,那时快,公孙燕已是旋风般地扑到,双剑矫若游龙,左一招“大漠孤烟”,剑直如矢,指向那青衣老者的咽喉,右一招“长河落日”,剑势如环,圈住那个使厚背斫山刀的汉子。

青衣老者吓碍连忙叫道:“我对令尊素来钦敬,不敢得罪姑娘。姑娘有话好说!”但公孙燕出剑何等之快,这青衣老者话犹未了,只觉胁下一麻,已是给公孙燕刺中了穴道。本来以这青衣老者的功夫,虽然不及公孙燕,但也相差不远,至少可以斗到百招开外的,只因心里一慌,斗志消失,这就冷不防的一个照面便着了公孙燕的道儿了。

使厚背斫山刀的那个汉子,本领较弱,但却是阳浩的心腹,胆子也较那青衣老者大些,是以当公孙燕的左手剑向他刺来之时,他立即就使出刚猛的刀法招架,心里想道:“就算公孙宏这老儿来了,我也得把她的剑打落再说,总不能平白让她伤了。”

公孙燕一剑剑中那青衣老者的穴道,说道:“看在你钦敬我爹爹的份上,饶你不死!”跟着一声冷笑,左剑一圈,圈着了那人的厚背斫山刀,右剑抽了出来,唰的就从圈中刺进,冷笑说道:“你这厮无礼,我可不能饶你了!”

使厚背斫山刀的这个汉子,在天魔教中虽然算得是个高手,在武林中只不过是二三流的脚色,公孙燕的剑法己尽得乃父真传,狠辣奇诡,岂是他所能抵敌?只听得“咔嚓”一声,这人的一条手臂已给公孙燕斩掉,胸口也着了一剑,登时痛得晕了过去。

任公孙燕收拾这两个汉子之际,史红英也是当仁不让,她像和公孙燕竞赛似的,鞭剑齐上,一鞭打碎了那个使水磨镜鞭的汉子的琵琶骨,跟着又一剑刺中了那个使青铜锏的汉子。这两个人也都倒在地上,要爬也爬不起来了。

史红英欢喜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公孙燕笑道:“你想不到会在这里见着我吧?听说你做了六合帮的帮主,我还未曾向你道贺呢。”

史红英道:“这些事慢慢再说,厉大哥呢?”公孙燕道:“有人冒他的名做天魔教的教主,他跑去找这个人算帐了。”

此时正是阳浩指挥党羽包围金、厉二人的时候,香堂里面呐喊的声音已是隐隐可闻。史红英道:“我和逐流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嗯,你听!里面好像已经打起来,咱们赶快进去吧!”

公孙燕笑道:“不用进去,你跟我来,包管你见得着他们。”

话犹未了,只听得好几个声音同时叫道:“捉奸细,快来捉奸细呀!”

公孙燕道:“快走,快走!咱们犯不着在这里和他们硬拼!”

史红英不知她的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跟着她跑,阳浩的得力手下,除了派出来那四个高手之外,其余的人都在里面,此际跑出来捉拿“奸细”只不过是几个巡夜头目,哪里能够追得上她们?

公孙燕跑在前头带路,不消片刻,正是到了后山,把追兵远远甩在背后,连呼喊声音也听不见了。

公孙燕停下脚步,自言自语道:“不错,是这里了。”

史红英诧道:“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原来她们立足之处,正是荆棘丛中。

公孙燕道:“这里有一条地道,可以进去天魔教的内香堂,厉大哥和我约好,里面倘若出了事情,他会从地道走出来的。”

史红英这才明白,说道:“原来如此,但不知他们二人已经会面没有?”

公孙燕道:“你若是心急,唯们也不妨进去看看,反正这里没有人,不怕泄漏秘密。”

公孙燕正要教她开启地道的方法,史红英忽地“咦”了一声,说道:“好像有什么声息,莫非是……”话犹未了,只听得衣襟带风之声,果然是有一个夜行人来了。

史红英吃了一惊,心道:“此人不知是谁,轻功可是高明之极。”公孙燕喝道:“是谁?”陡然间一条黑影出现在她们的面前,阴恻恻地冷笑道:“原来是你们这两个臭丫头,好呀,今晚你们撞着了我。正好叫你们抵偿中儿的性命!”

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在西昌漏网的文道庄。他的儿子文胜中死在义军之手,他立誓要为儿子报仇,看见义军的人就杀。

史红英知他本领了得,立即先发制人,唰的一剑就攻过去,刺他的左肩井穴。公孙燕斜身掠进,剑如飞凤,与史红英配合,刺他右肩。

他们二人的剑法都是以轻灵迅捷见长,不料她们出剑虽快,依然是刺了个空。

掌风剑影之中,只听得“蓬”的一声,一条粗如人臂的树枝应手而折,文道庄的掌力排山倒海般的涌来,史红英绕树疾走,幸而没有给他伤着,但见他如此声势,也是不由得暗暗吃惊。

文道庄狂笑道:“知道厉害了么?”呼的一掌又向公孙燕打去。公孙燕回剑防身,但听得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剑尖竟是被掌力震荡得晃刻不休!

史红英见势不妙,连忙挥剑抢攻,说时迟,那时快,文道庄的第三掌又至,适才那两掌威猛之极,这一掌打出,却是无声无意,史红英怔了一怔,陡地心中一凛,只觉那股掌力有如暗流急湍,力可吞舟。幸亏史红英轻功超卓,一觉不妙,立即便是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纵避开。闪避得虽然巧妙,但胸口也好似受了巨锤一击似的,五脏六腑都几乎翻了转来,原来文道庄已是用上了“三象神功”。

史红英又是吃惊,又是诧异。她并不是没有见识过文道庄的“三象神功”,在西昌之时,她也曾与文道庄单独交过手,当时虽是敌不过他,但在十数招之内,也还抵挡得住,远不若今晚的吃力,只不过两个照面,就几乎伤在他的掌下。史红英心想,怎的相隔还未有三个月,他的三象神功竟然精进如斯。

史红英有所不知,原来文道庄所练的“三象神功”乃是一种介乎邪正之间的内功,可以有两种练法,走正宗内功的路子来练,功力只能渐进,但却精纯,而对身体没有妨害;倘若走邪派的霸道路子来练,见效极快,但对身体却极为有害。

文道庄的火候距离炉火纯青的境界尚远,本来不敢用邪派的方法练功的,但在他的儿子死后,他一心只想报仇,已是陷于半疯狂的状态,竟然不择手段地走最霸道的路子来练“三象神功”。大功告成之后,方始发觉已有走火人魔的预兆,多则一年,少则半载,就将成为废人。他业已走入魔道,自是不知后悔,发觉了有走火入魔的预兆,更是急于要在这一年半截之内,杀尽仇人了。这次他来徂徕山,就是想与阳浩联手,计划怎样把他心目中的强仇大敌一一除掉的。

史红英这几个月与金逐流朝夕一起,得益不少,尤其在正宗的内功心法上,得了金逐流的传授,已有小成,是以虽然感到吃力非常,也还可以勉强抵受,当下运气三转,气沉丹田,胸口的痛楚登时消失。

公孙燕剑法极为精妙,但功力不足,比之史红英尚要稍逊一筹。在文道庄的三象神功猛攻之下,史红英勉强可以支持,公孙燕却已是感到气也透不过来了。

此时公孙燕正站在地道的出口,盼望金逐流与厉南星出来。迟迟不见,心里大为着急。

当下虚晃一招,绕树而走,稍梢松了口气,连忙发出一串长啸。

她发啸的用意当然是向金、厉二人报警,文道庄却以为是她催促父亲快来的讯号,心里想道:“公孙宏这老儿料想不会让她女儿独自来此,堡中有呐喊厮杀之声,想必是这老儿已在里面和阳浩他们打起来了。这老儿若是赶来助这两个丫头,倒是有点棘手。”

公孙燕燕甚是机灵,察觉文道庄怔了一怔,掌力也似平稍微减弱一些,立即猜到了对方的心思,叫道:“爹爹,快来!”

公孙燕原是想扰乱对方的心神,只盼能够多支持一刻便有转机。哪知她不叫喊还好,一喊出来,反而激使文道庄必须痛下杀手了。

文道庄猛地一声狞笑,阴恻恻地说道:“即使公孙老儿来了,我也不惧。但你却已是不能活着等到见你的爹爹了!”

猛听得“轰隆”一声,文道庄一掌劈倒了一棵树,公孙燕正在这棵树的后面,几乎给它压着。

地道的出口是一片长满荆棘茅草的荒地,只有这一棵树可以用来掩蔽,树一倒下,公孙燕的轻功已是难以闪游。文道庄呼呼的连发三掌,竟是隐隐挟着风雷之声!

史红英鞭剑齐施,长鞭缠足,短剑欺身而进,冒险攻他的上三路。这一招是她家传剑法的精华所在,剑尖颤动,同时攻他的三处要害。左刺胸前的“乳突穴”,右刺他的琵琶骨当中的“肩井穴”,中刺他小腹的“愈气穴”。而以刺“肩井穴”为主,其他两处作为陪衬。

这一招杀手剑招凌厉非常,文道庄不得不暂时放松公孙燕,一个转身,大怒喝道:“先毙了你这臭丫头!”掌力奔雷闪电般的倏然而至,剑光登时又被震散,有如波心荡月,闪起了千点银光,又如黑夜繁星殒落如雨。

就在这个当儿,史红英只觉肩头微痛,“嗤”的一声,右肩的上衣已是给文道庄撕破!原来文道庄是要抓碎她的琵琶骨,以报复她剑刺自己的肩井穴的,史红英在间不容发之际,恰恰避开,同时公孙燕亦已快剑疾攻,她这一招也正是攻敌之所必救的精妙剑法。

三方面动作都是快如闪电,文道庄来不及向史红英追击,一个转身“铮”的一声,弹开公孙燕的青钢剑!迅即化指为掌,划了半道弧形,双掌同时击下,又是一招“雷电交轰”!

公孙燕的功力比之史红英尚要稍逊一筹,这一招“雷电交轰”乃是威猛无伦的杀手,文道庄已经把“三象神功”发挥得淋漓尽致,公孙燕如何能够抵挡?

只听得“当”的一声,公孙燕的青钢剑已是给文道庄打落!公孙燕身形急起,离弦箭般的向前疾窜,文道庄喝道:“哪里跑!”如影随形的一个起伏就追了上来!

眼看文道庄就要抓着了公孙燕的背心,猛所得又是“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地道出口处的那块大石滚开,金逐流、厉南星一齐冲出。

史红英受了掌力的震荡,不由自己的在地上打了几个盘旋,此时兀是未能稳住身形。

金、厉二人都是大吃一惊,金逐流奔向史红英,厉南星急忙跑过去挡住文道庄。

文道庄狞笑叫道:“还我儿子的命来!”双臂箕张,左手是大擒拿手法,五指如钩,向厉南星的天灵盖抓下;右掌蕴藏着‘三象神功’的威力,劈向他的胸膛。左脚同时飞起,踢他小腹!这一招三式全是拼了性命的打法。

厉南星吃了一惊,心想:“这人敢情是疯了!”百忙中使出“天罗步法”,避开了文道庄飞脚,双掌合抱如环,以柔劲荡开了文道庄的一抓。但文道庄向中路劈来的掌力厉南星仍是不能躲过。两条人影倏分倏合,厉南星大叫一声,陡地一个筋斗倒翻出一丈。“天罗步法”和大须弥掌式乃是金世遗亲自传授的上乘武功,厉南星用出这两种武林绝学,竟然只是一个照面就败在文道庄的手下,此时连金逐流都是不由得大大吃惊了!

史红英甩开金逐流的手,急声说道:“我没受伤,你快去!”无须她的催促,金逐流已是一跃而起!

文道庄大喝道:“好呀,金逐流你这小子也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进,地狱无门你偏进来!好极了,好极了!还我儿子的命来!”

金逐流一溜烟般地滚到,闪电般的在地上打了几个盘旋,文道庄双掌快刀也似的劈下,狂笑声中,金逐流陡然跃起,只在这一起一伏的刹那之间,他已是接连使出了七手怪招,把文道庄的刚猛绝伦的掌势一一化解开去!

史红英叫道:“使玄铁宝剑,玄铁宝剑!”

金逐流和文道庄交上了手,心中也是好生诧异,不解他的武功何以会忽然高了这么多。

激战中文道庄一掌劈下,金逐流“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厉南星失声惊呼,正要跑上去,不料刚刚迈出一步,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原来他刚才受了文道庄掌力的震荡,虽未至于受了内伤,但急切之间,气息已是难以调匀,一双脚都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厉南星自知有心无力,暗叫“糟糕!”忽听得史红英笑道:“厉大哥不用担心!”厉南星抬头一看,只见金逐流已经跳起身来,手中拿着玄铁宝剑,郎声说道:“文道庄,亮兵器吧,咱们较量较量剑法!”文道庄手里却拿着一幅破布。

原来金逐流得史红英提醒,但却腾不出手来拔剑,因此只好用一个古怪的身法,佯作跌倒,伏地打了个滚,这才能够抽空拔剑。文道庄身手何等矫捷,立即疾抓下去,撕破了金逐流的衣裳。不过这也在金逐流意料之中,算准了有惊无险的。此时他己拔剑出鞘,文道庄仍是空手,本来地可以凭着玄铁宝剑的威力,立即进招,杀个文道庄措手不及的,但金逐流却不愿意有失名家风范。

文道庄领教过玄铁宝剑的厉害,心里想道:“幸亏这小子骄傲得很,否则给地抢了先手攻势,今晚只怕难逃一败。”

史红英吃了一惊,叫道:“可惜,可惜!”文道庄大笑道:“可惜已经迟了!”笑声中只见一道黑油油的光华已是倏地向金逐流卷去!

原来文道庄所用的软剑也是一件宝物,那是百炼精钢化成的绕指剑,不用之时可以当作腰带的,在西昌那次交手,文道庄用软剑对付金逐流的玄铁宝剑虽然不敌,但吃亏亦非常大。

厉南星叫道:“贤弟小心,这是毒剑!”原来文道庄在那次斗剑败给金逐流之后,重新用毒药淬过软剑。只要给他伤了一点皮肉,就会见血封喉。

金逐流心道:“怪不得他这把剑现出黑油油的光华,原来是‘喂’了毒的。”当下加多了几分提防,但却也傲然不惧,恃着玄铁宝剑的威力,一招“五丁开山”,就劈下去!哪知文道庄已经练成了邪门霸道的“三象神功”,同样的一把剑,在他手中已是大大的不同了!

双剑一交,只听得铮的一声,文道庄的软剑弯曲如弓,但玄铁宝剑却也不能将它削断。文道庄喝道:“看剑!”倏然间那柄软剑弹了起来,刺向金逐流的胸口,金逐流平剑一堕,软剑再次弹开,但迅即又刺到了他的肩井穴,金逐流以天罗步法游开,解招反招,不过片刻,双剑已是碰击了十七八下!

最初几下,没有什么。交手了十数招之后,金逐流只觉对方的力道逐渐加强,俨如一股股的浪潮冲来,一浪高过一浪!

文道庄的软剑只有二指之宽,薄如木片,比起金逐流的玄铁宝剑,简直不成比例。金逐流以全力挥动玄铁宝剑,初时还能把他的软剑压弯,到了后来,每一下重手法的劈刺,竟然都给他挡住。

到了三十招过后,金逐流的剑尖就像附了一块大石似的,越来越觉沉重,剑法的灵活已是大不如前。

金逐流不由得暗暗吃惊,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业已知道文道庄是使出隔物传功的本领,想把他的五脏六腑震伤。金逐流暗自思量:“在中原的武林人士之中,隔物传功的本领,当推史白都第一。但现在看来,这厮的隔物传功,即使史白都复生,只怕也是不及他了!若不出奇制胜,久战下去,定必吃亏。”

激战中,金逐流连使几个古怪的身法,每一剑都从文道庄意料不到的方位刺来,杀得文道庄也不禁有点吃惊,想道:“当今之世,若论招数的精妙,只怕连江海天在内,谁也比不上这个小子!”

但文道庄也是个武学的行家,在未摸清对方的路数之前,便即改变战术,暂采守势。金逐流的玄铁宝剑劈得虎虎生风,却总是劈所不到他的身上。在离身三尺开外,就给他的软剑荡开。

厉南星等人看得惊心动魄,但公孙燕已是稍稍受了一点伤。厉南星和史红英的气力亦尚未顿复,自知插不进手去。硬要插手的话,反而会给金逐流增加困难。不仅帮不了,而且要变成他的累赘。

厉南星无计可施,只好索性闭目运功,免得观战分神。只盼真力早点凝聚,才可以帮得上忙。

双方越斗越紧,猛听得文道庄一声大喝:“好小子,且叫你也知道我的厉害!”双剑相交,“呜”的一声,这一次不是软剑压弯,而是金逐流的玄铁宝剑受不住对方的压力,不由自己的要连连后退了!

原来这是因为金逐流的气力已给他消耗了一半,故而玄铁宝剑的威力也大大的打了折扣。”

厉南星本来是闭目运功,此时听得公孙燕与史红英的惊叫之声,情不自禁地睁开眼睛来看,一看之下,也是不由得暗暗吃惊。再想静心运功,已是不能了。

他们还未知道,金逐流此际所受的威胁还超乎他们的想象之上。

文道庄的剑是淬了剧毒的,虽然未能刺破金逐流的皮肉,但也令得金逐流受到了影响。

金逐流忽觉掌心有麻痒痒的感觉,原来在双剑密如联珠的碰击之下,金逐流的玄铁宝剑也沾了毒,毒质侵入他的掌心。

这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幸亏金逐流没有受伤未曾见血,尚无大碍,但是虽然如此,必须运功防毒,以免毒性蔓延。

此时他们已恶斗了将近半个时辰,金逐流的攻势受挫,本来就已是处于下风的了,再加上必须运功防毒,当然是感到吃力非常,显得左支右绌。不过,文道庄究竟也还有些顾忌他的玄铁宝剑,金逐流“天罗步法”的奇妙亦非文道庄所能相比,是以虽然处在下风,但在急切之间,也还胜他不得。

厉南星的功力不过恢复四五分,自知帮不上忙,正自着急。不料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又有一个强敌来到。

且说阳浩在里面率领手下,包围了那间屋子,过了半个时辰,不见金逐流出来回答,限期已到,便即喝令众人,破门而入。

他不知道躲在屋子里的金、厉二人早已走了,破门之际,如临大敌,毒箭喷筒齐对准了门窗,大门撞破,里面鬼影也没一个,阳浩始知中计。

房中发现了地道的人口,但地道中的那两扇石门已经给厉南星在里面关闭,要凿开石门,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阳浩并非笨蛋,当下便即想道:“这两个小子决不会在地道中束手待毙,此时料想已经从地道的另一端出去了,他不知道出口之处,于是便是出去搜查,文道庄与金逐流高呼酣斗之声,从后山隐隐传来,终于给阳浩找到了他们的所在。

阳浩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看便看出了文道庄已是稳操胜算,不禁喜出望外。要知他最忌惮的只是金逐流,厉南星、公孙燕、史红英三人,他是不放在心上的。何况他以为厉南星,公孙燕受了他的修罗阴煞功之伤,一定还未痊愈。只须他一出手,不难将敌人一网打尽。当下哈哈笑道:“姓厉的小子,我以为你已经夹着尾巴走了,却原来你还未逃出我的掌心!好,你就和这两个丫头一齐上来送死吧!”

厉南皇大怒道:“我正要找你算帐!”与公孙燕并肩一站,占住了地利,以逸待劳。阳浩一掌拍出,寒风卷地,登时把方圆十丈之内,变得如同冰窟一般!

厉南星与公孙燕晃了两晃,但却连“噗嗤”也没打一声,倒是在旁边的史红英,给冷得禁不住牙关打战。

原来他们二人在桃花谷中治好了修罗阴煞功之伤后,身体中已是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一种抵抗寒毒的功能,不再怕阳浩的修罗阴煞功了。

不过,厉南星虽然不怕寒毒,但因气力未曾惭复,仍是不免吃亏。阳浩的修罗阴煞功并非以掌力称雄,但功力毕竟是在他们三人之上。

公孙燕丝毫不觉寒冷,知道对方的修罗阴煞功已是伤害不了自己,心中大喜,胆气壮了许多。剑法一展,身似水蛇游走,笑道:“阳老贼,多谢你给我扇凉,好凉快啊!”清脆的笑声中,抖起了三朵剑花,连袭阳浩腰部以下的风市、环跳、维阳王处麻穴,史红英的剑法和她同属于轻灵迅捷一路,不用事先练习,自然配合得丝丝人扣。唰、唰、唰三剑连环刺去,剑尖点的是阳浩腰部以上的悬枢、中陵、崇明三处麻穴。

史红英的内功颇有根底,这几个月又得了金逐流以正邪合一的内功心法相赠,根基牢固。是以虽然感到寒气侵肤,但却也还可以勉强禁受得起。就像厉南星一样,吃亏的只是气力不加。

阳浩双掌交叉拍出,左掌荡开了公孙燕的长剑,右掌以大擒拿手法,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逼退了史红英,陡的一个鸳鸯连环腿,又解开了厉南星的招数,以一敌三,依然稍占上风。

虽然稍占上风,有一处穴道却险些给公孙燕刺着,阳浩也禁不着心头一凛:“奇怪,何以她们都不怕我的修罗阴煞功了?”他的独门功夫失了功效,不觉有点怯意。正是因此,疲兵奋战的厉南星、公孙燕、史红英,才能够和他逐渐打成平手。

他们这边打成了平手,金逐流那边的形势却是越发危险了。此时金逐流的真力已经给文道庄消耗了大半以上,文道庄的真力当然也有消耗,但不如金逐流之甚。他练的是极霸道的邪派内功,此时把三象神功发挥得淋漓尽致,步步紧逼,金逐流的玄铁宝剑渐渐施展不开,虽然仍能挥动,招数使出,已是难以得心应手。

文道庄胜利在望,狂态毕露,哈哈笑道:“中儿,中儿,为父给你报仇,先杀金逐流这小子,再杀史红英这臭丫头,公孙宏的女儿和厉南星这小子当然我也不能放过。哈哈,哈哈,四条性命为你陪丧,你也该瞑目了。你若嫌不够,我还可以把到妙嫦抓来,在你坟前焚化!”神情俨似疯人,但那柄软剑的力道却是丝毫不减。

原来文道庄此际已是开始感到胸口一团火热,这是走火入魔将要发作的预兆了!本来他的走火入魔是应该在三个月之后才发作的,只因这一场恶战的触发,使得他难以控制,不能不提前发作了。此时文道庄的神智已是渐渐模糊,只有一个念头非常清澈,那就是要为儿子报仇。正是:

祸福无唯自召,无名妄动便遭殃。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侠骨丹心第二十五回(侠骨丹心第四十二回)(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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