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汤姆·彼得斯(Tom Peters)是世界知名的管理学大师。《财富》杂志曾经把他评为“管理领袖中的领袖”。他著作颇丰,自1982年,与罗伯特·沃特曼合作完成了畅销书《追求卓越》(In Search of Excellence)之后,出版了十几本书。《追求卓越》被称为“美国工商管理圣经”,仅在美国就销售超过600万册。正文是《管理陷阱》(Myths of Management)的作者斯特恩(Stefan Stern)与库珀(Cary Cooper)与彼得斯就管理这一主题所进行的探讨性对话,很有启发性。


美国管理大师彼得德鲁克说过(管理大家论管理)(1)

Tom Peters


作者:听到“管理”这个词,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或者说这个词对你意味着什么?

彼得斯:德鲁克的很多观点我都不赞同(不过通常情况下我不会这么说)。但是曾经有人问他,他认为自己最杰出的贡献是什么时,他回答说,他把管理学重塑成了“一门自由技艺”(他很可能没有用“重塑”这个词)。我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很棒,但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商学院一无是处的原因。

现在,我正在写一本书。这本书的背景是这样的:科技正在向我们席卷而来。相信你已经听过不少预测,说科技会许多白领下岗;如果我们想渡过此劫,我们就不能只会安装人工智能软件,而那些幸免于难的人很可能会以一种极具创造力的方式改变我们的生活;或者其他诸如此类的话。

我最近读了一本书,是保罗·卡拉尼什(Paul Kalanithi)的《当呼吸化为空气》(When Breath Become Air)。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个神经科医生,已经患癌症去世了。这是一本好书,也理所应当地收获了很多赞誉。不过我在阅读它的时候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位医生曾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这是很有意义的事,但是管理者同样影响着很多人的人生。因为管理者是对人事的安排,实际上是所有人类活动的制高点。不管具体帮助了多少人,我们都是在努力帮助我们的同胞。

已故的电影制片人罗伯特·阿尔特曼有一句经典名言。当他拿到奥斯卡终身成就奖时,他曾说:“一个制片人的职责是让演员能够突破自己,成就那个连他们自己都不敢想象的自己。”我觉得,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在伦敦经营一个小家政公司的老板。

管理很重要,它在未来可能会发挥出很重要的作用。商学院把管理学教育简化成了对营销手段、记账方法等的教育。我的顾问跟我说,有个现象很有意思,那些26岁的商学院学生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金融与营销,然而等他们到了38岁来接受管理者培训,他们就只对如何管理员工感兴趣。

作者:有些人对领导力与管理做出区分,您怎么看待这种区分?

彼得斯:我的观点是,所谓管理和领导力之间的区别纯粹是无稽之谈,这种说法对工作一点帮助也没有。不管是管理工作还是领导工作,都是关于如何让人们把事情做成的。简单来说:一名优秀的管理者一定是一位好领导,反之亦然,明白了吗?说别的都是多余。

我很欣赏沃伦·本尼斯(Warren Bennis),虽然我并不认同他的观点,但我也不会批评他。

作者:如今科技迅猛发展,这种背景下管理工作是不是越来越难做了?

彼得斯:人类依然没变。尽管管理应用的大背景发生了变化,但里面涉及的人的因素却不会发生大的变化。我现在正在看一本很捧的书《专注:把事情做到极致的艺术》(The Distracted Mind),这本书主要讲的是科技对人类大脑造成的破坏。几年前,弗兰克·帕特诺伊(Frank Partnoy)写过一本好书《慢决策》(Wait),这本书讲的是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人类能够随时停下来,思考一下再行动,这就是人类的特征。

最近科技领域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迫使我们换一种方式思考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有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人工智能和强化智能之间的区别值得我们花时间好好思考一下。这些东西是能够帮助我们成长,还是会取代人类?

我有一次与一个全世界顶级的投资公司老板一起吃饭,他问我:“你觉得首席执行官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我机智地回答:“我能列出50个问题,但我不知道你觉得最严重的是哪一个。”他的回答让我很惊讶,他说:“不止50个吧。”

几年前,我曾从工作中抽身12个月,静下心来阅读书籍。我曾经自以为我自己的见识比一般人要高明,后来才发现我的见识甚至跟不上大多数人。阅读并没有让我赶超一般人,但至少我不至于落后他们太多。我可以和真正聪明的人好好聊聊。

人们即将迎来自动驾驶汽车,但是至少他们不会很快被发明出来,距离它们的普及还有一段时间。有很多科技要在至少10年到20年之后才会改变我们的生活,因此在那之前很多事物不会发生改变。

还有一个普遍存在的误解,人们以为我们都在富时100指数或者世界500强工作。但事实不是这样,我们之中的80%都在小企业里工作,这一点不能忽视。

最近对我影响比较大的两本书,一是苏珊·凯恩(Susan Cain)的《内向性格的竞争力》,这本书讲的是我们应该倾听占人群一半数量的内向型人,还有一本书是弗兰克·帕特诺伊(Frank Partnoy)的《慢决策》(Wait)。它们对我启发很大。

作者:然而,现在人们总是在谈论企业革新、灵活发展之类的话题。

彼得斯:我最欣赏的投资银行家跟我说,首席执行官应该多读书,我最讨厌人们总是说起“灵活”这个词了。那种自动能让事情顺利进行下去的流程根本就不存在。我之前写过一篇文章《系统的位置:第二位》(Systems have their place: second place),虽然它没有发展出来,但我认为这是我写过最好的文章之一。这篇文章的主要观点是:文化是最重要的。

我和路易斯·郭士纳是麦肯锡公司的黄金拍档,因为他负责战略,我负责文化,尽管当时我们不会用“文化”这个词。后来他写了一本书《谁说大象不能跳舞》(Who Says Elephants Can’t Dance),书中讲了他在IBM工作的经历,这本书里有一个段落让我忍不住掉眼泪,他说他本可能避免一切“软”因素,而聚焦在企业战略上,但文化不是这场游戏的一部分,它就是游戏本身。文化跟速度无关。去年,我为一个管理项目做演讲,开场的时候我给观众展示了一张我穿女装的照片,当时我去出席一个派对,打扮成了伊丽莎白·凯迪·斯坦顿(Elizabeth Cady Stanton)的样子,她的努力让美国人拥有了普选权。我的第一张幻灯片讲到,从1838年的一次会议开始,直到1920年投票权修正案通过,人们为此付出了70年8个月3天6小时的努力。我当时说:“任何项目都应该有坚持做80年的觉悟。”

一旦人们把一个词语的英文首字母大写,它就会变成一种宗教,这时它就会丧失本来的意义(编辑按:在英语中,单词首字母大写时,有强调、特指的含义,显示其不一般性)。 我觉得“灵活”这个理念现在就是这样。人们总是嘴上说着“灵活训练”。我觉得我们应该重新提倡德鲁克的理念:管理是一门自由的艺术。

亨利·明茨伯格曾经进行一些研究表明,那些工程、商业之类的专业学校的毕业生比文科生更容易找工作,拿的第一份工资通常是后者的两倍,但是再过20年,后者的薪水会远远超过前者。于是亨利问道,学什么才能为管理学打好基础?这是个哲学问题,不是小问题。尤其是当你想要应对越来越快的变化时,这个问题变得更加重要了。

作者:所以反省是很重要的。

彼得斯:最近我跟一些银行经理讨论过这些。我提醒他们,并没有法律规定他们必须在45秒以内回复邮件或者短信。我知道,你老板想要你立即回复,而且你也必须回复他,但是你要以一种妥善的方式处理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问题跟哲学完全没有关系。你真正需要的是自律,一个导师或者同事,我们可以放慢脚步。我管它叫“发送的原罪”,你应该在按下“发送”按钮之前思考5分钟。

在人们还用传真机的时候,我的一位编辑跟我说:“我脾气很差,我不想马上给人回复。”传真机时代就已经这样了,如今,人们有了更加快捷的通讯方式,他们更应该多思考。

作者:您认为怎样的干涉才能真正起到作用?

彼得斯:在我的新书里,我专门用了一章写领导力,但那个章节的题目是“你可以尝试的29件事情”。里面讲到霍华德·舒尔茨一周去25家星巴克,讲到金宝汤公司(Campbell Soup Company)的前任老板10年间写了30000条感恩便条。管理者应该走出办公室,去表达自己的感谢。这些事情都是小事,但帮助很大。

现在说说招聘员工的事。有些事情虽然是明摆着的,但是人们容易忽视它。我是西南航空公司的粉丝,我曾经问它们的前任主席科琳·巴莱特:“你最看重员工的什么素质?”她回答说:“一个员工应该学会倾听、会照顾人、懂得说谢谢,还有平易近人。”不仅飞行员应该做到这些,乘务人员也应该做到这些。我自己也在工作中不断地践行这些原则。

过去35年间,我四处游走,宣讲管理学。但我也明白,管理者的手头任务很多,有时候压根没有时间走出办公室。

自律很重要,伴侣或者好友也很重要。

一直以来,我工作上如果发生问题都求助于商学院。但是商学院不会教给你上面这些道理。

麦肯锡的一个朋友曾跟我说:“谁会成为领导呢?一般能成为领导的人都不会太糟。”他说到点上了。我们在招聘时往往忽视了那些最重要的品质,诸如学会倾听、会照顾人、懂得说谢谢。我们没有招到真正优秀的员工,也没有提拔该提拔的人,商学院没有教会学生他们应该掌握的东西,却一直在灌输没有价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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