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这盆被遗弃的凤尾竹看似衰败了,却依旧在微风中摇曳着四季常青的枝叶。摘几片扁长的竹叶拿在手中,学着母亲当年用马莲草编织蚂蚱和磨子的样子编起了蚂蚱,想起小时候母亲会在夏天选长得最好最长的马莲编织各种动植物,方的水磨扇子,长的蜈蚣,圆的绣球,扁的花席子,秋天则从路边树林里摘毛茸茸的山核桃,踩破长刺的皮,砸开坚硬的壳,绝大部分好吃的果仁于是就到了我的嘴里。那时,多山多水的山路旁边满是树林,而我对茂密的树林也充满了好奇和向往,而现在树林不见了,似乎只剩下漫山遍野的蒿草。编着手中的蚂蚱,我似乎有了村里花季少女的细腻、温柔,亦有想象中他们的羞涩、沉默,这使我回想起难以忘怀母亲、还有玲,但我没有走母亲走过的路,也没有和母亲一样的耕种田园,或许这正是我一切不幸的源头。
小时候,记得母亲常常回娘家,一个上午或者半天,来的时候总少不了带些荞面馍馍,二面油饼,或者风干的蕨菜,而且每次都带回些小石子,不多,也许是七颗,放在窗台上,渐渐便多了起来,但依旧遭到奶奶的抱怨,那是母亲生下妹妹喂奶的一段时日。按村里老奶人们的传言,哺乳期妇女走远路或者过河涉水,一定得捡些小石子带回来,不然乳汁就会被什么带走,乳汁就会减少,娃娃就会挨饿,我的奶奶和母亲都相信这个传言,当时我把那些母亲带回来的石子当成一种神圣的东西,现在却想不起来是怎么弄丢的。据母亲回忆说那时我总是哭着闹着和妹妹抢乳汁,每每看见妹妹吸吮乳汁,我总会恶狠狠的一把将妹妹推开,而且执意要母亲把妹妹送人。母亲说我纠缠得实在没办法嚷嚷不停的时候,她就在乳尖上涂上辣椒面,当我稚嫩的小嘴触碰到抹了辣椒的乳尖而辣哭我的时候她也很难过,但奶水要留给妹妹。家里对我的特殊照顾,便是从几十里外的镇子上买来的白面馒头。
家乡的气候凉,那时小麦不能完全成熟,能吃到白面,也只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平日里就只有豌豆面。天天顿顿的饭,无非是切些土豆放在锅里加水,水开了下豌豆面,面熟了再从酸菜缸里舀一大碗连带浆水的酸菜添进锅里,然后一人舀一碗,我稍大点的时候,记忆中一家人就只能吃这个。豌豆面的粗、老、涩那时的我很难咽下去,而且吃上些舌头就会长泡起口疮。饭熟了,我只是舀些饭汤、夹几块土豆,然后端着碗溜到院子里或者大门外凑合着草草了事。我怕吃饭的时候让父亲看见,不然会骂我吃东西挑剔,骂我口细。等一家吃完饭,母亲有时会给我意外的惊喜,从灶堂的热灰里用烧火棍拨出一个烤的香喷喷又黄又软的土豆来,我捧着烤土豆开心的样子,能感受到母亲的喜悦和欣慰。
入学不久,母亲就外出了,奶奶因为我的口细而不停的唠叨,因贪玩不帮家里做些琐碎的家务同样得不到父亲的好脸色。我是那么的惧怕父亲,不想在父亲跟前多呆一秒,不敢正视父亲的眼睛,在父亲跟前哭泣都不敢出声,听到父亲的呵斥只是哽咽着眼泪连续不断往下掉。在家里我仿佛生活在一种无形的恐惧当中,奶奶不停的唠叨,父亲冷漠的眼神,死气沉沉的庭院。所以一出去就不想再进家门,饿了可以忍,只是天黑了很害怕又没有地方可去,在父亲的呼喊声中回家,又是伴随着父亲的责骂声在哽咽中入睡。夜夜尿床,不敢动弹,尿湿的褥子天亮时又被我身体的余温暖干。夜里父亲翻身或侧身睡觉的时候,被父亲撑起的被子就挨不着我瘦小的身躯,我蜷缩冻的冰冰地身体不敢告诉父亲我的不适,只有在睡梦里呼唤妈妈。没有人和妈妈那样细腻的爱我了,我想妈妈,想着她回来,等母亲回来的日子又是那么的漫长......
几个月后,母亲回来了,带来了乞来大米和白面,还带来了魔方、木偶、小汽车等一些残缺不全的玩具。我再也不惧怕父亲的脸色,不担心奶奶的唠叨了,当着母亲放声大哭。母亲说当我听到她外出的消息时,亦是哭,她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离开的,还说在外地,在梦里总是看见我哭泣的样子。我情愿天天吃难以下咽的豌豆面也不想母亲再一次离开,直到母亲答应我以后不在出去,我才破涕为笑,但始终没忘记母亲不在家时那段苦难难捱的日子。
家庭的贫困和母亲的外出,让幼小的心灵遭受创伤,抑郁并且多愁善感,由此也懂得了亲人的爱和回报他们的爱,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主动分担家里的农活,犁地播种,除草收割,父亲外出打工,在吃水困难的冬季,在其他人还在熟睡的时候,我已经挑够了一天人和牲口生活用水,在大婶阿姨们夸赞我的勤劳和羡慕母亲有个好儿子的时候,母亲脸上自然露出幸福的笑容。
长大了,更能体会到母亲的爱,每次出远门,睡梦中老早就听见母亲听听框框做饭劳作的声音,起来总看到母亲含着泪水的红肿的眼睛。母亲常说假如二十四五我依然没有对象,成不了家,看到村里我的同龄人一个个抱了儿子,他们同龄人抱着孙子,我孤零零一个人进门的时候,她的心将有多么的难过。现在真的走到了这一步,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母亲的心情又是何等的失落!
妹妹来电话说母亲有病,肩肘时时发麻,有时候还非常疼痛,腿脚也不利索,病变的时候瘆人的很,怎么暖也暖不热,疼时似针在肉里骨头上乱窜。也希望我能回家,她看看我,我却总找借口,连母亲的这点要求我都达不到,我是不孝,何止不孝,在父亲的眼里,我是那么的狠毒,父亲曾当面训斥过,当没有生我这个儿子,他和母亲老了没有人养活的时候,等他送走了奶奶,就用麻袋把自己装起来,然后从山崖上滚下去,村里人会给他收尸的,我知道父亲说这话,是多么的气愤和绝望。
父亲不接我电话了,打过去有时候是母亲,有时候是奶奶。
今年本来打算端午节回家的,姑妈也曾劝过我,说玲走了,家里还有我的父母亲人呢,我怎么能不回这个家,但想起母亲的话语,想到母亲看见我憔悴呆滞的脸,瘦弱孤苦的样子,想到回村里其他人异样的眼神,最终也没有回去,但答应中秋或春节,一定回家。
玲走了,除了电话里传来的一句不要再等她了,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杳无音信。对我是爱是恨,是否眷恋夫妻的情分,我一无所知,只是在夜里,恍恍惚惚若有所失,总感觉玲依然在身边、在怀里,或许下一刻,或许在明天,玲会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以她独有的方式表达对我的爱恋,我忘不了临别时玲哭泣的眼神,忘不了玲依偎在我怀里的温存,忘不了玲欢笑的抑或沉默的脸。
玲应该是幸福了,可是我的家人,我的母亲却再难展现笑容,在别人抱孙子的时候,在看着别的人家一家儿媳团圆的时候,想想自己的儿子,依旧在陌生的城市里,形影孤单,举目无亲,又不知在夜里,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里流了多少的泪水。
母亲舍不得用仅存的一点钱去医院检查病因,只是在疼痛无法忍受的时候才去乡村大夫跟前抓点药,纵然我不回家,但我了解母亲,她也坚持这么做了。母亲懂儿子不回家的苦衷,能接受儿子不回家的现实,也懂儿子微薄的薪水接济不了家庭所用,所以母亲什么都不问,也不要求我为家做些什么。没有在母亲生病的时候照顾,不能以自己的成就使母亲欣慰,相隔千里,我依然能看见母亲红肿的眼睛,能听到母亲长长的叹息,我扪心自问,我理解的母亲的爱和回报母亲的爱在哪里啊 ?
回家的日子定在了中秋。
此次回去,也只能重温我或淡或浓的忧伤,没有任何激动与快乐,我只是想看看亲近的父老乡亲,自己种下的那些树苗,还有我的母亲。回家的汽车上充斥着熟悉的乡音,但全是生涩的面孔,没有渴望的人与我携手,幻想一个人的出现恍惚又是那么的遥远。车窗外连绵不断的山脉彼此起伏,沿路金黄色的白杨叶在风中打颤,黄的灿烂,美的痛心,看着窗外萧瑟的秋景,我把耳机声音调的大大的,反复播放着《思君黯然》《故乡原风景》两首曲子,希望就这样让车载着我永远地走下去,没有尽头,天荒地老......
车停时,痛便在心里作祟,同一个地方,一次是玲含着泪依依不舍地送我,一次是玲不留声息地出走。我不留恋这个地方,但也抹不去对玲的记忆,我知道在这里再也寻觅不到玲留下的一点足迹,我重复和玲走过的旧路,只会徒增我的痛苦和悔恨,玲走了,我来来去去也只是一个孤单的声影,然而我依旧驻足、徘徊、留意下车的每一位女子,进站的每一声乡音,喟然叹息。
到家了,很远就听见邻村庙会传神祭祀的扇鼓声,乡亲们憨厚热情地一声声问候,是关怀,是温暖,还有对遭遇不幸的同情。从村口进去,顺路穿过几间土坯建成的房子,拐个弯,就看见我家的院子,大门虚掩着,门扇上贴的门神被风雨侵蚀的褪了色,门神两边早已破烂不堪的春联,也被风雨洗刷成了灰白色,土坯建造的房子陈旧,破败。院子里静悄悄地,少了曾经的喧华,似乎增添了几分岑寂,推门进去,院子杂乱堆放着各种东西,凌乱不堪。偏房的门开着,母亲蹲在地上给猪切食物,看见我吃力地站了起来说道:"泓儿回来了,饿了吧!我给你去做饭。"我看见母亲指头的关节异常的肿大,迈着蹒跚的脚步一瘸一拐地向厨房走去。
"嗯,我先把背包放厅房去"我不敢看直视母亲的眼睛,语无伦次的搪塞回答,我怕忍不住掉眼泪让母亲看见。
放下背包没多久,父亲从地里回来,消瘦的身躯和颓废的神情让我愕然吃惊,这绝不是我记忆中强势倔犟的父亲!看见我在家也没有消除脸上的愁容,只是瞟了我一眼,放下锄头,拿起背篓又走了出去。
走进我的卧室,我和玲的新房,大红的喜字,缤纷的彩带,娟秀的百年好合,龙凤呈祥,玲的梳妆台,衣柜,屏风,还有躺下正好直视的两小无猜儿童画,一切都没有改变,玲的余温尚在,唯独不见熟悉的身影。节同时异,物是人非,看着眼前的情景,我再也忍不住任由泪水涌出,一发不可收拾。我寻觅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地方,希望能找到玲留给我一段话语,一件信物,或一张照片,但一切都是徒劳,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留下,人去楼空,满目凄然。我蒙着被子失声痛哭,痛彻心扉,怕母亲进来,于是关上门,用颤抖的声音隔门告诉母亲我很累,想睡一会。听着灶膛里噼里啪啦的柴火声夹杂着母亲的涕泣,我努力控制自己收干泪水,想装扮出满不在乎的姿态欢笑着面对母亲。
母亲喊吃饭,我没有应答,又催促了几次,说再不出来,她就把面端我屋里,我用毛巾压着双眼,好使流出的泪水不浸脸,不留下泪痕,在母亲进来的时候装出快乐的样子,饭又怎能咽下去?
出去走走,些许会好些,我自我安慰。
天阴着,中秋时节,山顶的天气已经变得寒冷,青青浅浅的麦苗上落了露珠,给田地覆上朦胧的一层绿,路边的野菊花开的正灿烂,山林原野俨然已触摸到了深秋的枯败萧瑟,落叶纷纷。出了村子,顺大路走,看看故土的山脉,山上种下的树,空旷的原野,再往前走,翻过一个山坡,就能远远地看见玲出生成长的村子。那曾经是我梦回萦绕,牵肠挂肚地方,我清楚的记得玲羞涩窥我一眼然后低头偷笑的样子。
婚前,历年中秋、玲总会来我们家做客,逛庙会,以我的未婚妻自居,招待来家的客人。我幸福地笑,玲便羞涩了,脸一红不搭理客人,去厨房帮母亲去烧饭,母亲说话的声音高昂响亮,又亲切地呼喊着玲的名字让玲找孩儿们玩去,自己包揽了的所有的工作。玲在家,就有找玲玩的女孩子,有找女孩们的男孩子,相互嬉笑玩闹,家就热闹起来。十六或者十七日,玲又在我的陪伴护送下回远远望见的村子。一路温情,临别时含情脉脉,秋波一漾,这 便是我立誓用一生爱恋玲照顾玲的理由。
我站着,凝目注视着对面山间的村子,偶尔有人影攒动,是玲吗?我渴望玲,渴望玲传一句让我接她回家的话,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玲仅仅是回了趟娘家。这样幻想着把目光移向北面天地接壤处,那是渭河,苍穹覆盖着大地,黄昏来临,苍茫一片,其实根本看不见河,只是渭河流域一层笼罩着的雾,雾中的一团团黑点是树木,点点闪烁的灯光是城镇,凝视远方,星火燎原,静谧空旷。天暗下来了,祭祀的扇鼓声时高时低,飘忽不定,夹杂着传唱祭文的呜咽声,在旷野中回旋。
家里的灯亮着,妹妹秀鞋垫,母亲沉默,父亲怒目,我想回屋休息,被父亲叫进厅房训话。其实这是回家必须面对的事情,也是家人执意要我回家的原因,父亲的身体消瘦单薄,大不如前,不论措辞有多严厉,我已准备好承受,不反抗,不顶嘴,不争辩,任父亲抱怨指责。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看看你的母亲,为你操心成啥样子了!养儿为防老,我们都不指望你能给我们养老送终,能把你自己安顿好,不客死他乡,不有个头疼冷热的没有人端一碗凉水,我们就知足了。你看看村里的光棍有多可怜,地里辛苦一天,回家自己烧饭烧炕,浆洗缝补,一笼馍也要请庄里妇女蒸,那天病死在炕上,都没有人知道!“
“这就是你的下场!"
"你再看看村子里跟你同龄的人哪一个不是一两个孩子,人家孩子都会端茶倒水了,你倒好,干的事丢脸的我都不能跟人说,我给你再娶十个,就你这态度一样走。你要自由恋爱,我给你自由,两年过去了,你倒是领一个媳妇回来啊,你再看看比你小的,家庭条件那么差的,人长的那么丑的在外边打几年工也能自己领个媳妇回家,你呢,比起他们,你的条件长相哪一点比他们差?死没出息就不要挑三拣四,早知道今天,就不应该供你读书,人家没有上学的张三,十二岁就赶着骡子犁地,现在安安稳稳的打工挣钱,我们供你上学倒供出个敌人来了!"
父亲认为玲的出走责任在我,是我结婚了不守着媳妇而外出,外出又不带上新婚的妻子。新婚离别,我何尝不是难舍难分,柔情寸断,只是当前微薄的薪资难以支撑两个人的生活开支,不想我被人使来唤去的模样被亲人看见,不想带着玲受苦,不想成家了还要让父亲供养,然而这苦衷又有谁能懂?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家四代单传,到你这一代,我看是要断了香火,你到坟上问问你的太爷,你的爷爷答应不答应!"父亲气愤地说着。
"你看你把这家弄成什么样子了,你咋就这么自私呢,你再看看你妈,别人抱着孙子故意在你妈面前钭娃的时候,你让你妈怎么想,难道你还要搭上你妹妹的幸福吗?你妹妹也不小了,你自己找不上媳妇,我不敢把你妹放手。我们给你安排,用你妹妹两换亲,村里头这种事多的是,不丢人。"
“我们给你安排,用你妹妹两换亲!”父亲的话似针刺我的心,怎么可能因为我而牺牲妹妹的幸福,我便回自己的睡觉的屋子,不再听父亲斥责。躺在炕上,那张两小无猜童画印在眼里,痛在心头,心里的辛酸苦闷,艰难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哽咽着哭泣。曾经的海誓山盟,生死誓言犹在耳边,相约好未来,不离不弃,人却走的那么坚决,而今一切面目全非。
母亲进来,一样的眼里噙着泪水,靠在炕沿边"泓儿,我的儿,其实你父亲也是心里苦,消瘦的样子你见了,人家抱孙子,你父亲在家里就抱着一只猫,一整晚絮絮叨叨不停的时候我也很生气,但看看那身子,又觉得可怜,本来要发火的,就忍了,现在你也忍忍,我不相信你找不到媳妇,老天有眼,玲一定会后悔的,总有好姑娘发现你好的地方的。"母亲安慰我。
我没有停止哽咽。
"不哭了,不哭了,泓儿,我的娃,家里不想呆,就去外边,哪里喜欢去哪里,只要你过得好,母亲就知足了。"母亲劝我不要哭,自己反而哭着不停的掉眼泪。
我哭得更厉害,伤心,委屈,无奈,无助……
"妈,我背痒,你给我挠挠。"我想起小时候躺在被窝里脊背痒痒的时候,就喜欢让母亲用手挠,粗糙的长满老茧的龟裂的手从背上划过,婆娑盘旋,如沙粒揉搓,抚慰我悲痛的心。母亲挠的时候我握住母亲肿大的指关节,骨头变大长成畸形,不由得一阵阵心酸,又看了看母亲的双腿,一条腿粗,一条细,肌肉萎缩松弛,腿也感觉是一条长一条短不协调。
"时日长了,起初是瘆的很,烧着炕捂着被子也暖不热,一直不知道什么原因,病发作的时候疼的动不了,走路感觉使不上劲,前些日子县医院搞活动,做一次核磁500元,你爸带我去做的检查,大夫说是双侧股骨头坏死"母亲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管母亲说的有多么轻松。如果老天有眼,请救助我苦难的母亲,早日解除痛苦,不要剥夺母亲劳动的权利!我无助的呼喊,希望上苍怜悯。
在家里没有好声气,也不会有好心情,而且还不敢直面父亲的眼睛,这个家无论如何我是呆不下去的,我给母亲留下半年积攒的6000元,然后匆匆离开,同样在母亲的泪眼中。
我必须走,为自己寻出路,为亲人找安慰,为母亲筹药费,也为寻找我人生的另一半。
然而,在外漂泊的日子又何其艰难,租房子,吃饭,薪水又低,再精打细算,除去必要的生活开支,每月也存不了几个钱。玲依然是我心里解不开的节,化不去的阴影。爱有多深,伤有多痛,悲痛打击,我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离开家已经两年了,我学会了包夜上网,打游戏,放纵自己,在孤独寂寞的无法入睡的夜里,带着耳机,播放着音乐,似睡非睡,浑浑噩噩,天亮了,又在后悔自己的堕落沉沦中昏昏睡去,有时候,又要借助高度数烈酒,以求喝晕麻痹神经,然后才能入睡。
又是母亲的节日,又是杨花飞舞的季节,微风习习,洋洋洒洒地柳絮飘飘落落,粘在我的笔尖上。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苦涩的心多少有些宽慰。母亲不知道今天是她的节日,不知道世界上有母亲的节日,即便是自己的生日,也只是在过去了两天或者几天后,才跟我说起,前天或前几天是她的生日。我想我的母亲,想母亲的时候除了内心的愧疚,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安慰亲人的事情没着落,医治母亲的费用依然犯困难,一样的母亲节,一样的杨花飞,一样的孤身一人,唯有用粗陋的文字写一段话,念在心里——愿母亲安康!
(图片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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