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行书技法》
王羲之(303-361,另说303-379、307-365、321-379),东晋书法家,字逸少,号澹斋,汉族,祖籍琅琊临沂(今属山东),后迁会稽(今浙江绍兴),晚年隐居剡县金庭,中国东晋书法家,有书圣之称。历任秘书郞、宁远将军、江州刺史。后为会稽内史,领右将军,人称“王右军”、“王会稽”。其子王献之书法亦佳,世人合称为“二王”。此后历代王氏家族书法人才辈出。东晋升平五年卒,葬于金庭瀑布山(又称紫藤山),其五世孙衡舍宅为金庭观,遗址犹存。
王羲之出身于名门望族,从曾祖王览与《二十四孝图》中的王祥为同父异母兄弟,王览官至大中大夫,王祥官至太保。从伯父王导官至太尉,父亲王旷官淮南太守。羲之16岁时,被太尉郗鉴相中为“乘龙快婿”。初为秘书郎,后由征西将军庾亮荐为宁远将军,改任江州刺史、右军将军、会稽(今浙江绍兴)内史。因与扬州刺史王述有矛盾,辞官不再出任。王羲之任江州刺史时(345-347),曾置宅于临川郡城东高坡,名曰“新城”(今临川市文昌学校内),宅内挖有生活用井和练习书法用的洗墨池,对此南朝刘宋时期著名文学家、临川内史荀伯子的《临川记》和宋朝文学大家曾巩的《墨池记》均有记述。《墨池记》全文285字,介绍了墨池来历,颂扬了王羲之苦练书法的精神。“文革”期间,墨池遭毁。2002年6月,抚州市政府引进外资500万元,重建洗墨池,恢复旧貌,供游人观赏。
王羲之自幼爱习书法,由父王旷、叔父王廙启蒙。七岁善书,十二岁从父亲枕中窃读前代《笔论》。王旷善行、隶书;王廙擅长书画,王僧虔《论书》曾评:“自过江东,右军之前,惟廙为最,画为晋明帝师,书为右军法。”王羲之从小就受到王氏世家深厚的书学熏陶。
王羲之早年又从卫夫人学书。卫烁,师承钟繇,妙传其法。她给王羲之传授钟繇之法、卫氏数世习书之法以及她自己酿育的书风与法门。《唐人书评》曰:“卫夫人书如插花舞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内画家一丁内书黄庭经台,仙娥弄影,红莲映水,碧沼浮霞。”今人沈尹默分析说:“羲之从卫夫人学书,自然受到她的熏染,一遵钟法,姿媚之习尚,亦由之而成,后来博览秦汉以来篆隶淳古之迹,与卫夫人所传钟法新体有异,因而对于师传有所不满,这和后代书人从帖学入手的,一旦看见碑版,发生了兴趣,便欲改学,这是同样可以理解的事。可以体会到羲之的姿媚风格和变古不尽的地方,是有深厚根源的。”(《二王法书管窥》)
王羲之善于转益多师,当他从卫夫人的书学藩篱中脱出时,他己置身于新的历史层而上。他曾自述这一历史转折:“羲之少学卫夫人书,将谓大能;及渡江北游名山,比见李斯、曹喜等书;又之许下,见钟爵、梁鹄书;又之洛下,见蔡邕《石经》三体书;又于从兄洽处,见张昶《华岳碑》,始知学卫夫人书,徒费年月耳。……遂改本师,仍于众碑学习焉。”从这段话可以看到王羲之不断开拓视野、广闻博取、探源明理的经历和用心。
王羲之志存高远,富于创造。他学钟繇,自能融化。钟书尚翻,真书亦具分势,用笔尚外拓,有飞鸟鶱腾之势,所谓钟家隼尾波。王羲之心仪手追,但易翻为曲,减去分势。用笔尚内抵,不折而用转,所谓右军“一搨瓘直下”。他学张芝也是自出机抒。唐代张怀耿曾在《书断》中指出这一点:“剖析张公之草,而浓纤折衷,乃愧其精熟;损益钟君之隶,虽运用增华,而古雅不逮,至研精体势,则无所不工。”王羲之对张芝草书“剖析”、“折衷”,对钟繇隶书“损益”、“运用”,对这两位书学大师都能“研精体势”。沈尹默称扬道:王羲之不曾在前人脚下盘泥,依样画着葫芦,而是要运用自己的心手,使古人为我服务,不泥于古,不背乎今。他把平生从博览所得秦汉篆隶的各种不同笔法妙用,悉数融入于真行草体中去,遂形成了他那个时代最佳体势,推陈出新,更为后代开辟了新的天地。这是王羲之“兼撮众法,备成一家”因而受人推崇的缘故。
在《王羲之集》中,有一则《临川帖》:“不得临川问,悬心不可言。子嵩之子来,数有使,冀因得问示之。”表达了对临川的牵挂情怀。他在临川“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的“墨池”精神,一直鼓舞着临川学子。
其作品真迹无存,传世者均为临摹本。其行书《兰亭集序》、草书《十七帖》、正书《黄庭经》、《乐毅论》最著名。
山东临沂“王羲之故居”墨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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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画像
《晋书·王羲之传》
王羲之字逸少,司徒导之从子也。羲之幼讷于言,人未之奇。及长,辩赡,以骨鲠称。尤善隶书,为古今之冠,论者称其笔势,以为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深为从伯敦、导所器重。时陈留阮裕有重名,裕亦目羲之与王承、王悦为王氏三少。时太尉郗鉴使门生求女婿于导,导令就东厢遍观子弟。门生归,谓鉴曰:“王氏诸少并佳,然闻信至,咸自矜持。唯一人在东床坦腹食,独若不闻。”鉴曰:“正此佳婿邪!”记之,乃羲之也,遂以女妻之。
羲之雅好服食养性,不乐在京师,初渡浙江,便有终焉之志。会稽有佳山水,名士多居之,谢安未仕时亦居焉。孙绰、李充等皆以文义冠世,并筑室东土与羲之同好。尝与同志宴集于会稽山阴之兰亭,羲之自为序以申其志。
性爱鹅,会稽有孤居姥养一鹅,善鸣,求市未能得,遂携新友命驾就观。姥闻羲之将至,烹以待之,羲之叹惜弥日。又山阴有一道士,养好鹅,之往观焉,意甚悦,固求市之。道士云:“为写《道德经》,当举群相送耳。”
羲之欣然写毕,笼鹅而归,甚以为乐。尝至门生家,见棐几滑净,因书之,真草相半。后为其父误刮去之,门生惊懊者累日。又尝在蕺山见一老姥,持六角竹扇卖之。羲之书其扇,各为五字。姥初有愠色。因谓姥曰:“但言是王右军书,以求白钱邪。”姥如其言,人竞买之。他日,姥又持扇来,羲之笑而不答。其书为世所重,皆此类也。每自称:“我书比钟繇,当抗行;比张芝草,犹当雁行也。”曾与人书云:“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使人耽之若是,未必后之也。”
时骠骑将军王述少有名誉,与羲之齐名,而羲之甚轻之,由是情好不协。述先为会稽,以母丧居郡境,羲之代述,止一吊,遂不重诣。述每闻角声,谓羲之当侯己,辄洒扫而待之。
如此者累年,而羲之竟不顾,述深以为恨。
今译:
王羲之字逸少,是司徒王导的堂侄。王羲之小时候不善言谈,人们看不出他有什么超人之处。长大后,他很善于辩论,并且以性情耿直而著称。他特别擅长书法,是古今以来的第一人。人们称赞他的书法笔势“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他的伯父王敦、王导都很看重他。陈留(今河南开封附近)人阮裕在当时享有盛誉,而阮裕也看重王羲之,把他和王悦、王承视为王家三位少年英才。有一次,太尉郗鉴派门生来见王导,想在王家子弟中选位女婿。王导让来人到东边厢房里去看王家子弟。门生回去后,对郗鉴说:“王家子弟个个不错,可是一听到有信使来,都显得拘谨不自然,只有一个人坐在东床上,袒腹而食,若无其事。”郗鉴说:“这正是我要选的佳婿。”一打听,原来是王羲之。郗鉴就把女儿嫁给了他。
王羲之很喜欢服药颐养性情,不喜欢在京城,刚到浙江,便有终老于此的志向。会稽山清水秀,风景优美,名士荟萃。谢安未做官时就住在这里。还有孙绰、李充等人,皆以文章盖世,他们都在这里建有住宅,与王羲之情投意合。王羲之曾和好友在会稽山阴的兰亭宴集,并亲自作序,来抒发自己的志向。
王羲之生性爱鹅,会稽有一位孤老太太养了只鹅,叫声很好听,他想买而未能得,于是就带着亲友去观看。谁知老太太听说他要来,竟把鹅烹煮了,准备招待他,他为此难过了一整天。当时,山阴有位道士,养了一群鹅,王羲之去观看时非常高兴,多次恳求道士,要买他的鹅。道士对他说:“你若替我抄一遍《道德经》,这群鹅就全部送给你啦”王羲之欣然命笔,写好后把鹅装在笼子里回去了,一路上乐不可支。
还有一次,他到学生家去,看见人家的篚木矮桌洁净光滑,就在上面写起字来,一半楷书,一半草体。后来那位学生的父亲无意中把这些字给刮去了,他的学生懊悔了好几天。他又曾经在蕺山看见一个老妇人,拿着一把六角扇在叫买。王羲之就在老妇人的六角扇上每面各写了五个字。老妇人开始有些不高兴,王羲之于是对老妇人说:“只要说是王右军书写的,就可以卖得一百钱了。”老妇人照此一说,许多人都争着来买这把扇子。又一天,老妇人又拿着一把扇子来,王羲之笑而不答。王羲之的书法被世人所推崇,就像这样啊!王羲之常自称;“我的书法和钟繇相比,可以说不相上下;和张芝的草书相比,也如同大雁排行。”又曾经写信给人说:“东汉张芝临池学写字,池水都变成黑色,如果天下人像他那样沉迷于书法,也不一定比他差。”
骠骑将军王述少有声誉,与王羲之齐名,但王羲之却看不起他,因此二人不和。王述先前做了会稽内史,因为母亲去世,就辞职守丧,王羲之来接替他的职务,只到王述家去吊唁一次,就再也不登门。王述每次听到外面有号角声,总以为王羲之来看望自己,就连忙洒水扫地等待(他),这样过了一年,而王羲之竟不到访,王述深深为此感到遗憾。
注释:
1.篚(fěi)几:用榧木做的几案。棐,通“榧”,木名。
2.真草:楷书、草书。
3.蕺(jí)山:山名,在今浙江绍兴。
4.老姥(mǔ):老年妇女。
5.王右军:指王羲之。
6.重:看重,推崇。
7.恨:遗憾。
《晋书》一百三十卷,包括帝纪十卷,志二十卷,列传七十卷,载记三十卷,记载了从司马懿开始到晋恭帝元熙二年为止,包括西晋和东晋的历史,并用“载记”的形式兼述了十六国割据政权的兴亡。
编者共二十一人。其中监修三人为房玄龄、褚遂良、许敬宗;天文、律历、五行等三志的作者为李淳风;拟订修史体例为敬播;其他十六人为令狐德棻、来济、陆元仕、刘子翼、卢承基、李义府、薛元超、上官仪、崔行功、辛丘驭、刘胤之、杨仁卿、李延寿、张文恭、李安期和李怀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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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笔势论十二章并序》
穷研篆籀,功省而易成;纂集专精,形彰而势显。
这主要句话指出学习书法既要旁通其他字体,又要专精一门。穷,穷尽,深入砖研。篆籀,即指大篆,据说是西周后期太史籀创造的,故又称篆籀、籀文。纂(zuan),编纂,这里可作汇编解。彰,明显,显扬。王羲之认为,深入地研究篆籀书,学习书法就会节省功夫而容易成功(这主要因为篆籀书的用笔要笔隶、楷、草、行简单得多,学习起来容易上手);汇集诸体专攻一门,字的形体和气势就会显扬出来,即学习书法就容易取得显著效果。
存意学者,两月可见其功;无灵性者,百日亦知其本。
这句话是说学习书法并不是高不可攀之事:对于有心人来说,学习书法并不难,很快就可取得成效;即使是天赋不高的人,有一百天也可学到一些最基本的东西。这同古谚所说“书无百日功”,意思差不多。但王羲之此语更为严谨。他提出的先决条件是“存意学者”。言外之意是:“无意学者”不在其内。当然,这里所说的功效,是指初步掌握书法的基本技法。要取得高深造诣和巨大成就,是要长期临池不辍,甚至尽毕生之力才能奏效。(参见唐代徐浩“俗云‘书无百日功’,盖悠悠之谈也,宜白首攻之,岂可百日乎”条)
始书之时,不可尽其形势,一遍正脚手,二遍少得形势,三遍微微似本,四遍加其遒润,五遍兼加抽拔。
这句话强调临帖要循序渐进,每临一遍都要有所侧重,有所进步。书,指临书。形势,字的形体和态势。抽拔,指笔势往来。王羲之说:开始临习前人碑帖时,不要企图(也不可能完全)得到原帖字的形体和态势。临第一遍的时候,主要是把字写端正;临第二遍的时候,可以少许学得一点原帖字的形势;临第三遍的时候,要写得稍微有些像原帖的字;临第四遍的时候,要在写像的基础上注意把字写得遒丽温润,临第五遍的时候,要在前几遍的基础上注重写出字的笔势来。紧接这句话,他还指出:“如其生涩,不可便休,两行三行,创临惟须滑健,不得计其遍数也。”创临,开始临写。滑健,流利劲健。意思是说:如果临写了好多遍,还是不熟练,那就不要计较临写了多少遍,而要一直临习下去,直到写的流利、劲健。
生而知者发愤,学而悟者忘餐。此乃妙中增妙,新中更新。
这句话强调学习书法贵在勤奋。生而知者,指天分高的人。发愤,下定决心努力。学而悟者,指认真钻研的人。妙中增妙,新中更新,意犹好上加好,锦上添花。王羲之认为,天分很高的人如能下定决心努力学习,天分不高经过学习能有所领悟的人如能废寝忘食地坚持下去,都会有所成就,都能收到“妙中增妙,新中更新”的奇效,汉代扬雄说:“精儿精之,熟在其中矣。”北宋苏轼《题二王书》中说:“笔成冢,墨成池,不及羲之即献之;笔秃千管,墨磨万铤,不作张芝索靖。”(参见上述两条)同这句话的精神一致的,都认为,只要下苦功夫,就能出成果。
分间布白,上下齐平,均其体制,大小尤难。
这句话讲书法的通篇结构。分间布白,指安排字的点画和布置好字与字、行与行之间的关系。上下齐平,指行与行要上下在一般整齐。均其体制,指字与字之间的体裁风格、大小要平均。王羲之在这里提出了章法上的两个要求。他要求行与行之间要“上下齐平”,大体上能做到;但要求字与字之间“大小平均”,即使是就楷书而言,也难以完全做到。在这一问题上。后世书家颇有不同意见。(参见“大字促之贵小,小字宽之贵大,自然宽狭得所,不失其宜”条)
大字促之贵小,小字宽之贵大,自然宽狭得所,不失其宜。
这句话紧接“分间布白,上下齐平,均其体制,大小尤难”一语,是讲如何才能做得字与字大小平均。王羲之认为,办法是写体制大的字贵在约束他写得小一些,写体制小的字贵在舒展它写得大一些,这样就自然宽狭合适,不失字的所宜了。对于他提出是的“均其体制”,“大字促之贵小,小字宽之贵大”的问题,后世书家意见颇不一致。南宋姜夔《续书谱》中说:“且字之长短、大小,斜正、疏密、天然不齐,孰能一之?”清代包世臣《艺舟双楫·答熙载九问》中也指出:“古帖字体大小颇有相径庭者,如老翁携幼孙行,长短参差,而情谊真挚,痛痒相关。”就拿王羲之的《兰亭序》来说,字与字大小参差,不求划一;行与行大致相等,但亦时有高低。因此,在这类问题上不可过于拘泥。
横则正,如孤舟之横江渚;竖则直,若春笋之抽寒谷。
这句话要求“横平竖直”。渚,水中的小块陆地。寒谷,寒冷的口谷。王羲之说:横画要写得平正,像一叶孤舟横卧在江渚边;竖画要写直,像一支春笋生在寒谷里。东晋卫夫人《笔阵图》中谓横“如千里阵云”,竖如“万岁枯藤”;这里把横比作横卧的“孤舟”,把竖比作挺立的“春笋”,都是对横画和竖画的形象化比喻,都要求“横平竖直”,但在书写时又不能“一滑直过”,一味求平求直。因而汉代蔡邕《九势》中提出了“横鳞竖勒之规”;唐代柳宗元《八法颂》中还有“勒常患平”之戒。(参见上述两条)
放纵宜存气力,视笔取势。
这句话强调放纵之笔要有意地加以控制,不可一滑直过。南朝梁萧衍《观钟繇书法十二意》中说:“直,谓纵也。”说明纵笔多用于直画。王羲之这里指出,运用放纵之笔要保存气力,要酌情用笔,势笔取势。这同汉代蔡邕《九势》中提出的“竖勒”之规,意思颇接近。写直画固然要“纵”,但又不能一味放纵,还必须“勒”。一纵一勒,时放松时勒紧,既放纵又存气力,这样笔力才能入纸,才能写出真正可观的直画来。
横贵乎纤,竖贵乎粗。
这句话讲横、竖两种笔画的粗细。王羲之说:横画贵在写得纤细一些,竖画贵在写得粗重一些。这自然是就横画和竖画相比较而言,于唐楷,特别是颜真卿的《多宝塔》碑中看得最为明显。但横纤竖粗并不是绝对的。即以颜真卿为例,他后来写的《颜勤礼碑》,甚至出现了横粗竖纤的笔画。
分间布白,远近宜均,上下得所,自然平稳。
这句话也是讲书法作品的章法、布局问题,与“分布布白,上下齐平,均其体制,大小尤难”一语(参见该条),意思颇接近。在这里,王羲之认为,对整幅字的远近、上下都要精心安排,做到均衡和谐,安详平稳,各得其所。紧接这句,他还说:“当须递相掩盖,不可孤露形影及其牙锋。”意思是:应该依次相互掩映,不可将某一字画写得孤零零地显露出他的尖锋来。这些看法,反映了古代书家在布局上同样崇尚“中和”的美学思想。他们要求整幅作品都能达到一种适度、平正安稳、不过也无不及、不偏不倚的“中和”境界。
锋铦来去之侧,反复还往之法,在乎精熟寻察,然后下笔。
这句话指出笔势的掌握要靠细心探索。铦(先),锋利;锋铦,指尖利的笔锋。寻察,探求体察。这句话是紧接“夫作字之势,饬甚为难”一语说的。饬(斥),整饬,、整顿。王羲之首先承认:写字的笔势,是很难理出个头绪来的,不厌其烦地琢磨,然后才能够下笔书写。这是因为笔势千变万化,本无定则可循,但只要细心探求、体察,不断实践,总还是可以有所体会、领悟的。
夫学书作字之体,须遵正法。
这句话强调字的结体要遵守正确的法则。什么是“正法”?王羲之没有明说,但紧接这句话,他具体指出:“字之形势,不得上宽下窄,不宜伤密,密则似疴瘵缠身;复不宜伤疏,疏则似溺水之禽;不得伤长,长则似死蛇挂树;不宜伤短,短则似踏死蛤蟆。此乃大忌,可不慎欤?”疴瘵(债),皆指病;瘵,又指肺结核病。意思是说:不要把字写得上宽下窄;点画不要过密,密了就像痨病缠身;又不要过疏,疏了就像浸在水里的禽鸟;字体不要过长,长了就像一条死蛇挂在树上;又不要过短,短了就像不只被踏死的蛤蟆。以上这些事学习书法的大忌,难道可以不谨慎吗?从这段话中看出,他所指的“”正法,就是在字的结体上要善于处理好宽窄、疏密、长短等对立统一的矛盾,做到宽窄适度、疏密得当、长短皆宜,等等。从而在结体上体现出“中和”之美。
初业书要类乎本,缓笔定其形势,忙则失其规矩。
这句话讲初临碑帖不可忙乱。王羲之说:刚开始学习书法临习范本时要临的像,而要临得像,用笔就要迟缓一点,以便确定好字的形态气势,要是过于忙乱,就无法遵循写字的法度,字就会写得不成样子。这同他在前文中提倡“始书之时,不可尽其实行,一遍正脚手,二遍少得形势,三遍微微似本,四遍加其遒润,五遍兼加抽拔”(参见该条),其精神是一致的。清代梁章钜《学字》中说:“凡临古人书,须平心耐性为之,久久自有功效”,也是强调临帖不可忙乱。
莫以字小易,而忙行笔势;莫以字大难,而慢展毫头。
这句话强调无论写小字还是大字,迟速都要得当。王羲之说:不要以为字小容易写,就匆匆忙忙用笔;也不要以为字大难写,就慢吞吞地挥毫。这是因为用笔的疾速、迟留各有其功效。唐代孙过庭《书谱》中说:“劲速者,超逸之机;迟留者,赏会之致。”南宋姜夔《续书谱》中说:“迟以取妍,速以取劲。”(参见各条)不要以为小字易写,忙行笔势必然出不了“赏会之致”和“取妍”的效果,字就会写得不成样子;也不要以为大字难写而慢展毫头,那样就出不了“超逸之机”和“取劲”的效果,字也不可能写好。
倘一点失所,若美人之病一目;一画失节,如壮士之折一肱。
这句话指出写好每一具体点画的重要性。肱(工),手臂从肘到腕的部分。王羲之说:假如一点点得不是地方,就好比美人坏了一只眼睛;假如一画写得不恰当,就好比壮士折断了一只胳膊。他用形象化的比喻说明:写一个字许多笔画都写得很好,但只要有一点没点好,或者一画没写好,那么整个字就有“美中不足”的缺陷。推而广之,整幅作品也是如此。只要有一个字,甚至一点一画写得不好,这幅作品也称不上是完美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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