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

文/朱殿封

1976年12月14日那天回到家里天已经黑透了,屋里亮起油灯,爷爷、父亲、母亲正要掀锅吃饭。我把要到乐陵县委宣传部上班了的消息告诉他们,娘说:“这回是真要出门了。”娘说话的声音有些沉。

出门带的东西清单(出门)(1)

娘知道儿子要出门了,心也要跟着走远了,儿子从此不能以脚下的这个家为家了,将来得在工作的地方安家立业了。娘心里欢喜着,惶惶着,纠结着,不舍着。娘开始忙碌起来,要给我做新被褥。我说:“娘啊,我带以前铺的盖的被褥就行,又不脏,不用做新的。”娘说:“那不行,在家里就是土炕铺床破席子,旧片子,瓦碴盖着腚,没人看见,没人笑话。在外头‘混事’,去个串门的,看着旧衣麻花的,人家不笑话你,人家笑话你爹娘,让人看不起呢。”

娘从板柜里拿出花“洋布”被面,白粗布被里,从南屋里拿来白禳子(棉絮),又拆了我原先盖的一床被,从里面揭出厚厚一层去年才续进去的禳子。娘说,整床被子都续新禳子太虚蓬,透风,盖着不暖和。加一层压实了的禳子续在靠被面外层,挡风暖和。

娘问我:“带两把暖壶吧?上(杨盘)街上合作社买去。”

“脸盆得多带一个,你自己洗衣裳啥的有个倒换的。”

“对了,听说在外头‘混事’的人都刷牙,把你伯(我们当地人对父亲的称谓)在天津时用的刷牙杯子带上。”

当年父亲在天津工作时,他刷牙,有个专用于刷牙的一种杯子。我在学大寨工作队呆了一年也没有刷牙,当时有一个很固执的想法,若是一年后回村里干活,庄乡们看到我刷牙,会不会拿着当笑话说:哏(hen),在外头呆了一年别的没学来,倒学上“洋摆”刷牙了。

我对娘说:“娘啊,这些都不用在家买,也不用从家里带,我到城里的百货商店都能买到,你就放心吧。”

父亲听了娘跟我的对话笑了说:“城里商店的东西全着呢,这些东西还用跑到杨盘买?杨盘合作社的货都是从乐陵、宁津县城进的呢。”

娘也笑了:“是呀,是呀,俺咋就没往那上面想呢。”

娘把我要带的、她所能够想到的东西都想到了,她所想到的东西,巴望儿子全带上。我笑说:“娘啊,要是房子能搬得动,是不是让儿子也搬了去呀?”

娘先是默着声地笑,默着声地笑,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嗯,你算是说对了,要是你能搬得动,你就把它搬着吧,俺跟你爷爷、你伯宁愿去给人家住房。你爷爷、你伯娘两辈人就攒下这么几间屋。”

我和娘说笑着的时候,娘忽然说:“对了,别忘了往自行车链子上搭点油,你不是说链子抻了咔吧咔吧地响吗,从咱家到城里几十里路呢,搭上油骑着轻省。唉,赶明儿也不知道是南风北风,千万可别遇上顶风。”

我答应着,对娘说:“顺风顶风都没事呀,骑不动时我推着走,晌午也到城里了。一会我打开收音机听听山东(人民广播电)台的天气预报。”

出门带的东西清单(出门)(2)

在家的那几天里,娘忙着为我做被褥,忙着给我做好饭——擀面汤、包饺子吃,娘可能觉得儿子此一去,往后就很少再吃到她做的饭了。娘的心都让儿子给占了去了,出来进去,眼睛围着儿子转,心思跟着儿子跑,有时候忘了拿要拿的物品,自言自语着:“看我这记性,咋一转眼一转身就给忘了呢。”

1976年12月18日早晨,娘早早把新做的被褥叠整齐,放在炕头上。做饭。看我起来,说天还早呢,奏嘛不再多睡点儿。早饭后,我推着自行车出门,爷爷站在屋门口目送我,父亲和娘送到院门外。我说啥也不让他们再往前走:“伯呀娘呀,这是干啥呀,你儿又不是不回来了,过些日子我准回来。”我骑上车子不回头,一路向东——冲着乐陵的方向。

出门带的东西清单(出门)(3)

壹点号 春燕杨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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